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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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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希望他不去南面,但她不希望他是为了Jane的父母才不去的。她隐忍着,不想又闹别扭。
他指指肩上挂的一个书包样的东西,说:“他们把Jane的日记也给我了——”
艾米紧张地问:“日记不是交给公安局了吗?”
“公安局把日记还回来了,”他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日记交公安局了?”
艾米只好把日记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静秋肯定嘱咐过简阿姨,让他们不要把日记给你的,所以他们把日记给你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别把人家往坏处想,他们只是完成女儿的遗愿。静秋为什么不让他们把日记给我?”
艾米把静秋的担心说了一下,劝他:“你别看这些日记吧。”
“你别瞎担心了,我跟静秋是一个级别的,她懂的道理我也懂。人死不能复生,我自责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好好照顾她的父母,也算有点积极意义。”
45
当Allan的伤逐渐好起来的时候,伤口旁边的皮肤都一块块地脱落,伤口也痒得难受,他就用手扯掉那些皮,撕掉伤口上的痂,借以止痒。他够不着背上,艾米就叫他躺在床上,她来帮他。他总是叫她用劲扯,说不扯不解痒。但她一扯就会见到下面嫩红的新肉,所以她不敢扯,只能轻轻地抚摸。他就闭上眼,很enjoy的样子。有时她这样抚摸着,他就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常常会侧着身,蜷着腿,两手合拢,放在两膝间。艾米在哪本书上读到过,说有这个睡姿的人,是因为内心深处惧怕黑暗,惧怕孤独,所以还原成婴儿的姿势,仿佛躲在母亲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她猜他这种睡姿,是在收审站形成的。他白天一定是很刚强的,但到了那些夜晚,他一定是像这样蜷缩在他的又硬又冷的床上,在梦中寻求温暖和关怀。那是一些多么可怕的夜晚啊,他失去了自由,不知道自己会坐多久的冤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含冤死去,孤独和绝望一定噬咬着他的心。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流泪,心里就涌起一种母性的关爱。她有时斜坐在床头,把他的头放在她腿上,看他熟睡。有时她躺在他对面,让他像小孩子一样钻到她怀里酣睡。
刚从里面出来那段时间,他好像特别爱睡。她不知道是因为他在里面没睡好,还是他贫血或者是被打得脑振荡了。问他,他说肯定是因为在里面没睡好,他们总是让他白天干活,晚上受审。即使睡,也睡得不安稳不踏实。现在出来了,可以自由自在、放心大胆地睡了,所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知道那些可怕的记忆还在缠绕他,因为有时他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头上都是汗,两眼迷茫,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等她问他做了什么梦,他却总是说“没什么”,看她不相信,他就说梦见了小时候的事,跟人打架。她知道他在骗她,他肯定是不想讲那些可怕的细节,怕她也做噩梦。
她有时希望他就永远这样睡在她怀里,因为当他睡着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他有惧怕,有疲乏,有不堪一击的地方,他需要她的保护,她的关心,她的爱,她就觉得自己在他生活中是很重要的。但等他醒了,她就觉得他无比刚强,刀枪不入,不再像小孩子那样需要她了。
她问他是不是在收审站养成的那个睡姿,他说不是,他说很多人都喜欢侧身睡。他奶奶说了,一个人要“站如松,坐如钟,睡如弓,行如风”,他这就是“睡如弓”。他怕她不信,又告诉她说Jane也知道他是这个睡姿,那说明他被收审之前就是这样睡的。
她好奇地问:“她怎么知道你是什么睡姿?”
他不肯说,看上去很后悔说了刚才那句话。架不住她再三再四地追问,他只好说:“她在日记里说她从窗子里看见我是这样睡觉的。”
艾米听了很害怕,半夜醒来,总是不敢看窗口,怕一看会看见Jane站在那里,所以她总是关上窗子,拉上窗帘。
她以前是不相信鬼魂的,但自从Jane的事后,她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老觉得Jane就在附近转悠。活着的人,谁也没死过,又怎么能肯定人死之后灵魂不会在这个世界飘荡呢?等到死了,发现真的有灵魂了,又没办法告诉活着的人了。可能阴阳两个世界,只有少数人可以沟通,只有少数人能看到鬼魂,但那些少数人说的话,大家都当作迷信否定了。
她觉得Jane有一千个理由恨她。Jane爱Allan这么多年,虽然也想到过自杀,但也只是在日记里写写而已。可是一旦发现了她跟Allan的关系,两个月后就采取行动了,肯定是因为她使Jane彻底失望了。幸好她不是个爱自责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爱“他责”的人,出了问题,即使不怪罪别人,也能为自己找几个理由开脱一下,不然真不知道会多么难受了。
她发现Allan的房间总是开着窗,窗帘总是拉开的。她猜他是为Jane拉开窗帘的,好让Jane能从窗子里看见他,那样Jane就可以安心地回去睡觉。但如果问到他,他却说是因为天热,打开窗子让凉风吹进来。她不想戳穿他的谎言,但她心里很难受,感觉Jane现在已经有了超人的力量,想到哪里就可以到哪里,可能Jane只在Allan面前才会现形,别人都看不见,像那些人鬼相恋的故事情节一样。
艾米除了上学,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Allan。这段时间因为他有伤,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有时他俩也出去散散步,但常常有人上来关心关心“那件事”,Allan不得不回答一些问题。有时出去一趟,要把他的故事重复很多遍,所以他再也不愿到外面散步了,说再讲就要变成“祥林嫂”了。
他从校图书馆和市图书馆借了很多书回来,有些是关于自杀者的心理或怎样防止自杀的。艾米也有很多书要看,所以常常是一个人抱一本书看。但艾米一定要跟他挤在一个地方看书,他坐沙发上,她也坐沙发上;他躺床上看书,她也挤在一个床上看。
Allan的父母总是笑眯眯地看她像小孩子“跟腿”一样地跟着他,有时还热心地告诉她“他在阳台上”。但艾米的妈妈私下就教训她:“女孩子,要注意一点,不要这样,这会让人瞧不起。”
即便是这样脚跟脚,腿跟腿,两个人也总会有不腻在一起的时候。艾米发现Allan很爱站在阳台上,他站在那里,望很远的地方,望天空。她一看到他站在阳台上,就觉得他一定是在想Jane,说不定正在冥冥之中跟Jane交流。
她问他:“你——想Jane吗?”
“有时想到。不过你不要误解,这个想是‘想到’的意思,不是‘想念’的意思。”
“你想到——她什么呢?”
“大多数时间是在想right the wrong,想用几个if改写历史,想到她自己切自己的手腕——,该是多么疼痛,因为她知道刀锋会在什么时候——切开自己。”他摇摇头,好像要摆脱什么思绪一样,“她看着自己的血——流出来,一定是很害怕的,一定充满了生之留恋——”
“别想这些了,”艾米胆怯地说,“你老想这些——”
“也不是老想这些,”他仰脸望着天空,“就是觉得世界上的事真是太多的巧合——。我每次出去都会告诉他们我到哪里去了,刚好那天没有说去哪里。她到处找我——,说明她对自己的决定有了怀疑,她想有个人能说服她,让她放弃。如果那天我告诉了她我会去哪里,她就不会——”
“你自己说过的,历史不能用几个if来改写。”
“我知道,但是如果能改写就好了。有时做梦都梦见那件事并没发生,只是一个梦。”他探询地望着她,“为什么她有这份心思这么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艾米不安地问:“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放弃了我去爱她?”
他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跟她是两种不同的人,她很上进,结交的也都是——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人吧。”
“既然你们是两种不同的人,那你知道不知道她爱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我知道,我就可以开解她,说服她放弃。想自杀的人有绝大部分最终是会放弃自杀的念头的,只要有人能劝说他们——放弃,他们大多数都会放弃,而且是永远的放弃。既然她——爱我,那她不是会听我的劝告吗?”
“但是她把这些隐藏得那么深,你怎么会知道?。”
他盯着她问:“她在日记里不止一次地写到她有——那种想法,但都没有付诸实施,就这次——,是不是因为我说了‘你前脚走,我后脚跟’?”
艾米急了:“你说你不会过分自责,你这不是又自责上了吗?你那是开玩笑,她还听不出来?她的遗书里说到过那句话了吗?她的日记里写了她是因为那句话——自杀的吗?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呢?”
他赶快安慰她说:“你别太激动,我不过是问一下,你觉得不是就算了。”
后来他就不怎么说这些了,但他仍然经常站在阳台上,望很远的地方,望天空。
“你现在为什么老爱站在阳台上?”她试探着问。
“我一直就喜欢站在阳台上,可能是因为从小我妈就叫我看一会书就望望远的地方,看看绿色的东西,免得把视力搞坏了。”
“可是你在这件事之前不是这样的呢。”她从不记得他以前这样站在阳台上望远方。
他想了想,说:“以前不都是在搞地下工作吗?那时成天躲躲藏藏的,怎么有可能站阳台上呢?我在寝室里也经常站阳台上的,”他说了这句,笑了一下,“这句话又要被你拿去大做文章了。”
艾米这次刚好没发现这句话有什么可以大做文章的。她问:“这句话——有什么文章做?”
“没有最好。”
她好奇地问:“到底是有什么文章做?”
“我以为你会说我站在寝室的阳台上是为了看研二栋的女生,”他笑着摇摇头,“现在你可以说我做贼心虚了。”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我根本没这样想。我只希望你有什么——心思,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他拉起她的手说:“我会的,如果我有心思,我会说出来的。但你不要老想着我会有心思。静秋说的话可能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你觉得我现在一定是在过分自责,但是我没有,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自责——于事无补。”
从那以后,他似乎不太经常到阳台上去了,但艾米觉得他只是在对她曲意逢迎,他自己还是想到阳台上去的,但他怕她不高兴,所以他不去了。她现在不敢对他说“你想到阳台上去就去吧”,她觉得如果她那样说,他又会对她曲意逢迎,到阳台上去。她怕把他搞得无所适从,还是由他自己吧。
她注意到他时常哼那首EL CONDOR PASA,有时他一边做饭一边小声唱那首歌,有时他一边看报纸也一边用口哨吹那首歌,常常是反复那一小节:
Away,Id rather sail away
Like a swan,thats here and gone
A man gets tied up to the ground
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
Its saddest sound
她感觉他像是在借这首歌表达他自己的心思,似乎他被禁锢在尘世里,给这个世界的声音,非常非常伤感。她不知道他想逃离什么,逃到哪里去。也许他住在这里觉得很憋闷?也许他厌倦了跟她在一起?也许他想追随Jane离开这个世界?
有一天,他又在哼这首歌,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觉得自己被拴牢了?你想要飞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这样说?”
“你总是唱这首歌。”
他好像恍然大悟,说:“你想太多了,我唱的时候,根本没去想歌词的意思,我只是喜欢它的旋律,这几句很高亢,唱的时候,很——过瘾,没别的。”他看她不相信地看着他,又补充说,“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常常会无意识地哼唱一首歌,或者仅仅是一首歌的某几句,反复地唱,反复地哼,至于哼哪首,有时完全是偶然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图。”
“可是——口误——”
“口误是潜意识的一种反应?”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弗洛伊德说的对不对,我这也不是口误。”他搂住她,仿佛开玩笑地说,“你太爱分析象征意义了,完全像是把我放在显微镜下面解剖一样,我怎么经得起你这样分析?”
“我——只是怕你——”
“我知道你怕我沉浸在痛苦之中,可是我不会的。你这样事无巨细地把我往痛苦方向分析,反倒把我分析怕了。我现在做什么都要想一下,你会从中看到什么象征意义。”
46
Allan的父母在J市呆了不到两星期,就被Allan“打发”回加拿大去了。他说他父母很忙,他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了,不用父母天天跟着。
他妈妈开玩笑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儿女降父母,我们家是儿子说了算。只要他开心,我们怎么都好。“
他父母走了,他就开始跟艾米商量,看要不要在J市找工作。
艾米问:“你不到南面去了?人家张老板还给你留着那个位置呢。”
“我知道,以后可能很难遇到这么好的老板了,他不仅为我出具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还想了很多办法帮我。不过——我留在J市,又可以跟你在一起,又可以照顾到简阿姨他们,不是两全其美吗?”
她有点不高兴:“如果你是为。我留在J市,当初你就会留下来了。”
他辩解说:“当初想到你毕业。了可以到深圳去,你喜欢那边的气候,可以一年四季穿裙子,而且那边工资也比较高。”
“难道现在这些东西都变了吗?”她有点讥。讽地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撒个像样点的谎?比如说‘我爱你,舍不得你呀’。”
他自嘲地说:“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但不敢说,说了。怕你说‘那说明你当初不爱我。’”
她抢白说:“你别骗我了,你是。为Jane留在J市的,你当我不知道?”她煞有介事地建议说,“我听说有这样一种风俗,可以跟死去的人举行冥婚,你要不要跟Jane举行一个冥婚?那样你就成了她的‘小女婿’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赡养岳父母了。”
他说:“这跟女婿不女婿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们。很——孤独的。”
“世界上有很多孤独的老人,你怎。么没去照顾呢?偏偏要照顾Jane的父母?你对你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你对Jane的父母好。”
他笑了一下:“为什么你这样说?是因为我叫他们回去吗?他们很忙,都是丢下工作跑过来的。”
“你对我的父母也没有对Jane的父母好。”
他仿佛很惊讶:“我对你的父母不好吗?”
“你到现在还叫他们‘艾老师’‘秦老师’。”
他脸红了:“叫惯了,好像——一下子改不过来一样。”
“可是你叫‘简阿姨’‘简伯伯’叫得很顺口呢。”
“你又在瞎比较,而且总是往坏处想。你没有想想正好是因为我跟他们没有特殊的关系才会叫得顺口的?”他好像下了个决心一样,说,“算了,既然你不喜欢,我还是去深圳那边吧。”
她恨的就是他这种态度,他做什么,都是说“如果你喜欢”或者“如果你不喜欢”,这让她没办法知道他自己内心想做什么。他这种曲意逢迎,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他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她的爱就活不下去,而是怕她哭,怕她不开心。他第一次跟她发生关系,不是因为他自己冲动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了,而是怕她误以为他在留退路。
他每次说话,基本上都是这个口气,“你这样想?那不是把你自己弄得很不开心?”所以给她的感觉就是无论她怎样想,都只是她开心不开心的问题,他无所谓。
她不能不说他这个人是很为他人着想的,如果她是他的一般朋友,她会像小昆那样,把他当作一个刎颈之交,但是作为他的女朋友,她感到这很不够,完全没法让她感到他在爱,他只是在尽责任,尽义务。
这种看法存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再也忍不住了:“你这一生当中,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他诧异地看着她,好像拿不准该怎样回答一样,老半天才说:“你觉得我——不是真正爱你?如果你这样想。”
“那不是把我自己弄得很不开心?”她抢着说,“现在先不谈我,谈你。如果我这样想,你开心不开心呢?”
“你不开心,我怎么会开心呢?”
“你开心不开心都是看我的?你自己没有自己的——主见的?”
他笑了笑:“这跟主见有什么关系?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对的,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你在爱,你想我开心,只是为了你的自尊心,因为你不想给别人带来痛苦和麻烦。你把自己当一味药,是用来救人的,看谁需要就给谁。”
“我哪里有这样?”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从来没有自发地爱上一个人,你从来没有为了得到一个人,就朝思暮想,寝食不安。都是别人来追你,而你只是看谁可怜——,看谁最需要你,你就把自己给那个人。你那两个‘露水姻缘’,我敢肯定是因为她们对你投怀送抱,哭哭啼啼,你同情她们了,就把自己给了她们。那个童欣,更是这样,别人一说有脑癌,你就把自己献出去了,脑癌是做几次爱治得好的吗?
然后是我,我对你——哭,给你看安眠药,你就同情我,把你自己给了我。你这样很大公无私,很令人感动,但是也很危险。因为谁能担保以后没有别的人值得你同情拯救?现在——就有了一个更可怜的人,一个连命都搭上了的人,所以你后悔了,后悔你当时没看出她那么需要你,后悔没有把你自己给这个更需要你的人。如果给了,就可以救人一命了。现在既然救不了,那就只好孝顺她的父母了。”
“你完全是瞎分析。”
“那你爱上过什么人吗?真正的爱,不顾一切的爱,疯狂的爱,失去理智的爱,不见到她就活不下去的爱,不得到她就要杀人的爱。你爱过吗?”
“爱情不一定要失去理智的。”
“不失去理智还叫爱吗?”
“这不还是个定义问题吗?”他想了好一会儿,说,“你完全不用为我没失去理智难过,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从小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得不到什么就失去理智,要不到的东西,我就不要了。你不信可以问我父母,他们会告诉你,我从小就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心理学家会分析说那是因为我父母对我太压抑了,但事实完全相反,他们很爱我,对我很民主,不像一般家长那样霸道。但是我好像天性就是如此,从来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因为想要一个玩具,就赖在商店不肯走,就打滚放骗地要父母去买,或者像你一样,唱歌别人听。我想要什么,我会告诉父母,他们给我买就买,如果他们不买,我也就算了。
“我对什么都是这样,要得到,很好,要不到,就不要了。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AB血型,也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祖先是游牧民族。社会学家分析说,农耕民族改天换地,游牧民族随遇而安。农耕民族与天斗,与地斗,要在没庄稼的地方种出庄稼来。但游牧民族不同,他们享受大自然的施予,哪里有水草,他们就把牲口赶到哪里去。那个地方的草吃完了,他们就迁徙到别处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性格会是这样,我也不想分析我性格的成因,因为分析性格成因的目的,无非是想改进自己的性格,或者让别的人引以为戒。但我相信人世间很多事,最好是‘顺其自然’,特别是性格这种事,改变是很难的。
“所以我说我是个loser,不是说我已经lose了多少,而是说我这样的人,在逆境中比一般人少些痛苦,适合做loser。而且没什么追求的人,也就谈不上有多少挫折。我中小学的语文老师都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因为我写作文的时候,只要是写长大了想干什么,我都是写:
‘我长大了,只想什么都不用干,看看自己想看的书,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就行了。’
每次老师都会向我父母投诉,说:‘你要跟你这个儿子好好谈谈了,他这样下去会一事无成的。’”
她觉得他说这些都是为了安慰她,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反驳说:“可是你——也很成功啊,你读了研究生,发表了那么多东西,你能歌善舞,几乎什么都会,你不努力,怎么会——”
“可能是因为我做成的这些事,都是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真正需要我努力争取的,我可能就放弃了。所以我高考就没逼着自己一定要上北大清华;拉提琴弹吉它,只弄到一般水平就算了。我学很多东西,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一样东西学精学透,我觉得这些东西用来丰富生活,学到一般程度就够了。一心一意要学到专家的水平,就失去了学它们的乐趣了。
“我奶奶笑我有‘拆袜线之才’,就是说我的才能像袜子破了之后拆出的线头一样,很多很多条,但都是短短的,派不上大用场。我父母也不干涉我,他们也没为我定下什么大目标,只希望我一生平平安安。
“据说按照人对生活的态度,可以把人分成‘驾驭派’和‘体验派’两种,有人要驾驭生活,有人只是体验生活,大概有点像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我可能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体验派’。记得有部电影,好像是卓别林的《舞台生涯》,里面有这么一段对话: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不为什么,生下来了,就活下去。’
“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可能很多人会说这很颓废,但对我来说,生活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没想过生活要有个什么终极大目的,需要终生去追求。生命就是一种体验,酸甜苦辣,都是体验。”
“那你是不是想把各种女人都体验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你总是把什么都扯到这上头去,你这样横七竖八地乱扯,我都不敢说话了。”
“你说,你说,我不扯了。”
“刚才说什么来着?你都把我扯糊涂了。噢,如果你要我改我的性格,我也愿意改,我也可以做出些疯狂的举动,但那是‘改’出来的,你还是会认为不是自发的。所以不如你把爱情的定义改改,就不会为此难过了。”
她摇摇头:“你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一个使你失去理智的女孩,等你遇到了,你一定会失去理智地爱一次。”她很伤感地说,“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不是那个使你神魂颠倒、失去理智的女孩。”
他搂住她,像抱着个小孩一样轻轻摇晃她,半开玩笑地说:“可能又要对失去理智下个定义了。怎么样才叫失去理智?一定要杀了人才算失去理智?看来我是非杀几个人不可了。说,你想我去把谁杀了,我这就去。”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完全没有杀人的诚意。”
“我觉得我已经很没有理智了,被你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转,你不喜欢的事,不管我自己觉得对不对,我都不做了,这还不算失去理智?”
她想他说的可能是去深圳的事,她不安地说:“你现在去了深圳,心里肯定也是放不下简阿姨他们的,肯定怪我不讲道理,不通人情。”
“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你只是爱得太多,爱糊涂了,忘了生活中还有别的东西。”他摸摸她的头,“小丫头,你的心思我懂了,你不是不关心简阿姨他们,你只是不希望我关心,免得我抢了头功。等我去了深圳,你会去照顾她父母的。我就不过问了,一切交给你了。”
47
艾米和Allan一直分住在两间屋里,虽然白天多半是腻在一起,但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两人就装模作样地回到自己卧室里去了。等到大家都睡了,艾米才偷偷溜到Allan房间去。谁也不知道这个模式是怎么形成的,或者为什么要走这个过场,但好像从一开始就弄成这样了,就不大好改变了。
他房间的床虽然比艾米在书房睡的沙发床大一些,但也只是个不规范的单人床,睡两个人仍然是很挤的。Allan刚出来的那几天,因为前胸后背都有伤,再加上腰伤,基本上没法和她亲热。他对她说:“我成了一个废人了,你还是把我休了吧。”她说:“你瞎说,你以为我爱你就是为了那事?那事谁不会?为什么要爱你?”
她说这话,绝对不是为了安抚他,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和想法。哪怕他从今以后永远都不能和她亲热了,她仍然是爱他的。她知道很多人不会相信这一点,但她相信。她甚至觉得他废掉了是件好事,那别的女孩就不会爱他了,但她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她会向他证明这一点。
她把这些告诉他,问他相信不相信。他说他相信,他相信她做得到,但他自己会有很大压力,成天背着个心理包袱,疑神疑鬼,最终会把她搞得不胜其烦。到那时候,她甩他,良心上又过不去,不甩他,生活又不幸福。所以生活中有些事,就是个dilemma,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遇到,遇到了只好两害之中求其次,选那个伤害小一些的解决办法。
她问:“伤害小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我自己知趣地离开你喽。”
她大声嚷起来:“这是伤害小的解决办法?”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她拉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你废掉了也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他那个地方:“说话像打雷一样,还能听不见?”
他的伤使他不能随心所欲,他开玩笑说现在一切传统方法都不管用了,需要自己创造发明了。他们就“发明”了一种方法,命名为“伤兵老爷”。
—文—后来他前胸后背上的伤好了很多,他经常问她:“皇上今晚会不会来宠幸贱妾?”
—人—她总是嘻笑着说:“爱妃这么春心荡漾,朕当然是万死不辞了。”
—书—有一个夜晚,她到他房间去,快十二点了,他还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就合上书,放到桌上,向她伸出两臂:“皇上大驾光临,贱妾有失远迎,该打该打。”
—屋—她拿腔拿调地说一声“爱妃平身”,突然发现他刚才看的是他自己的论文,觉得很奇怪,也不打皇上的官腔了,很平民百姓地问,“你早就答辩了,还看论文干什么?”
“有点怀疑Jane是误读了我的论文才——走那条路的,她的遗书中引用了几段我论文里的话,日记中也提到过,但那都是我引用的别人的话——”
“现在想这事还有什么用?”
“可能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明知道不能挽回,还是要追根究底,想知道一个why,也许是为了今后不重蹈覆辙吧。”他抱住她,“不谈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
解完钮扣,他把她的睡衣向两边一拉:“不过常常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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