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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阁-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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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王仍旧微笑道:“你一掌能将欧阳健打成这个样子,内功修为也算很不错的了。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答应做了皇妃,本王不出手也罢。”
吉娜双手掩面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吴越王叹道:“这又是何必。”口中虽然微叹,但脚步却毫不停留地向吉娜走去!
忽然钲琮几下琴音,吴越王就觉上方几道暗力悄没声地袭来。当下护身劲气一鼓,只听啪啪两响,锦袍左右所挂的两块玉佩被暗劲所击,掉了下来。吴越王身形不动,真气外运,锁住来袭的真气,猛然一声短啸,真气鼓涌而出,
只见二楼上的五色帷幕如经风催,纷纷扬起,飘摇不定之间,琴音陡敛,一位少女青丝垂肩,倚栏而立,怀中一张七弦琴,乌光流逸,古色古香。只见她目如秋月,盈盈一弯,皓月一般的脸上似乎藏了无尽的笑意,她抱琴凭栏,目光往楼下微微一扫,整个茶寮中杀意顿消,似乎连窗外透入的艳阳也变得妩媚起来。
那少女轻抬衣袖,拂了拂鬓边散发,纤指如玉,指尖一点丹蔻,真是毫无瑕疵,只听她柔声道:“久闻王爷大名,果然是好功夫。”莺语柔婉,略带了三分吴音。
吴越王淡淡道:“我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小贼,原来是琴言姑娘。姑娘不在华音阁修身养性,来这边陲之地做什么,莫非也想做皇上的嫔妃?”
第五章乐莫乐兮心相知
琴言衣带微招,就宛如一片紫云落了下来,自是片尘不起。她向吴越王盈盈一礼,道:“王爷取笑了,琴言陆里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琴言猜王爷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抬头一笑,看了吴越王一眼,道:“若是琴言这样的怀心肠做了皇帝的嫔妃啊,就怕第一天就忍不住撺掇着皇帝杀了王爷,第二天就让你的老皇帝死在我的手上哩,那多勿好呢?我这个人就喜欢看着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才不想谁勿开心呢。”她言语之中略带了点吴侬之音,姣姣软软,说不出的妩媚好听。
吴越王淡淡笑道:“只要琴言姑娘答应了,我保证这些事情一概不会发生!”
琴言道:“噢,那琴言就更是弗敢去了。嫁了老皇帝不弄死他我勿开心,弄死他了你们又勿开心。反正总会有勿开心的,那多勿好啊。”
吴越王道:“既然姑娘没有这个念头,那就请让开了,不要误了我们恭迎圣妃。”
琴言轻抬双眸看他一眼,脸上依旧一副动人的媚笑,道:“圣妃?却不知是皇宫的圣妃呢,还是华音阁的圣妃?”
吴越王脸色一变,道:“难道这件事华音阁也想掺一脚?”
琴言抬袖掩口笑道:“陆里是华音阁想掺王爷一脚哩,而是看王爷肯不肯赏脸让我将阁主要的人带回去。”
吴越王看了吉娜一眼,道:“你们阁主想要这个小丫头?”
琴言一福礼道:“琴言就知道王爷神机妙算,自然不用我来罗嗦啦。”
吴越王冷哼一声道:“那你是不用想了。”
琴言轻轻抱琴,一手抬袖,俏指掩面,脸上显出无限委屈:“那王爷是想要琴言完不成任务,去受阁主的责罚吗?难道王爷忍心?”此人当真如胭脂捏就的一般,妩媚已入骨中,一行一动之间,尽是怡人荡意的万种风情,却偏生做得自然而然之极,浑然没有斧凿的刻意之感。
吴越王淡淡道:“素闻华音阁主卓王孙什么都是天下第一,江湖上更是推举为神一般的人物,本王早想拜识芝颜,可是仙山路遥,却从来没有这等机会。今日相遇,就来领教一下琴言姑娘的武功,看看强将之下,是否真的就无弱兵。”
琴言轻轻一笑,道:“言重了……莫非王爷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做我们阁主的敌人吗?”
吴越王双拳一聚,一道凌厉的杀气标出,厉声道:“你说什么?”
琴言猛觉一阵寒意沛然而来,脸上的媚笑再也挂不住,神色一惊,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吴越王一怒之下,也觉自己失态,当下袍袖一拂,满室骤然生暖,琴言啧了一声道:“王爷好功夫,但可惜气量稍嫌窄了些。”笑容甜蜜,仿佛情人之间的细语,却是让人怎么都无法生气。吴越王倒也不好发作。招手道:“欧阳健。你来会会这位姑娘。若是败了,也就不要回来见本王了。”
欧阳健方才被吉娜一掌击伤,正是一口怨气没处发作,见琴言衣带缓召,抱琴而立,真是妩媚入骨的样子。虽然琴言的名字欧阳建也曾听过,但一见之下,不由心想这种柔弱的女子,不过侥幸成名,论实际武功还能高到哪里去?顿时起了轻敌之心。走上前来摆了个丁字步,冷冷地看着琴言,似乎还不屑于先动手。
琴言半点也不瞧他,慢拨着弦音震出,她的声音也如这琴音袅袅,充溢了整个茶寮:“若是琴言侥幸赢了这位欧阳大哥,那又怎样呢?”语音软侬,似乎并不是在战场争杀之际,倒象是跟情郎软语相商。
吴越王傲然道:“你若是能胜得了一招半式,难道本王还有脸皮再做纠缠不行?若是你输了,吉娜姑娘却要交我们带走。”
琴言妩媚一笑道:“若我输了,王爷想要怎样,就怎样。”
吴越王也不去看她,只对欧阳建道:“琴言姑娘司职华音阁新月妃,手中古琴天风环佩,自唐代传世七百年来,名动天下,你要留心了。”
欧阳建向琴言怀中一瞥,冷笑道:“天下名宝,都应该珍藏在王爷的万宝楼中,琴言姑娘可肯割爱?”
琴言微微一笑,既不怒也不答话。
吴越王道:“天风环佩琴乃天下名器,唐时女剑仙卿舸无意中于蜀山凝碧岩上伐得一段万年古桐,后在隐居南溟之时用剑术剖开十里玄冰,于冰海底采出乌金,锻造成弦,共计二十年方成此琴。卿舸自幼精通琴术,寓剑法于琴音之中,创立一套武功,世称天风七叠。后卿舸将此琴和琴谱一起赠给当时华音阁主,而后飘然离去,泛余生于冰海之上,百世之下,犹称神人。后来天风七叠成为华音阁七种绝世神功之一,据说修习到极高处,亦可横扫天下。琴言姑娘华音阁新月妃子,幼得嫡传,本王尚且不敢小视,何况你?”
还没待欧阳建答话,琴言盈盈下顿,笑道:“王爷这一夸,琴言何以克当,自从宋末那场武林大会上,鄙阁月主傅菁弦以天风七叠对决武林盟主,虽侥幸一胜,但变宫,正羽两根琴弦却被震断,从此,天风七叠只传下来了五叠,到了琴言手上,自然更是十分神妙不得其一了。”
欧阳建冷笑道:“华音阁的武功自然是高明的,也不劳你随时再吹,我倒要领教那南极来的哑女送给你们前代阁主的信物,到底是如何厉害。”
琴言脸色一变,妩媚的眼睛顿时凛若秋霜:“既然欧阳校卫这样讲,琴言若不奉陪,怕是折不起华音阁的面子,琴言失礼了。”
语未完,纤指倏然在琴弦上一划,欧阳健猛觉数道凌厉的劲风袭至,有了吉娜前车之鉴,他倒也不敢大意,当下玄功暗运,呼的一掌击出,将前路来袭的几道暗劲冲开。左掌一圈,右掌一引,劲气内收为螺旋,一招潜龙腾渊,当胸向琴言击去。欧阳健的武功纯走阴柔一路,这一掌击出,满室寒气陡升,吉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却见琴言衣袂飘飘,随着欧阳健的掌风催送,起在空中,浑然不似血肉之躯。两只纤手按住琴弦,一阵丁丁冬冬的柔音响起,就仿佛春花乍开,雏鸟共鸣,野芳新发,弱柳含苔,使人不禁有出游之兴。吉娜舒了口气,就听吴越王曼声吟道:“春分惊蜇絮满天,云开日暖响丝弦。这一曲《春晓吟》,可称绝妙。”
琴言向他回眸一笑,琴音忽转清疏宽放,伶俐奔畅,峨峨忽有高山之意,汤汤而又做流水之磬。吴越王笑道:“好,你将我当成了樵夫了。”琴言雪腮之上梨涡浅绽,意似酬答,欧阳健只觉袭来的暗劲更加无声无息,忽强忽弱,缠绵柔软,一如琴言脸上的微笑,知道防守是防不住的了,当下拳势一展,蓬蓬蓬三拳击出。这三拳分三个方向,分袭琴言左右中路,就见琴言纵弹不息,身子微微一转,琴音忽然加大,莽然有千里平阔,浩淼森然之象,欧阳健便觉拳劲如石沉大海,暗呼不妙,还未来得及变招,一道大到不可思议的劲力凌空压下。危急之刻不及细想,身子着地滚开。那股劲力在地上一触,径直向欧阳健追袭而来。
欧阳健一闪、再闪,已到了墙边,避无可避,一声大吼,聚起全身劲力,要硬接这一来去无踪的招数。那劲力却在跟他掌接触之际,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欧阳健正收势不及,又一股悄无声息的力道自墙中涌出,他此时哪里还有变通的余地?一口鲜血标出,向前直跌出去。琴言轻轻一笑,曲子又变的轻松柔和,宛如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正在花园嬉戏。就听吴越王叹道:“姑娘武功变化多端,这琴艺也妙到不可思议。由渔樵问答而到沧海龙吟,阳关三叠追杀欧阳都尉,却由宫调变为商调,一阕寄生草就将他打得口吐鲜血,实在不由人不叹服。”
琴言又是微微一笑,突然丝弦错杂,拢总之声不绝,吴越王皱着眉头数道:“颤指、历音、摺分、勾抹、拂扫、擘托、轮指……”吴越王历数不绝,欧阳健已被杀的无还手之力。突听琴言柔声笑道:“你主子只顾买弄自己的才华,都不管你的死活了,我也就懒得理你,罢手吧!”
欧阳健知道不妙,顾不得再形招架,脚一点地,全速向上跃起。就听万千琴声归为一音,清越如笛,嘹响振耳,倏忽而来,就如一只无形的利箭一般,要将欧阳健钉在空中!
欧阳健只觉避无可避,恐惧之下,一声惊呼还未发出,眼前人影闪动,一只手凌空将这道箭劲夹住,却正是吴越王。就见他袍袖展动,将欧阳健的身形带住,目中神光暴出:“姑娘好功夫,本王来领教一招!”微一侧身,一记劈空掌隔了两丈余远劈至!
琴言就觉一道炽热的劲力从琴上升起,全身如受电击,知道不能抵挡,危急之中,将那柄天风环佩脱手飞起,飘然向后而退。吴越王并不追赶,手一招,天风环佩凌空向他飞至,被他真气激得清响不绝,赞叹道:“果然是好琴。”
琴言飘飘从空中跃下,笑道:“王爷的功夫,就是不显,琴言也知道绝不是对手。可是这一仗,是谁赢了呢?”
吴越王淡淡道:“自然是你赢了。你觉得本王的武功跟你们阁主比较起来,谁的更厉害些?”
琴言微微一笑道:“嗯,王爷问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这三几年来,我们阁主可从来没出过手,不象王爷这样好动。”
吴越王叹道:“世俗之事众多,这也是身不由己。琴还你,吉娜你也可以带走。草莽之地,龙蛇混杂,你不如到本王府中,想要什么样的前程,本王必不二言。”
琴言接过瑶琴,摇了摇头,道:“王爷的话我自然很相信,但我一个女子,要前程做什么?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听阁主的话,将吉娜带回去就可以了。”
吴越王叹道:“本王知道姑娘这样的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求得的。卓王孙好福气,有你这样的帮手。这一点本王是甘拜下风了。”
琴言笑了一下,并不作答。吴越王昂天一笑,道:“我们既然输了,就输得光明磊落一点。欧阳健,你输在琴言姑娘手中,不算你的罪过。去收拾一下,我们赶紧走了,免得叫别人说本王食言而肥,不是好汉的手段。”
欧阳健答应一声,吴越王飘然而出,长吟之声不绝,已经渐渐去的远了。琴言看着他的背影,轻轻道:“你让我到你的府上,给我个满意的前程,你可知我所要的并不是什么劳什子前程呢。”言语之中,神色颇为复杂。
飞云崖顶,四只拼凑在一起的眼眸从泉水中冒出,盯住吴越王的背影,突然之间,这四只眼睛一起露出种很清淡的笑容,这笑容中带着莫名的怨毒,又有莫名的欢喜,一阵如山中精灵般的细语飘了出来:“可恨的吴越王,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逼走了我的苍天令!苍天令是我的,谁都别想夺去,都别想!”
另一个声音跟着响起,沙哑刺耳之极,但来源之处与刚才那声音极近,竟似同一个人发出的一般:“这是件好事啊,因缘从何而起,就要由何而结。吴越王逼走了苍天令,那就可以从他手中得回来。”
第一个声音似乎被它说服,变得欢喜起来:“我在他心中看到了欲望。”
第二个声音道:“是的,他想做皇帝,他不但有欲望,也有力量,这样的人,正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可以借助他的手,达成我们的目的。”
第一个声音道:“以我们的神秘的力量,他必定会动心的,我们就拿辅佐他登基作为诱饵,必定会让他为我们聚合镆铘剑与苍天令的,那时候,我们就能回家了!”
第二个声音变得兴奋起来:“回家!我们可以见到我们的姐妹了!”
第一个声音道:“嘘!不要让别人听见。镆铘剑是我们的,苍天令也是我们的。谁也别想夺走!”
第二个声音急忙低了下去,悄声重复道:“谁也别想夺走!”
在绿草枯树的掩映下,两只生满了水藻般长发的头颅,同时笑了起来。
第六章与女游兮河之渚
吴越王已走,茶寮中寂无人语,琴言呆呆立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吉娜嘻嘻一笑,道:“琴言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坏王爷啊?”
琴言猛地一惊,铮地弦音一响,面色微红道:“我怎么会喜欢他!只是他肯就这么走了,倒真是想不到。”
吉娜撇了撇嘴,道:“说不定又到前面去动什么坏心思去了。这家伙不是好人。”
琴言微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懂得人的好坏。好妹子,我是华音阁贵州分舵的舵主,兼领新月妃之职。昨日有个黑衣人投简报书说你会带苍天令来这里,让我接应,并将你的相貌仔细描述了一遍。这苍天令乃是阁主志在必得之物,我大喜之下,一面遣骑飞报总坛,一面亲自赶了过来。天幸虽遇到了吴越王,却幸未辱命。好妹子,你告诉姐姐,苍天令是不是在你这里?”
吉娜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道:“什么叫苍天令啊?我不知道。”
琴言立即急了,惶然道:“那怎么是好!我已经派人报告阁主了啊,要是没有苍天令,我怎么吃罪的起?”
吉娜扑哧一笑,道:“瞧你急的。我这里有块破东西,就是不知道叫不叫苍天令,不如冒充来给了你们阁主,反正他也未必认识。”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柄青荧荧的令牌。琴言一见,立时破颜而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可真调皮,这可不就是苍天令么!我知道了,你是故意逗姐姐的。”
吉娜也靠过来道:“可是我看了姐姐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多逗了。姐姐好漂亮,我若是个男人啊,一定想尽了办法也要娶姐姐做老婆。”
琴言给她说的一笑,道:“你小小孩子,知道什么是老婆。赶紧走了吧,你身怀苍天令,我要亲自将你送入华音阁才是。”
当下琴言吩咐钜野跟雄鹿回去,雄鹿还想多送吉娜一会,琴言皱了皱眉,说不惯与男子同行,赶着他们走。雄鹿只好将东西留下,跟吉娜话了别,径自回转大熊岭。吉娜平时独自游玩惯了,这时倒也不很伤感,雄鹿和钜野却甚感难舍,走出好远了还回头张望。
一时茶寮之中就只剩下吉娜跟琴言两人。吉娜笑嘻嘻的,浑不觉有什么不自在。
琴言却叹了口气,颇有萧索之意,道:“人去楼空,我们也走吧。”吉娜恩了一声,顿了顿,道:“那这么多东西怎么办?我们一起拿走么?”
琴言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小的旗子,上面用锦线绣了张小小的琴,插在大车上,那旗只有巴掌那么大,看去一点都不起眼,琴言却很放心地拉了吉娜就走。吉娜疑惑地回头看着,走了几步,并不见车子行动,不禁问道:“琴姐姐,这车子怎么还不跟着我们走啊。”
琴言莫名其妙,问道:“车子为什么会自己跟着我们走啊?”
吉娜道:“那你在上面插旗子做什么?难道不是用法术让车子跟着我们走么?”
琴言笑道:“鬼丫头,我可不是巫师,哪里会让车子自己走?这是我们华音阁的令旗,看到这面令旗的人,自然就会将车子送到贵州总舵去的。”
吉娜想了想,道:“那他为什么要送呢?这么大的车子,好费劲的。”
琴言道:“他若是不送,可不是不要命了么?华音阁的令旗谁若不遵守,还想在江湖上行走么?这几年来,我们阁主的命令,江湖上再没有人敢违抗。不信你等着瞧,等咱们到了华音阁啊,只怕这车子早到了。”
吉娜又回头看了一眼,将信将疑。琴言淡淡一笑,道:“看你这么关心,不妨事的。华音阁富甲天下,大不了到时赔你一套嫁妆。”
吉娜笑道:“赔我一套嫁妆,我就把你嫁出去。我看姐姐早就有意中人了。”
琴言笑道:“小鬼,看你说的!”她抬头一望,道:“天色不早,赶紧走了吧,你身怀苍天令,我要亲自将你送入华音阁才是。”言罢拉起吉娜,向江边走去。
两人共乘一叶扁舟,顺江而下。
这一去溯清水江以上,从阮江而入洞庭,途路虽遥,但一路水光山色交相辉映,比大熊岭大不相同。越行景色越软,吉娜看得赞不绝口。两人共乘一叶扁舟,萧然而下,并不用什么舟子,也不备甚用具饮食。每到一处,才泊了舟,便有人具帖来拜。
看那些人威风凛凛,颇有气势,都是朗声通报,云是某某舵主,某某帮主,然后鸡粟美食殷勤献上,无一不是吉娜爱吃的。一献上之后,就匆忙离开,似乎崇敬之中,很有惧怕的意味。琴言淡笑地看着他们,并不多做应酬,他们居然也不介意。不免看得吉娜深觉奇怪。然而她是万事不萦于怀的,既然觉得合口味,自然拿起便吃,哪里管它是谁的?琴言更如司空见惯,毫不介意。每天对水抚琴,清香一柱,落落无言。水气远映着山光,带起清碧的涟漪,映在琴言的衣服上,自然又看的吉娜赞叹不已。不过这样的安适也不过一两天而已。贵州而去浙江,两下何止千里,水行平稳,一日不过百里路程。水面之上,无甚可玩者,清音虽然娱耳,然雅不是吉娜所爱,听的多了,反觉呱噪。苗山的一景一色,又在心中鲜活起来。遨游之心频兴。然而琴言就是不准她上岸游玩。
阮江东注牛鼻滩,再行就是鄱阳、洞庭。两湖沈波浩淼,绝彩丽辉,水天相映,融霞泻玉。苗山虽不缺水,但如此疑是出于天上、浑觉不在人间的洪涛巨波,却是从没见过。吉娜虽在烦闷之中,也看得心神一畅。琴言的琴音更是悠悠藐藐,每天除了吃饭的有限时间,都静坐船头,焚香弦语,不时因话答话,跟吉娜谈点风雅故事。吉娜反正跟琴言是说不到一块的,她那些酸溜溜的语言一律听不懂,只有俯在船舷上,拿手来舀着湖水玩。琴音淙淙中,就如无数暗桨横击水面,小船去渡如飞,鄱阳湖已过了一半。
时近中午,渐觉饥饿,当湖中央,四望连岸都不见,更没有往来的帆影。吉娜本就想看看这些免费送饭的究竟能送到什么时候,这时不由一喜。斜看琴言,正俯首引弦,浑不以此为意。吉娜得意了不多久,腹中渐渐饥饿起来。再看琴言,还是一无所觉。她是从没受过一点辛苦的,一觉饥饿,便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好受,终于忍受不住,大叫道:“饿死了!难道你就不用吃饭的么?”
琴言铮铮弹了几下,住手道:“急什么。总会送过来的。”
吉娜跳起来道:“人家为什么非要给我们送饭啊?又不是你们家的使唤丫头!”
琴言淡淡道:“想做我们的使唤丫头,他们这辈子是没这个荣幸的了。阁主当年传言天下,华音阁所到之处,天下予取予求,有不从者,鸡犬不留。开始自然没人害怕,但山东的曹大镖头、直隶的佛手银戟、湖南的潇湘剑客都死掉之后,就没人不害怕了。今天中午我们若吃得不舒服,湖南的英雄道三天之内就会灭绝。我想他们不会考虑不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虽然白道最近出了个武林盟主,吹得武功都到了天上去,但再厉害能有我们阁主的一半就算不错了。何况一个盟主能照顾到多大的地方?华音阁令行天下,也没见他敢说个不字。”
吉娜撇了撇嘴,道:“好大的威风!现在还不是没人过来。等到晚饭的时间吃午饭,我看华音阁也不见的多有面子。”
琴言不再理她,拂弦道:“杀戮将起,宜追清商。”一阕寂然而歌,水气上蒸为烟,几乎将整个太阳都遮住了,琴声缓缓在湖面上荡开,前音未息,后音又起,就如水波不断,增生不息。入耳辽阔深邃,听在饿得半死的吉娜的耳中,又是气得半死,不住地嘟着嘴道:“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弹这棉花的破琴。我真恨不得将这琴给摔了,免得还要再听一路子。”然而说归说,要她真的去摔琴,却还是不敢的。琴言也不管她,自顾自地纵弹不息。
舟行依旧迅速,吉娜无精打采地俯在船舷上,不时抬首道:“饿!”琴言也不理她。转过了一个山角,忽然琴音铮的一响,琴言住手不弹,默然静坐,吉娜道:“怎么了?”琴言缓缓道:“有杀气!”
吉娜一下子跳起来,道:“在哪里,在哪里!”
就见几十条船从他们身边掠过,向下游驶去。船上众人都是劲装带剑,显见是武林中人。三四十条船,怕不有百余人?琴言皱了皱眉头,隐约地就听那些人谈论着什么武林大会、杨盟主、孟天成,突然,风声袅袅,传来了“华音阁”三个字。琴言心头一震,伸手理了理琴弦,慢慢弹奏了起来。琴音袅袅,很细地在江面上荡漾了开。琴言暗中将内力灌注其上,那琴音与船上众人谈论的话语形成共振,瞬间变得清晰起来。琴言凝神细听,就听他们讲来讲去,似乎是孟天成从倭国盗回了一柄极厉害的宝剑,前些日子杀了几个人。引动了武林中的公愤,正在聚合几派的力量搜捕。这些人似乎也在其中,与孟天成相遇过,被打了个灰头土脸,抱怨不休。突然,就听一人道:“师兄,你说今日的武林大会,华音阁会不会派人来破坏?”
另一人笑道:“这武林大会就是为了对付华音阁的,还怕他破坏么?管教他来得去不得!”
剩余众人一齐附和大笑,琴言的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对付华音阁的武林大会?怎么自己从来没听说过?难道正道又要做什么蠢事?今日既然撞到了,说不得,要仔细打听好了,再向阁主汇报。她转头去找吉娜,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僵住了。
吉娜不见了。
四面积水空阔,扁舟一叶,这个小丫头就不见了。
琴言这一急当真不小。苍天令乃是阁主传索天下,志在必得之物,既然是吉娜得到的,那便须当让吉娜亲手交到阁主卓王孙的手中。华音阁规矩森严,琴言虽然贵为贵州分舵舵主,衔领华音阁的新月妃之位,却也不敢违背,因此,这苍天令一直放在吉娜手中,琴言可不敢私自收藏。这事若是阁主不知道还好,偏偏自己贪功,早就派人飞骑告知。倘若在约定的期限内不能将苍天令带回华音阁,恐怕自己难逃其咎!然而烟水茫茫,却到哪里找去?这可怎生是好?
琴言再也料不到吉娜的水性那么好,趁着她凝神聆听的时候,悄没声地溜下了水,就在那些船交错而过的时候,悄悄傍着那些船榜,准备等他们靠了岸,便来个溜之大吉。这一路子可将她闷坏了,有这么好的逃跑机会,哪能不好好把握?眼见琴言在船上惊惶地四处搜找,心下这份得意就不用说了。她也怕被琴言发现,于是将头潜入水中,随那船带着自己走。反正不管它要行到哪里去,只要不在琴言这里就可以。
桨橹唉乃,船也仍然是顺水而下。几十条船这么打横里排开,帆影点点,倒也真不好发现吉娜的影子。八月天气,水里不是很冷,吉娜悄悄地伏着,随船而行,随便听着这些江湖豪杰说些什么。就听他们谈来谈去,总离不开孟天成和镆铘剑,吉娜也就听得索然寡味。突听一人道:“你说这个孟天成跟我们杨盟主比较起来,究竟是哪个更厉害些?”
就听另一人答道:“孟天成虽然厉害,究竟也怪我们没用,这么多人都打他不过。他的剑术虽然了得,比起我们盟主,还是差着这么一大截。别的不说,就凭盟主一招不出,能让少林方丈昙宗大师心悦诚服地认输,那就不是孟天成所能比的。”
再一人不甚信服,道:“你们总说盟主多厉害多厉害,我怎么看不出来?就说他与昙宗大师的一场比斗,只走了几下步子,昙宗大师就宣布失败了,这也太容易了吧?我看杨盟主只怕跟昙宗大师颇有点瓜葛,两人商量好了摆架势给我们看的。”
先前一人道:“人那叫上乘功夫,讲究天下万物皆为所用,又讲什么不战而屈人兵,哪里是你我所能料及的?就算昙宗大师是故意相让,盟主与昆仑掌门的一场比剑,那总是实打实的吧?堂堂的六大派掌门之一,号称天外飞龙,平日里不把咱们倥侗派放在眼里,上次还打了我一掌,说是略示惩戒,还不是一样被盟主一招就连剑带帽子削成两半?赛后见盟主向他问候,这老小子还不得不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嘉奖后辈的样子,真是让我觉得痛快极了!就凭这一点,我是捧定杨盟主了!”
另一人道:“要说盟主的武功也实在是怪异,任是什么样的人,就没有走过一招的。据掌门回去说,盟主的内力也不是强到不可思议,剑招也不见得多么惊雷闪电一样的快,可就是眼看着来招躲不开想出招又怎么都伤不着他。无论什么样的来招,都是轻轻一挑就破了,还手一剑就不死即伤。你说盟主是不是用的妖法啊?”
先一人道:“这话就露怯了吧。要是妖法,咱们瞧不出来,难道少林掌门他们也瞧不出来么?我想杨盟主所用的,一定是把旷古绝今的宝剑,要不哪能那么厉害?你看孟天成拿着镆铘剑,就能一个打我们十几个,要是到了我手里啊,他孟天成还不是照样俯首帖耳,任我宰割。所以文人要的是笔墨纸砚,历代的古玩珍宝,咱们习武的呀,却就是这么一把绝世的宝剑。”
众人自然随声附和,连声道:“那是、那是!”
却听又一人长声叹道:“你们运气好,都见过盟主了。上次武林大会何等盛况,偏生我那婆子生孩子,非要我在边上伺候着,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到今天也只能听你们说嘴,半点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先一人笑道:“郝老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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