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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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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高中时代的老师(师生情仇)(2)
4高中时代的老师(师生情仇)(2)
从初中时起,班级教室后面的“生活园地”,还有教室外面墙上的黑板报就被我承包了,成了我耕耘的责任田。到了高中,我的承保范围得到了空前的扩展,除了班级的黑板报,学校的好多块黑版报也纳入我的势力范围了。
板报组的成员很风光,因为你有才,彩色的粉笔经过你在黝黑底色上的涂鸦后,会吸引很多的眼球,我也为自己的奉献精神自我陶醉过。但是,换来的确是李老师对我的责难与罪过。
我喜欢绘画与书法,虽然没有很深的造诣。初中的时候我是图画课代表,教图画的老师齐增发,几乎天天在课后领着我们各班级的课代表到街上去写标语画宣传画。记得初二的课代表有杨焕忠(病故),初一的有孟庆贵、陈云贵等所有的图画课代表,组成一个“白灰班子”。20世纪初,孟庆贵当上了沈阳市东陵区的区委书记,他的名字就改为“孟庆桂”了。这倒不是他当了官,就要提升一下自己的形象而改名字,而是我也觉得他早就该改了。
自从我认识他,我就没听过有人叫他“孟庆贵”的,“孟庆贵”的后面总带个儿化韵,就成了“孟庆贵儿”。好多带“贵”的人名,我们那都是这个叫法,无论年老年少。改成了“桂”,音同字不同,“桂”的后面是没有人习惯给“儿化韵”的。一儿化韵,“贵儿”和“棍儿”同音,我们常常取笑他,让他去抬水,因为他是“棍儿”
写字画画这活很辛苦,抬着水桶和白灰,走街串巷,写“人民公社好”、“总路线万岁”、“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腿遛酸了,胳膊写酸了,眼睛瞪酸了,衣服成了迷彩服,人人都是大花脸,我们就落个“白灰班子”的雅号。
我就是以这样的代价,换来了一技之长,却也成了我遭到李老师“误会”的一个原由。
写板报都是牺牲个人的自习时间来笔耕的,而且每个星期都要更换一次新的内容,这样黑板报才能日新月异茁壮成长。一个星期下来,至少要奉献出四节自习课,还得忍受酷暑严寒对你的考验与蹂躏。让我们难以忍受的是,“荒芜了课业,去搞副业”。到了高二,学习更紧张了,几个板报组的成员商定,利用星期六下午大扫除的时间写黑板报。
我们的一厢情愿得到好多班主任的爱心回应,唯独李老师看不见我们的秋波。他见我不在大扫除的现场,便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了定论:逃避劳动,并在全班面前给予我严肃的批评!虽然他后来知道我在写黑板报了,但我还是不能由“坏”变“好”,继续坚持“既定方针”——利用课余时间写黑板报,不能变相脱离集体活动!
什么是课余时间?早起晚睡,违反就寝制度,不行;不上课去写,相当于逃学,不可;饭后进行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不能;劳动时间来完成,此路已经不通……思来想去,只有自习时间可以委屈自己,才不违师意。
农民说时间就是粮食,商人说时间就是金钱,医生说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说,时间就是知识。没有知识哪来的粮食、金钱、生命?至少会减产、破财、损寿吧。怎么才会弥补我损失的时间?我常在班会、校会、报告会、联欢会的时间里偷偷地看书,看俄语单词……李老师发现后就给我戴上一顶顶大帽子,什么“不求进步”、“不问政治”、“白专道路”、“自我奋斗”,说我影响极坏……这就是我被学校定位“个别生”,他心中“坏学生”的资本。
我不怨恨世道的不公和命运的不济,只怪我没摊上一个将心比心,向善博爱,理解他人的老师,才因福得祸。
本来在板报组可以凭我的表现与“精神”一显身手,可以赢得学校和老师对我的好感与青睐,进入“好”的领地。可惜的是,再好的机遇,再好的东风,一到我这不是变味就是走形,就逆转。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没打住狐狸还惹了一屁股臊。事到如今,我不信命也信了。从我初二时“暑假放牛不讨好”,到“写板报有功也是过”,我就是那“噘嘴骡子”,从来都是驴价钱。
到了高三,学校终于有了恻隐之心,不再让我担任板报组的成员了,但不幸绝不会因此而止步。
他是我学生时代最后一位老师,刘文孝。刘老师很年轻,中文系毕业,文静加白皙,乳白色的眼镜加少言寡语构成一个和数——白面书生。南方的口音与矜持的神情,让你很难洞悉他内心深处的世界究竟都有些什么。但有一点他是难以掩饰的,刘老师积极要求进步。
我们班的王莲芝是我新民六中3年4班的同学,也是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团员之一,她透露说:“刘老师一个学期要写十几篇入团申请书和思想汇报,他以要求进步青年的名义,和我们班里的每个团员都谈过话……”他真诚地表示:“要很好的改造自己的世界观,脱胎换骨,同自己地主家庭划清界限,早日加入团组织,干一番革命事业……”
韩安梅,学生会主席,学校团委副书记,后来的共产党员,是一面鲜亮的政治旗子。在刘老师的眼睛里,她就是他要求进步能否成为现实的关键人物。你想,学校团委能不听取她的意见吗?可以说,对于刘老师,韩安梅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相反,刘老师得处处看韩安梅的眼色行事,时时刻刻在猜度韩安梅的心思心事,以博得她的欢心。
韩安梅所“担心”的就是我。我耿直,爱“直罗锅”,所以她对我小心翼翼又如鲠在喉。我学习好,夺去了许多对她的“偏爱”,淡化了她的色彩……于是,刘老师对韩安梅亦步亦趋,极尽讨好之能事。
韩安梅入党后不久,就以学生会的名义组织了一次全校性的学雷锋活动,去县城的各个街道修路。整整干了一个下午才收工,好多同学回到教室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我触景生情就画了一幅漫画,贴在了“生活园地”里。主观上是提醒大家学雷锋和学习两不误才好,客观上这就闯了大祸,给人以口实。刘老师、韩安梅一唱一和,其实是一拍即合,我的毕业鉴定才有了那“反对学雷锋”的一条,为我高考亮起了红牌!
就在我放弃高考的不久,刘老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的接班人。对此,与其说是韩安梅对与她合作的回报,不如说是我的牺牲献给他的厚礼。这,就叫荣辱与共吗?反正都在其中。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已老矣,才不敢再有什么遗憾了,只是有个谜团恐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得到开释。因为我再也找不到刘老师了,他和他的前妻离婚了,回到了云南,不知他落脚何处。
我在想,毕业鉴定中,“打击进步”、“不靠近团组织”、“反对学习毛主席著作”……这些你还可以维持原判,其中那“对参加农业生产没有认识”你还要坚持吗?那么,最终的鉴定又是怎样的呢?
带着让我不能安心的疑问,“文革”前后我几次回到学校找有关的领导和老师“探讨”,结果一无所获,反而更加叫我迷雾重重。
张祖明老师没有教过我任何课程,但我和全校师生一样很敬重他。他是语文组的组长,党员。1964年张老师把他漂亮的妻妹介绍给刘老师为妻,他们成了实实在在的亲戚,也是那个年代“猫与老鼠”和平相处的典型,看来张老师失去了政治立场,刘老师得到了政治靠山。不然,即使有韩安梅为他摇旗呐喊,也难过张老师这道关,张老师可是响当当政治中坚,学科的骨干啊!
“文革”后的刘老师,再也用不着张老师这杆大旗为他遮风挡雨了,有了自己坚硬的翅膀可以扶摇直上。张老师“郎才女貌”的“自作多情”,难以抗拒“政治剪刀差”的切力,平衡终于被打破了,剪断了老实人办老实事的传统观念,隐隐作痛,悔之晚矣。
12年的寒窗苦读,受益匪浅,但所有教过我的30多位老师没有一个教我怎样去生活,更没有人告诉我怎样去当个农民。我心仪的无缘实现,没有想到的却向你款款而来,就好比刘老师的婚姻。
第三章 我的身份 1 地道的农民(不敢有病)(1)
第三章我的身份1地道的农民(不敢有病)(1)
行文中,我曾对这个题目“三易其稿”。开始叫“我的职业”,思来想去认为不妥。虽然有人开过这个先河,把“农民”也称为一种职业,但多少这有点幽默了吧,对农民和我自己这种“抬举”有贬损的嫌疑。接着改为“我的事业”,可又觉得与自己的身份不符,“事业”不是与我这等人为伍的,这会让人贻笑大方,只好作罢。还是用“我的身份”吧,原滋原味,朴实的自我。
1964年8月1日,我走进了生产队的大门,成为一名正式的农民了,没有考试就被正式录取了。
生产队的大门,是向所有人敞开的,包括城里的、乡下的、男的女的,各个阶级、各种成份兼蓄并纳。我们生产队就有两户城里人落户了,被人家撵下乡来的,他们都是有“问题”的,被城市开除。后来的知识青年、“五七战士”、城里遣返到农村的各类人士更多了,这就证明了生产队的容量是多么的宽宏博大,不像党团的大门,也不像大专院校的大门那样的挑剔,容不下异己。
那时的农村只有大队部有手摇式电话,谁想和我联系就给我写信,只要写:新民县新兴公社德盛堡大队第八生产队的地址,我就收到了。这就是外界和我的联系方式,唯一的渠道。
8队虽然是我的“老家”,但因为我常年不在家,所以很多父老乡亲我都不熟悉,陌生得很,更何况我们是后搬到这来的。没上班之前,就有好多人风言风语说我的书白念了,听后叫我很难为情,有点伤了自尊。说这话的人,有善意的惋惜,也有无意间的讥讽,讥讽我也讥讽那个残酷的社会现实。
他们对于我也是“只听其人,不见其形”,听说我今天真的要来上班了,一个个都端着架势要看看庐山真面目,其间自然少不了三三五五的一番议论。这议论,绝不比“辩论”容易接受,它会叫你无地自容,汗颜得很……
还好,我的堂哥哥李巨元走在前,我在其后,来到8队。他分散了众多注目者对我的视线,也遮挡了一些犀利的目光,但我还是感到浑身火辣辣的难熬。不管怎么说,也就是几分钟的过程吧,我必须接受这个洗礼。等到队长分配完劳动任务,各就各位去干活就好了,我可以舒一口气了。这时,有人开始和我搭话,大家边干活边聊天,终于完成了第一天的劳动和大家对我接触的考验,这比考试还要紧张。
这一年,新民县乃至整个辽河、柳河流域,雨水频频洪灾泛滥,辽河滩里的庄稼无不浸泡在水里。到了秋收,侥幸死里逃生的庄稼或被水围困着,或满地都是积水。8队的耕地绝大部分都在河滩,去那里秋收,社员们天天都要趟冰凉的水过去。天长日久好多人都得了皮肤病,腿上裂出了口子,流血流脓奇痒无比。我没有休息一天,咬着牙挺着。我不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上帝对我的安排。
尽人皆知,农事劳动没有一样是轻松的,人人都凭体力挣工分,凭拼体力生活。从学生到社员之间的变位,没有过渡的适应,我是在超越体力强度中踏上劳动这条路的。所以,无论干什么活,我总是最后一个到头,别人到地头休息了,我还没有干完。好不容易到头了,“打头的”歇好了又起来干活,我只好连续作战。一天下来,我几乎没有歇气的时间。
我很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可谁又有时间帮助我啊?大家所以急三火四地完成自己活计,图的就是挤出点时间打几捆柴禾,晚上好背回家去。那年月,最困扰人的就是两个字——“吃”和“烧”。为了“吃”,就得天天“拿人身子当地种”了,不能无故旷工。为了“烧”,生产队分到的柴禾不够用,就得天天地往家背。每天里我也不能空手回家,只好下班后割些柴禾,到家总比别人晚至少半个小时。天不等人,日头早就下山了。
晚上躺在炕上,浑身上下没有不酸痛的地方。刚刚入睡,四五点钟又骨碌出去,脸不洗,饭不吃,去应付新一天的劳动。母亲劝我请一天病假,歇歇乏,我摇摇头。我不甘心让人家说我“就会念书,干什么也不行”这句最难听的话。那年秋天到初冬,我没歇一个工,也从来没迟到过。进这个门,就得挺过这顿“杀威棒”。
再说了,我也舍不得耽误一天的劳动。生产队对社员的管理很有章法,无故旷工,旷一罚一。每个月干够规定的劳动日数,还有满勤奖,奖励你全月10%的工分;超勤奖,超一天奖励半天,鼓励你天天出勤。这些土政策,队长说了算,社员无条件执行。有时候队长见上班的人少了,又是农忙季节,随时就加分,最多时干1天等于以前干5天。想一想,有谁愿意错过加分的机会,只好把自己买给生产队了。
庄稼上场了,上下班的时间也不那么紧张了。一天,下班前打头的告诉大家说晚上开会,也没说开什么会。
上班没有人敢迟到,开会就不同了,不计工分,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了,人还没有到齐。队长说“不等了”,就宣布开会的内容——给新社员平工分。
新社员一共有两个人,我是其中的一个。
社员的发言,比开会迟到还要迟到,队长的话说过半个小时了,也没有人表态,怕得罪人。一是怕得罪我们新社员,二是怕得罪其他人吧,给多给少都是得罪人,所以没有人吱声吧,我在想。队长一点也不着急,和社员一样叭嗒叭嗒地抽旱烟。也许队长要的就是这个劲儿,你不说,我就说,他终于开口了。
“他们俩干得不错,就记7分吧。”说完,会就结束了,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我就成了“7分”社员。
7分就7分吧,权当我是预备社员,还没有转正。会上我什么也没有说,可心里犯琢磨:为什么一样的劳动,一点也没少干,队长还说我干得不错,怎么只给7成的工分呢?慢慢地,我明白了,这个“规定”是解放前留下来的——
庄稼一进场,就标志着秋收结束了,又一轮农事活动又开始了,那就是兴修水利工程。有的人背着行李去很远的地方“出工”,去干全县统一的水利工程,不管你那个地方受益不受益,年年都是如此,“全国一盘棋”嘛。社员们“出工”也出力,就是没有多大的防洪抗旱的效益可言。
家里的人也不闲着,在本地挖沟挖渠,男女老少齐上阵,还得红旗招展,口号漫天。社员很听话,叫干啥就干啥,磨坊的驴——“听喝”。上上下下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水利工程就是走走形式,做做样子,上坟烧报纸——糊弄鬼的。生产队损失了人力物力财力,上级领导得到了表扬赞扬,外加对这种精神的弘扬。所以,干多干少有时候队长也睁只眼闭只眼,和这样的形式主义对抗,我们就有轻松轻松的机会,就有“盐是怎么咸的,醋是怎么酸的”闲聊胡侃。因为我对“7分”还是心有不甘,闲谈中就请教,就问那些开会不吱声的人,“你们开始干活也挣7分吗?”回答是肯定的。
在旧社会,给人家当长工的级别有三六九等。“整人”就是整劳力、大半拉子的工钱是“整人”的7成,小半拉子是“整人”的一半。这个等级制度一直延续至今。因为我的年龄相对大了,才没有履行“小半拉子”的程序,“7分”就是大半拉子,算是破格了的。由此看来,我很幸运了,也是队长对我的法外开恩了。
我们的队长也姓李,同性不同族,也叫“一姓隔户”。李队长,贫农,是大队三个党员中的一员。原来做大队会计,为了培养他做接班人,回我们队当了队长到基层锻炼,后来他真的当书记了。
有这种身份,他说的话就永远代表贫下中农,这个理大家公认。他说给谁多少工分,是代表阶级利益的,一言九鼎,绝无异议。贫下中农听他的,就是听党的,剩下的社员就是地主富农的成份,没有他们说话的份。还有一部分人就是上中农,大约占全队社员的三分之一。这些人即便说了也白说,干脆不说,所以给我评工分那天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各有各的道理啊。
从新民高中刚回来的时候,我认为我的身份是自愿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具有“革命”的色彩,会得到各级党组织的重视。后来我清楚了,我的身份根本不像石维书记说的那样“革命”,我仅仅是个“7分”农民,上中农子弟!再后来的一天,我阴差阳错的“革命”了。
初冬时节,大地开始结冻,生产队不再“水利”了,又投入“脱粒送交”的紧张繁忙之中来。这天晚上,又是一个社员大会,我被队长“选为”记工员,在生产队也是一名不大不小的干部了,身份有了质的飞跃。
记工员的职责,就是记录张三李四某某社员出勤情况和干了什么活计,一天记一次,月末张榜公布。记工员本来是有偿劳动的,生产队一天多给你记半分。这半分我没有得到,但我不再是“7分”了,以“转正”为整劳力,来平衡那半分的“失衡”,会上还是以无声的形式通过的。
一个生产队有几十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对记工员的要求“不仅要有淡墨星,更要有好记性”,否则队长不会选择我。
以前的记工员由会计兼任,时常因为记错了工分被纠缠得焦头烂额。队长一咬牙,就豁出去那个“半分”的代价任用了我,反正我早晚也得挣10分。这么算起来,生产队还便宜了“半分”,何乐而不为啊。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对每个人的出勤情况我必须做到心中有账又有数。有人说我“记错了”,你必须指出他某月某日你因为什么矿工,甚至去哪了都得说得清清楚楚,对答如流。最为关键的是,队长、会计等上层人物的工分账更要精细,有人问你他们干什么了,你务必了如指掌,不能随意勾画。社员对他们的工分账,别看有时候嘴上不说什么,眼睛上使的劲但能把记工员的心看透,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俗话说,“大小是个头,强于蹲岗楼”。记工员这个“头”,没头没脸,处处在接受别人的监督中做事,时时倍加小心才可以胜任,尤其是给自己记工分,更得准确无误。为了这个,我从来不敢耽误一个工,月月满勤。
随着“脱粒送交”接近尾声,社员的口粮分配也开始了,尽人关注。一粒粮食不仅仅是血汗换来的,每个人都把它视为生命,担心帐目的混乱也就理所当然了。
原来的会计是队长的亲堂弟,哥俩个一个是队长,一个当会计,社员更加不放心。李会计小学文化,几年来的帐目都是“豆腐账”,稀里糊涂一锅粥。作为党员的李队长,他本身又是会计出身,对于这一点,他很清醒也很理智。不久,他把他堂弟安排到大队的粮米加工厂去了,我做了上产队的会计。
一个上中农当生产队的会计,全公社只有我。在那时,一切权利都归贫下中农所有!我没有想过我会是生产队的会计。
我走马上任一个月干了3年的工作,替原来的会计干的。社员与生产队的往来帐犹如一团乱麻,谁家欠生产队的,生产队欠谁家的,谁挣多少工分……都得一丝一缕地梳理,纷乱繁杂。
好不容易理清了陈年旧账,1964年的秋收分配迫在眉睫。那可是涉及政策和民生大计的工程,是不可运算失误的方程,这里没有多个“解”,只有一个“根”,一个上下满意的结果,包括自己和家人。
我喜欢民间文学,记得住那个时期流传于民间的一则顺口溜。按顺口溜对号入座,我是四等人,懂得做会计的责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生怕有什么闪失。那顺口溜里就有“闪失”啊!闪失,就是共产党的“秋后算账”,我担心。
一等人党支书,贵重礼物送到屋;
二等人党支委,孩子老婆一起美;
三等人当队长,喝完这场喝那场;
四等人打算盘,抽烟喝酒公家钱;
五等人管现钱,花多花少没人拦;
六等人保管员,铧铁绳头换零钱;
七等人赶大车,种子马料换酒喝;
八等人掏大粪,干多干少没人问;
九等人遛垄沟,跑着干活撵着扣;
十等人是四类,大声说话也犯罪。
“打算盘”就是会计,给人的印象向来不好,腐化堕落的代名词。在农村,会计是文化人,精明人,掌管生产队的财经大权,会做账,吃吃喝喝队长拿他都没有办法。“打算盘”是美差,人人想干,赶不上的就看你的小脚,鼓捣你,让你身败名裂。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上台巴掌响”,拥护你,想从你那里得到些实惠。得不到,就揭发你,落个“下台绳子绑”的下场。
从我当会计的那天起,我不喝酒也不吸烟,没有胡乱地花生产队的一分钱,无论大事小事都请示队长作主。我不是那“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本质决定的。我也知道,我的脑瓜皮儿比别人的薄,经不住敲打。再说了,上中农的成份是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怎敢给自己挖个陷阱呢?奶奶和父亲对我更是耳提面命,提醒我好好做人做事儿。我当会计的时候,连一支钢笔都没有,用的是“蘸水钢笔”和圆珠笔。奶奶不止一次对我说:“别人当会计,有个一差二错的遮遮掩掩就算了,轮到你身上,谁替你遮掩……”
尽管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但依然遮掩不住我当会计的现实,灭顶之灾一步步向我逼近。
1 地道的农民(艰难潜行)(2)
1地道的农民(艰难潜行)(2)
我当会计的风,不知道是怎么吹进一位公社领导的耳朵里,他的大脑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就像他的位子被我霸占了一样,对我耿耿于怀不可一世。他没有多想,立即下了诛除异己的决定,不然就会有“阶级敌人的复辟”的危险,害怕我这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全公社蔓延开来,夺无产阶级的权。
其实,我当会计是经过李队长和大队党支部书记刘生仁研究后决定的,有关的公社领导也默许了,只是公社党委没有立会讨论通过,他才不知道。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一个坚持留用,一个坚持清除,我无能为力,只好坐观其变。
后来,经过大队与公社的一番沟通,又考虑李队长“我们生产队确实没有这样的人才”的实际情况,最后给我的结论如下:“改造使用,监督利用”的“八字宪法”。
“改造”,我不反对,上山下乡就是来改造世界观的,石维书记不止一次地强调过,我们都表了态。但是,“监督”让我难以理解。响应党的号召,学习董加耕邢燕子,放弃高考,到广阔天地参加“三大革命运动”,是革命的行动,我也是个革命青年,怎么还要监督我?这就是石维书记曾经说过的,对我们要“高看一眼,重视十分”吗?
我们这批新民县最原始的知识青年,唯独我遭到了冷遇,叫我心寒。我不晓得我的革命道路该怎么走,我的前途“路在何方”?
和我同样回新兴公社务农的同学还有苗雨新,我和他的境遇实在是天壤之别。苗雨新从学校回来后就去了公社“报到”,不久就参加了“四清”工作队,成为后备干部,到法库县农村锻炼。
我和他脚前脚后也去了公社“报到”,这是石维书记告诉我们的,以引起公社党委对我们的重视。来到公社,是一个党委委员接待的我,我不好意思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只记得他对我说的话——
“报到不报到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就是回家干活嘛。”
说过,他就被另一个公社干部叫走了。他没有和我告别,我呆呆地发愣。
我们的个人档案,毕业后由学校转到公社,档案中所有的“秘密”,那个接待我的公社干部再糊涂也得看几眼吧。人家所以“不重视”我,而轻视我,还是我的家庭出身与个人表现,决定了他对我的态度。而苗雨新和我就截然不同了,在学校他就是班级里的干部,共青团员,贫农成份……他的人生之路,步步春风得意,处处凯歌高奏。我还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时,他早就是公社的党委副书记了。
我丝毫没有当官的欲望,只是想解除压抑在心中的阴影,才不懈地去努力、探寻、追求,去追逐阳光,从来没有放弃过。
我是会计,名义上的生产队一级的“干部”,所以公社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议”也有我参加的资格。但我总是直不起腰板,总有一种阶级敌人混进革命队伍的感觉,总有一种被人监督的恐慌而随时都会被清除的危机感,像做贼,也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1965年初春,也许那就是我一生中最灿烂的日子吧。大队党支部责成李队长同我正式谈话,也就是公社团委委托大队党支部和我谈话,我被正式批准为共青团员。
一个青年入团,由党的组织和你谈话,而不是团的组织,高级别的背景还是我的家庭成份问题使然。超常的谈话,给你不寻常的感受,你要接受对你超常的要求,和不寻常时期的不寻常表现。
说实话,我的不寻常表现,就是我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其他的没有。我所以能够入团的根本原因,在于我赶上了一个不寻常的时期。
大概是1964年年末,周总理去新疆石河子建设兵团看望上海知识青年时,发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讲话——“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对于别人我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对于我,这个讲话就是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经久不散的阴霾。
我就是落实“讲话”的受益者,也是有关领导落实“讲话”树立的典型,“各取所需,各有所得”。这样的定位,是不为过的。
“讲话”过后,“重在政治表现”的空气浓烈于全国,很多地主富农的子弟都入了团。辽宁日报也刊出了女青年孙云杰,同地主家庭的父母决裂,光荣地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一员的长篇报道。这篇报道我打算看它三遍,但看了一遍过后,我的心情就十分的矛盾了。
看标题,我为她感到高兴,那是她一生的幸运,因为我入团都是那么的艰难,何况她能入党啊。当我看到她入党的经历时又感到万分的酸楚,最后不忍心再看那篇报道,把报纸烧了。然而,烧不掉情节难以化为灰烬叫我遗忘。
为了入党,和父母决裂,孙云杰搬出了家门,甚至不管她的父亲叫爸爸。在生产队的大会小会上,孙云杰毫不留情地揭发她父亲的“罪恶”……以这种革命的行为换取一个党员的称号,写在“文革”时期的小说里还可以,把它变成活生生的现实令人惊骇。
我没有像孙云杰那样背叛家庭,那是我的祖父祖母没有什么罪恶需要我来忏悔,我心安理得,没有一点的精神上的压力。
我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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