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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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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意是月纺出的。银行里那些因为要评职称而不得不写论文的人,现在都这么干:从网上下载几篇主题相同的文章,裁裁剪剪拼拼接接,再署上自己的名字,一篇不错的论文就出来了。孔太平心想,不管怎么说青干班也是一座学校,既然是来当学生,身份就应该在其次,最终的一切都要靠成绩说话。
孔太平正在专注地玩着电脑,刚刚认识的安如娜敲门进来。才半个小时安如娜就换了一套衣服。安如娜要同孔太平再认识一下。孔太平握着安如娜伸过来的手时,感觉到她的皮肤像是男人刚刮过的脸,有种粘粘的柔软。安如娜去年上半年还在省内最西边的一座县级市里工作,去年下半年才调进省国税局,现在一个处里当处长。说话时从窗口射进来的一缕阳光照在安如娜的脸庞上,那对厚得几乎有油滴出来的嘴唇放射着的光泽,就像高级轿车上的金属漆。孔太平说了自己的身份后,安如娜很有把握地说这届青干班里,只有孔太平一个人是现职乡镇干部。
两个人正在说话,又有一个女人在外面敲门,同时还大声问:“孔太平在吗?”孔太平一听声音迅速上前将门打开。外面站着的人正是孙萍。孙萍一副兴奋的样子,连续两遍对孔太平说:“没想到相聚在青干班里。”孔太平真想回敬孙萍一句,说她从前可是不敢如此放肆地喊自己的名字。好在这种事在他们这一行里太常见了,孔太平已炼就了足够的忍耐力。安如娜在孔太平的身后将手伸向孙萍。孙萍听了她的自我介绍后想也没想就开玩笑说:“我还以为最本份的孔太平也有情况了。”
孔太平有些不好意思,安如娜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一眼后跟着说:“在一起学习半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安如娜和孙萍走后不久,又有三男一女涌进屋里。孔太平知道里面有个人是汤有林,他坐在自己的床上观察了一阵,依然只能感到他们个个气度不凡,除了那个模样不可能超过二十岁的女孩,谁都有可以是汤有林。孔太平有些不满他们肆意挪动自己已放好的东西,他忍了一阵。直到那个女孩又想将笔记本电脑挪开时,孔太平终于想好了一句话。“你们这些当服务员的怎么一点规矩也有?”女孩一愣,像是不明白地反问谁是服务员。“既然不是服务员,那你们就不能动这房间里放好的东西。”说着话,孔太平已判断出那个站着不动的男人是汤有林。“你就是汤有林吧,我早就知道你!”说完后孔太平还将汤有林盯了半天。见汤有林有些惊讶。孔太平接着说:“我一向在乡镇任职,隔山隔水的必用大嗓门说话,到了省城可能会被人误解为不礼貌。”孔太平说话时的样子很耿直。
那个女孩有些不舍地同送汤有林来的人一齐走了后,汤有林迫不及待地问:“我没见过你,怎样怎么知道我?”
孔太平含而不露地说:“你是财政厅的处长,全省吃财政饭的干部都知道你。”
汤有林有几分得意地说:“你这话还不全面。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个城市里有十分之一人漂亮女孩都知道我!”
汤有林不知道孔太平的情况,问过之后他才说:“你们县有个叫段人庆的,过年之前,通过别人送给我一个报告,我一下子就批了四万元钱给他。”
孔太平说:“那个报告的名义是不是要在鹿尾河水库养殖没有污染珍贵鱼类。”
汤有林说:“好像是这个名义。”
孔太平不知从哪儿来的胆量,眼睛眨也不眨地说:“那是段人庆从这这里偷走的灵感,我本来要真心实意地搞一个千亩高山环保蔬菜基地,被段人庆知道后,他将名目一换,抢先将报告递到省里后,县里不肯再将类似的报告往上转,不然我也有机会认识你了。”
汤有林一听马上说:“你就用这个名义写个报告给我。我有权不用请示就批给你五万。”
孔太平嘴里答应着,心里却不相信。
开学的头三天,大家都在忙着相互递名片并在党校餐厅里凑饭局,挺像个读书的样子。汤有林在省财政厅当了三年副处长,认识的人和想认识他的人都很多。大家都说如果选班长,只有汤有林最合适。汤有林笑着回答说,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用班长这个诱饵来钓他手里管着的亿万资金。因为同屋,孔太平也沾光,跟着汤有林很快就认识了青干班的全体学员。三天过后,学员们就不大在党校里面忙乎了。下了课后总有不少肥头大耳衣着光鲜的男人,站在四楼的楼道上等着接某些学员到外面去。从一开始汤有林就是受到迎请最多的人。大约每隔一天汤有林就要带孔太平出去一趟。
有一天在外面喝完酒回来,汤有林忽然问孔太平,怎么还不将报告写好给他。孔太平一见汤有林当真了,就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权力。汤有林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反过来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不知世故的人。汤有林告诉孔太平如果自己当了副厅长,一次可以批给他一百万。孔太平有些惊喜地连连点头。
绕了一圈后,汤有林换了一个角度问孔太平是不是与地委区书记有特殊关系,因为就他的了解,来读青干班的人总会有某种背景。汤有林将安如娜作为例子:安如娜有两个哥哥,一个在北边的邻省当副省长,一个在本省组织部当副部长。孔太平马上反问汤有林是不是也有某种背景。汤有林长吁一口气,说自己虽然是一个副处长,每年从手上进出的钱却有几个亿,很多厅局级干部都眼红他的位置,所以来读青干班对他并不是真正有利。孔太平见汤有林将自己的心事说了不少,自己也得露点口风才行。他将自己如何被地委党校退了回去,随后镇里无钱过年,自己如何到地区要钱,如何在候车室地上睡觉时被误抓,惊动了地委高层领导的经过,精选一些说出来。汤有林像是相信了,他认为孔太平所作的一切的确可以像花瓶一样点缀领导们从事的事业。
这时候,安如娜走进来将一包口香糖扔到孔太平的床上。汤有林伸手要,安如娜不给。汤有林从早到晚没抽够两包香烟是不会睡觉的。安如娜不喜欢抽烟的人嚼口香糖,她认为这样的男人不是心理脆弱就是性无能。安如娜进一步说,成年男人嚼口香糖比抽烟性感。
汤有林问跟在安如娜后面的孙萍:“你也这样认为?”
孙萍夸张地瞪着眼睛说:“汤有林,你有没有搞错。”
汤有林也夸张地说:“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没结婚,不知道这个。”
看着孙萍不高兴地拉着安如娜走后,汤有林说:“安如娜正在一天比一天地喜欢着你。这些事我比你看得清楚,别看孙萍好像对我极不客气,其实心里正在想着如何同我更接近一些。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要不了几天她就会上我的床。”
汤有林拦住孔太平不让他插嘴,独自说了一通让孔太平听得目瞪口呆的话。
汤有林说:“不是我低看你,在青干班里,像安如娜这样脱不了乡气的女人,只有你与她般配,并且不会出任何问题。这一点很重要,在一般的人面前我是不会这么说的。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是不是靠上了你们那儿的区书记。我对你说实话,他有个女儿叫缡子,跟着我玩了一年半,到头来说分手就分手,一点后遗症也没有。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很般配,聚和散都能相互理解。”
孔太平一时惊讶,忘了自己先前对区师傅说过的要替缡子报仇的话,只顾追问汤有林怎么可以将自己做的这些事到处说,汤有林说如果不说给别人听,一个男人就是睡了一百个女人,也和那些只与老婆睡过的男人一样。汤有林的话说得孔太平再也不敢出声。
开学的头几天过得非常快,一晃就到了周五。下午第一堂课是共产主义运动史。上课之前三十八个学员聚到一起先将班长副班长选好了。讲共产主义运动史的老师正是孔太平曾经碰到过的汤炎。汤炎好像还记得孔太平,进教室时有目的地将他看了两眼。坐在孔太平旁边的汤有林一会儿工夫就小声说了两次,要孔太平小心防范,别让汤炎找着自己的茬。坐在前排的安如娜听到汤有林的话后,回过头来问为什么。汤有林刚要回答,正在黑板上写字的汤炎回过头来在教室里扫了一眼。随后教室里就只有汤炎在黑板上写字的吱吱声。
汤炎在黑板上写了这样一句话:共产主义运动已在前苏联遭受挫败!
扔下粉笔后,汤炎说:“谁是班长?”汤有林站起来应了一声。汤炎指着黑板上的字说:“这是我在十年授课养成的习惯,请班长同志记住,以后轮到我的课时,安排学员轮流上来将这句话写在黑板上。”汤炎挥手让汤有林坐下。“因为我对前苏联的崩溃研究多年,所以我对人称黄埔生的青干班学员要求特别苛刻。不知你们听说没有,青干班前七届学员里,一共有六个人栽在我手里,不仅被开除出青干班,回去后还被降职使用。我可以明白地对你们说,青干班的学员在我眼里是一届不如一届。头四届可以说差不全是精兵强将,从第五届开始,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先是一个在西部山区当副县长的男性,让两个情人轮流来陪他读书;接着是某地区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和省政协的一位处长在宾馆里与妓女嫖宿;再接下来是本省第二大城市的一位法官让人将四辆走私小轿车开进我们这座大院做起贩私生意。最邪门的是上一届,也就是第七届,一男一女两个国资控股公司的年青老总,居然趁着国庆放假之际跑到澳门,住在葡京大酒店里,两个人两天两夜输了三百万。”
孔太平正被这些话说得汗毛一怂一怂地直往起窜,汤炎忽然叫第四组第六排靠右边的学员站起来。孔太平没想到汤炎是在点自己,他还在往别处看,经过汤有林小声提醒后才匆匆站起来。
汤炎问:“我记得先前你来这儿参观过。虽然素昧平生,但我对你说过一句真心的话。如果你还记得,请你告诉大家。”
孔太平记得汤炎说过自己是条好汉,他想了想后却选择了另一句话:“是的,我记得你说——你的眼睛很毒!”
坐在前排的安如娜大声地将一股笑声喷出来。教室里的人紧跟着全笑了。只有孔太平一个人没有笑,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再看汤炎的表情时,孔太平就更后悔了。汤有林最初也在笑,笑了几声后见孔太平在发愣,他一留心,发现汤炎的眼睛似乎真的有些毒,马上将脸上舒松的肌肉收敛起来。
“你们是青干班最后一届学员。想必你们也清楚现在的事,凡是能挤上末班车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背后都有很硬的腰杆。这种事是归纪委管的。我在这里提出来,是希望你们通过半年的学习,能将硬腰杆变成硬骨头。”
汤炎在讲台上这么一说,教室里立即安静下来。汤炎开始说他所授课程的主旨。心绪不宁的孔太平直到第二堂课快上完时才彻底静下心来。汤炎讲的内容很深刻,有些地方简直就像异端邪说。孔太平一边记笔记一边想,这些东西如何用来应付考试。他瞅空小声与汤有林议论了几句,汤有林也有同感。课间休息时,孙萍与安如娜也加入到他们的担心里,大家一致认为,共产主义动史无论如何也不能用一部苏联毁灭史来概括。
第三堂课一上完就该放学了,汤炎刚出教室门,学员们又在背后大笑起来。这时汤有林的手机响了。跟着孙萍的手机也响了。转眼之间教室里全是手机的声音。回宿营的路上孔太平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它静得像砣废铁又悄悄放回皮包。大多数学员都和汤有林、孙萍他们一样,还在对着手机说着什么悄悄话。安如娜也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过,然后有些落寞地走到孔太平身边,问他周末安排活动没有。孔太平这时已想好要用地委党校的经验来安排青干班的业余生活。他告诉安如娜自己的底子浅,得抓紧时间消化这一周老师所讲的东西。
孔太平随口回问一句:“你呢?”
“刚过完年,小偷也没钱花了。我得回家看看。”安如娜说话时眼睛里闪着一丝忧郁。
孔太平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才意识到安如娜的话里有问题,像在暗示她家里没有别人。
正在想事,孔太平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听是省城口音的男人,孔太平以为对方拨错了号码,说上话后才知道对方是曾经被黄所长抓过的邓松。邓松说前几天自己在广州一连六次接到洪塔山的电话,专门告诉他孔太平在省城上青干班,要他在生活上多多关照。邓松今天上午才到家,下午就来看孔太平。听说邓松已到了党校门外,孔太平不好不去。邓松站在党校门口,一见到孔太平就上来将他往一辆漆着蓝色金属漆的富康轿车里拉。孔太平有点不肯就范,又经不住邓松的真情实意,便说真要请吃,在对门的小吃摊上来点臭干子就行,他不想耽误自己的功课。邓松也不勉强,吆喝着让摆小吃摊的男人在正对党校大门的街边上摆上一张桌子,炒了几个小菜,一人来一瓶啤酒。
孔太平一吃完就回宿舍了。
青干班的学员全都住在四楼,这时候楼内就空得像是从没有人住过。他觉得太寂静了,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天已经黑下来,他看了一会儿书,情绪老也没法调整到最佳,刚刚读过的文字竟像从没见过一样。孔太平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给月纺打电话。正在做饭的月纺不解地问他,不是约好每天晚上十点打电话,怎么提前了。孔太平不想说这边的情况,就说本想打给鹿头镇,一不留神就错了。月纺笑着说,这样的错误犯得越多越好。说笑几句后,孔太平真的将电话打到李妙玉家里。孔太平要李妙玉告诉赵卫东,将上次写的要钱报告用现在的日期重写一份。李妙玉问孔太平为什么不直接同赵卫东说。孔太平被李妙玉的话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放下电话孔太平正在胡思乱想,走廊上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听得出脚步声每响十来下就要停顿一会,那正好是相邻的两个门之间的距离。待到那人经过自己门前时,他将门打开严厉喝问一声。
“是我!”汤炎站在廊灯下,不待孔太平再说话,他又说:“不错,还有三十八之一人留了下来!”
16
一连两个周末都是孔太平独自留守青干班宿舍。有几次课间休息时,孔太平开玩笑要那些已经熟悉起的学员付给自己值班费。学员们也开玩笑,说孔太平这样清高太可怕了,必须让他也下水游一游,否则不定哪天他会将大家全卖了换一个老大的政治资本。学员们说这话时很轻松,倒是孔太平感到四周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过完第二个周末,汤有林照例是周一赶个大早回到411房间,那一脸还没有消褪的倦容里包含的内容,412房间的两个女人也看出来了。周一的课堂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风油精气味。孔太平留意看过,就是女学员中也只有安如娜没有往太阳穴上抹风油精。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时,汤有林小声告诉孔太平,自己有点撑不住了,他让孔太平在自己要打瞌睡时帮忙拧一把。汤有林话刚说就开始打瞌睡了。孔太平拧了一把,汤有林的眼皮就睁一下。拧了几把后,孔太平就懒得再拧了。一会儿工夫汤有林的嘴里就有口水流出来。惹得安如娜不停地回过头来冲着孔太平笑。孔太平以为正在讲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课程的曾副校长会对汤有林实施某种惩戒,他一直等到下课铃响,也不见曾副校长有何表示。汤有林睡了差不多一上午,下午总算有了精神,他一边听课一边要过孔太平的笔记本,将那些遗漏的笔记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正抄着,汤有林扭头小声告诉孔太平,段人庆今天要来省城,约他晚上出去搞点活动。汤有林说:“你也去,一个地方的人嘛!”
天黑后,四楼走廊上的脚步声又频繁地响起来,不时有人低声说一句什么,楼梯上上来的人少,下去的人多。汤有林迟迟出不了门,上午讲课的曾副校长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个小时。省委党校有一个造价五百万的党建专家楼的报告,在财政厅里压了快一年,曾副校长要汤有林帮忙周旋一下,尽快批下来。汤有林面对曾副校长的急切,一直表现得和颜悦色含而不露,不说答应帮忙,也不说不答应帮忙。这时候安如娜和孙萍上食堂买饭回来,从门前路过时,见曾副校长在就拐了进来。安如娜将饭盒里的饭菜扒给曾副校长看,并说自己的三围正合标准,还不到要减肥的时候。曾副校长笑着说,当年蒋经国在江西赣州为国民党办青干班时,专门让学员去吃最苦的饭菜。孙萍马上说,曾副校长这样说话是否不妥。曾副校长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的确不妥,他朝汤有林叮嘱一句后,终于起身离开了房间。
汤有林吁了一口气,他将孙萍和安如娜的饭盒夺下来扔进卫生间里,让她俩跟着去吃段人庆的请。孔太平见推不脱,就趁安如娜与孙萍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脸和头发时,先行出门。他有意在党校门前的小吃摊上买了一碗素面,站在街边的路灯下大口大口地吃着,同时打量着四周的动静。摆小吃摊的男人说孔太平这样子如果没人介绍,根本无人相信他是青干班的。摆小吃摊的男人还说,这条街上的餐馆酒店赚的全是党校学员们的钱。说着话孔太平就看到有几个青干班的学员,满脸酒色地从好莱坞酒店晃出来。吃完素面,孔太平估计汤有林他们要出来了,便到二百米开外的苏鉴书店门前等候。
安如娜穿的那件羊皮短大衣细腻得像是女人肌肤,孔太平紧挨着她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安如娜告诉孙萍,这件羊皮短大衣是法国名牌,叫夏奈儿。安如娜还说她现在已经接受了最现代的观点,更看重内衣的品质,不管是让别人看还是让自己看,那才是最有欣赏趣味的。安如娜的话不轻不重,孔太平以为汤有林听不见,哪知他扭过头来,说安如娜的身子对不起这些名牌时装。安如娜生气地唾了汤有林一口。
出租车开过长江,在江北的街道上转了十来年弯,最后停在对门就是公安分局的一家夜总会门前。在走廊尽头,迎宾小姐停下来将一扇门敲了两下。开门的果然是段人庆。孔太平正要上前与段人庆打招呼,目光一转,发现包房里还有两个小姐。
汤有林说:“庆老板,不好意思,多带了几个朋友!”
段人庆一脸的笑容说:“这是林老板看得起我!”
汤有林在将孔太平、孙萍和安如娜向段人庆作介绍时,分别说成是平老板、萍小姐和如小姐。段人庆将汤有林叫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后,回头支走一个小姐留下那个被他叫棠的小姐。大家落座时,段人庆凑到孔太平耳边小声说,没想到只读半个月的青干班,孔太平就变得让人刮目相看了。孔太平知道段人庆将孙萍和安如娜当成小姐了,一边在心里地窃窃地笑着,一边等着段人庆闹出笑话来。菜上好后,服务员便主动退到门外。段人庆上来就发话,要三位小姐对三位先生进行大包干,在他的安排下孙萍与汤有林配合,安如娜与孔太平配合。棠小姐自然是他自己的了。棠小姐一点也不怩忸,一个媚眼没做完手臂就勾住了段人庆的脖子。段人庆也不含糊,嘴里说要喝交怀酒,两只手轮流在棠小姐身上摸过来揉回去。汤有林瞅着段人庆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
段人庆回头冲着孙萍和安如娜说:“萍小姐和如小姐,我有话说在先,你们若不能做到让两位老板满意,回头要小费时别说我庆老板小气。”
棠小姐看了几眼后:“庆老板看错人了吧?她们不像是做小姐的!”
汤有林在一旁抢着说:“萍小姐和如小姐以往只是坐台,今天是头一次放鸽子。”
说着汤有林就将孙萍拉站起来,拿起话筒唱起了卡拉OK。汤有林唱卡拉OK的水平相当高,两首歌唱下来,孙萍的眼睛就开始熠熠发光。汤有林趁机将一只手搭在孙萍的腰上,孙萍扭了两下并无更进一步的动作,汤有林一边将话筒举到孙萍的嘴边,一边极具弹性地用手将孙萍往自己怀里拉。孔太平眼看着孙萍挣开了,过了一会儿又被汤有林拉了过去,由于是背对着大家没人看清此前发生了什么,就见孙萍挥起耳光对着汤有林的脸轻轻扇了一下。
正在与棠小姐纠缠不清的段人庆发现不对,立即毫不客气地说:“是不是妈咪没将你教好?”
孙萍这时一扬眉头说:“段人庆你装什么鬼,你没读上青干班也没必要这样自暴自弃呀!”
段人庆顿时大惊失色,他飞快地摸出一些钱将棠小姐送出门外,回过头来连连对孙萍说对不起,只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汤有林这时将大家的身份一一重新作了介绍。段人庆端起酒杯先行自罚三杯,然后又给每个人连敬三杯。孙萍见段人庆如此心诚,也不再板着脸不笑了。接下来是汤有林向孙萍说对不起,汤有林同样连喝三杯,孙萍陪了一杯后睃了汤有林一眼,说他万一哪天犯下风流下岗了,可以到娱乐城里当歌手。
趁着孙萍与汤有林说话时,孔太平端起酒杯和安如娜碰了一下。安如娜也不说话,轻轻一扬脖子一杯酒就没了。一连喝了三杯后,安如娜的嘴唇就像冲血一样开始发胀,那种饱满浑圆的魅力完全能超过发育稍微不好的乳房。回去时,孔太平依然和安如娜坐在一起。在车窗外侧射灯光的映衬下,安如娜的嘴唇简直就是夜总会里能让亮光慢悠悠跑着的镭射灯泡。坐在前排的汤有林回过头来,要同孙萍说悄悄话。安如娜将身子往孔太平这边靠了靠后,用极小的声音告诉孔太平,要不了几天就会孙萍落入虎口。出租车快到党校门口时,孔太平先下了车,他真的在公用电话亭里给月纺打电话。家里一切都好,孔太平说自己这个周末要回来时,月纺笑着要他别回,免得那么远的白跑一趟。孔太平知道月纺的例假要来心里反而更冲动,夜里躺在床上时,身体里有种东西在左冲右突,弄得他都快憋不住了。
早上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汤有林在和谁说话。声音不大但能听清楚。汤有林像是不高兴,说自己再也不会去见她,都连续三次了,每次去她都要行使女人的专有权力。孔太平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汤有林正好有理由收了手机。汤有林伸了一个懒腰后,说孔太平昨天夜里做梦时不停地叫安如娜。孔太平不相信。两个人正在争辩,安如娜在外面敲门问他们干吗一大早就关在屋里议论她。孔太平来不及阻拦,汤有林就将他们争吵的原因告诉了安如娜。安如娜妩媚地笑起来,说自己见过不少在梦里叫她的名字的男人。
本周二的课程有变化。上午是省纪委的一位副书记来做关于青年干部如何抵制腐朽文化侵蚀的专题讲座,下午又安排反贪局的一位局长报告本省近两年来发生几起没有公开报导的高级干部腐败案例。这种课都不让作笔记,将来也不作结业考试内容,大家听起来都显得很轻松。放学后,汤有林让学员们在教室里多留了十分钟,一个个地叮嘱,要大家一定在明天下午交上一篇关于这两场报告的心得体会,而且不得少于一千五百字。吃完晚饭,汤有林就不见了。孔太平以为他晚上又有活动,便闩上门打开笔记本电脑,很快就找到几篇有用的文章。他将它们复制到一个新文件夹里,经过一番删改,一篇不错的学习心得便写成了。孔太平将它另存到软盘上,关了电脑,拿着软盘出门准备将它打印出来。快到苏鉴书店旁边的文印社时,汤炎迎面走来。
汤炎望着孔太平亮了亮手中的软盘,不大相信地说:“你会用电脑?”
孔太平说:“老婆教的。”
汤炎又问:“上网了吗?”
孔太平说:“上了。我用的是663。还下载过你在网上发表的文章。”
汤炎笑着走远后,从文印社里钻出几个青干班的学员,拉着孔太平问他用了什么诀窍,居然让汤炎这种人冲着自己笑。孔太平要他们别瞎想,也许汤炎今天高兴被他碰上了。说着话孔太平忽然改了主意,不再急着将软盘上的文章打印出来,而是决定用自己放洪塔山一马这件事写成文章。他想让汤炎也像区师傅那样被感动一次。孔太平正要回宿舍,汤有林寻路找来。老远就叫孔太平赶紧跟他去一个地方。
出租车这一次没有过江,他们在紧靠长江南岸的一家酒店门前下了车。孔太平一见酒店的样子以为真有什么正经活动,汤有林带着他上了电梯直奔楼顶酒吧。城市生活真是这样浪漫,很大的一片楼顶用一些很大的玻璃罩上后,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灯盏变得浑然一体,加上酒吧里不明不暗的蜡烛,孔太平一眼看上去就被打动了。东道主已经先到了,这一次汤有林早早就将对方的身份告诉了孔太平,同时叮嘱孔太平今晚放开一些抓紧时间尽兴,不能拖得太久,因为周三是汤炎的课,他不想到时又打瞌睡。说完汤有林就问对方,怎么菜还没上来。对方不动声色地对着手机轻轻说了两句,随后将一把钥匙交给汤有林。汤有林拿过钥匙正要走开,孔太平叫了一声。对方按住孔太平,随手掏出第二把钥匙。孔太平这时已经明白地怎么回事,他一边伸手挡住一边说自己从来不作这种事。对方以为孔太平是在拿架子,就叫他先去看看,如果不满意,再回来也不迟。孔太平还是不肯,对方只好打电话叫等在房间里的小姐上来与孔太平见面。等了一会儿,小姐来了。孔太平一听小姐的声音竟有些熟悉。酒吧里灯光太暗,孔太平盯着小姐看时,小姐以为他在挑剔,故意做出许多娇媚之态让他看。
孔太平越看越有把握,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是春到?”
孔太平的话惹得小姐大惊失色,她努力控制住自己。“老板认错人了!”
孔太平说:“你是春到。你不认识我了,半年前我在春到酒店里见过你。”
孔太平的话没有引起小姐的共鸣。“老板,你确实是认错人了!”
孔太平正要继续追问,汤有林老大不高兴地走回来。对方赶紧上前迎着问出了什么事。汤有林生气地说对方太小瞧自己了,拿一个完全靠化妆品堆起来的假美女来糊弄他。见汤有林没兴趣了,孔太平赶紧提出不如回去,还有文章没写。对方很不好意思,连连说下次再安排。孔太平站起来正要走,那个小姐将一张纸片塞进他的口袋里。下了电梯来到酒店大堂,孔太平从口袋里摸出纸片一看,上面写着一个call机号码:126…9690751。孔太平明白,那个小姐肯定是春到了。
回党校的路上,汤有林问孔太平为什么还在吃素。孔太平说这是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天生的不同。汤有林不信,不过他不像别人那样担心孔太平的不合群是另有所图。汤有林有信心让孔太平进化成既吃草又吃肉的现代人。
孔太平在苏鉴书店门前下了车,说是想买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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