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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拿小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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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百次也是白费精力。姚纲唯一的办法就是往“紫蔷薇”打电话了,如果阿华在那里,又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她就可能去接听电话。即使她正在“做钟”不能接听电话,只要知道她在那里也就可以有办法找到她了。所以姚纲打电话时并不报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是在“百家姓”里随便拣一个便用。他接通电话后刚讲了一句找陈晓华,电话那端便响起了一串热情洋溢的银铃声:“是姚总吧?姚纲姚大哥姚老板老姚同志,阿华不在,你快过来‘做钟’吧。我今天晚上闲着没事难受死了,你快过来吧,马上就来!好想你呀!”

姚纲听出来说话的是那个快活开朗的东北女孩许清纯,于是一下想起了蒲德威请客那天晚上纯子搂着自己大笑的情景,不觉心里怦然而动。他转身快步向着银海大酒店走去。

今日又逢周末,桑拿浴的客人似不是很多。姚纲到了“紫蔷薇”后便让迎宾小姐带他直接上了五楼,进了一间贵宾房,并告诉小姐找“36号”过来就可以了,不必惊动周慧慧周主任。迎宾小姐出去不久,裹着一身火红衫裤的纯子便迈着轻盈的步伐进来了。

纯子不愧为专业舞蹈演员出身,那一条婀娜的身材匀称而有活力,静立时如一道安详的彩虹,移动时似一束跳跃的火焰,引人遐想,令人陶醉,使人心灵躁动,让人想入非非。纯子一进来,姚纲便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不认识似的。这桑拿小姐的工作服不知道是何方任才设计的,竟比那昂贵的进口时装更能映衬出女孩子天然的美来。同那天吃晚饭时相比,纯子好像又年轻了许多,又漂亮了许多,更加楚楚动人了。阿华身上有一种纯净的天使般的气息,使人除去爱怜之外别无他想。纯子不同,她身上有一股火辣辣的气息,面对她你会有一种轻飘飘热乎乎心乱神迷的感觉。姚纲忽然觉得纯子也同阿华一样的可爱,虽然她们是那样的不同。

其实,男人看女人时的感觉是受着许多主客观因素影响的。当他同时面对两个陌生的漂亮女人时,他常常无法判断她们当中哪个更美些;但当他喜欢上其中的一个后,他就会觉得这个是最美的,别的女人都比不上她;而当他喜欢的女人离他而去,另一个女人却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又可能觉得其实这个女人也不差,甚至比前一个女人更美丽动人。

姚纲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如果阿华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对纯子产生太大的兴趣;但现在阿华走了,找不到了,纯子却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纯子的美丽、热情以及娇嗔中带点狂野的神态都使他心动起来。

但纯子太大方了,太无拘无束了,她面对仅有过一次交往的姚纲,却像面对相处多年的恋人,这使姚纲感到有一种压力,有些心神不定和害羞的感觉。纯子却完全不理会姚纲是怎么想的,跑上前来就把姚纲抱住了。姚纲像被人绑架了似的,机械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不知是不敢动还是不知道怎样动。纯子见姚纲那副傻俊的愣愣的神情,开心地大笑起来。姚纲真怕这毫无约束的笑声被别人听了去,做贼似地伸长脖子向房门那边看,但那里绝无一个人影。

纯子边笑边如柔道健将般把姚纲放倒在按摩床上,姚纲只得趴在那里,像旧时衙门里等着挨板子的罪犯,老老实实地不敢乱动。纯子先执去他的上衣,然后趁姚纲不注意又一下子扯掉了他的短裤。姚纲有些惊惶失措,回过头来以一双惶惑的目光看着纯子。

纯子格格地笑着说:“姚大哥,不要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嘛!男人们嘛,没进桑拿浴时都装成正人君子,进了桑拿浴就都是歪人小子了。按摩床上人人平等,没有君子和小人之分,您也就不必顾及自己的光辉形象了。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何必还穿着那些遮遮掩掩的东西,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怎么痛快怎么做不更好吗?”

姚纲听着纯子的话总觉得不大顺耳似的,但一时又想不出那话里有什么毛病,想来想去又觉得似乎也有它的道理。比如说自己吧,到桑拿浴干什么来了?总不会是修身养性提高革命觉悟来的吧?自己还不是禁不住纯子的诱惑,到这里来找那种心醉神迷的感觉来的。自己只要往这里一躺或一趴,上比那些权重位显之辈,下比那些织席贩履之徒,大家还不是全都半斤八两平起平坐了。也许这里真没有什么君子与小人之分,秦孝川那种人到桑拿浴里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固然卑劣,但自己到了这里似乎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大家只是卑劣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古人云“衣冠禽兽”,其实既然是禽兽这衣冠要不要倒也无所谓了。这样一想,姚纲反倒觉得精神上轻松起来,心理上不再有什么防线,头一埋,眼一闭,完全任凭纯子去摆布了。

纯子并没有马上为姚纲按摩,而是用她那纤细的手指在姚纲的身上东摸一下,西挑一下,好像在为他找虱子,可姚纲知道他身上从来就没长过虱子,怎么找也是白费劲。

“姚大哥,刚才我一拿起电话就听出是你来了。”纯子边找虱子边同姚纲说话,“你有没有马上听出我的声音来呀?”

“当然听出来了。”姚纲俯卧着身体把头埋在臂上,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

“暂时算你是个有情人吧。可是,如果我们很久不见,比如说三十年不见吧,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不知道,恐怕认不出来了吧。”姚纲搞不清纯子问这话的用意,但他是个习惯讲实话的人,怎么想也便怎么说了。

“哼,说来说去还是虚情假意。你不用心去记当然就认不出来了。要是我,不要说三十年,就是四十年、五十年以后还是能一下就认出你来。”爽朗的纯子忽然变得娇滴滴黏糊糊。的,让人莫名其妙,却也颇让人感动。

“不可能的。几十年以后我老得像揉成一团儿的干牛皮,你眼力再好也认不出来了。”

“那可不见得。你以为我是认你的脸呢,我是认你永生不变的标记。”

“什么标记?”姚纲真的被她搞糊涂了。

“哈哈,就是这一边一颗美人痣。”纯子原形毕露,边得意地大笑边在姚纲两爿光溜溜的屁股上各拍了一掌。姚纲被她怕得心里发毛,臀部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有点像儿童时在医院里被举着粗大针管的护士往屁股上涂碘酒的那种感觉。

纯子放肆地笑完,却又俯在姚纲的脸旁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喂,姚大哥,你要是认我呀也得用同样的方法。不过,我的标记不在后面,在前面。”纯子说完马上又狂笑起来。

“不信是吗?那我给你看看。想不想看?”

姚纲被她搞得十分尴尬,说什么都觉得不好,只得无可奈何地干笑着。

“不想看是吗?那好吧。什么时候想看说一声就是了。我们开始工作吧。”纯子说完果然便熟练地在姚纲的身上按摩起来。

纯子的按摩手法真是奇怪得很,她的手指特别柔软,但却很有力量,她不是用手掌在姚纲的背上按揉,而是以十指在姚纲的全身忽慢忽快地滚动,像是用钢琴演奏一首忽而舒缓柔情忽而热烈奔放的乐曲;随着手指的移动,她的全身也在以变幻不定的节奏跳跃舞动着,像是在跳一曲介于迪斯科与某种表现劳动场面的民族舞之间的舞蹈;随着身体的舞动,她的嘴里也在哼着什么曲调,似乎是介于巫婆的咒语与东北民歌之间的某种曲调……

纯子的工作十分见效,姚纲开始时感到浑身发冷起鸡皮疙瘩,一会儿又浑身燥热直冒虚汗,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他在发疟疾,或者会以为他在以坚强的革命意志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其实,姚纲周身的每一根触觉神经都在作出同一个反应:舒服,从未体验过的舒服,莫名其妙的舒服,让人欲死欲活的舒服,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的舒服!

姚纲真不明白,身旁这个艳丽的少女到底是哪个宝盒里放出来的魔鬼……

纯子出生在常白山下一座美丽的边城,父亲是满族人,母亲是朝鲜族人,但纯子的履历表里却始终写的自己是汉族人。纯子既不从父姓也不从母姓,她因何姓许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纯子的父母年轻时都曾是部队文工团的团员,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慰问演出;立过功,受过奖,到北京受过中央首长的亲切接见,年岁稍大后则转业到地方做行政管理工作了。

纯子受父母的影响,自幼就能歌爱舞,十几岁对被当地的一个歌舞团招收为学生团员,开始接受正规的专业化训练。到了十六七岁的年龄,纯子已是团里主要的女演员之一,经常在一些歌舞节目中担任独舞或领舞的角色。在台上演出或在台下练习时,与纯子配舞的几位男演员都是比她年长且经验丰富的尖子演员。

舞蹈演员感情丰富,演出和练习时身体接触又多,时间一久了男女演员之间难免产生感情和冲动。虽然团里严格规定青年演员二十五岁以下不得谈恋爱,但实际上纯子他们这些演员恋爱比普通人还要早,还要热情奔放。纯子十七岁时便坠入了爱河,并且她是同时爱上了身边的两个男人,对其他几个追求她的男演员也怀有不同程度的好感。后来,纯子莫名其妙地怀了孕,糊里糊涂地生了孩子,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嫁给了一个比他大六岁的男人。纯子到此时也不能确定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庆幸的是纯子的丈夫始终相信孩子是他自己的,因而夫妻俩从未因为孩子的事发生争吵,家庭生活琐碎而平和,却也有不少的乐趣。但这孩子的身世始终是纯子心头的一个负担,因为她后来听人传言,说他们歌舞团的医生曾发誓般地对人说过,他丈夫根本就不具备生殖能力。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纯子对自己的丈夫敬爱如宾,对自己的孩子怜爱有加,以至为照顾丈夫和抚养孩子而耽误了不少练功的时间。

纯子的舞技下降不能担当重任,由头牌演员降到了预备演员的位置,登台的机会大为减少,纯子心中充满失落感。这一时期,全国各地都在争先恐后地粗制滥造所谓电视连续剧,纯子所在城市的电视台也搜罗了几位地方大师级的人物,以只争朝夕的精神赶写了几个剧本,并正在大张旗鼓地招收演员进行拍摄。纯子应邀参加了其中两部戏的演出,并很快在电视台播放了,这使纯子有了新的满足感。

但好景不长,这些戏在本地电视台播放了一遍后也就寿终正寝了,卖给外地电视台人家不买,白送给人家播放人家也不爱放,说除非他们能以自费出版学术专著的当代学者为榜样,倒贴一笔款子,人家或许可以冒着名誉受损害的风险播放几集他们的连续剧。几位大师的雄心大受打击,电视台的拨款没有了,企业的赞助拉不到,于是只好壮志未酬人先散,编剧和导演都洗手不干了,演员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纯子回到歌舞团后,见这里的状况也是满目凄凉。由于经济不景气以及“卡拉OK”、“老虎机”、录像厅等新潮娱乐形式的冲击,看歌舞演出的人越来越少,一场演出卖不出去几张票,团里亏本赔钱便无力下功夫排演新戏,戏排不好便更没人看,如此恶性循环谁也无回天之术,身怀绝技的明星演员们眼看都快成了贫下中农。纯子把心一横,将孩子丢给丈夫便同几个女伴一起跑到这个传说遍地是生财机会的南疆城市来寻找生路了。

开始时,几个人想投靠本地的某个专业文艺团体,继续干老本行吃饭,但却发现这个经济发达声名鹊起的新兴城市,那时却几乎还是个文化沙漠。这里几乎就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专业文艺团体,高档次的演出团体都是从外地请来的,演完便走了。本地那几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所谓歌舞团,水平不高眼光倒很高,像纯子她们这样的地方演员人家根本就不要,甚至都不屑正眼看你一眼。于是,几个人便联合从其他城市逃难来的几位同行,组织了一个小型演出队,到一些公共娱乐场所“跑场”。这样“跑”了一段时间,生活上只要精打细算倒是勉强可以维持,但实在是太辛苦了,时间稍长便有些人受不住了。人员经常流失,没有多久便维持不住了。

就在“跑场”的过程中,纯子她们发现这里其实有一个很适合她们这些女孩子做的行业,那就是到一些高档歌舞厅里做“陪舞小姐”,费不了多少力气,收人却相当丰厚,一个晚上的进帐便足可以抵得上她们在老家时一两个月的工资开始时,几个女伴觉得自己都是“科班”出身,让那些“士老冒儿”在黑洞洞的房间里抱着转圈子,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头不舒服,羞羞答答的不愿干,还是纯子思想比较开通,对她们做了不少劝说工作。干了一段时间后,几个女伴却又禁不住钱海的诱惑,纷纷“下水”干起了来钱更快的生意。纯子又对她们逐个进行规劝,但她没想到劝人“下海”容易劝人“上岸”却极为困难,这次女伴们没有一个人肯听她的。纯子孤独寂寞,怀念家里的丈夫和孩子,便同女伴们分手独自返回了家乡。

纯子满怀深情地回到家里后,孩子没有见到,丈夫倒是在家里等着她,纯子一进门便挨了一顿劈天盖地的拳脚,直打得纯子遍体是伤,哭叫不止。原来,就在纯子搭乘拥挤不堪的火车、汽车往家赶的时候,一封署名、“原歌舞团几名青年演员”

的快信已经寄到了纯子丈夫的单位,也就是纯子原来的单位。信上说纯子来南方后便干起了“卖淫”的勾当,她们苦心劝她,她不仅不回头,反而到处散布谣言诬蔑她们几个姐妹靠陪香港老板上床赚钱,要大家对这个“婊子”多加提防,不要听她回去后继续胡说八道。

纯子百般辩解丈夫就是不听,铁了心要把她扫地出门,不仅每日殴打她,还当着她的面领陌生的女人来家里过夜,可怜的孩子则更是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始终不让纯子见上一面。纯子的父亲也是听信了外面的流言,不肯再认这个亲生女儿。

纯子的母亲虽同情女儿,但在四面八方的一片指责声中对她也是爱莫能助,含泪劝她远走高飞算了。

纯子羞愤难忍,走投无路,将一整瓶安眠药全都吞进了肚里,想一死了之,但却未能死成。从死亡的路上回来后,纯子似乎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她再次离开家乡来到这个充满诱惑和陷阱,但却慷慨地收留了无数个像她这样被命运抛弃的女人的城市。

纯子回来后已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在生活上几乎不再对自己有任何约束,除去陪人在舞厅里活动外,如果有人约她到床上去活动活动,只要对方肯出高价,人看上去也不是太恶心,纯子也不再拒绝。后来,纯子竟有了令她感到十分惊奇的两大发现。

一是她发现原来天下的男人竟是如此的不同!包括她丈夫在内的许许多多的男人其实只是一些称不上男人的雄性动物,甚至还有的只是半雄半雌不过雄性激素偏多一些而已,他们既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女人,他们的那些雕虫小技只能骗一骗自己纯真的妻子,根本应付不了大场面。纯子跟丈夫在一起生活多年,原来一直以为他除去可能缺少生殖能力外却也算得上个出类拔革的男人,现在才知道这个窝囊废其实从未能使自己体验到高潮的快感,跟他这么多年实在是冤枉死了。而另一些男人则不是这样,他们威风凛凛,经久耐用,工作起来游刃有余却又认认真真,直让你魂销骨软心满意足为止。

纯子的第二大发现是她自己。纯子过去想也没有想到,她在练功房里蹦蹦跳跳的十几年功夫,不仅练出了一副诱人的好身材,也练出了一身柔韧有力的肌肉,使她在驾驭男人时具有普通女人所望尘莫及的力量上的优势。差一点的男人被她折腾不了几下就成了一滩烂泥,下次再见了她扭头就跑;强一些的男人则对她赞誉有加,交过一两次手便永生难忘,自此以后心里便只想着一个纯子,老婆和情人全都丢在一边不睬不理了。

但是,大把的金钱和放荡无羁的生活并没有使纯子感到幸福。她毕竟有过自己的辉煌时期,有过对事业和美好生活的追求,还有一个令她日夜牵肠挂肚但却不能相见的孩子,在疯狂地糟蹋完自己数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恶心的成叠的钞票后,纯子常常感到极度地空虚和失落,以至一个人躲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又胡乱地摔打室内的物品,甚至深更半夜打开窗子对着万里长空大呼大喊自我陶醉,吓得街坊四邻年迈体衰的进了医院,身强力壮的也赶紧搬了家。为了填补空虚的心灵,纯子便更加放荡地生活,放荡过后便感到更大的空虚,如此恶性循环使她越来越不可自拔。

后来,纯子常去的几间歌舞厅有两间被查封了,纯子也被公安局抓去关了起来,多亏在押送她们去外地的拘留所之前,临上车时纯子认出了一个曾与她有过一床之交的某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求他为自己说几句好话。这位多情的副局长当场便让人把纯子放走了。公安局抓这些颇有些活动经验的女孩子时本来就很难找到什么真凭实据,你当时在那个场合就先抓起来再说,是关是放审查完了自然会有结论。所以,在未找到人家从事违法活动的证据之前,抓来的人又放了也是很平常的事,没有人会感到大惊小怪。

晚上,这位副局长又亲自到纯子的住处慰问压惊,充分体现了他爱民恤民的伟大情操。纯子自然也给了他应得的回报。临别时,这位副局长兼爱民模范劝纯子不要在歌舞厅干了,可以考虑到桑拿浴去做事,那里通常会比较安全一些,收入也丰厚而稳定。在他的引荐下,纯子到本市一家十分有名的桑拿浴做了按摩小姐,一年后那里因有人从事色情活动而被查封了,纯子在家里闲了一段时间后便到“紫蔷薇”

来了。

“紫蔷薇”桑拿浴管理严格,新来的按摩小姐都会被经理或主任明确告知:这里只允许对客人提供正规的按摩服务,任何色情活动都在严厉禁止的范围。如果哪一个小姐因向客人提供色情服务而受到公安部门检控,全部责任自负。但至于什么是正规的按摩服务,什么是色情活动,公司里没有详细的规定,小姐们就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自行掌握了。通常,“正统”一些的女孩子,或者已有恋人的小姐,大多只为客人做一些舒筋松骨捏腰捶背之类的事,再多一些是不肯做的。而另有一些小姐则认为诸如“推油”之类也是按摩程序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古今中外的桑拿浴莫不如此,就像产科医生必须检查病人的生殖器官一样,因此也算不上色情活动,但如与客人做爱便属色情活动无疑了。

可是纯子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做爱与按摩一样都可以使人获得肉体上的放松和精神上的解脱,起到异曲同工的效果,因此它们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如果说做爱是色情活动,那么桑拿浴里的这种异性按摩以及其他许多服务同样也应当视为色情活动。如果说它们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按摩是客人轻松小姐受累,而做爱是客人受累小姐轻松。

有了这些古怪的想法,纯子的行为也便十分地放肆而无所约束。在“紫蔷薇”

所有的按摩小姐中,纯子所提供的“服务”项目差不多已算最大胆最“开放”的了。她给客人“按摩”做到什么程度完全视她当时的心情而随心所欲,只要她乐意客人也乐意就算具备了所有必备的条件。而如果纯子高兴,客人则是很难经得起纯子的诱惑的,纯子不仅有一副绝佳的身材,还有一手十分奇特而撩人的按摩技术。那技术完全是她靠自己的灵感发明的,大概就像陈王廷发明了太极谱,姬隆丰发明了形意拳那样吧。除非是已经得道成佛的神仙,或者不小心丢了生命根的太监,否则任何男人在纯子的十指下都会很快被撩拨得欲人难耐,不管有多么崇高的美德顽强的意志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的。

姚纲这个肉骨凡胎的普通男人也不例外,此时他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自控了,起身把纯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而纯子则顺势把姚纲压在按摩床上,骑在了他的身上……

第17章女秘书的心事慢慢地,那些美丽的手指移开了,脱离了坐者的视线,消失在头部那片浓密的森林里,在那里轻轻地搅动着,似乎在探索那里的神秘;似乎探索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因为它们一无所获,它们开始脱离那里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停在了两片坚实的空地上……

姚纲一向精力充沛,思维敏捷,工作起来既不知疲倦又效率很高。但这几日他夜里睡眠不好,情绪低落,白天工作便常感到力不从心。姚纲上午的时间多是开会、洽谈或听下属汇报工作,虽常常走神儿,但还不至于在人前打瞌睡闹笑话。一到下午批阅文件的时候,姚纲便感到头脑昏昏沉沉的,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文件上那些方块汉字、拉丁字母和阿拉伯数字好像都会跳动,看着看着便不知它们跳到哪里去了,费好大劲才能把它们寻回来再接着看下去。更可气的是,这几天下属送上来让姚纲阅批的文件,不知为什么夹带着那么多“华”呀“子”呀之类的字眼,姚纲一看到它们,思绪就不知不觉地跑到阿华和纯子身上去了。

那天姚纲在“紫蔷薇”桑拿浴的贵宾房里与纯子翻云覆雨过后,心情忽然变得十分矛盾。他一方面为纯子那狂放的热情和高超的技巧而震惊,为自己经过近十年的沉寂而终于雄风再起而兴奋不已,但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放纵行为而感到心神不定,总有一种做了贼似的感觉。他不知道纯子是因为真的喜欢他才跟他做了那事,还是她平日里也有那样放纵的时候。即便是前者,那也是过于轻率而应当自责。如果是后者,那几乎就是腐败堕落违法犯罪了。如果桑拿浴里经常发生点这样的事,那人家来查封了你还有什么说的呢。

他想起来那天在保龄球馆里与周飚的谈话,那位正直的周总经理好像是很主张对桑拿浴实行严格管理正规经营的。他是否应该把这情况向周总经理透露一下,至少旁敲侧击地提示他一下,让他督促“紫蔷薇”的蒲经理把桑拿浴里的事管得严格一些呢?不然出点问题,牵累了哪位公民也不太好。至于他姚纲自己,他是决心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姚纲毕竟是皇城根下的子民,出来的时间不长,一时还摆脱不了京城人自视清高的百年遗风。那是一群十分古怪的人,重名分而轻实惠,政治上高谈阔论而生活上因陋就简,穿一身做工粗陋的冒牌酉装蹬一辆吱呀乱响的组装单车不觉凄苦,只要有国家大事可议有小道消息可传便可生活得相当满足。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随便讨个老婆便能凑凑合合过一辈子,虽常常看着人家的女人眼馋但决不敢轻举妄动。虽说都是炎黄子孙,但在给自己找乐趣方面,他们根本比不了人家广东人和海南人,当然就更不敢跟人家台湾人和香港人相提并论了。他们如果做了什么自以为有损名声的事,往往别人还没发现他们自己便坐卧不宁了。

姚纲这个整日同西方人打交道的知识分子,却也未能完全摆脱京城人那些传统观念的束缚。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跟纯子的事纯粹就是一种堕落,一种罪该万死的堕落,虽然堕落时很舒服,很痛快。他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阿华,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凭什么非要对得起她,他甚至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姚纲就这么半明白半糊涂地批了一大堆文件,临下班时要马小姐分送到各部室去。马小姐回来时从公关台给姚纲带过来一封私人信件,是美国来的,打开一看竟是罗筱素写来的。筱素自离国以来,这是第一次写信回来。看到筱素那熟悉的笔迹,姚纲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一天的倦意突然间全都没了。他赶紧把信展开急促地读了起来,信未读完便自己坐在那里啪哒啪哒掉起眼泪来。

筱素在信里说她这次到美国去,并不是如她临走前在留给姚纲的信里所说的那样是去读书的,而是同她的美国男朋友一起到美国定居去的。这位美国人回国前在一家外国银行驻北京的办事处工作,因为工作上的交往而与罗筱素相识。就在他任期届满回国之前,他苦劝筱素一起去美国。筱素本不愿去,但想到她与姚纲的婚姻生活实在艰难,两个人都很痛苦,找机会摆脱这日复一日的煎熬或许对双方都有好处,因而最终答应了美国男朋友的请求。这些事彼素以前没有告诉姚纲,是怕他接受不了。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相信姚纲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应该不会对他有太人的打击了。

筱素说那位美国男朋友在北京时姚纲是见过的,名叫沃尔夫·克林顿,与美国现任总统同姓而不同名,但绝无家族关系。而且二人的政治观点也截然不同,总统克林顿总是给中国人找麻烦,银行家克林顿则总是给中国人帮忙——虽然帮的多是“倒忙”。

沃尔夫很快为筱素在美国申请了一个读书的机会,并办理了签证。那学校实际上是一个金融协会主办的赢利性的短期培训中心,只要是肩上扛个脑袋的人几乎谁交了钱都可以入学。沃尔夫有位好友在培训中心主事,通过这位好友很快为筱素优先办理了入学手续,钱也少缴了许多。看来.这“走后门”的事在各国都难避免。

但筱素到那里后只听了几天课便不再去了,因为那些课程的内容实在没什么好听的,学完后又没有文凭可发,耽误那份时间没什么意义。现在筱素已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可观,生活很安稳,要姚纲不必挂念。待有适当的机会,筱素想找一所正规的大学去读几年书,拿个博士学位,然后再考虑是否回国来发展。筱素还说希望姚纲尽快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找到真正的幸福,如果经济上碰到什么困难就写信告诉她,或许她可以提供微薄的帮助,在美国的收入毕竟比国内高得多。

姚纲边看信边落泪。他倒不是为筱素流泪,筱素既然已经妥善安排了自己的生活,出去后没有吃苦受罪,姚纲也就放心了。筱素说她出去时已经有了男朋友,到美国后生活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姚纲在感到心里有些酸痛的同时也感到几分安慰,筱素毕竟算是有了个归宿。姚纲是在莫名其妙地流泪。他一看到筱素的信,十几年相识相爱的风风雨雨便全都展现在眼前,泪水不由自主地便滚了出来,几乎抽搭出声来。这时,一只纤纤玉手举着一条纸巾递到姚纲面前,姚纲一惊,抬头一看却是秘书马小姐。

“你怎么还没走呢?”姚纲问了一句便赶紧又低下头,不愿让马小姐看到自己的面容。

马小姐没有回答,见姚纲没有接过纸巾,便伸手轻轻帮他揩去脸上的泪水,温柔得像母亲对待自己受了委屈的孩子。

马小姐芳名马小婷,祖籍江苏扬州,十几岁便离开父母投靠在北京工作的姑姑,并在京城上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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