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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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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之试着闭上眼睛,只凭感觉去判断身边的方位。然而过了良久,他依然是一无所获。身边的一切都完全隐蔽于绝对的黑暗之中。或许周围布满了机关暗器;或许他就正好站在一块窄窄的巨石上,而周围就是万丈悬崖;更或许最强的对手就伺立于眼前,只等他一动,就发出致命一击。
然而,他已不能再等下去。因为他已经感到自己全身的力量宛如潮水退去一般,正在缓缓消失。他必须去寻找光源。哪怕这几乎是用生命在作赌注,但只要赌,就总有赢的机会。
于是他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他的脚刚刚要落下的时候,他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毫无征兆,仅仅只是直觉。于是他向一旁微微侧了侧身。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他耳边擦过,他虽然没有受伤,但束发已被打散。散发在那一瞬间披拂而下,挡住了他的脸。
杨逸之几乎是本能性的一抬头,第二剑又已向他咽喉横扫而至!几乎就在剑芒沾上他肌肤的刹那,杨逸之脚下突然平平贴地退出丈余远,那剑气猛地一盛,化为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壁,向着杨逸之退避的方向直逼过去。
地宫里没有剑光,没有风声,只有无所不在剑气和杀意。
就在杨逸之退无可退的时候,第三剑已悄无声息的从背后袭来。
正面的剑气虽盛,却无非是诱饵,而这身后之剑,才是真正的杀机所在。
杨逸之所有退路几乎都已被这一剑封死。
然而偏偏就在此刻,一道漠漠微光照亮了四周,他的身形已冲天而起,那道微漠的光华就在他掌中,化为一柄淡青色的光剑,劈空斩下!
只听“锵”的一声轻响,袭向他身后的那柄长剑被远远抛向空中,而后和这道微光一起跌入无边无尽的黑暗。
四周又变成一片浓黑的死寂。
过了一会,空气中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在空寂的地宫中显得极为清晰。
突然一个人朗声长笑道:“杨逸之,你虽然打落了我的剑,但是你终于还是受伤了!”
杨逸之默然不答。或许在平时,他能够避开这一剑,然而在无风无月的地宫中,他只能强行凝气成光,再因光出剑,所以终于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被这道无比凌厉的剑气所伤。然而更要命的是,为出这一招他已经耗去了大半的力量。
杨逸之尽力让自己的呼吸能如往常一样均匀,他绝不能让对手看出他的伤势。他虽然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但是伤痕太深,那滴血之声仍然点滴不止,宛如一盏催命的更漏。
那人悠悠道:“你不用再撑了,依你现在的伤势,根本撑不过半个时辰。”
杨逸之冷冷道:“是么?那你何不坐下来等我倒下?”
那人阴阴一笑道:“我不必。莫非你忘了,我还有一柄剑?”
杨逸之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普天之下,双手使剑的人并不多,而高手就只有一个,就是曼荼罗教内镇守梵天地宫南面的毗琉璃天。
在十年前杨逸之刚刚来到曼荼罗教的时候,此人已是姬云裳手下四天王之一。传说剑无论从他那一只手中使出,都可以让鬼神夜哭。而他的双手已到了可以左右互搏的境界。若一起出手,威力便能平添一倍,宛如两个顶尖高手左右夹击。
这样的对手,就算杨逸之全盛之时,再把战场换到光风霁月的夜晚,也未必有完胜的把握。
杨逸之缓缓道:“毗琉璃?”
毗琉璃笑道:“难为你还记得。只可惜我却不记得还有你这样一个师弟。”
杨逸之没有回答。他现在每一分精力都很宝贵。因为毕竟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而那些可答可不答的话,只可能让对方找出他的弱点所在。
毗琉璃也沉默下来,两人的身影被包裹浓浓夜色之中,宛如渊停岳峙,却又始终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良久,毗琉璃道:“梵天宝卷真的在你手中?”
杨逸之道:“是。”
毗琉璃冷冷道:“我本不相信天下有武功秘笈这回事。因为剑术之道,重在变通。战场上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可能让胜负易位,一个平庸之人就算将天下所有的武学宝典都推到他面前,也不可能成为剑术大家。要想变强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停的战斗。当你打败了所有的对手,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客,无论用什么方式都一样。”他突然冷笑了一声,道:“然而阴魔大人的话我不得不信,因为她是我一生中唯一打败了我的人。所以二十年来我一直很想知道,梵天宝卷里边到底写着什么。”
杨逸之淡淡道:“那你何不打败我,然后逼问宝卷的内容?”
毗琉璃道:“不必。因为我已知道自己无法修炼宝卷上的武功。虽然我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相信阴魔大人绝不是骗我。”他顿了顿,又道:“于是,我便很想看看,梵天宝卷上的武功在别人手上到底能有多强!”
杨逸之道:“你刚才已经看过了。”
毗琉璃冷笑道:“的确看了,但看得还不够。”
突然,黑暗中升腾起一点火光。虽然微弱,但是已足够杨逸之看清身边三丈以内的一切。
毗琉璃右手提剑,左手却拿着一个火折。火焰笔直升腾,照着毗琉璃那张铁青色的面孔,显得极为狰狞。毗琉璃缓缓将手中剑举起,道:“出剑。”
他手中那柄剑看上去极为普通,剑身透明,剑尖椭圆,宛如韭叶,却仿佛是无仞的。然而正是这柄无仞之剑,一旦握在主人手中,却宛如有了某种秘魔般的光泽。
大美不言,重剑无锋。浓重的杀意渐渐弥漫在两人之间。两人遥遥对峙,宛如过了亿万年的时间。
毗琉璃道:“你为什么还不拔剑?”
杨逸之道:“我本没有剑。”
毗琉璃道:“那你以何御敌?”
杨逸之道:“光、风。”
毗琉璃注视着他,缓缓点头道:“据说你平生御敌,从不出第二招?”
杨逸之道:“是。”
毗琉璃冷笑几声,道:“这次呢?”
杨逸之道:“还是。”
他最后这个“是”字一出口,毗琉璃手中的火光似乎突然跃动了一下。
猛然间,周围的光线一黯,杨逸之的身形已冲天而起!他手一抬,满天那微弱的光华似乎都已被聚在掌心,挥洒间,顿时已化为无数在的剑芒,在半空中织成一道无所不在的光幕,如惊涛骇浪一般,向毗琉璃席卷而至。
毗琉璃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青色似乎变得更深。他待到那屏剑光之幕已逼到胸前,突然自下而上,将手中的无仞之剑往前一扬。他的招式再简单不过,甚至也很难说的上美。然而杨逸之挥出的那道光幕竟然顿时被他劈裂为两半就在杨逸之身形落地的一瞬间,毗琉璃的身形却动了。他连人带剑宛如突然在空中抛起了一道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杨逸之头顶刺去。
这一剑来势实在太快,剑光一绞,杨逸之全身要害都在他劲力笼罩之中,这种速度可以说为杨逸之平生仅见。
天下以快致胜的剑客并不再少数,有些人一生中反复练的就是出招那一瞬,因为若你的招式、后劲不如别人,但却能在对方出手之前将之至于死地,那么其它的一切也就不重要了。因此道而享有盛名的人武林中至少有十个,其中传说最快的是华音阁的快剑洪十三、游走南疆的血刀客、据说已成地仙的餐霞上人。
然而这些人若来到此处,决没有能在毗琉璃攻出十招的时间之内还出三招以上。
卓王孙也不能。
或许姬云裳也不能。
这样的速度下,天下只怕已没有人能从剑气中躲开。而杨逸之站在原地,也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满天剑气瞬时当面扫至。正是因为他太快,杨逸之甚至连方才那一招都还没有使完,右手还凌虚放在空中。而就在这雷霆一般的剑气里,杨逸之的手腕似乎微微动动了。
一道淡白的微光就从毗琉璃的剑气的最盛之处冲天而起。
天地间仿佛顿时寂静下来。一朵暗红的血花默默盛开在光柱的尽头,瞬时就已凋零为漫天碎雨。
杨逸之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再也无法支撑,跌倒在地上。
而就在他对面,毗琉璃的身子似乎摇了摇,突然大笑道:“还是一招……我终究还是没能逼你出第二招……”他猛地双手将剑插入脚下的岩石,然后整个身子一软,倚了上去。他胸膛急遽起伏着,身体也颤抖不止,似乎正在承受着极重的伤痛。然而他仍没有放手,只因他决不能在敌人的面前倒下!
火折落在一旁,依旧缓缓燃烧着。
杨逸之倚壁而坐,等待着自己能站起来。他轻轻叹息道:“你本不该点这个火折的。”
毗琉璃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他脸上的青色正在急遽散去,神色反而显得安详起来,看上去竟然宛如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世上有很多事被人们加上重重装饰,反而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面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逸之缓缓起身,从毗琉璃身旁拾起那个火折,然后转身向前方走去,再也没有回头过。
杨逸之手上的火光已经越来越暗,而地宫的隧道却仿佛无穷无尽。
他甚至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把火折暂时熄灭,留下那最后一点,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然而他不能,因为他已感到周围沉沉的杀机。
杨逸之知道,就在这微微光芒可见的范围之外,一个人正如狼一样尾随着他。只待他手中火光一灭,就发出致命一击。杨逸之甚至能感到那双森寒的眸子就牢牢钉在自己的脖颈之上,然而当他猛一回头,这双眸子又完全的淹没在黑暗之中了。
然而,小小火折总会有燃烧尽的一刻。那人似乎就在不远处阴阴冷笑,等着杨逸之一步一步走入死亡之地。
火光微微的颤抖了两下,终于还是熄灭了。
与此同时,敌人那凌厉无比的杀招已然出手!
然而那人攻击的竟然不是他的要害,而是他的右手。
杨逸之皱了皱眉,侧身让开。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人的劲力明明已经错过杨逸之的身体,却偏偏能从空中无声无息的反折回来,再次向他猛扑而去。
杨逸之已经让了七次,似乎每一次都避开了,又似乎每一次都没有。那人的劲力出奇的柔韧,而出手的方式也诡异之极,宛如来自地狱的恶灵,一旦认准目标,就附骨难去,致死方休。
若只守不攻,迟早会有被他缠住的一天。
杨逸之手腕一沉,突然向那人劲力最盛处探了过去。因为他已感到这所谓最盛之处,也是其空洞所在。
然而就在他的手就要触到对方阴冷的劲气之时,却突然顿在了空中。
因为他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的手将要伸过去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圈套。
而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对方的劲气已猛地反噬而来。
杨逸之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冰凉,宛如被一条毒蛇猛地缠住,然后越收越紧。
杨逸之突然记起了一个人。同为四天王之一的毗留博叉。身白色,穿甲胄,手执红索,镇守梵天地宫之西。
这种索套由特异的材料制成,一旦被套住,用内力挣断的可能几乎没有。对于杨逸之来讲,右手被套住的结果,就只能是认输等死。那一瞬间,杨逸之根本来不及多想,猛地一弹,指间那枚已灭的火折已破空向毗留博叉袭去。
火折来势甚猛,毗留博叉也不敢硬接,侧身让开,而就在这一瞬间,杨逸之已从套索中脱身出来。
然而杨逸之的心却沉了下去。
在无边暗夜中,失去了火折,也就失去了光;失去了光,也就失去了胜利的希望。
毗留博叉冷笑道:“能从本座的套索中脱身,也算有几分本事。只可惜太故作聪明了一点。你以为提前熄灭火折,诱敌出手,本座就真的不知道么?”
杨逸之没有回答。
毗留博叉狠狠道:“本座平生最恨自作聪明之人!”他顿了顿,又道:“只因为本座少年之时,曾被一女贼所骗,更不幸的是,她居然和你一样,也姓杨!嘿嘿,你可知道她后来是何等下场?”
杨逸之没有回答。
毗留博叉干笑两声,森然道:“我解开她头发,将她活活勒毙,而后悬挂在房梁上七日七夜!她以为我是傻瓜,没想到聪明人往往却被聪明所误,你看她最后被自己头发勒死,可不正如蚕虫,作茧自缚么?”他又是一阵阴笑,声音却更加沙哑:“如今你岂非一样?小小把戏,还想骗过我的眼睛?而今火折已失,看你风月之剑从何而来。”他言罢猛一招手,那套索在空中一转,又向杨逸之袭去。
短短瞬间,那人手上又已攻出了十余招。比起毗琉璃而言,他出手的速度也并非特别快,然而杨逸之却始终无法看透他攻击的方向。因为他每一招几乎都能陡然变出十种以上的变化,而每一种都诡异之极,宛如毒蛇一般,阴险诡变,不可测度。
杨逸之似乎已无法还手,只是一步步后退,而他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失血、疲惫、力量的消散,让他每一次闪避都已力不从心,虽然他还能勉强躲开套索的追击,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法在毗留博叉眼中已无处不是破绽。
如果毗留博叉这个时候向他挥出最后一击,那他不死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然而毗留博叉偏偏要等。只因为他心中恨意极重,杀人之前都要惨加折磨。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每拖延一分钟,杨逸之全身所受的苦痛就会多加一分。而他心中的快意也就要大一分。若不玩赏到心满意足,他致命杀着决不会出手。
又已经过了二十招,杨逸之的衣服都已被鲜血和冷汗浸透,连后退的步伐也已经凌乱起来。
毗留博叉冷笑道:“被毗琉璃的剑气所伤,伤口会越来越深,痛彻骨髓,到时候,只怕你的手便不是用来拿剑,而是在胸前乱抓,生生抠出自己的心脏来!”
杨逸之只退不语,毗留博叉有些不耐烦,喝道:“够了!你若再不还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杨逸之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其实就算他现在出手,仍然没有机会。
转眼之间,毗留博叉手中的套索宛如妖蛇盘动,瞬间又已舞出了七种变化。杨逸之又向后退了七步。而就在第七步的时候,他足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然后是碎石噗噗滚落的声音——他似乎竟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杨逸之的身体不由晃了一晃,而这个时候,毗留博叉脸上森然一笑,最后一击已经出手!
那条套索在黑暗中猛地一抖,宛如一条吐露着森森毒牙的赤蛇,带着一种妖异的寒气,向杨逸之当头罩下!
毗留博叉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似乎已经听到对手颈骨在套索紧勒下碎裂的声音。然而他的笑容猛然间凝在了脸上——因为就在他的套索逼进杨逸之面门的时候,他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道火光!
火光虽然微弱,但是拿在杨逸之手中,就宛如有了无所不能的力量。
毗留博叉此刻的表情,就仿佛被自己的套索锁住了咽喉一样,他手上的动作也不由稍稍一滞。
杨逸之的风月之剑已当面扫至!
暗夜之中,一声爆裂般的碎响直震得整个地宫的在微微颤动,微弱的一线火光也在震颤中缓缓变暗。毗留博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对手的面容。
杨逸之散发尽皆濡血,脸上一抹暗红的血迹从额头直到唇边。他没有抬手去拭,也已无力去拭。
毗留博叉倒在崖边一块巨石上,胸膛不住起伏,喃喃道:“不可能……”
杨逸之慢慢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而后将手中燃尽的火折扔开。
毗留博叉嘶哑的声音里仍然尽是惊骇之意:“你从哪里来的第二枚火折?”
杨逸之淡淡道:“本来就只有一枚。”
毗留博叉愕然道:“那刚才……”
杨逸之淡淡道:“刚才我扔出去的,不过是一枚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子。”
毗留博叉顿时说不出话来,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他又如何能想到,杨逸之在生死关头从手中扔出去乃是一块石子。更无法想到的是,这个身负重伤的年轻人的心思竟然细密到如此程度,自己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为人所骗,没想到最后仍是被人用小小把戏骗了性命!
杨逸之叹息一声道:“本来刚才那一招我不过勉强出手,依你的实力,只用使出六成的功力,我就必然败落……然而,我的剑意未满,你的心却乱了。”
杨逸之刚才实际上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毗留博叉随意一击都能让他倒地。而那一纵即逝的微弱火光绝不可能让他瞬时恢复内力——就算将整个地宫顶盖揭开,让最强烈的朝阳全部照下来也不够!
然而,这一线之光已经足够扰乱了毗留博叉的心智。
而在这样的对决中,谁的心一乱,谁就已经败了。
毗留博叉默然了片刻,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轻轻道:“我本该早点出手的……”
他若能放开胸中那些恨意,早一点痛下杀手,杨逸之也许就等不到这个机会。然而,为了欣赏对手的痛苦,而将之逼入绝地,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冒险。
只可惜毗留博叉最后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却再也没有了改正的机会。
第二十四章、清宵孤月照灵台
杨逸之本来极不愿意再看到这具尸体。然而为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不得不仔细搜索毗留博叉身上每一件对他有用的东西。
然而他的手刚一碰到毗留博叉的衣服,心就陡然沉了下去。
衣料触手极为寒冷,显然为特殊的材料制成。杨逸之曾经在曼荼罗教中呆过,所以他非常清楚,这种产自曼荼罗山脚下的材质唯一特殊之处,就是不能燃烧。然而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又仔细向尸身上搜去。
毗留博叉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件可以燃烧之物,不要说火折,就连头发都已根根剃去。
显然,姬云裳在派出毗留博叉之时,就已断绝了杨逸之每一丝获取光明的可能。
然而姬云裳既然计算到了这个程度,本不该让毗琉璃身上带着火折的。也就是说,杨逸之在第一战的时候早就应该死了。而现在他的确还活着,唯一的理由就是姬云裳还不想让他死得这么快。
那么后边等待他的又是什么?既然他的一切都都被姬云裳控于指掌间,那么姬云裳的下一步棋子又会落向何方?或许,他的每一场胜利不过是一次更危险陷阱的引子,他就算能看破其中九百九十九个,却也还是逃不出一死。
杨逸之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而四顾周围,一切又已被无边无尽的黑暗吞没。他甚至根本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目前又应该去向何方。既然都是死,或许坐在这里,反而安稳一些。
然而杨逸之决定站起来,向正面自己的方向走去。
道路渐渐变得崎岖狭窄,又在某的时候突然开阔,就宛如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漫长隧道中穿行。杨逸之一手扶着石壁,这样至少他能沿着一个方向走下去,而不至于来回打转。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逸之渐渐觉得嘴唇发干,头也开始晕眩。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刚才到现在已经流了多少血。
毗琉璃的无仞之剑上似乎带着某种秘魔的诅咒,一旦被它所伤,伤口就永不会愈合。
他现在只想在这阴冷潮湿的岩石上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然而他知道自己这一躺下,可能就再也没有了起来的力气。
杨逸之扶着石壁,一步步前进。就在他已准备放弃的一刻,却突然摸到了隧道的尽头。
隧道的尽头是一扇门。一扇虚掩的石门。
杨逸之的手就扶在石门上,犹豫着是否要推开。
姬云裳既然已经将他所能想到、见到的一切纳入计算之中,这道门当然也不例外。
门后边到底是什么?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凌厉暗器,还是连钢铁都能碾碎的巨力机关?或者是剧毒的烟瘴、早已埋伏在门内的数十位高手?
更或者就是姬云裳本人?
而杨逸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遇到哪一种,自己都绝无逃生的可能。
他的手就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有千万年那么久。他全身都已湿透,也不知是血还是汗。
终于,他还是轻轻一推。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眼前还是一片空寂的黑暗。
隧道的尽头是门,可是门的后边还是隧道。难道这个只是姬云裳对他开的一个玩笑?
从绝望中给你一个莫大的希望,让你有了拼命的勇气。然而当你把生命都当作赌注押了下去之后,猛然发现那个希望实际上不过是个敌人故意设下的泡影,你的勇气也就成了自作多情。这是一种莫大的嘲弄,也是对人意志的莫大的摧残。
杨逸之阖上眼睛,他似乎能像想到姬云裳就在不远处讥诮的望着他。
然而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迈了三步。
身后传来一种极其轻微的响动,杨逸之心中一凛。他猛地转身,一伸手,却发现刚才的门竟然已经合上了。
他用手在四壁,门缝,头顶,脚下迅速摸索了一遍,然后默然站在原地。
他所在之处,竟然是一座一丈见方的密室。而这座密室八面竟然有七面由精钢铸成,每一面都足有三尺厚。只有那道石门是用整块金刚岩雕成,刚才他迈出的三步,正好是门的阳面到阴面的距离。
更为可怕的是,密室的八面都严密吻合,连一条缝隙都没有,不要说一个人,就连一丝空气也出不去。同样,也就没有空气能进来。
所以,杨逸之或许不用等到饿死,渴死,或者失血过多,单单是窒息就足以致命。
杨逸之知道这座密室他已不可能打开。天下也没有人能打开——就算姬云裳本人被困其中,也只有坐以待毙。
于是杨逸之干脆盘膝坐了下来。
他决定等。
等死对于一个人来说也许是天下最漫长且痛苦的事,但对于想看他死的对手也是一样。他知道对方必定会忍不住打开石门来看一看他究竟死了没有。而他只要能比他的对手更有耐性,他就能看到石门重启的一天。
他估测,若不吃不动,屏气离形,这里的空气还足够他七日之需。
这些都已注定之后,事情的唯一变数就是,他的对手到底能等几天。
这已不是他能改变的。
杨逸之静静的坐在密室里,将呼吸调节到最微弱的频率,仅仅能维系身体存活的需要。一开始他用自己的脉搏来计算时间。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他开始想起很多事。
幼年的时候,他根本记不得自己有过游戏玩耍的日子。每天从五更到深夜,他应该做的就是跟着先生读书、练字,直到傍晚才能见到父亲退朝回来。而父亲只不过板着脸,课问他今日所学,然后再留下一道经国济世类的题目,作为晚课,稍不如意,就会家法加身。到后来连先生都忍不住为他隐瞒,于是他的先生也就换得很快。
母亲倒是时常会给他讲一些《左传》、《史记》里的故事,无非是想让他日后忠君报国,解民倒悬。然而他童年时候,唯一可以成为快乐的记忆,就是和妹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他十四岁的时候才第一眼见到自己的亲生妹妹杨静。十五岁那一年他就被父亲赶出家门,流浪江湖。他本来想带着杨静一起走的,但终究没有。
十年后他得知了她的死讯。
他在蛮荒瘴疠之地渡过了整个少年时光。嘲笑、冷眼、还有身上的累累伤痕,几乎让他心中的每一寸都僵硬了。他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原因只有一个:自己是兵部尚书杨继盛唯一的儿子,决不能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终于从充满瘴气蛮荒的曼荼罗阵中逃了出来。几乎一踏足江湖,他就莫名其妙的坐上了武林中万人觊觎的最高位置,然后便置身于最纷繁芜杂的关系网罗之中,再也脱身不出。
实际上,他绝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深知自己出任武林盟主实在是个阴谋,背后牵扯到武林各派极其复杂的利益纠葛,他并非看不透,而是不愿意去理。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要做成一件事,自己必须具备一定的实力。所以无论最初各大派元老们的意愿怎样,这个年轻人还是一步一步的将事情笼络在自己手中。
或许他的风头远不如华音阁主卓王孙那样盛,但点滴做来,也足以让封住那帮元老的口。
仅此而言,在近几十年的江湖上,他也算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白衣如雪,名士风仪,这是江湖中人对他的评价;武林盟主,少年得志,对敌只出一招的不败战绩,更是让武林中每一个年轻人艳羡不已。
谁又能想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如今就被囚禁于丈余见方的密室里,眼睁睁的等着死亡降临?
早知如此,或许还不如在大威天朝号的时候,就与卓王孙提前决战于海上。
热血染尽碧波,也比在这里缓缓流干要好。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这种懊恼和沮丧几乎化为了愤怒。在一片毫无希望的黑暗中,默默数着自己的脉搏来计算死亡的来临,未尝不是一种奇耻大辱。杨逸之有几次都忍不住想跳起来和这件密室拼个鱼死网破,或者干脆一剑洞穿自己的心脏,但是他始终一动也没有动过。他知道,忍耐如今已是他唯一的武器。
第四天,杨逸之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支撑,全身宛如虚脱一般,每一处神经都在急遽衰竭。死亡的恐惧已化为实体,沉沉压在眉睫之间。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前一刻就已经死去了,那微弱的脉搏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生前的回响,然而他还是没有动过。因为在一切倚仗都失去的时候,他应该做的,就是彻底抛弃这些,更倚重自己本身。
第五天,痛苦竟然渐渐退去,一种虚幻的喜悦反而涌上心头。他开始幻想对手打开石门的一瞬间。他足足想了七百多种可能,三千多种变化,以及在这些变化中,自己如何能够一击而中,冲出密室。在这过程中,他似乎能听到自己衰竭的心脏突然变得异常兴奋,似乎就要从胸腔内跃出。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这种激动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可能撑不到第七天。如今,每一分的时间都是无比宝贵。
第六天他的身体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也就是说,他可以在完全的黑暗中看到、或者说感到一些东西。一开始虽然极为模糊,后来就慢慢清晰。密室的高度、宽度,石门的颜色、花纹,甚至自己此刻的坐姿、神态他都能清楚感知。他一开始因此而惊喜,但后来又慢慢恢复了常态,将这个当作是自己早已有之的力量,只是以前都被忘记了。
因他失之又因他而得之,何喜之有?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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