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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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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缺在阵中担负着重要职责,慕将军是通道尽头,她就是通道的维护者,确保它的稳定与通畅,没有她的话,整个阵法将会非常脆弱。
山谷里总共有五千多人,集合在一起的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是用来应战五行之劫,还是太弱了一些。
慕行秋一度想要帮助这些凡人,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站在最为客观的立场,这批凡人不值得挽救,他们大都是老幼妇孺,许多人要拄着拐杖才能站立,一些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紧握神像,几岁的孩童也得单独占据一个位置,惊恐万状,目光不停地望向自己的父母,看样子随时都会跑过去。
这是一个如此脆弱的群体,即使躲过接下来的几次劫难,也很可能被接下来的乱世吞掉。
慕将军宣扬的弱者之道,没有实际的法术支撑,大概只能让信众在死前获得一点平静而已。
站在道士高度的左流英和赵处野都没有挽救凡人,慕行秋也想不出相助的理由。
可他没有像赵处野一样离开,而是留下观看一场注定失败的反抗,不仅如此,他还想在这里寻找“火”的影子。
道士之心如群山包围的湖水一样平静,也如湖水一样冰冷,慕行秋越接近道士之心越感觉到其中的森森寒意,恰恰在这些脆弱、自私和怯懦的凡人身上,似乎有火在燃烧,这些火很微弱,在狂风中随时都会熄灭,但是仍有一点温暖。
这些火没能唤起慕行秋的记忆,却让他舍不得离开。
弥漫四周的铺垫法术开始发生变化,慕行秋知道,今晚的金攻就要到来。
山谷中的凡人,包括守缺和慕将军,尚未察觉到这一点,还在一遍遍地举起手中的古神像。
一阵风吹过,山谷外面传来轰轰的响声,仿佛有一团暴风雨正快速逼近。
慕将军停止传道,右手握住神像护在心脏的位置,左手笔直地伸出,双脚缓慢的转动,当左手手掌朝向西北方的时候,停止不动。
那里正好是山谷入口。
众人模仿,也都以同样的姿势面朝西北。
慕行秋站起身,就算是他也不能与五行之劫正面抗衡太久,必要的时候必须飞到天上去躲避。
空气变得阴冷,满天星月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天地间一片黑暗
许多凡人发出尖叫,恐惧还是占据了上风,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大部分人都会惊慌地逃跑,打乱整个阵形。
慕将军手中的神像如风中的蜡烛一般发出昏暗的光。
“我身为地。”他说,周围的一小圈神像同时发光。
“我血为川。”他说,最内一圈人手中的神像发光。
“我头为山。”“我臂为峰。”“我足为石。”“我心为弱者之道。”慕将军每说一句,就有一圈凡人手中的神像同时发光,光很暗淡,只能照亮一尺左右,可是在这样一个阴风阵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它照亮的还有每个人的心。
尖叫声停止,连婴儿也不再啼哭,他们靠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拄拐的老人尽力挺直腰板,妇女也不觉得自己软弱无力,起码她们能举起手中的神像。
慕将军重复“我为”之句,仿佛这就是抵御五行之劫的咒语,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念出这些简单的句子,声音汇合在一起,颇有几分气势,能与越来越近的呼啸声相抗衡。
慕行秋仍然察觉不到山谷里有什么强大法术,如果这就是弱者之道,的确是够弱的。
狂风冲进山谷,入口两边的山瞬间塌下去一段,发出砰然巨响,整个地面都因此晃动。
符临所在的位置离入口最近,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来了,他想,自己就要跟众多的符皇后裔一样死去,凡人建立的皇朝在法术面前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他只纳闷一件事,明明是金攻,为什么进来的是一团风?
很快他就明白了,那是一团肃杀之风,人们常说寒风像刀子一样,这句话此刻不是比喻,风里真的裹挟着大量钢铁碎粒,跟刀子一样锐利。
符临闭上眼睛,在这最后一刻,他相信古神、相信那个来历不明的慕将军了,大声叫喊“我身为地、我血为川……”
风声太强劲,他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只是顺着自己的节奏喊下去。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自己没有死,狂风依然肆虐,吹得他左摇右晃,可是风里的钢铁碎粒全都擦身而过,手中神像发出的光芒越发暗淡,却没有熄灭,他的双脚则越来越深地陷入地下。
“我心为弱者之道!”神光减弱,符临心中的希望与信念却极大地膨胀起来,扯着嗓子一遍遍叫喊“我为”之句,他此时的激动心情与昨晚的获救全然不同,因为他不只是获救者,也是自救者、救人者,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确信自己是其中一分子。
山谷中依然漆黑,数千光点就像是一片萤火虫,除了自己照不到周围的任何人,每个人都握着自己神像、坚守自己的位置和信念。
只有山坡上的慕行秋看到了全景,他的天目穿透黑夜与狂风,看到一张张迷醉的面孔,看到无数的钢铁碎粒紧贴凡人的身躯,沿着那条阵形组成的通道一路前行,少数跌落地上,大部分仍汇集到正中间的位置。
五行之劫的力量消减了一点,一路被引向慕将军,他身边的一小圈神像最先遭到进攻,如同风化的石头一般重新化成灰尘,只是速度快得多,不到半刻钟就全部归为泥土,而金攻之势正盛,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钢铁碎粒开始冲击唯一的目标——慕将军的躯体。
弱者之道就是承受,慕将军替山谷中的所有人承受金攻,他的头发被斩成一截截,皮肤被划出无数道伤痕,鲜血滴滴渗出,很快他的全身都变红了。
他不动,就像在森林中沉思默想时一样,任凭躯体遭到重重折磨,他都不动,仍然高举神像,叫喊我为之句。
金攻的风势越来越强劲,慕行秋不得不升到空中,而且越升越高,直到空气极为稀薄之处。
天目看不到地面了,但他敏锐的感受还在,金攻从无所不在的铺垫法术中吸取力量,随机组成大团钢铁风暴,像一条条巨蟒在地面上横行,所过之处难有活类。
没人能提前预测这些风暴的路径,幸运者躲过一劫,不幸者首当其冲。
慕行秋一头扎进风暴之中,下降数百丈之后重新升起,他看到山谷中的阵形还在,慕将军正独自承受所有进攻,血液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薄雾。
可他仍然不动。
慕行秋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既非同情,也不是赞赏,更没有激昂与崇敬这些凡人的情绪,他只是看不下去了。
攻入山谷的钢铁风暴还剩十余里的尾巴,可就是这最后一团狂风威力最为强劲。
慕行在高空飞向风暴尽头飞去,默默地吸取五行之劫中的法力,天下风暴千千万万,他只能解决这一个。
就这一个也在考验他的极限,他之前吸收过一些符箓的力量,赵处野的一道服月芒法术就让他连飞七次才化解掉,而这团风暴中蕴含的法力百倍于赵处野。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其中一些却实现了,因为总有人敢于尝试。
慕行秋终于找回一股熟悉的情绪,迎接不可能的挑战让他心跳加速,离平静的道士之心越来越远。
吸入的法力快速增多,终于他抓住了风暴的尾巴,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将这只巨大无朋的怪兽扔出去,他还没有回忆起任何能与这股力量相配的法术。
第九百九十九章弱者的法术
头顶的夜空没有一丝风、一片云,繁星密布,似乎伸手可及,慕行秋向下望去,只见一团团浓重的钢铁风暴席卷地面,其中一团风暴正转变方向朝他涌来。
慕行秋已经吸收够的法力,可以恣意地挥霍了,可他就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少年,茫然无知,怀里揣着金银珠宝,却不知道该怎么花出去,他只能飞行,能飞多快就飞多快。
风暴艰难地调转方向,先是昂头向上,仿佛一头跃出水面的巨鲸,但它没有正常坠回海里,而是在升到最高处的一刹那发生变化,由鱼成鸟,展开垂天之翼,紧紧追赶渺小如微尘的猎物。
涌来的钢铁碎粒太多了,慕行秋来不及吸收其中的法力,只能以身体硬抗,他的体质比慕将军要坚强得多,而且法力充沛,身体表面比钢铁还要刚硬,碎粒纷纷被弹飞,失去法力,缓缓向地面飘落。
伤势不是很重,疼痛却是实打实的,钢铁碎粒前仆后继地砸来,慕行秋本来就已破烂的衣裳寸缕不剩,皮肤被击出大批红点,没多久红点连成一片,使得通体皆红,他就像是一段飞行的木炭。
他改变方向,急速下降,奔着一座高耸的山峰坠去,尽其所能地加快速度,然后在撞到峰顶之前的一瞬间突然再变方向。
被他引来的钢铁风暴相对笨重一些,狠狠地扑下来,像是另一座山峰从天而降,地面上的山峰略输一筹,顿时矮下去一截,此后还在不停下挫,扬起的灰尘比风暴的规模还要庞大,很快就吞没了附近了几个山头。
慕行秋飞出十余里才落在另一座稳妥的山峰上,脚下的土地在震颤,四周轰鸣声不绝于耳,五行之劫正以冷酷的力量改变地貌,几天之后,如果皇京还有幸存者,将很难认出来自己的家乡。
金攻快要结束了,规模较小的风暴已经消失,剩下的一些也露出疲态,步履蹒跚,模样吓人,内里的钢铁碎粒却已失去锐气。
不知又有多少生灵亡于此劫。
慕行秋起身飞往山谷,中途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没有衣裳,在腰间小皮袋里找了一遍,发现一身道袍,于是就在空中换上,头发七零八落,只剩下几寸长,倒是不用收拾了。
山谷里很安静,神像发出的光芒没有了,地面留下风暴刮过的痕迹,像是被一柄巨刀连削多次。
人群聚在一起,默默地看着中间的慕将军,没有显出获救的喜悦,也没有战胜强敌的激奋。
慕行秋落在人群后面,慢慢挤进去,他的变化不小,头发短了、衣裳换了、身体的红印还没有完全消失,只有坑坑洼洼的脸孔还能让人认出来。没人知道他在最后一刻伸出援手,众人让路,只是因为不敢得罪会飞的修行者。
慕将军还站在土台上,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右手握着神像的残骸护在心口,左臂直直伸出,手掌朝向山谷入口。
他像是被血水泼了全身,从头到脚都在滴血,这是一个恐怖的景象,同时又具有难以言喻的威严,就像原始初民的祭天仪式,那时候鲜血、杀戮、死亡还都带有神圣的含义。
“瞧。”守缺看到了慕行秋,极小声地说,她的神情比周围的任何人都要崇敬,痴迷得像是要冲上去吃那些血。
慕将军没有死,在他血淋淋的胸前,出现一棵幼苗样子的图案,它还不大,只有三根浅绿色的枝条和五根乳白色的嫩须,流动的血液全都避开图案,在一片血红当中,幼苗显得极为突出。
“他的魂魄……啊,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魂魄,我真想……把我的魂魄献给他。”守缺残破的魂魄在颤抖,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知道面对这样的魂魄,自己生出的不是饥饿,而是自惭形秽与由衷的奉献意愿。
“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有人轻声问,生怕打扰到慕将军。
“咱们需要做点什么吗?”
“咦,我的手背上也有……”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惊奇地举起手臂,让大家看他手背上的图案,它与慕将军胸前的树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小一些。
不只是孩子,其他人也陆续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同样的图案,位置稍有差异,但都是神像曾经触碰过的地方。
慕将军摔倒在地,许多人同时迈步想要搀扶,被他的那些追随者拦住了,“为慕将军祈祷吧,不要接近他。”
大家不会复杂的祷文,于是一遍遍地低声吟诵“我为”之句,少了激昂慷慨,多了柔和诚挚。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的慕将军变成了一匹马,一匹长着五彩长尾的锦尾马,全身仍是鲜血淋淋。
“天哪,他是……他是一只马妖!”人群中响起惊呼,胆小者惊恐地后退,让出一块地方来。
少数人没动,慕将军的追随者们各从地上用双手挖出一捧土,对着土继续祈祷,偶尔还会亲吻泥土,守缺模仿他们的动作,弄得满脸脏污也不在乎。
“慕将军怎么会是妖族?”
“他为什么要救咱们?是要把咱们吃掉吗?”
“当心,别靠得太近……”
人群议论纷纷,之所以还没有作鸟兽散,唯一的原因是太震惊、太意外,一时间无人带头逃跑。
皇孙符临是少数没动的人之一,转过身,面对其他人大声说:“你们还没有醒悟吗?人类最大的威胁不是妖族,而是道统,是那些比人类和妖族都要强大得多的力量。就像慕将军说的,强者向上,飞得越高,看地面上的众生越渺小,同情也就越少。站在地面上的众生要将他们拽下来,哪怕拽下来一点也好,可咱们是弱者,人类如此,妖族也如此,非得联合起来,像刚才那样站在一起,互相保护、互相支持,才有可能与强者抗衡。你们看到的是一只妖、一匹马,我看到的却是众生之王。”
符临弯下腰,从地上掬起一捧尘土,转向血泊中的慕将军,说了一句“我身为地”,将整张脸深深埋进手中的尘土里,然后满脸脏兮兮地继续念诵“我为”之句。
大家都已知道符临是皇室子孙,见他做出这样的举动,称妖族为“众生之王”,全都吃了一惊,很快,大批凡人追随他的行为,年幼的孩子们尤其像模像样,对于亲吻泥土一点犹豫也没有。
就这样,山谷里无人逃却,数千人共同为慕将军祈祷。
守缺将一捧土送给慕行秋,他摇头拒绝了,迄今为止的种种仪式对笼络人心非常有效,可他不需要,别人看到的是奇迹,他看到的是极其与众不同的法术。
锦尾马恢复人形,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连胸前的树苗图案也消失了,只是显得非常虚弱,两名追随者立刻走上土台,给慕将军披上长袍,扶他站起来,守缺没赶上,遗憾地跺了下脚,心里暗暗记下这道程序,决定再有下一次,自己一定要第一个走上去。
慕将军脸色苍白得像纸,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已流尽,他先向慕飞电点下头,然后目光扫过人群,说:“请看你们的手臂。”
“我们看到了,有小树!”一个孩子兴奋地大声说,“咦,现在不见了。”
“不,看你们手臂上的伤口。”
众人低头看去,都在自己的胳膊上看到几处小小的伤痕,多则十五六处,少则两三处,都不大,有些地方流过血,这时已经凝固,他们其实早就发现这些伤痕了,可是相比于慕将军的全身重伤和众人的大难不死,这点小伤实在不值一提,因此谁也没有特别在意。
“相信你们自己的力量,相信弱者之道吧,这就是证据,你们能够挡住强者的法术。”
众人恍然,慕将军自己承接了绝大部分法术,其他人也非一无是处,他们分担了少量攻势,如果是在平时,一枚钢铁碎粒就足以杀死一名凡人。
于是,除了感激,他们又生出更强的信心。
慕将军推开搀扶者,大声说:“去呼唤更多的凡人吧,告诉他们这里有弱者之道,告诉他们,幸运不会总降临在他们头上,弱者唯有聚在一起,才能承接强者的进攻与陨落。”
人群轰然应是,慕将军的几名追随者立刻走进人群分派任务,很快就建立起一个临时的组织,有人出谷召集附近的流散者,有人准备食物,有人照顾老弱,整个山谷比白天还要忙碌。
守缺会飞,自告奋勇去更远的地方召集凡人。
没人给慕行秋安排任务,大家已经习惯将他当成冷眼旁观者,走路时绕开他,从不抬头看一眼。
只有慕将军是个例外,他走下土台,来到慕行秋面前,“听说你在寻找记忆。”
守缺对慕将军知无不答,但她还是保住了秘密,没说慕行秋的真名,在慕将军眼里,他仍是名叫慕飞电的奇怪修行者。
慕行秋点下头。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慕将军说:“谢谢你的帮助。”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他察觉到钢铁风暴最后阶段的转向。
“像你这样能坚持多久?”慕行秋问。
“聚集的人越多,坚持得越久,这是弱者之道的根基。”
“但这仍是一道法术,而不是纯粹的弱者集合。”
“当然,弱者也需要法术,但这不是强者的法术,每一次施法之后,作为整体我们会变得更坚韧,作为个体,作为我,将会越来越弱,直到与众生无异。”
慕行秋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为何察觉不到强大的法术了,因为法术太分散,以后还会越来越分散。
“恐怕你来不及召集足够的凡人了,水攻、木攻之后还有道火之攻,按我的推测,就算是十万凡人也挡不住最后一击。”
慕将军握紧拳头,“弱者常受欺压,但弱者不会认输,强者才有大起大落,弱者一直站在这里,背后紧靠着死亡,无路可退,所以不会认输。”
好像有一道闪电射进脑海,慕行秋眼前一片光明,大片记忆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只持续了一瞬间,光明暗去,记忆也随之消散,什么也没留下。
“不认输……也得有手段,我带你们去卓州城吧。”慕行秋说。
第一千章这就是凡人
慕行秋独自一人来到卓州城,城池已经变成一片乱石场,东北角也已倾毁,只剩一座孤零零的城楼仍然安稳地蹲坐在一小段城墙上,楼顶不见了,露出整个地方鼎,数十名符箓师围鼎或站或坐,个个显得百无聊赖,赵处野站在城楼边缘,半只脚掌踩在外面,道袍飘飘,正是由于他的存在,符箓师们才能在一片废墟之中如此放松。
慕行秋放慢速度,缓缓落在城楼上,符箓师们神情冷淡地打量来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离得最近的几人走开,将地方让出来。
“你不该出手相助。”赵处野头也不回地说,卓州城离山谷百余里,昨晚的事情他都看到了。
“他们的法术比较奇特,对我很有启发。”慕行秋给自己的多管闲事找了一个理由。
“弱者之道。”赵处野对山谷中的事情了若指掌,他转过身,对一名符箓师说:“你叫什么名字?”
“郑天源。”他曾经被守缺控制,从赵处野体内吸出一点血,帮助皇甫养浩提前写成顶天立地符,当时被宗师一招击晕。
“说说你对弱者之道的看法。
“啊?”郑天源对这种东西一无所知。
赵处野抬手在脑边挥了一下,将一段记忆直接送到郑天源脑子里,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极简单的五行之水幻术,高等道士经常对低等道士这么做,可以节省许多解释的时间,而且不会因为转述而出错。
可郑天源不是道士,体内没有内丹,心境也没有那么坚固,外来的记忆像一柄重锤击在脑袋上,令他站立不稳,以手扶额,摇晃了几下才回过神来,既惊愕又敬佩,神情先是慌乱,很快变成皱眉冥思,“让我想想。”
赵处野无奈地摇摇头,他选择了这群符箓师,就只能忍受种种不便,“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我希望能让凡人来卓州城避难。”慕行秋说。
赵处野看向四周的废墟,“随便他们挑选,此地无主,人人皆可居之。”
“我还希望你能施法保护他们,或者你可以传我法术,由我来保护他们。”
“等等。”赵处野随手指了一下站在一边的郑天源,示意对方可以开口。
“这就是弱者之道吗?看上去像是一种江湖骗术:这位慕将军先付出一点代价拉拢凡人,等到追随者达到一定数量,我猜他会用邪术将众人的力量收归己有,他最后在血泊中复原,就是一个暗示。”郑天源猜道,浑身是血的慕将军没有打动他,反而让他更相信星山宗师才是唯一值得信赖的靠山。
赵处野接连挥手,将相关记忆传送给所有符箓师,然后对慕行秋说:“道士境界越高,想法越一致,即使彼此敌对,也能互相理解,凡人心杂,往往以己度人,这位郑天源心存嫉恨,所见所闻自然都是自私的阴谋。”
郑天源脸色一红,不敢开口反驳。
写符者皇甫养浩对记忆的接收速度比别人都要快一些,开口道:“我倒觉得这位慕将军是真心实意想要挽救万民,世上的确有这种人,自认为肩负着某种重要使命,为了达成使命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毫不在意。”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他是妖族,还是一只会露出原形的马妖,否则的话,我倒是真想去见见他。”
“这位皇甫养浩写成顶天立地符,立下大功,以后也有用处,所以他感到很安全,对人类与妖族的区分比普通凡人要看得更重要。”
“当然重要!”皇甫养浩恃才傲物,即使在宗师面前也改不掉这个脾气,“人是人,妖是妖,今天联手,明天妖就会吃人,妖族不可信,这位慕将军或许是个例外,但听他的意思,很快就会引入大量妖族,注定会酿成大祸。好心办坏事,慕将军越是无私,今后害死的人类就会越多。”
其他符箓师陆续完成对记忆的接收,这时纷纷开口,意见纷纭,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谁也不认为所谓的弱者之道能够挡住最后的道火之攻,即使皇京内外的凡人都聚在一起,也积攒不出能与祖师昆沌相抗衡的法术。
“说白了,弱者之道还是要依赖强者,没有慕将军居中坐阵,就算百万人站在一起,也是无用,皇京被毁那一晚就是证明。”一名符箓师说。
皇甫养浩举起手臂,要求别人闭嘴,他对这件事有点感兴趣了,“慢着,如果凡人都聚在卓州城附近,用这个弱者之道挡住接下来的水攻、木攻和顶天立地符,是不是就跟咱们一样能躲过道火之攻了?”
符箓师纷纷点头,赵处野没有吱声,目光投向慕行秋。
“慕将军受了重伤,表面复原,内里却没有,他召集不到足够的凡人,除非有更大的奇迹发生,他捱不过接下来的水攻、木攻。”慕行秋说,弱者之道就像是慕将军胸前的树苗,日后终有长成参天大树的一天,现在却需要呵护,否则的话很容易夭折。
符箓师们沉默了,最后是郑天源开口道:“那就不应该救他们,乱世需要的是强强联合,而不是扶助弱小。还有,弱者之道的这个阵法会逐渐增强,就算真能坚持到那一天吧,岂不意味着又一个强者产生?我是说,咱们已经决定追随赵宗师,没必要再浪费精力扶植另一位新强者了吧?不管怎么看,最终获益的都是那个鬼鬼祟祟的慕将军。”
郑天源发现宗师对符箓师的个人性格并不在意,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在赵处野看来都是一回事,所以郑天源敢于直抒己见。
“没准慕将军挽救的凡人当中就有你的家人呢。”皇甫养浩怒气冲冲地说,“再说多一位强者没什么不好,祖师不知去向,留下的法术就这么难对付了,他若是再回来,哼哼……”
皇甫养浩脾气再暴,也不敢当面说赵处野实力不足。
郑天源不小心伤过宗师,想方设法要讨好他,冷冷地说:“咱们当时已经做出决定,要学道士的绝情弃欲,我宁愿家人都死在皇京,活下来不过是多受一段罪。就算还有人活着,我也当他死了,一了百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牵肠挂肚的怎么修行?皇甫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皇甫养浩不吱声了,他在写符的时候正值家破人亡,却一点不受影响,事后心中有一点悲痛,全被他压制下去,不愿在其他符箓师面前显得软弱。
赵处野点点头,“他们几乎把我的话都给说了。”
郑天源露出微笑,以为自己猜中了宗师的想法。
“不一样。”慕行秋说,他对阵法的观察更直接、更深入,不是一段记忆所能比拟的,“弱者之道没有进攻,无论慕将军聚集多少凡人,他所要做的都只是自保,不会参与强者之战。”
“那就更没必要帮助他们了。”郑天源大声说,自视为宗师的代言人,“顶天立地符才只是开始,我们今后要跟随宗师挑战世上的所有强者,一群只会自保的凡人能有什么用处?何况凡人掌握在慕将军手里,怎么使用还不是全看他的意思?”
慕行秋知道不是这样,弱者之道确实没有进攻能力,但他解释不清,也不想与郑天源争辩,转向赵处野,“要怎样你才肯教我法术?”
赵处野微微一笑,“你还是没有明白。”他伸手指向数十名符箓师,“他们就是凡人,今日的分歧就是未来的分裂,那个马妖永远也不可能召集到理想的人数,一旦危险解除,哪怕只是暂时的,凡人也会开始猜疑,他们会和这位皇甫符师一样记起马妖的身份,会跟这位郑符师一样怀疑马妖别有用心,会跟所有符师一样各执己见。你想挽救的是一堆流沙,即使勉强堆起,早晚也会自动倒掉。”
赵处野走向慕行秋,神情又变得冷漠而严肃,“一切道都通往自强,弱者无道,这是显而易见的真理。我知道这个假慕行秋是谁,他叫锦簇,从前是庞山的锦尾马,化妖之后自称王者,手下聚集了一批妖兵,最后为魔种所操控,成为道统的俘虏,祖师却将他们释放。”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就太让我失望了。这只马妖天生野心勃勃,为了获得万众景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像他这种性格,最容易遭到强者的利用。”
“你是说所谓的弱者之道是祖师传给他的?为什么?为了制造混乱吗?”
“我说过,我不会猜测祖师的用意。你与其向我求取法术,不如去问问马妖如何悟道的,那段经历倒是很有趣。”
“可我还是想帮助他。”慕行秋说,“没准我们从前相识,等我恢复记忆,会因为没救他而后悔莫及。”
跟所有高等道士一样,赵处野很少做无谓的劝说,通常情况下,他在一开始就能看到结果,没必要浪费时间,魔魂寄存者是个例外,不过劝说该到此为止了。
“你真想学我的法术?”
“是。”
“那就让我先对你施展一道法术,你既然更愿意向下走,那就将魔魂让给我好了。”
“我从来没说过魔魂在我身上。”
“让我对你施法,你不要做任何抵抗,无论魔魂在否,我都会传你法术,把这当成一桩交易吧。”
“好。”慕行秋并不在意魔魂,可是刚刚表示同意,他就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好像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脸色骤变,想要开口反悔。
赵处野再次面露微笑。
第一千零一章早有准备
赵处野召出一只流火金铃,右手握持,轻轻摇晃,左手负在身后,一招一式地变换法诀。
铃声清脆,七八声里总有一声直入人脑,并不响亮,却能令人心惊肉跳,铃器通常用来震慑妖魔,流火金铃似有形似无形,乃是最高品级的法器之一,威力极为强大,数十名符箓师虽非妖魔,听在耳中也觉得恐慌不安,慢慢后退,直到城楼边缘,若非宗师尚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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