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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风云-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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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猛虎对敌人的包围视而不见,它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正在思考是继续攻击捕获猎物,还是暂时放弃猎物抽身而退,一旦等到它做出了决定,不管是义无反顾地扑向猎物,还是调转身形破围而去,大周军队都挡不住它,因为它太庞大了,太厉害了。
“公手上大约有四万人,但这四万人两个月来一直战斗在最前线。损失大。将士们也非常疲劳,假若律光倾尽全
……”辛威手捋长须,摇摇头。“目前这种情况下,可能破釜沉舟,如果他不顾一切打向长安,韦孝宽肯定挡不住。这样一来,我们只有放弃合围之计,弃守华阴城。回援长安,而夏阳津的宇文宪也只有后撤了。”他用力点了点地图上的华山城,“明日一战,关键不是在华阴城,而是在华山城,韦孝宽假如挡不住,则全盘皆输。”
辛威这话一说,诸将心情更是沉重。辛威过去是贺拨岳地手下悍将。他征战沙场三十多年了,过去跟斛律金打过仗,后来又和斛律金地儿子律光打仗,对他们父子都很熟悉。他的话自然有份量。从战局上来分析,斛律光的确没有必要在华阴城纠缠。他只要突破了华山城,距离长安只剩下两百多里,那时鸡飞狗跳地就是大周人了,毕竟大周可以调用的军队有限,总体数量和斛律光的大军相差无几,而新军根本就是乌合之众,拿来吓唬人还可以,打仗就不堪一击了,所以斛律光假如认准了长安城,那事情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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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的形势分析来看……”高颎低头看看手上的一撂黄纸,又看看辛威、田弘等老将,迟疑说道,“大齐国主高纬和斛律光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发,高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斛律光再带着大军退回中原,这从高长恭和高延宗停止攻击就能看得出来,也就是说,我们不会陷入腹背受敌地困境,另外,斛律光的粮道被我们截断了,只要我们把这头猛虎困在渭南,等到他粮草尽绝的时候,他就只有等死了。”
“斛律光是什么人?我们这点人马困得住吗?”田弘连连摇头。他是西凉汉人,过去曾是西凉义军万俟丑奴的手下,义军失败后,他投降了,追随宇文泰,也是武川军的一员悍将。“我们在城实施离间计,但你知道高纬和斛律光是不是在将计就计?假如他们是将计就计,那么等到我们把所有兵力都拿来包围斛律光的时候,高长恭和高延宗就能顺利突破夏阳津,沿着渭水北岸直杀长安。”
大帐内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丹。
李丹脸上含笑,但心里很紧张。他从没有做过统帅,更没有指挥过大军作战,像这种规模的大战他也仅仅参加过一次,那还是宇文护第一次东伐时候在晋阳打得那一仗,那一仗惨败,大周十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而击败他们地正是斛律光。第一次做统帅,第一次指挥的大战就是几十万人的规模,而对手恰恰也是斛律光,这让他极度紧张,尤其今天开始实施自己的围攻之策,胜负成败更是象利剑一般插在他地心口上,让他在痛苦中体验到了涅磐飞升的快感。不死不生,只有置之死地才有生存地机会。
不过,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打起仗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斛律光是猛虎,自己和大周诸将就是一群土狼,这群土狼虽然围住了猛虎,却又一种无从下口之感,怎么打他?怎么击倒他?怎样才能吃掉他?
自己口中说的三十万人,其实属于自欺欺人,除掉十五万新军,除掉尚未赶到战场的陇西军和凉州军,目前能作战的军队不到十二万人,和律光的军队人数不相上下,而这其中的一部分军队还要时刻防备高长恭和高延宗的进攻,这样能投入包围战场的只有八万到九万人。这些军队不要说围歼斛律光,就连把他围在渭南一带都困难重重。
现在自己唯一的优势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城朝堂上,只要突厥人出兵,再加上正在淮南方向奋勇攻击的大陈人,高长恭和高延宗迟早都要撤兵,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把所有的军队投到渭南战场,死死困住律光。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不管律光多么勇猛,他没有吃的,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我早说过,秦公这是纸上谈兵,但公、申公、常山公却极力支持,如今怎么办?骑虎难下了吧?”宇文俭焦虑不安,两手在地图上来回比划,“我们只有十万人不到,虽然渭南北有渭水河。南有群山。但东西两端的兵力却只有斛律光的一半不到,他们拥有绝对优势,怎么打都是有胜无败。”
“公。既然上了虎背,那就只有打虎了。”李丹从容而笑,“华阴城地兵力地确少了一点,而陇西陆通和凉州于寔的骑军还在路上,为了守住华阴,是不是从夏阳津再调一万人过来?”
他本人没有把握从夏阳津调兵。所以故意抛出这个话题,打算让辛威和田弘这两个武川军的老将去说服宇文宪。
宇文宪要杀他地事后来得到了确认。裴文举找了个机会亲自赶到同州,劝告李丹小心在意,不要再去夏阳津了。大战已经临近关键时刻,这个时候假如李丹死了,宇文宪因为手握重兵,会顺理成章地独揽权柄,那些被宇文护杀死的人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李丹为此很郁闷。他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大战来临的时候,因为要稳定局势,朝堂各方势力需要放弃争端,齐心协力。所以宇文宪和武川人能够容忍和接纳李丹,等到大战进行的如火如荼了。宇文宪和武川人利用手中的军队逐渐控制了局势,他们不需要李丹了,急不可耐地要把他干掉了。
辛威和田弘知道李丹的难处,做为武川人,他们不愿意看到李丹独揽权柄,但从目前李丹地所作所为来看,这个人很稳重,知道进退,朝堂上的事处理得很好,暂时还需要他,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激化矛盾,导致大战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这份书信我来写。”辛威指指田弘、宇文俭,“你们两个也签上名。”接着他冲着李丹微微一笑,“秦公只要
行了,然后派人把书信送出去。夏阳津距离这里一顺利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能看到援军了。”
李丹躬身拜谢。
第二天的战局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大齐军队以一部兵力攻城,然后集结主力猛攻东城。
李丹的第一个反应是,斛律光要反过来包围自己,然后以高长恭部在夏阳津牵制宇文宪,以高延宗部前后夹攻,把自己一口吃了。
辛威却觉得斛律光有可能突围,不是退回洛阳,而是退回晋阳。如果城局势有变,大齐国主高纬决心要诛杀斛律光,那么斛律光在粮草不继的情况下,撤到晋阳是最好的选择,凭借太行之险,代汾之富裕,他完全可以和山东高氏分庭抗礼。
但不管斛律光要干什么,首要之务是死守渭水河,不让斛律光地军队渡河北上。
驻守东城的是李崇。李崇是陇西李家三兄弟老大李贤之子。陇西李财大势大,当年尔朱天光平定西凉义军,就是得益于李家的支持,太祖建立关陇霸业,也是得益于李家的帮助。宇文泰和李贤亲如兄弟,每次西巡,必居其家。宇文和宇文宪兄弟尚在襁褓地时候,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还曾在李家生活了六年,但宇文泰死后,情况就变了,宇文护感觉到陇西李权势太大,借着李植图谋杀他的机会,逼杀李家老二李远,禁锢李家老三李穆,把陇西李打击得体无完肤。
这次李丹主政,陇西李终于扬眉吐气,李家第二代子孙十几个,一窝蜂冲上了朝堂,而这个李崇就是其中最为强悍地一个战将。
东城位于洛水和渭水交界处,也是连接同州和华阴的要道,此处若失,华阴城的大周军不但失去粮草补充,还被大齐军包围了,所以李丹在这里派驻了两千卫军,三千新军,守将就是这个彪悍的李崇。
双方刚一接触,李崇就给了大齐人一个下马威。他带着五十名亲卫直杀敌阵,把大齐先锋军的战旗砍倒了,接着又把先锋军军主的脑袋砍了,先锋军顿时溃败而逃。前锋总管斛律武都恼羞成怒,再整军马,铺天盖地地杀了上来。
但就是这一个延误,给大周军赢得了时间。杨素从华阴城内带着两千援军飞速赶到,借助李丹亲自带着侯莫陈、梁士彦和五千精兵支援而来。
双方在东城展开激烈厮杀。
大齐人攻势如潮,步骑配合,进攻之猛烈,犹如惊涛骇浪,把大周人打得晕头转向,死伤累累,一个上午时间,就阵亡了两千多将士,死了三个军主。
李丹身先士卒,酣呼鏖战,虽然一定程度上激励了士气,但双方兵力对比太过悬殊,根本不是对手,无奈向辛威求援。
下午,田弘带着五千人马赶到。这位江陵总管的部下大都是步军,他们对抗江左的水师或许很有办法,但无力对抗鲜卑人和柔然人的铁骑。一番苦战,折损过半,还没等到太阳下山,这支江陵军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律光既然下了决心,那一往无前的气概实在令人畏惧。
黄昏,斛律光到达东城战场,命令各部,连夜奋战。在他眼里,大周府军就象豆腐渣一般,不堪一击。
大周人果然抵挡不住,东城岌岌可危。田弘建议李丹放弃东城,渡河撤到北城,依靠渭水河天险阻挡斛律光。李丹断然拒绝。放弃东城,华阴城就成了一座死城,没把敌人围住,反而被敌人一口吃了,自己的围歼之策随即成了一个笑话。
“除非华阴城的人死光了,否则绝不退过渭水河。”李丹异常坚决,至死不退。
就在这个时候,从夏阳津飞速赶来的援军到了。宇文招、达奚长儒、贺若弼、韩擒虎共领一万大军即刻投入战场。
或许是辛威、田弘的书信起了作用,宇文宪把手上最勇猛的战将全部派了出来。达奚长儒、贺若弼都是代北悍将,而韩擒虎则是河南汉人,昔年他的父亲韩雄随大魏孝武皇帝西行入关,一直镇戍中州,大小历尽四十五战,战功赫赫。韩擒虎自小随父征战,名扬边关。
李丹把战场指挥权交给了田弘。这个时候,有资格指挥大军协同作战的只有老将田弘,以自己的临战指挥水平,根本不是斛律光的对手。
田弘成为临时统帅,他以城池为依托,以步军战阵为后盾,命令李丹、李崇、杨素、梁士彦、侯莫陈、宇文招、达奚长儒、贺若弼、韩擒虎九个人各带一支精锐,轮番冲阵。
战至半夜,尸横遍野,双方损失非常惊人。
律光撤下前锋军,命令斛律羡、慕容三藏、贺兰豹带着两万养精蓄锐的大军再度发起了攻击。
大周人傻了眼。他们本以为律光要休息半夜,谁知他像发了疯一样,根本不给大周人任何喘息的时间。
华阴城也遭到了大齐人的猛烈攻击,老将辛威虽然能守住,但考虑到渭水河的惨烈战况,他还是建议李丹放弃华阴城。这样打下去没有意义,律光太厉害了,手上的军队也太强悍,大周府军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他离开关中为好。
李丹咬牙死撑。他书告宇文宪,再给我一万援军,此刻高长恭按兵不动,夏阳津暂无战事,没有必要再把主力投在牵制战场上。消灭了斛律光,天下就是你与宇文氏的天下,请务必以大局为重,齐心合力。
宇文宪这次很果断,他亲自带着一万大军奔赴渭水河。大周兴衰,在此一战。
第一卷 凤鸣朝阳 第二章 金井梧桐秋叶黄 第四十二节
战两天,大周军队终于支撑不住,阵亡将士已经超过伤者更是高达万人,阻击大军的战斗力急骤下降,东城三番两次失守,虽然李丹督军死战,但全军上下怯战情绪越来越严重,宇文宪、田弘开始动摇,就连杨素、贺若弼这样的猛将都恳求李丹,是不是考虑烧毁浮桥,撤到对岸北城坚守。
李丹意志坚决,拒不后撤。
长安的情况也非常糟糕,逃亡者如日俱增,很多大臣都安排自己的家眷撤往梁州(汉中),一旦长安失陷,则逃亡巴蜀。大周国主、两位皇太后连拍使者问询李丹,考虑到大周府军的实际情况,围歼斛律光显然不现实,还是任其撤离关中为好,没有必要两败俱伤。
这时候,坚决支持李丹的只有韦孝宽和李穆,其它战将包括李家兄弟都认为李丹失去了理智,纯粹是在拿石头碰鸡蛋,最后必定鸡飞蛋打,一无所获。
就在此刻,陇西军军终于赶到了。陇西总管陆通带着一万铁骑飞速赶到战场。陆通是河西人,早年就是一位戍边悍将,关中义军揭竿而起的时候,他撤到洛阳追随尔朱荣,尔朱荣死后又追随尔朱兆和高欢作战。尔朱兆败亡后,逃亡入关,追随宇文泰,自此成为宇文泰的亲信,武川军的大将。
陆通和陇西铁骑的到来,迅速扭转了岌岌可危的战局,帮助李丹勉勉强强守住了东城。
几乎在同一天,白马堂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来一个消息。突厥人出兵了。突厥使者到了城,大齐国主在突厥人的威逼下,被迫与大周议和。并杀了律光地宗族。
李丹狂喜,把这个消息急速送到长安,同时遍告军中诸将,斛律光被逼上了绝路,全军将士当不惜一切代价围住斛律光,他死定了。
高长恭驻马蒲坂津渡口。望着滔滔黄河,黯然苦叹。
大齐地柱石倒了,被高氏子孙亲手推倒了,骤然之间,大齐既失一帮良臣猛将,又失十几万护国精锐,元气大伤。他无法理解高纬,为什么要听信奸佞馋言诛杀忠良?难道这样就能保住高氏国祚?
突厥人南下本来是这对君臣缓和矛盾握手言和的机会。只要高纬低低头,下一道圣旨,斛律光就会回来,他会带着大军北上长城痛击敌寇。大齐还能在中土保持最强悍的实力,然而。高纬放弃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位愚蠢地国主此刻或许正在城洋洋得意,他全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不仅仅是斛律光和十几万将士,同时也把大齐推向了败亡的深渊。
战马嘶鸣,大旗在肆虐的河风中猎猎作响,角鼓声响彻了大河上下。
蒲关关隘,一列列骑军将士整队出发,急速向东北方向行进。
高长恭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眼前仿佛出现了渭水河畔尸积如山的战场,耳畔仿佛听到了斛律光愤怒而绝望地悲号,他心里蓦然剧痛,眼眶悄然湿润。
“走吧。”广宁王高孝策马走近,低声劝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明月公英勇善战,或许他能绝处逢生,像当年的侯景一样,顽强支撑,在关陇杀出一片天地。”
高长恭悲痛摇头,“信使已经派出去了吗?”
高孝点点头,“高延宗也会派出信使,明月公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向潼关方向突围。”接着他摸摸胡须,脸显悲愤之色,“明月公如果愿意杀身成仁,或许还能挽救他的手下,让十几万将士保住性命撤回洛阳,否则,这一仗将是山东几十年来最惨重的一场失败,比当年神武皇帝战败于沙苑、玉璧的损失还要大。”
“杀身成仁?”高长恭笑了起来,笑声悲怆而苍凉,“如果陛下杀了你全家,诛了你全族,你还能禀守忠心,双手送上脑袋吗?你做得到吗?你不想报仇吗?”
高孝目光呆滞,默默地望着奔腾的河水,一言不发。
高长恭缓缓调转马头,策马欲行。
“陛下的圣旨写得很清楚,叫我们撤到汾水河北岸,把河阳之地还给大周人,大军主力则急速北上长城御敌。”高孝突然拉住了高长恭地马头,“我最后一次劝你,不要违抗圣旨,把所有的军队都带走吧。你这样擅自做主,继续在蒲关屯驻人马,摆明了要帮助明月公撤退,将来陛下如果找你麻烦,这就是天大的罪名,你知道吗?”
“我知道。”高长恭说道,“但我如果把军队全部撤走,宇文宪随即就会渡河反攻,大周军队马上就能从河北城方向渡河进入弘农,抢占中州,切断明月公的退路,那时就算明月公愿意杀身成仁,他地十几万大军也会全军覆没。我不想亲手把他送上绝路,这样他死了,我心里也能稍稍好过一点。”
“但你就麻烦了。”高
手恳求道,“这些年,你屡立战功,陛下本来就有些明月公一死,朝堂上以你为尊,无人可以镇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死了好……”高长恭转头望着高孝,落寞一笑,“死了好。”
潼关。
高延宗望着逐渐逼近的大周军战旗,神情渐渐绝望,肥胖地身躯无力靠在城墙上,强烈的悲愤和痛苦阵阵地撞击着心灵,泪水终于忍不住然而下。
今日大齐国主为了诛杀忠臣良将,把十几万将士做为陪葬,其杀人的魄力不为不大,但结果是什么?没人感激大齐国主,文臣武将们兔死狐悲,士卒们心寒至极,军心涣散,民心沦亡,大齐国主亡国的魄力也是世所罕见。
“撤吧。”齐昌王莫多娄敬显走到高延宗身边。低声劝道。“按照陛下的圣旨,兰陵王应该已经撤出蒲关,正在飞速北上晋阳。而我们也要撤到洛阳,主力大军则急赴淮河一线阻敌。此地不能久待,否则不但有抗旨之嫌,更有可能耽误救援淮南诸州,假如江淮重镇依次丢失,罪责就大了。”
高延宗抹了把眼泪。嘶哑着声音说道:“昔年,兰陵王邙山大捷,一帮兄弟都去祝贺他,只有我不以为然,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说,四兄不是大丈夫,应该乘胜而进,直杀关西。若我在前线统军,关西岂能复存?现在想起来,真是无知……”高延宗手指城外,愤然说道。“此时明月公已经打到长安城外,而我也站在潼关之上。如果上下齐心,何愁不能攻占关中?但是,但是……”
高延宗“但是”了半天,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痛哭失声,“我们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十几年,谁知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我恨啦……假如被大周人击败,我也就认了,但击败我们地竟是自己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再说了。”敬显四下看看,脸显惊色,连连拱手作揖,“我求求你了,不要乱说话了,撤军吧。大周人已经接到和书,按照约定来取潼关了,你还犹豫什么?你不要脑袋,我们还要脑袋啊。”
“明月公老了,他老了……”高延宗地泪水洒湿了长须,肥胖的大手连连捶击着城墙,“从华阴城到这里不过只有几十里,他竟然打不过来?三天,我等了他整整三天,他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是不是死了?”
“明月公要是进关了,你的脑袋就没了。”敬显哀叹道,“以我看,他是不会回来了,也许正在打长安。凭他地实力,只要拿下长安,得到钱粮补充,天下就没人挡得住他。大周人这次有难了。”
“明月公自己或许不会回来,但他绝不会让十几万将士为他陪葬。”高延宗很坚决地说道,“若论爱兵,天下无人与其相提并论,他一定会把自己的手下送回来,就算他存有私心,最多也不过把高车人留在身边,鲜卑人他是不会留的。当年侯景叛乱,为什么会被慕容绍宗击败?原因就是他的部下僚佐纷纷背叛。现在明月公自身难保,除了高车人舍命相随,其他人恐怕不会再跟着他,如其上下离心,还不如让他们回山东,所以我坚信鲜卑大军会顺利撤回潼关。”
敬显和站在四周的贺拔伏恩、独孤永业等人互相看看,苦笑无语。
高延宗就是这样可爱,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除了他别人不会有,虽然大家都很心痛那十几万精锐,但陛下既然不要,其他人即使想救也是有心无力。其实这时候高延宗只要带着大军往华阴城方向一杀,至少可以救回几万鲜卑大军,不过高延宗害怕掉脑袋,不敢出兵。对斛律光也是这种感情,心里还是期盼他能回来。如此患得患失,三天了,他还在潼关举棋不定。
敬显冲着诸将招招手,众人齐齐跪下,请求高延宗撤兵。
“再等等,再等等……”高延宗连连摇手,“或许到了晚上,我们就能看到明月公和他地大军了。”
敬显看着他,摇摇头,向站在附近的亲卫们挥了一下手,“护卫安德王撤离潼关。”
“我不走,不走……”高延宗极力挣扎,“再等一个晚上,一个晚上……”
十几个亲卫架起高延宗,飞速离去。
敬显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大周军队,仰天叹了一口气,“明月公,你保重。”
律光静静地坐在大帐内,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恐惧。
鲜于世荣、斛律羡、慕容三藏等诸将围坐四周,沉默不语。
大帐内的气氛异常沉重,沉重得让人无法喘息。
大齐国主要杀斛律光,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理解,功高震主,难免要兔死狗烹,这是常识,不以为奇,但大齐国主为了杀斛律光,不惜和敌人联手,不惜出卖十
士,这就太过分了,无法容忍了。你损害一个人的当然置若罔闻。但你要损害所有人的利益。那你地敌人就遍布天下,寸步难行了。
接到高长恭和高延宗书信后,斛律光就下令撤出了战斗。召集诸将议事。他指着自己和弟弟、儿子们说,如果你们愿意回山东,我们地脑袋可以奉送。
高车人、柔然人当即表示,誓死追随。如此一来,鲜卑人即使有心脱离律光也不敢走了,此刻谁敢走出大帐。必定血溅五步。相信律光在这种时候也绝不会手软,他为了报仇雪恨,势必要留住军队,谁敢和他两条心,那就把人头拿来。
鲜于世荣、慕容三藏、贺兰豹子随即表态,寒心了,对高氏彻底寒心了。这些年,高氏为了他们自己地国祚。杀人也算杀得血流成河了,和当年的尔朱荣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上至拓跋皇族。下至门阀富豪,甚至包括一起打天下地六镇鲜卑怀朔人。从侯景、慕容绍宗到律光,逮谁杀谁,看谁不顺眼就杀,怀疑谁图谋不轨也杀,总之只要皇帝动了杀机,那人就死定了,所以现在即使拿着斛律光的人头回去了,也讨不到好,那个昏庸残暴地皇帝假如什么时候又想起斛律氏的好,势必会把怨恨发泄在自己人这些头上,那最后还是身死族灭。
律光说,我给你们一晚上地时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清晨再聚,众人异口同声,听斛律光的。斛律光地威望太高,战绩彪炳,跟在他后面不会有错。
“我们虎落平阳,外有援兵,内无粮草,要想活下去,只有三条路。”律光嘶哑着声音说道,“一是按照原定计策突围,占据晋阳,但目前看来不行了,不是我们打不过去,也不是惧怕陷入大周人和高长恭的前后夹击,而是突围代价太大,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其次是一鼓作气打长安,但由于大周人击毁了我们的联盟,大陈人和突厥人正在南北夹击大齐,而吐谷浑人即使要出兵,也要等到我们和大周人打得两败俱伤之后,所以大周的军队估计已经全部到达关中,此刻双方兵力接近,失去了攻克长安的机会。最后只剩下一个路,那就是投降。”
众将想了一夜,估计也是这个结局,都没说话。
大周的宇文氏和大齐高氏比起来,有一点最令人佩服,那就是胸怀,不管是宇文泰还是宇文护,在铲除对手的时候,都不喜欢滥杀。比如拓跋皇族,先被尔朱荣杀一批,接着又被高洋杀一批,但关陇这一支却幸存下来。关陇拓跋人也曾试图夺回国祚,但宇文氏只杀了首犯一人。另外诸如赵贵、独孤信、侯莫陈崇、李远、贺若敦等人,宇文护都是逼杀,继而保存他们的全族,子孙一样继承爵位,享受荣华富贵。
宇文氏地胸怀也体现在对待降将的恩遇上,比如司马消难、韩雄等人,投降过来后,都受到重用。尤其让天下人佩服的就是保存大梁国祚,宇文泰在攻克江陵杀了萧绎后,又以萧詧为皇帝重建了梁国,虽然重建梁国是形势所逼,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其实不再重建梁国也无关大局,影响不了大周地崛起。保存大梁国祚,的确为大周宇文氏赢得了一定地声誉,对宇文氏招汉士有很大作用。
宇文泰唯独不敢收纳的降将就是侯景。当时宇文泰还困守在关陇,没有拿下巴蜀和荆襄,实力比不上侯景,资历和威望更无法和侯景相提并论,所以他不敢收留,即使侯景愿意把中原十几个州郡拱手相送,宇文泰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去拿,而是让李弼和于谨一个郡一个郡地去收,小心翼翼,唯恐上了侯景的当。
如今宇文泰、宇文护都死了,大周由新近崛起的李丹执掌大权,情况随即也就发生了变化,像斛律光这种人即使想投降,人家也未必敢收,毕竟侯景的例子摆在那里,和拓跋大魏对峙了一百多年的江左差点毁在他手里,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江左还没恢复元气,试想谁不怕?谁不担心重蹈覆辙?说句实话,现在就算宇文护还活着,他也不敢收降斛律光,因为他根本没把握能控制斛律光,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杀了之。
“大周有人敢收降我斛律光吗?”
没有,除非宇文泰现在还活着。诸将望着斛律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豪气。律光虽然虎落平阳,但大周这帮土狗也傻了眼,吃又吃不掉,招降又不敢招降,估计也是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议降。”律光说道,“给大周人三天时间,三天内假若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毁了关中。”
第一卷 凤鸣朝阳 第三章 百战沙场碎铁衣 第一节
势的突然逆转,让困境中的大周人欣喜若狂,这一仗然大周人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战场外的合纵连横发挥了巨大威力,他们最终还是计高一筹,利用中土和西土紧密的利益需要,利用大齐朝堂上的尖锐矛盾,击败了强悍的山东大军,包围了斛律光。
然而,随着胜利的兴奋逐渐消退,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战争并没有结束,斛律光和他的十万大军就象一把锋利的宝剑,插在大周人的胸膛上,让他们流血,让他们痛苦不堪,让他们看到了死神狞狰的面孔。
大齐人并没有失败,他们撤退了了,回到了国界,但把一头凶恶的猛虎留在了关中,他们得意地狞笑着,悠闲地看着这头被逼得凶性大发的猛虎开始撕咬、杀戮,开始涂炭关中,开始一点点地摧毁大周的根基。
大周人全神戒备,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这头可怕的猛虎。先前形势对猛虎有利,黄河东岸有高长恭,潼关有高延宗,它无论向那个方向撤退都有人接应,所以它很自信,不慌不忙,也没有倾尽全力,但即使是这样也把那群围住自己的土狗打得肝胆俱裂,伤痕累累,如今它的后路已经断绝,突围成为猛虎生存的唯一途径,此刻它假若再度发威,必定势如雷霆,惊天动地。
大周人因此很害怕,他们乘着这头猛虎趴在渭南舔着伤口的短暂时间,紧急商议对策。
诸将众口一词。把猛虎放出关中。让它和高纬杀个你死我活。
宇文宪认为,高纬诛杀斛律光,有可能是中了我们的离间计。但换一个角度考虑,他也可能是将计就计,一则利用这个机会解除斛律光地威胁,二则是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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