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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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和它身边的人类同时倒下，重重倒下，跳蚤砸起的灰尘更多一些。

秃子傻眼了，刚要扑向慕行秋，杨清音一跃而至，抓住秃子的发髻退回原处，“小心。”

乌鸦飞到慕行秋身上盘旋了一圈，“别着急，慕行秋晕过去是好事，这说明他还没有被彻底换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秃子在杨清音手里挣扎了两下，无奈放弃。

秦昆噗嗤一声笑了，意犹未尽，又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猛虎符师，比我预料得还要聪明，居然想到先寄居在一头畜牲身上。哈哈。妙计，真是妙计！”

小蒿一下子想起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大声说：“不对。不是猛虎选中了跳蚤，是跳蚤……是跳蚤为了救我主动拦下来的！还记得吗？猛虎昨晚出事的时候。跳蚤突然跑到我身前。”

飞飞一个劲儿地点头，他也记得清清楚楚，高伏威鲜血蹿起的时候，跳蚤一步蹿到小蒿身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只是当时谁也没发现敌人在哪。

秦昆大步走到没有知觉的慕行秋和跳蚤身前，仔细观察了一会，转身说：“不管是事前计划好的。还是一次偶然，高伏威都成功了。嘿，如果这是一头普通畜牲，甚至是一头普通灵兽，高伏威都会永坠深渊，可这只麒麟体内的灵气出奇地多——哈哈，没有比它更完美的换魂载体了，而且它不会受到怀疑。”

乌鸦飞回殷不沉头顶，哑声道：“不用想了，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将慕行秋、麒麟和这个家伙全都杀死，换魂到此结束，我就不信他有我的本事。魂魄离身之后还能生存、还能施法。”

好几个声音同时反对，杨清音拎着怒气冲冲的秃子，“不行，慕行秋……他能挺过来。”

“有这个可能。”秦昆平淡地说，他已胜券在握，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挑衅，万一道士真的痛下杀手，他可挡不住。

乌鸦挺身扇了两下翅膀，爪子深深抠着殷不沉的头发。半妖痛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你们有没有想过。慕行秋若是被换魂，咱们可都打不过他。左流英没有内丹，我的力量大部分都在老乌鸦那里，还有谁能挡住他？”

杨清音另一只手召出老君魔掌，“我能。”

“嘿，这是我改造过的魔掌，加持了不少妖术，可是手心里的珠子……那是洗剑池水吗？”乌鸦惊奇地问。

老君魔掌五指弯曲，握着一小团轻轻摇晃的水珠，正是洗剑池水化成的宝物，杨清音这些天来除了赶路，也在钻研太阴之火，颇有所得，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上，“如果慕行秋真被换魂，我会杀死他。”

林地里又一次陷入沉静，秃子抬眼看着一脸严厉的杨清音，“老娘，你不是说真的吧？你们两个刚结缘啊，我娘说成亲一到三年之后夫妻才打架……”

“闭嘴，我杀的是高伏威，不是慕行秋，而且……你闭嘴。”杨清音心意已决，水珠已经变成红色，太阴之火随时都能发射出去。

乌鸦振翅飞起，落到魔像头顶，“我还是离远一点吧，万一你失败了，我也能跑快点。”

异史君的话立竿见影，安象形立刻退到魔像身边，他还指望着乌鸦帮他固魂呢。

黑凰犹豫了一会，也慢慢退向魔像，尽可能不惹人注意。

殷不沉左右为难，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低声抽泣。

剩下的人都没动，左流英、小蒿和飞飞站在一起，杨清音拎着秃子，更靠近慕行秋一些，老君魔掌手中的水珠越来越红。

秦昆站在慕行秋身边，低头看着那张脸，神情专注得像是赌徒在等待骰子停止转动。

“跳蚤还能醒过来吗？”小蒿突然问。

秦昆扫了一眼小道士，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关心一头畜牲。

“慕行秋没事，麒麟也没事，慕行秋被换魂，麒麟死翘翘。”乌鸦将自己完全当成了旁观者，在魔像头顶兴奋地蹦来跳去，“龙宾会还是有点真本事的，用这一招你们都能跟道士一较高下了，真奇怪，你们怎么一直藏着这招不用啊？”

秦昆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一个字，既是因为不记得，也是不想泄露任何秘密。

地上的慕行秋动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过了一会，他以手撑地，慢慢站起身，神情木然地打量自己的身体。

“快动手！他还没有完全夺取这具身体和慕行秋的记忆！”乌鸦飞上天空，大声提醒，同时做好逃亡的准备，黑凰跟着悄悄飞起，只是急坏了安象形，他占据的是一具分身，没有半点法力，他的道统法术一招也用不上。

杨清音还在等，她要听慕行秋说句话。

“动手吧。”左流英开口了。

他的话比异史君要有效得多。杨清音心中一震，太阴之火随即离开老君魔掌，射向慕行秋。

“不要！”秃子剧烈挣扎。终于摆脱束缚，翻过头颅。狠狠咬在杨清音手上。

慕行秋抬起右臂想要抵抗，电掣神行鞭从袖子里掉出来，却没有任何闪电射出，占据新身体的魂魄还不能对身体操纵自如。

太阴之火转瞬间到了慕行秋身前，相隔只有数尺的时候却停下了。

这跟还咬在手上的秃子无关，杨清音只是没法下手，她以为自己能行，可是一想慕行秋会被烧得尸骨无存。她的法力就像是被一道堤坝阻挡，再也无法将太阴之火推进半点。

秃子松开嘴，刚要飞向慕行秋，又被杨清音伸手抓了回来。

“天哪，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在儿女情长！你还是不是道士？你还……”乌鸦一飞冲天，他不想等了。

黑凰也不犹豫，立刻跟着向上疾升，可她忘了一件事情，异史君再弱也是异史君，能够躲过林外群妖的包围。她可没这个本事。

数十道法术同时射来，黑凰又回到禁制以内，脸色苍白地站在魔像肩上。发现自己陷入了绝境。

慕行秋抬起的手臂终于发出一道闪电，瞬间击溃了太阴之火，直奔杨清音而去，出手毫不留情。

杨清音向侧后躲开，正要发起反击，左流英上前一步，伸手挡住。她已经失去最佳可能也是唯一的机会，贸然动手只会败得更惨，“对不起……”她说。

谁也没吱声。都看着慕行秋。

慕行秋也没有继续施法，而是盯着发出法术的右手。良久才抬起头，用奇怪的声音问秦昆：“你是谁？”

秦昆紧张万分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成功了，你成功了，不，我们成功了……我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夺得慕行秋的身体，就是我恢复记忆的钥匙！”

秦昆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来舍身国只是为了破坏西介国公主的计划，万万没想到会有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奇遇，最后他还是胜利者。

“你是第八名换魂符师。”秦昆严肃地说，“这是一次罕见的例外，不过没关系，我这是最后一次换魂，不久之后咱们还是七个人。”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跟我走，慢慢地你会知道一切。”秦昆转身看向杨清音等人，缓缓吩咐道：“除了魔像，什么都不用留。”

安象形上前一步，“等等，教我换魂之术，我用道统十八科的书籍交换。”

秦昆一直昏迷，对声音厚重苍老的黑凰分身早就觉得奇怪，“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召山洞府科道士安象形，你可以打听一下，除了那些最高深的秘密，我对道统各科无所不知。”安象形昂首挺胸，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只是这副表情与黑凰的容貌实在不搭配。

秦昆皱起眉头，“像你这样的道士就不该活着。”

慕行秋抬起手臂第二次施法，他还没有掌握全部幻术，仍是直来直去的一道闪电，但是这就够了，安象形小腹被射穿一个小洞，闪电烤焦了皮肉，一时间没有血流出。安象形呆呆地看着伤口，一动不动，这虽然不是他的身体，疼痛却一点不减，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即将离开身体。

黑凰侧身躲在魔像头颅后面，脸色苍白地低声向古神祈祷。

左流英仍然伸手挡着杨清音，但他一言不发，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动手吧，待会还得对付外面的妖族，然后咱们先去皇京，有你在，解决西介国公主轻而易举，最后再去止步邦……”

“你都想起来了？”慕行秋问。

“当然，别急，以后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的，这是程序，作为最后的加入者，你不能马上知道一切。”

“可我真的很急。”

“眼前的事更生要——”

秦昆霍然转身，他刚刚注意到慕行秋又变回从前的声音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符箓师的秘密

夺取秦昆的身体是他最后一次换魂，高贵的魂魄被困在残破的阉人体内，在这之前，他当过龙宾会首席、大臣和将军，除了皇帝之外，品尝过各个领域的权力——味道几乎都是一样的，但是每隔几十年更换一次名目，还是会有新鲜感。

如果一定要说遗憾的话，他留恋的并非自己从未坐过的帝位，而是生命本身，符箓师的换魂无法一直持续，每一次换魂都会令魂魄受损，六七次之后就再也无力转移了。

所有的换魂者都觉得这很不公平，尤其是跟那些道士相比。

秦昆盯着慕行秋的眼睛，不公平的感觉越发强烈，“不对，这不可能，你没有道士之心，没有根本隐遁之法，挡不住换魂之术……”

“你是说神杀符？”

秦昆的心像是被一只肮脏的脚丫子狠狠踩了一下，龙宾会最重要的秘密已经泄露，还有他刚刚想起来的其它秘密，很可能正在流失、正在被盗走，他必须做点什么。

如果不是过于留恋生命的话，秦昆的动作还会更快一点，但他犹豫了，居然对这具残破的微贱身躯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外面就是凄风苦雨，再破的房子，哪怕是一座阴森的洞穴，也是安乐窝啊。

慕行秋已经拿到记忆，还没有细看，施展幻术想将秦昆击晕，他做过一次，秦昆昏迷了五天，可这一次却失败了，秦昆晃了几下，没有倒下，眼神反而更加严厉。

“你都拿走了？”秦昆问。

“嗯。”

“唉，道士总是技高一筹，凡人的记忆你们予取予求，道士的记忆却保护得固若金汤……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昆坚持着不肯倒下。说到底这不是他的身体，只要不在意伤害，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能挡住任何法术。

慕行秋收回幻术，头也不转地叫了一声：“跳蚤。”

跳蚤翻身而起，从死气沉沉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在慕行秋肩上亲昵地蹭了两下。

“这头畜牲……”踩在秦昆心上的脚丫子又狠狠地蹍了几下。

“哈哈，原来跳蚤没事。”小蒿高兴得跳起来，强抑扑上去抱住跳蚤的冲动。

秃子也终于明白过来，“小秋哥也没事……对不起。老娘，我咬了你的手……”

杨清音冷冷地嗯了一声，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慕行秋，这让秃子有了“心中惴惴”的感觉，虽然握住自己发髻的手有点过于用力，他却不敢发出半个字的抱怨。

“这是庞山铁麒麟。”慕行秋说，取出一捧金银屑奖励跳蚤，“高伏威心怀不轨，自以为无人知晓。却没能骗过敏感的灵兽。跳蚤拦住了高伏威的神杀符，刚才将昨晚的记忆都交给了我。”

“高伏威的魂魄呢？”秦昆严厉地问，好像他仍然占据绝对优势，此刻正在审问走投无路的敌人。

慕行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允许魂魄进入体内，并让它占据了一小会，然后再将它收服。”

“这是再灭之法的功劳。”乌鸦异史君竟然又飞回来了，落在魔像头顶。嘎嘎地笑了几声，“慕行秋的胆子也真够大，他接受过再灭之法。魂魄与身体一直没有完全融合，所以能够暂时让位又夺回，符箓师居然对魔尊正法一无所知，哈哈。我配合得还好吧？”

“谢谢。”慕行秋向乌鸦点下头。

“我对龙宾会的换魂之术一直很好奇，总觉得跟我的聚魂之术有点类似，慕行秋，能跟我说说吗？”。

“龙宾会有一种‘神杀符’，可以用来与他人换魂，这种符很难制作，需要数十种极为罕见的材料，这些材料都被融进高伏威的身体里，当他恢复记忆之后，以肤为纸，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写了一张神杀符。”

慕行秋已经夺得高伏威的全部记忆，能够看见昨晚的全部场景，“神杀符想要夺魂还需要最后一味材料，那就是另一只生魂，所以高伏威先要潜藏在一个人体内，吸收足够的力量之后再转到真正的目标身上。他选中的人原是小蒿。”

小蒿气愤地低声道：“怪不得他半夜守在我帐篷门口，坏家伙。”

慕行秋拍了拍跳蚤的脖子，“跳蚤拦住了高伏威的魂魄，一直在与之搏斗，但它搞不清状况，等我回来，主动将记忆交给我。”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慕行秋细说了，他带着跳蚤走出禁制，以防高伏威慌乱之中随意选择目标换魂，慕行秋一边与妖族谈判，一边告诉跳蚤该怎么做，事实上，是他将魂魄主动收进体内，而不是魂魄夺取他的身体。

高伏威的魂魄晕晕乎乎，既没将灵兽生魂融入神杀符，也没有真正夺取慕行秋身体。

乌鸦长长地嗯了一声，“听上去神杀符并无特别之处，你能将材料清单给我一份吗？”。

“可以。”慕行秋不在意将换魂者的秘密送给乌鸦，对异史君来说，神杀符只是一种知识，远远比不上他的聚魂之术。

“你毁灭了整个人类。”秦昆怒气冲冲地说，可是怒气一点也掩饰不住他心中的恐慌，“没有我们，人类将群龙无首，西介国公主只会争权夺势，她根本不懂维持一个庞大的皇朝需要多少心血，而你，你只会破坏，实力越强破坏得越多。哈哈，你还妄想联合人类与妖族，那只会让你败得更惨！”

慕行秋垂下目光，将秦昆的记忆极快地扫了一边，然后他说：“就给其他人一次机会吧，你们将权力握在手里已经太久了，久到只关心权力本身，忘了符箓师的目的是保护人类，而不是统治人类。”

“哈哈，愚蠢！没有我们的统治，皇族和各国王室早就衰朽腐烂，人类会分成几百个小国，跟妖族一样互相仇杀。统治就是保护。”秦昆突然间心灰意冷。不明白这些话到底在说给谁听。

他的身体跪在地上，魂魄却留在原处——再也不能换到任何人身上了。

乌鸦飞下来，从秦昆头顶一掠而过，转了一圈落在殷不沉头顶，“谁先抢到，魂魄就归谁，是这个规矩吧？换魂符师的魂魄，值得收藏。”

慕行秋从秦昆身边走过，对杨清音等人说：“抱歉，我来不及跟你们商量。”

小蒿走过来。无所谓地说：“挺好，我又学会一招如何装死。”她抱住了跳蚤，兴高采烈地对它又亲又拍。

杨清音冷淡地嗯了一声，松开秃子，将手缩回袖中。秃子蹿到慕行秋身边，围着他飞了一圈，仔细嗅了一会，咧嘴笑道：“没错，真是小秋哥。”

“高伏威的魂魄怎么办？”杨清音开口问道。

“他死了。没办法再回到自己身体里。”慕行秋凝神施法，将高伏威的魂魄送到身体之外，让它停在不远处的尸体上方。

乌鸦摇摇头，猛虎符师的魂魄太普通。他不感兴趣，而是盯着左流英，“你真是让我看不透啊，我能猜出真相很正常。你没有内丹，连记忆都没剩下多少，又是怎么知道慕行秋在演戏的？”

左流英的半张脸隐在帽檐下。淡淡道：“因为你，你说自己本事不大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乌鸦大笑，笑得羽毛都飞起几片，纵身一跃，在空中迅速变化，落地时已经化形为一名瘦削的老者，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长长的黑发黑须垂在身前身后，跟长袍几乎融为一体，“想不到你居然保留着对我的记忆。唉，秦昆若是对我再多一点了解，就应该知道异史君绝不会谦虚到承认自己实力不济。”

左流英不说话了，他记得异史君，兴趣却不大。

“等你死的时候，我一定要收集你的魂魄，不管多大代价也要。”异史君的兴致却越来越高。

小蒿放开跳蚤，拦在异史君面前，严肃地说：“他是我的。”

乌鸦微笑着摇摇头，转头对慕行秋说：“别忘了外面还有一群妖术师，其中几个认得我这副身躯，要我帮忙说服他们吗？”。

慕行秋摇摇头，“这些妖术师是说服不了的，他们对舍身王的反对还没有强烈到必须背叛的程度，而且追了这么久，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们正在准备一次集中攻势，我要用幻术将他们引走。”

慕行秋开始施法，他要制造一次前所未有的强大幻境，将周围数千名妖术师通通引走，而且维持得越久越好。

“你做决定。”异史君转过身，将营地里的每个人、每只族都看了一眼，没有理睬满脸谄笑的殷不沉，而是看向了安象形。

安象形正捂着肚子，对别人来说这是一场真真假假的戏，对他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一记重创，血已经往外渗出了。

“离七天不远了。”安象形颤声道，他的魂魄在这具身体里只能待七天，一旦开始丧失记忆，就再也没办法拯救了。

“你愿意成为众魂中的一只吗？”。

安象形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那意味着放弃姓名与自我，成为异史君的一部分，“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啊，魂飞魄散，将分身还给女妖，你是道士，对这种事早该看得很透彻了。”

虽然这几天来一直考虑这个问题，安象形还是没办法给出回答，站在那里沉吟不语。

慕行秋制造的幻境显形了，所有人类和妖族身边都有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映像，魔像和十名妖兵也不例外，但异史君的映像还是乌鸦，这跟黑凰的分身之术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映像不那么活泼，而且也不真实。

小蒿伸手从“小蒿”身体里穿过去，咯咯直笑。

众多映像一块升到空中，伴随着一道强大的闪电，同时向东南方疾飞而去。

妖术的嘈杂声响起来了，数千道妖术跟它们主人一块冲向幻境。

等声音渐渐远去，慕行秋对众人说：“换魂者有一些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记忆，现在我必须去止步邦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左流英累了

左流英累了，从群妖之地一路赶到舍身国，虽然有跳蚤充当脚力，虽然杨清音尽可能放慢速度，他还是累了。

当他亲口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它好像是一个荒诞不稽的传说，经常有人谈论，却从来没人看到真面目。左流英有过精疲力竭，有过几乎耗尽最后一丝法力的绝境，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凡人才有的“累”。

“我累了，不能再跟你们走了。”在左流英保留的记忆中没有太多止步邦的内容，但他知道那会是一个极其遥远、极其危险的地方，他走不动了，到了那里也会是累赘，“我要留在这里。”

众人沉默，“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除了一小片树林，再没有多少绿意，附近既无名山大川，也不够荒僻，时常有半妖经过，那些被幻境引走的妖术师随时都可能再回来查看情况。

“我也留下。”小蒿抢着说，好像谁先开口谁就具有特权，“咱们可以一块修行，我练锻骨拳，你重新开始存想修行内丹，男想女拳，想一想就挺有意思的。”

异史君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显然一点也不赞同左流英的决定，但是什么也没说。

慕行秋走到左流英面前，“有话要交待我吗？”

他同意了，没有任何疑问，因为这是左流英，即使已经变成凡人，也比一般道士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正在做的事情我已经无法理解，也不需要我的理解。”左流英稍稍抬起草帽，露出一直隐在下面的目光，这才十多天，这双眼睛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平静透彻，肉体的疲惫终究还是显露出来。“我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到了某一刻道统会想尽办法阻止你，那就证明你走的方向或许是正确的，如果畅通无阻。你就要反思一下了。”

“谢谢。”慕行秋突然生出一丝疑惑，自己赞同左流英留下是不是错了。左流英毕竟不是注神道士了，会被身体的疲劳压垮，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而他的赞同则是错上加错。

“让跳蚤和飞飞也留下吧。”慕行秋说，跳蚤是一只聪明并且实力强大的麒麟，比小蒿更能保护左流英，飞飞则同样虚弱，经不起今后的折腾。

小妖飞飞缩手缩脚地站在众人身后。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吓得哆嗦了一下，对任何人的任何决定他都没有意见。

“哈，这样我们这边也够热闹了。”小蒿很开心，她还没想过要独占左流英，身边的伙伴越多越高兴。

“过来，小蒿，我要单独对你说几句话。”慕行秋的语气略微严厉一些。

小蒿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啊，我昨天晚上还练拳来着……我能留下陪左流英吧？”

慕行秋点点头。带着小蒿走出十几步，背对众人，施展幻境挡住声音。“你愿意保护左流英吗？”

“嗯。”小蒿点点头，神情难得的严肃。

“那就尽快提升修行。”

“嗯。”小蒿又点点头。

慕行秋召出十多件法器和大量丹药，全都交给小蒿，最后托着一颗宝珠说：“这里藏着念心科的一些法门，记熟之后将它毁掉，以后你不用只练锻骨拳了。”

小蒿眼睛一亮，一把抓过去，“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早不给我？”

慕行秋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这是我整理过的法门，共是七十三种。有一些是法术，有一些有助于提升幻术。还有一些对修行内丹很有好处，当你觉得安全之后，就吐出内丹重新修行，一绝后患。”

“没错，不能辛苦练了半天，最后却交给道统，晚痛不如早痛。”

“如果一切正常，三五年之后这些法门你就用不上了，到时候我会给你更高深的法门，记住，念心科不只是锻骨拳。”

“为什么现在不给我？”

“因为我要你专心提升幻术和内丹，不能好高骛远，还要你在三五年之后能来告诉我左流英的情况。”

小蒿长长地哦了一声，“明白，我怎么才能找到你？有什么法器吗？其实不用三五年，我随时都能联系你啊。”

慕行秋没有再拿出其它法器，他有预感，左流英将会消失一段时间，而且不喜欢任何打扰，“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有一败涂地，你肯定能听到我的消息，也会知道我在哪。”

慕行秋回到左流英身前，取出全部金银屑，装在普通的袋子里，都放在他脚边，跳蚤嗅了一下，目光却又盯住慕行秋，它知道离别在即。

慕行秋抱住跳蚤的脖子，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

“妖师。”飞飞壮起胆子开口了，小脸涨得通红，“谢谢你一路上的照顾，如果……如果可能的话……我是说万一……”

“你可以修行念心幻术，我承认你是念心科弟子。”慕行秋替小妖说下去，除非有奇迹发生，飞飞活不了多久，慕行秋帮不了他，只能给他一些安慰。

飞飞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脸上露出兴奋至极的神情，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慕行秋扫视半圈，“大家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向，此去止步邦危险重重，你们不是必须要跟去。”

异史君第一个开口：“我是一定要去的，没有我帮忙，你到了止步邦也是一头雾水。”异史君只在演戏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谦虚。

殷不沉笑呵呵地正要表态，异史君抬起一条臂，他立刻冲上去，用肩膀托住异史君的手，好像有人会跟他争抢似的。

“异史君去哪我去哪。”安象形捂着伤口说，还是没决定要不要加入异史君的魂魄之中，“黑凰也得去。”

黑凰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追随灵王。”她是一只聪明的女妖，知道在这种时候一定要说灵王而不是道尊。

杨清音刚开口说出一个“我”，慕行秋很自然地握住她被秃子咬伤的那只手。“那就这样，咱们出发吧。”

杨清音用力想要抽回手，甚至用上了法力。可慕行秋仍然不松手，她不愿做得太明显。只好放弃挣扎，神情却更显冰冷。

慕行秋对远处观望的十名妖兵说：“你们可以走了，带走震山牛。”

“老牛也可以留下吧。”小蒿有点舍不得了。

慕行秋摇摇头，震山牛太显眼，又没有灵性，很容易惹来麻烦。

十名妖兵早就吓得腿脚发软，听到可以走的命令，又都生出一股力气。磕了几个头，起身撵着震山牛就跑。

“你不担心他们会泄露咱们的去向吗？”杨清音生硬地说，马上又醒悟过来，慕行秋不会让妖兵听到刚才的对话，于是她露出更加冷冰冰的神情，“我知道了。”

慕行秋牵着杨清音的手慢慢升起，几只妖族紧随其后，巨大的魔像也被带起，秃子停在魔像肩上，对小蒿和飞飞大声道：“再见。别忘了我！”

飞飞将手抬到胸前轻轻摇晃着，小蒿则举过头顶用力挥手，“我要是跟左流英生个小孩儿。一定给你玩！”

“好！”秃子把这句话当成了承诺。

左流英早已按下帽檐，再没说话。

跳蚤飞上天空，跟着慕行秋跑出一段距离，转身又回到左流英身边，对他脚边的金银屑感兴趣了。

慕行秋加快速度向西飞，恨不得立刻就到止步邦，可他首先得解决一个重要问题，“异史君，你认得去止步邦的道路吧？”

“当然。没几只妖能自由进出止步邦，我就是其中一个。”异史君还在遗憾左流英没有跟来。“左流英要是就这么死在几只小妖手里，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可惜一只完美魂魄……”

“左流英已经去除大部分记忆，他的魂魄对你没用。”安象形完全是被异史君带着飞行，语气里还是丢不掉道统隐士的高傲。

“他对我没用，是我对他有用，若能得到左流英的魂魄，我情愿奉为他主魂。”异史君又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

安象形的脸色不太好看，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肚子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大家忙着告别，谁也没想到要给他疗伤，“我愿意。”他大声说，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愿意什么？”异史君惊讶地问。

“愿意加入……你的魂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弄错了，我之前邀请过你，可没说过邀请一直有效。”

“我是洞府科道士，拥有道统十八科的大量记忆……”

“嗯，你的记忆倒是挺有用。”异史君忽然化成一团灰烟，从安象形小腹上的伤口钻进去，片刻之后由另一头飞出来，重新恢复老者形态。

安象形呆呆地看着伤口。

“收回你的分身吧。”异史君说。

“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道士，居然想跟异史君大人讲条件。”黑凰讨好道，施展妖术顺利收回分身，证明它里面已经没有魂魄。

异史君没有理睬她，一边飞行一边查看安象形的记忆，好一会才道：“哎呀，我真是糊涂，道士没了内丹，连记忆也不完整了，我应该早点动手的，可惜啊可惜。”

又过了一会，异史君对飞在前面的慕行秋说：“你知道吗？道士是不准进入止步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