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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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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尤其和气。这也是月纺对他不放心的地方。今天他一反常,大家立刻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关键性。女人们哭哭啼啼地回到食堂,孔太平让事务长大张旗鼓地到镇委院门前的商店里搬回四箱啤酒,然后自己带头上阵,举着酒杯同大家一起闹。税务工商的干部酒量一向不错,孔太平又让镇委会一些会闹酒的人也加入其中。一时间,食堂里碗盏叮当人声鼎沸,转眼间四箱啤酒就喝光了。孔太平让事务长再去搬两箱。事务长搬了啤酒回来时,悄悄告诉孔太平,说是外面有些人借故办事,在偷偷地看动静。孔太平心中有数,让他别着这个急。事务长刚走,老柯又凑过来,提醒孔太平是不是稍加收敛,这么大吃大喝传出去影响不好。孔太平说有时候大吃大喝是一种很好的工作方法。

一顿饭用了两个小时,六箱啤酒全喝光了。大家都很高兴,连那几个挨了训的女人也都带着醉意说孔太平工作确实有方,跟着他,她们愿意指哪打哪。

孔太平没有醉,他只喝了很少几杯酒,看见拐角处有人在偷偷张望,他故意大声说:“下午依然是一边休息一边待命,一过四点钟就行动!”

太阳刚一偏西,广播喇叭里就说离镇委会下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三点过五分,镇委大院对面商店的老板第一个将罚款送来了。紧接着交罚款的人像穿珍珠一样,一来就是一串。交完罚款,他们都要问一个相同的问题:罚款以后还会不会吊销他们的营业执照。税务所和工商所的人听了很奇怪,他们从没有说过要吊销谁的执照的话。孔太平不让他们将谜底揭穿,他要他们对那些人说,现在个体户太泛滥了,该关的就要关,该管的就要管。这话一点也没有违反国家政策,但从孔太平嘴里说出来时,却有一股杀气。孔太平再次强调,现在这个时候,当领导的就是要时时透露一点杀气给人看。

孔太平看着小赵的登记表上已有了整整四十个人,抽屉里的现金塞得满满的,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正在开心,派出所黄所长急匆匆地闯进来。

黄所长腰里吊着一把手枪,见了面就嚷:“孔书记,你可不能将我们的油水揩干净了呀。”

孔太平说:“哪里哪里,我们绝对保证只收今天一天,以后的全归你。”

黄所长说:“我们哪有以后,不到天黑就会收光的。”

孔太平说:“不会的,绝对不会。小赵,我们收了多少人的罚款?”

小赵心领神会,马上说:“才二十多个。”

黄所长说:“赵主任,你别太小瞧我们的侦察能力了,你们已经收了三十九个人的罚款,正负误差不会超过两人。”

孔太平心里吃了一惊,他怕事情搞僵,忙说:“我们也没料到局势会变化得这么快。”

黄所长说:“孔大书记别说挖苦话!我们有我们的难处,枪杆子不能对人民专政。人民公安只能保护人民,不像你们,人民政府专管人民。”

孔太平说:“都是为共同事业效力卖命。我看这样,镇里这边就收到现在为止,剩下的都让他们去派出所。”

黄所长很干脆地说:“不行!”

孔太平一见黄所长的态度很强硬,就先拐个弯说:“要不这样,剩下的还是你们收,至于我们已经收了的,找个机会,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他这边一软,黄所长就不好再强硬下去,但他要求今晚就开始协商。孔太平想了想,见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答应他。黄所长一走,孔太平就叫小赵先将现金送到银行里存起来。小赵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一个人不敢去,就叫小许开车送。他俩刚上车,马达呜呜叫着没有发动起来,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孔太平拿起话筒一听,竟是赵卫东。

赵卫东上午出了镇委大院,其实并没有回去。孔太平心想赵卫东果真不好对付,竟会猫在镇里隔岸观火。赵卫东说,他刚得到消息,派出所准备半路拦劫,将镇里收到的罚款控制在手里,争取分配的主动权。黄所长判断镇委会的人不敢将这笔巨款存放在办公室,一定会在天黑之前送到银行里去,所以他已派人在工商银行与农业银行附近分别把守着。孔太平不便问他躲在哪里。赵卫东说清楚了解到的情况后,要孔太平再让小赵给他家里打个电话,说明他上午没有回家休假是因为镇里有突发事情,今晚他会回家的。赵卫东带来的消息让孔太平心里很恼火,他没料到黄所长竟如此胆大包天,想对党委和政府动武。恼火之余他又有点不相信。

孔太平让小赵将全部现金从车上拿下来,又让小许步行出去转了一圈。

小许见到的情形真如赵卫东所说。不仅银行门口有派出所的人,就是镇委大院门口也有一个拿着对讲机的警察在望风。

孔太平不由得对赵卫东心生些许谢意来。他地想了一阵,很快就有了冷静应对的办法。首先他亲自给教委、电视台和县里的二把手萧县长打电话,请他们今晚来鹿头镇参加一项重要活动。然后他让小赵坐上吉普车,到两家银行门口去逛一趟,将黄所长的人从镇委大院门口调开。小赵和小许一动身,大门口的警察果然尾随而去。趁此机会,孔太平叫人赶紧去叫教育站的何站长来商量要事。一切安排好,孔太平见还有点空,就打电话问洪塔山上午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洪塔山不肯在电话里说,非要与孔太平面谈,孔太平只好让他来一趟镇委大院。

在等候镇教育站何站长的空隙里,孔太平听完洪塔山要说的事。

洪塔山的养殖场里,昨天来了几个客户,偏偏田细佰正在甲鱼池旁边的棉花地打农药杀虫。洪塔山怕被客户碰见会有不利因素,影响签订销售合同,便亲自去找田细佰希望他稍缓两天再打农药。结果双方几乎发生了冲突,田细佰差一点用锄头敲碎了洪塔山的头。听说舅舅如此莽撞,孔太平在心里又气又笑,他答应明天抽空去处理这事。两人分手时,孔太平告诉洪塔山,他写了一个条子,答应给人一些甲鱼苗。洪塔山用词很漂亮,他说只要是孔书记的指示,他绝对百分之一百二十地照吩咐办。

洪塔山刚走,教育站何站长就来了。孔太平非常严肃地先要他用党性来做担保,然后才告诉他,无论他想什么办法,一定要紧急通知全镇各学校校长,晚上八点钟准时赶到镇委会会议室开会,而且必须保密,开会之前不能让消息走漏给外界。何站长有些摸不着头脑,孔太平不肯透露半点信息,只说绝对不让他们吃亏。何站长琢磨着真的有好处,就跑到镇外的必经之路上,分别告诉各个村的人,让他们给村小学校长捎信,可能有民办教师转正指标下来,要连夜讨论。

4

从何站长告诉第一个人算起,到最后一位校长赶到教育站,总共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来得最早的是镇完小的杨校长。镇完小没有民办教师,但杨校长意识到这个会可能有其他目的。他问何站长时,何站长摆着手叫他别瞎猜,免得让自己犯错误。杨校长不管这个,继续追问是不是镇里想用那笔赌博罚款补发教师工资。何站长一方面叫他别再说下去,一方面承认这种推测有道理。现在的事没有比钱的问题更让人敏感了,何况又是从派出所荷包里掏出来的钱,那敏感程度更要翻倍。其他校长来了后,他们就不再说这个。校长们争着问有没有文件。何站长哪有文件给人看,就说到时候由有关领导亲自传达。

校长们还没到齐,派出所黄所长闻讯赶到教育站。黄所长是来帮一个亲戚开后门的,他那个亲戚当了十几年民办教师,弄得做起事来高不成低不就,除了转为公办教师,教一辈子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何站长挺认真地将黄所长亲戚的情况了解了一番,并记在笔记本上。

黄所长将其他人打量一下后忽然问:“怎么中学唐校长没来?”

何站长本是将中学给忘了,他下意识地撒了一个谎:“中学里没有民办教师。”

虽然是急时逼出来的话,倒是天衣无缝。黄所长走后,何站长愈发感到杨校长的推测有道理。八点钟时,何站长带着一帮校长来到镇里。找了一个机会他悄悄地将这一切都说给了孔太平,并重点申明自己是领会到领导的意图以后,有意不通知中学唐校长与会,免得引起黄所长的怀疑。孔太平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反说他是画蛇添足,不让唐校长来才让人怀疑。何站长想一想终于悟出道理来:现在哪个会议不是毫不相关的人坐半屋子,来与不来是对领导的态度问题。看着何站长灰溜溜地走到一边,孔太平心里又有些感叹,他觉得文人自作聪明时真是又可嫌又可怜。

这时,黄所长带着他的两个副手全副武装地走过来。

孔太平老远就冲着他们笑,并大声说:“天气这么热,还这么注重仪表。”

黄所长说:“我这是向税务所和工商所学来的,有些事情是得用点威慑力量。”

孔太平说:“要是你威慑到党委和政府头上,那可就要犯大错误哟!”

黄所长听出这话的分量来,他不甘示弱地说:“要不要我们回去重新打扮一下,再找几个小姐陪着来!”

孔太平见好就收,他说:“不用不用,我们这些作地方领导的还巴不得请两名警察站在门口哩!你们一威风,我们也跟着有英雄形象。”

听到这话的人都笑起来。孔太平趁机将黄所长等三人请进办公室。一会儿,县教委主任、电视台记者和萧县长全都到了。孔太平让记者们先打开摄像机,一边介绍情况,一边让记者们采访做节目。孔太平开门见山地对着摄像机镜头说,他代表鹿头镇五万人民,感谢镇派出所在自身经济状况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仍向全镇教育系统捐款人民币十二万元。黄所长的反应一时没有跟上来。摄像机的强光一照,三个人都有些发呆。萧县长表扬他们的话,他们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孔太平请他们一起到二楼会议室同全镇教育界的代表见面,走出办公室,室外的凉风一吹,他们才清醒过来。两个副所长借口上厕所,一去不回。

黄所长挨着萧县长,他不敢开溜。在聚光灯的强光下,黄所长满头大汗地将孔太平交给他的一大提包现金,转交给何站长,接着又在十几位校长的掌声中,说了一些堂皇的话。何站长没想到教育站会在一夜之间发财,不用人请便抢上前去,抱着大提包情绪激动地对着摄像机大声说着感谢的话。黄所长趁人不注意,踢了孔太平一脚。

孔太平没有还手,他小声说:“你应该感谢我让你出了名,他们说了,这条新闻可以上省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另外上地区和省的日报一点问题也没有。”

黄所长说:“你不该设下圈套让我钻。”

孔太平说:“我这也是没办法,镇财政太穷了。”

黄所长一语双关地说:“只怕是到时候有些事我也没办法。”

捐款仪式一结束,黄所长就走了。这时,校长们已知道民办教师转正通知完全是编造的,惹得他们一个个有喜有忧。喜的是拖欠的工资终于到手了,忧的是回去没法向民办教师们交代。萧县长只对结果满意,对过程则提出了批评。孔太平说,如果县里给鹿头镇一百万,他绝对保证一切都照党纪国法办事。他还说正确路线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批评归批评,萧县长也明白基层干部的难处,他说自己在理论上是绝对不支持这种作法。正经话说完以后,萧县长就要孔太平付给他当演员的劳务费。

孔太平听到大家都跟着萧县长喊他孔导演,正要笑,萧县长又说:“孔太平,这一招你还得多练练,练精一些,像段人庆一样到外面去施展,不要总在家门口同自己人斗心眼。”

孔太平知道段人庆与萧县长的关系很铁,便趁机点了一下:“段人庆有萧县长亲自点拨,名师当然出高徒,我可是个老实砣子,什么事都得去问自己的心。”

萧县长也不真不假地说:“那只怪你不省事,三大作风早改了还不知道。”

孔太平是这次出外考察时才听说有这样一个流传很广的段子。它将先前的三大作风,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改为理论联系实惠,密切联系领导,表扬和自我表扬。当时在场院的人,没有一个不说改得好的。孔太平哪敢与萧县长多说这样的话,他见好就收。

送走萧县长,大家跟着一一告辞。何站长也想走,孔太平叫他先留下。待萧县长他们都走了,孔太平将何站长叫到办公室,当着老柯和小赵的面,他要何站长将十二万块钱中分出四万块钱给镇里。何站长有些不情愿,他觉得教育站将各方情意都领了,得到的好处不能打折。孔太平不说话,只是阴着脸坐在那里。小赵和老柯不停地劝何站长,要体谅孔书记的一片苦心,没有孔书记这破釜沉舟的一招,拖欠的工资可能再过一年半载也没钱发放。

何站长说:“这钱本来就是镇里要给的,现在名义上给了十二万,可实际上只得到八万,这之间的亏空,是教育站背不起的黑锅。”

做了半夜工作,何站长还是不松口。

孔太平火了,他指着何站长的鼻子说:“老何,你别给面子不知道要。十二万都给你,你也多得不了一分钱。我要四万也不敢全贪污。就这样定了。就现在,你数出四万给赵主任。”说着他一甩椅子到院子里乘凉去了。

他刚坐下,孙萍就将自己的躺椅搬过来。两人相距不远也不近。孙萍告诉他,镇里对今天发生的两件事反响很强烈,群众都说孔书记真有水平,一天时间就将当今最霸道的人和最难缠的人都摆平了。孔太平问孙萍还听说其他情况没有,孙萍说别的没有,就只看见赵卫东在街上拦住萧县长的车,似乎是回县里去了。孔太平心里又有些不爽,萧县长在县一中当老师时,赵卫东是他的学生,两人一路同车,也不知会说些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孔太平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开口问孙萍在地委组织部有没有比较好的关系。他以为孙萍会理解自己的意思,哪知孙萍只说了她有一个校友在组织部当干部科科长,然后就没有下文。干部科正好管着孔太平这类乡镇干部的升迁,孔太平不由得趁着夜色将孙萍多看了几眼。

小赵在远处咳嗽一声后才走过来,说何站长已答应了,但何站长希望孔书记表态,在镇里财政情况好转以后,采取某种形式给教育站补上这四万块钱。

孔太平毫不犹豫地说了两个字:“没门!”过了一会儿,他又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先例不能开,党委和政府不是个体商店,不可以讨价还价。”

小赵回屋不久,何站长一个人提着大提包出来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同孔太平打了个招呼。孔太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将他叫住,然后又叫起小赵和老柯过来,他要小赵和老柯护送何站长到银行去,将钱存起来,以免出现意外。

何站长苦笑着说:“别人抢劫偷盗我都能对付,我只怕你孔书记。”

大家都以为孔太平要发脾气,谁知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老柯从银行里回来后,坐在孔太平的竹床上,两人说了一通悄悄话,老柯告诉孔太平,赵卫东这一阵在镇里放风说孔太平要回县里去当商业局长。孔太平心里响了一下。镇委书记去当商业局长,看起来是平调,实际上是降职使用。这种类似的职务一般只给乡镇长,书记如果没有提拔也会安排到人事、财税、公检法等要害部门,或者去大委大办,否则就有问题了。孔太平明白昨晚回来时的冷清场面,一定是这个原因,他没有责怪老柯不及时通风报信,老柯有老柯的难处,与他太亲近了,万一赵卫东当了镇委书记,他的处境会不妙的。他原谅老柯,还因为今晚的气氛已发生了变化,大家公开地说鹿头镇惟有他孔太平才能镇住,别人都不行。他对后面这句话感到特别舒服。但他心里还是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让赵卫东出一回丑,杀杀赵卫东身上的那股邪气。他将小赵叫来,问他知不知道赵镇长现在哪里。小赵这次真算见识了孔太平的厉害,他不敢说假话,如实说赵卫东晚上才回去,整个白天赵卫东都在财政所同人下象棋。小赵说赵卫东是担心镇里今天有事万一用得着他,才没有走的。孔太平心里清楚赵卫东一定是打算出来收拾残局的。他没有将这一点戳穿,他心里在担心赵卫东将财政所控制得太死了。镇里分工,他管人事干部,赵卫东管财政金融。他在内心作检讨,今后对赵卫东分管的这一块也不能太放手了。

夜深以后,院子里静下来,天上的星星此时格外明亮。孔太平又想起小时候在河滩乘凉,有人喊狼来了的情节,他觉得如果现在能找到这个人,肯定十分有趣。

半夜过后,孔太平朦朦胧胧地感到有人用什么东西往他身上遮盖着。他以为是孙萍,睁开眼睛一看,是妇联主任李妙玉。李妙玉只弄了很少一点衣物套在身上,月光将她那还没有生过孩子的身子,完全投入孔太平的心里。李妙玉有意无意地用手在他的脸上抚摸几下,然后小声说:“怎么睡得这样死,连露水打湿了脸都没感觉。”他没有做声,飞快地将眼睛闭上。李妙玉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孔太平平放在竹床边上的大腿,不时感到李妙玉那有些滚烫的大腿的撩拨。从今年开始,李妙玉已有好几次向孔太平作这方面的暗示。这一次,他依旧装作不知道。院子还有别人,李妙玉站了一阵,只好独自走开。孔太平翻了一下身,望见孙萍睡在离自己只有几米的竹床上。李妙玉虽然胆大,在外乘凉睡觉时,只敢侧着身子睡。孙萍在城里呆过,不怕暴露自己身上的隐秘,仰面躺在竹床上。从孔太平躺下的地方望去,那对乳峰正好与远处的鹿头山顶峰连为一体。

孔太平第一次感到女人不要情感也会产生对男人的折磨。再次睡着不久,洪塔山又匆匆跑来。洪塔山不像李妙玉那么温柔,他一上来就扳着孔太平的肩膀猛地摇个不停。接着也不管他是否完全清醒,急如星火地告诉他,派出所的人将他的客户全抓走了。

孔太平迷糊地问:“为什么抓他们?”

洪塔山用极小的声音说:“因为请了几个小姐。”

这话让孔太平一下子惊醒了,他翻身坐起来。听洪塔山从头到尾细说,为了招待那几个客户,洪塔山专门从省城请来几个有品味的小姐。这事以前也没少做过,派出所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这一次洪塔山也像先前那样,提前往派出所送了十几箱饮料,说是给他们降温消暑,其实就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打个招呼达成默契。哪想到半夜刚过,派出所的人突然对他们下了手。养殖场四周围墙上架有铁丝网,派出所的人也做得出来,居然像特务一样剪断铁丝网,从围墙上爬进养殖场,又用麻醉枪将几条大狼狗放倒,顺顺利利地钻进客房里,将那些男男女女光着身子逮走了。洪塔山断定黄所长如此出尔反尔是想报复孔太平,因此这事非得由孔太平出面调解。

孔太平身上感到一股凉嗖嗖的寒气在弥漫,转眼之间浑身上下又有一种火燎火烧的感觉。黄所长这一招实际上是冲着孔太平的咽喉而来。养殖场提供着全镇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有时竟达到百分之六十左右,而这几个客户又保证了养殖场销售额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孔太平朝洪塔山要了一支烟,搁在鼻尖上嗅了一阵。

恢复冷静后,孔太平朝四周看了看。孙萍好像醒了,那对乳峰被她翻身压在竹床上。李妙玉那里也有动静。好在男人都睡得很死,特别是饮事员老何,因为有人打扰,他的鼾声反而更响了。孔太平再次压低嗓门,他要洪塔山严格控制此事的知情范围,对养殖场内部的人要把话说绝,谁将此事告诉第二个人,就立即开除出场。对外部的人除了孔太平自己,暂时谁也不要说。孔太平估计,派出所那边也不会将此事大肆渲染,甚至有可能同样严格控制此事的知情范围。

洪塔山回场处理内部事宜后,孔太平一个人想了好久,才决定将此事扩大到小赵那里。他叫醒小赵并对小赵说这事到他那里应该划上句号,包括赵卫东暂时都不要让他知道。如果小赵做不到这一点,什么时候走露风声,什么时就让他卷起铺盖到汤河村去代理村支书。孔太平带着小赵一刻不停地来到派出所门时,派出所屋里屋外一片漆黑。他们对着紧闭的大门叫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孔太平心里窝起一团火又不能发泄,他强忍着让小赵别再叫了,干脆回去睡觉,明早再来。

天亮后不久,洪塔山又跑来了,他告诉孔太平,五更时分,场里值班人员接到一个叫邓松的客户家里打来的电话,因为债务纠纷,邓松的老婆被几个江西人绑架了,若不赶紧回去想办法,对方有可能撕票。洪塔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半醒不醒的孔太平就往外走。

孔太平生气地摆脱洪塔山,他说:“总不能连脸也不要吧!”

孔太平刷牙时,洪塔山一直在旁边催促着说:“我的好书记,你动作快点吧!你的牙齿都赶得上田毛毛的漂亮牙齿了,不用刷得这么仔细。”

孔太平心里其实也急,所以才没察觉洪塔山为何在这时还能想起田毛毛。他顺着洪塔山的话说:“就因不仔细,你才长了这一嘴的狗牙!”

到派出所的路上,洪塔山将自己如何在场里作的安排,一一对孔太平作了汇报。孔太平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就说他是亡羊补牢。派出所半掩着的大门前,一只肥猪正在拉屎,热腾腾的白气升起老高。孔太平正要吆喝,从门缝里飞出半截砖头,砸在猪身上发出肉奶奶的一声响。大肥猪一下子窜出老远。黄所长应声从门缝里走出。三人碰面时,孔太平率先冲着黄所长笑了几下。

黄所长拿着一把扫帚说:“孔书记和洪老板一大早结伴而来,是不是向我们这些穷公安捐赠点什么?”

孔太平说:“黄所长别叫穷,我们不会朝你要吃早饭。进屋说话吧!”

黄所长做了个手势将他们请进屋里。派出所办公的地方的确有些寒碜,两只破沙发上,几团黑棉絮从窟窿里往外翻着,水泥地面上大坑连着小坑,办公桌上油漆已经剥落了许多,上面印着的还是有关人民民主专政的毛主席语录。

“没想到黄所长这样艰苦朴素!过几天闲了到养殖场去走走,我送几套办公用品给你们。”洪塔山冲着黄所长讪讪地说。

“没什么,艰苦点好,免得落下腐败的嫌疑。照我办案的经验,只要是你们这样的人主动登我的破门槛,一定是有事相求。”黄所长板着脸不肯接话。

洪塔山忙说:“请黄所长高抬贵手,将我那几个客人放了。小弟我还懂得规矩,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黄所长愈发字正词严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说我们这儿没有你们的什么客人,就是真有客人被逮住了,也会按法律条文办事。”

洪塔山也放开了说:“黄所长别戏弄我,昨晚你的人冲进养殖场时电灯都亮着,都是一个镇上的,谁认识谁呀。”

黄所长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说:“这不可能,他们做事不可能不先同我打招呼。公安这条钱不同于官场和生意场,勾心斗角互不买账。我们这儿是军令如山倒,官大一级压死人,管你时连上厕所都要请示!”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太平这时候挥手拦住洪塔山,他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昨晚我就亲自来过,无论怎么叫你们都不开门。现在是第二次了,你总该给我们一个准确的信息吧!”

黄所长说:“我们借贵处宝地安营扎寨,哪敢得罪你这一方的土地神。昨晚所里的同志都出去巡夜了。按规定,家属是不能管公事的。孔书记你也别见怪。我这就去替你们查,看看是否有人搞僭越,有事没有通过我。”

黄所长让他们坐一会,自己去去就来。他一走,孔太平和洪塔山就相对骂了一声妈的!只一小会儿黄所长就转回来了,进门就说,是抓了几个外地人,已搞清楚了,没什么问题,刚放了他们。孔太平和洪塔山赶到门口一看,果然有几个男女在往门外走。洪塔山一喜说正是他们。黄所长连声说误会误会,并将他俩一直送出门。孔太平心里觉得奇怪,跨过大门门槛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派出所的几个人正相对而笑。

洪塔山也没顾得上同孔太平打招呼,老远叫了一声邓松,跑过去拉着客户和小姐们,六七个人挤进桑塔纳里,向养殖场急驰而去。

孔太平站在街边正要吁口气,不远处的街口钻进一个满身泥水的人。一愣之间,那人就踉踉跄跄地顺着街道跑不见了。孔太平一夜没睡好,精力没法集中,他以为那人是夜里捉黄蟮不小心失足掉进水田。两件突如其来的事很顺利地处理好后,孔太平心里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许多。

5

鹿头镇的清晨弥漫着一股冰镇啤酒般的清凉。孔太平在镇里走着,心里有一种心不出的惬意。街边一处开门较早的餐馆老板迎面打着招呼,要孔太平尝尝他家新做的甜酒。孔太平笑一笑后真的坐到街边的小桌旁。端上来的甜酒果然散发着一股醉人的沁香。孔太平刚喝两口,老板又问他要不要新炸的油条。孔太平见炸好的油条一根根都是又粗又壮,就问老板是不是用洗衣粉做的发泡剂。老板要对天发誓。孔太平拦住他,同时要了两条油条。

孔太平正想着是不是回头叫孙萍也来这儿喝碗甜酒,小赵惊惶失措地跑了过来。

也许是太急,小赵见到孔太平时,嘴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惹得恨不得孔太平端起剩下的半碗甜酒倒进他的嘴里。小赵终于缓过气来告诉孔太平,昨天夜里,鹿头山下的鹿头村发生了泥石流,其中一个百来人口的垸子几乎完全被毁,死伤的人和牲畜还没有准确统计,仅报信的人亲眼见到的就有好几十。

孔太平头顶一下子麻了,血气阻在那儿,仿佛要涨破头皮。

孔太平望了望初露的骄阳,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山里就是这样,隔着一道山梁,一边暴雨成灾,一边赤地遍野。孔太平拉着小赵往镇委大院跑,只几分钟时候心里就有了主意,进大门后他吩咐小赵将昨晚扣下来的四万块钱全部拿出来,同时大声吆喝,让镇里在家的干部一律作好准备,十分钟后随他出发去救灾,只留小赵一个人上传下达。小赵将四万块现金交给他时,提议火速通知赵镇长回来。孔太平没有同意,他只同意让赵卫东在县里作些联络,尽可能多弄一些救灾物资资金回来。他要小赵告诉赵卫东:三天之内赵卫东若是不能搞到五万块钱现金,一万斤粮食,从此他孔太平就当赵卫东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十分钟以后,全镇的干部都出动了。孔太平带上老柯、孙萍和李妙玉,还有别外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挤着坐上吉普车在头里走了。路过派出所时,他让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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