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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门庶女-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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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玥按住胸口,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冷汗已湿透了里衣,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虚浮。

莲珠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心道:“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它来得如此之快。她的胸口开始不规律地起伏,没有回答莲珠的话,而是按了按眉心,道:“我出去一趟,待会儿慕容拓来了,你告诉他先回荀府,我晚些时候去看他。”

“哦。”莲珠虽有疑惑,却碍于桑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看的脸色,硬是没能问出口。

桑玥带上子归,坐上姚府的马车,赶往了城外三十里以东的清河镇。

赶到清河镇时,已日暮时分,残阳如血,江山如画。

碧水亭台中,一道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负手而立,静静地眺望着道路的方向,当姚府的马车终于闯入他的视线时,他的唇角勾起了欣喜若狂的弧度。

他施展轻功,一跃至马车旁,探出手要去扶车辕上的人儿。

桑玥避过他的手,踩着车夫准备好的台阶走了下来,掸了掸宽袖,静气道:“裴浩然,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裴浩然微微一笑,深邃如泊的眸子盈盈流转着清澈迷人的波光,夕阳的余晖下,他俊逸的脸如添了层雅致的光晕,这份史无前例的柔和是桑玥两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能够从他脸上看到的光彩。

“玥儿,我做了你爱吃的菜。”说着,要去牵桑玥的手,桑玥后退一步,子归迅速上前,用剑抵住了他的脖子。

他没有发怒,眸光真挚,声音柔得宛若小溪流淌:“真的,只想请你吃顿家常便饭。”

桑玥看向子归:“在马车上等我。”

子归上了马车,放下帘幕,桑玥和裴浩然走到百米开外的凉亭中,这是个一个八角飞檐立水亭,周身有四根粗壮的红色廊柱,廊柱上刻着诗情画意的各式花卉图腾,顶上吊着几个琉璃灯笼,坠下红色的穗子和彩色的风铃,夜风拂过,风铃旋转起舞,敲出悦耳的声响。

中间的铺了华丽锦布的石桌上,摆放着令人大快朵颐的美酒佳肴:蜜汁酱鸭、椒盐黄鱼、茄汁里脊、油焖嫩笋、牛柳白蘑……糖枣糕、翠豆糕、核桃酪……满满一桌子,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她微微愣神,裴浩然按住她坐在石凳上,殷勤地递过筷子,她不接,他倒乐呵呵地夹了一片白蘑,送入她微启的唇中,她机械地品尝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尽管在马车里幻想了无数种见面的场景,却绝对没料到是这样一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温馨画面。

裴浩然满足地笑了,又夹了一块鱼肉,剃了刺才递到她的嘴边:“你原先不爱吃鱼,说刺多,好麻烦,以后,我喂给你吃。”

“每道菜我都放了少许蜂蜜,你是无甜不欢。”

“你体寒,这个黄鱼我放了些酒,能驱寒的。”

他消失的一个月,就是躲起来学做菜了?

桑玥腾地直起身子,用一种看着怪物的眼神打量着他,语气里含了一分微不可察的惶恐:“你究竟想干什么?”

裴浩然放下筷子,以近乎讨好的眸光对上她盛气凌人的审视,心疼得不得了:“玥儿,我们重头开始吧,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半点委屈,我不娶平妻和姨娘,也不要觊觎官位和权势,你想恢复公主身份,我就做那没有实权的驸马;你想远走高飞,我就带着你浪迹天涯。只是请你,请你再多相信我一次。”

裴浩然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利用她搅乱朝堂的人、这个害得她死不瞑目的人、这个摔死她孩子的人,对她说什么?相信他一次?跟他重头开始?

“玥儿,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一定还能回到以前……”

“够了,裴浩然!”桑玥厉声喝止了他的甜言蜜语,“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你胡乱讲一大通,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裴浩然不依不饶:“那你为何会认得西洋文?你没有随我下西洋,又怎么会认得西洋文?”

桑玥否认:“我认识西洋文有什么好奇怪的?梵文、西洋文,我都认得一些。”

裴浩然笑得不尽自然:“那你为什么会来?”

她之所以来,无非是想证实心底的猜测,如今猜测已证实,她没必要留在这里了。懒得回话,直接转身,往凉亭外走去。

裴浩然一步迈至她身前,拦了她的去路,替她回答:“你来,说明你的心里有我,你放不下五年的点点滴滴!放不下曾经的相濡以沫!没有爱,哪有恨?你恨我多深,就证明爱我多深!你有那么多机会杀掉我,可你没有,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心里舍不得?”

“若非说你哪一点比得过慕容拓,我想就是这张比城墙还厚的脸了。”桑玥冷冷一笑,嘲讽悉堆眼角:“五年点点滴滴的利用?五年心力交瘁的付出?五年失去三个孩子的痛苦?呵,裴浩然,是啊,我有那么多机会杀掉你,我为什么没动手呢?我的确舍不得,舍不得让你这么痛快地死去!”

“我承认,我对你做了许多混事,我是被桑柔害的,你不知道……当我在紫竹林看到那人跟你……”他痛苦地按住脑门,“现在,我才知道,那个背影根本不是你的……”

桑玥无动于衷,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若真的信她,又怎么会受了桑柔的挑拨?而纵然他误会她与人有染,就可以挑断她的手筋、脚筋、让产婆往她的下体塞毒药、剖开她的肚子吗?

裴浩然上前一步,和她近在咫尺:“从你挡了袁家人一剑开始,我对你的心就是真的了,我只是太多疑,所以总是患得患失,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真心对我,可现在我知晓了前尘往事,才知道,你用情那么深……”

夜风渐渐大了些,吹得她秀发飞舞,迷了眼眸,她抬手,将鬓角秀发拢到耳后:“裴浩然,或许你真的喜欢过我,但你更爱你自己,你喜欢我只是为了取悦你自己,你喜欢得太过自私,太过随性,你这种人,就算把心掏出来给我,我也不会接受。”

“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裴浩然压抑住悔恨和怒气,咬牙低吼道。

桑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自废武功。”

“好。”裴浩然不假思索地出掌击碎了丹田,一声低哑的爆破在耳畔响起,桑玥的眉心一跳,显然,她没料到裴浩然真的会这么听话,他疯了吗?还是,他正在蓄谋一场大的阴谋?

月亮已爬上了树梢,和琉璃灯的烛火一同照着他鸦青的发丝,徐徐反射出弯弯的光晕,在那光晕里,桑玥仿佛看见了一道不太明显的辉芒,不过她并不十分在意,裴浩然哪怕现在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任何悲悯和同情。

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裴浩然捂住嘴,奋力咽了下去,勉力维持着不堪站立的身形,尽量用正常的声音和语气道:“玥儿,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曾经做了五年的夫妻,这种刻入骨血里的感情,不是你和慕容拓三、两年的泛泛之交就能取代的。”

桑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在桑玥看来,裴浩然越是做出大的让步和牺牲,就越是在策划一个惊世阴谋,所以,她不会被他的虚情假意打动。

她嫣然一笑:“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原本想说‘自废武功我也不可能会原谅你的’,你不会怪我吧?不过,怪我我也无所谓,你都是废人一个了,也不能将我如何。”

裴浩然似乎早料到她会这般,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我不怪你,你变得这么狠毒狡猾,都是我害的,我欠你,理应补给你。”

桑玥倒吸一口凉气,着实掉了太多鸡皮疙瘩,这比看着慕容耀变得龌龊卑鄙更让她心生恶寒,她拍了拍手,笑容灿烂如繁星炫景:“好了,你自己慢慢享受这幽幽湖景吧,我告辞了。”

“不是恨我吗?为什么不像我对你那样将我折磨至死?”说着,他从短靴里抽出匕首,递到她手中。

桑玥拔出匕首,神色肃然地在他胸膛比画了一番,但很快,挑眉一笑,促狭道:“你确定……这回是真的爱上我了?”

裴浩然点头,无比郑重:“是,比爱我自己还要爱你。”

桑玥把匕首扔进湖中,笑道:“那么,我就暂时不杀你了。”

裴浩然心中一喜:“玥儿,你终于肯信我了……”

桑玥话锋一转,唇角的笑美过天边最亮丽的霞彩:“我成亲时,一定给你发喜帖,我相信,那天不远了。”拍了拍裴浩然的肩膀,“在那之前,你可得好好地活着。”

裴浩然仿佛听到了最震惊的消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要!你不要和别人成亲!不要成亲,不要洞房!你会……”

桑玥挣开他的手,淡淡一笑:“就算你不想来,我也一定会想法子把你‘请’来的!”

像你对我那样,先是碎了你的心,再要了你的命!

“你不怕我把我们的事告诉慕容拓吗?”裴浩然情急之下,一句威胁之词脱口而出,“他要是知道,你跟我做了五年的夫妻,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你?”

桑玥背对着裴浩然,心中倏然一痛,一直一直,这都是困扰着她的心结,那个小气巴拉的男人,连她对别人笑一下都吃味儿,若知她和裴浩然的前尘往事,会怎么做?

裴浩然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凭着她紊乱的呼吸揣测自己的话已对她产生了影响,继续循循善诱:“玥儿,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桑玥转过身,脸上已稍了一抹温婉静好的笑:“哦,忘了告诉你,我们其实已经拜过堂了。”

裴浩然喷出一口鲜血,眉宇间痛色流转:“你骗人。”

“没骗你,纯仪皇后临终前,我和慕容拓当着她、皇上和太子殿下的面拜过堂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裴浩然笑了,一笑,胸口痛得直抽,咳嗽了好一阵,纤白的胸襟已血红一片,他笑得苦涩:“那个时候才拜的堂啊,你知不知道,慕容拓早在收服北齐的时候,就跟赫连颖拜悄悄过堂了,或许也已洞房花烛了吧,毕竟,自古英雄爱美人,更何况,赫连颖的美貌比之恬郡主更甚三分。当然,拜堂是事实,洞房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不论如何,严格算起来,她是大,你是小,你想好了,可甘愿?”

桑玥埋在宽袖中的素手就是一紧,原先很早就种下了的怀疑种子突然像遇到了养料一般急速生长,膨胀得她的心快要爆炸了。深吸一口气,她提醒自己,这是裴浩然用来离间她的慕容拓的戏码,慕容拓不是那样的人……

“玥儿,如果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我不会说出如此让你伤心的话,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你要是不信,等赫连颖来了,亲口问她。”他这一个多月,并非真的不谙世事,恰恰相反,他动用了经商时建立的所有人脉关系,将一切与慕容拓有关的事打探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你想问,偏你逼自己忍着,长痛不如短痛,我实话告诉你,慕容拓来了大周不久,就开始跟赫连颖书信往来,赫连颖如今就在赶往大周的路上,多则三月,少则两月,她就该和慕容拓见面了,届时,你要何去何从?”

“我不会信你的挑拨离间之词。”

“你不是有玉如娇吗?你不是有荀家的力量吗?你去查,看看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我不会查他,我相信他。”桑玥愤然说完,再次转身离去。

裴浩然再次拦住她的去路,捉住她被指甲戳得血肉模糊的手:“看!你明知道我没有撒谎,你最擅于察言观色,又怎么听不出我语气里的真假?”

“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放开!”她蓄力一推,裴浩然后退几步,背撞上了冰凉坚硬的廊柱,巨大的冲力使得他胸口一痛,喷出了无法压制的鲜血。

“表哥!”长平公主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提起裙摆飞一般地冲进了凉亭,二话不说,扬手就朝桑玥扇了过去。

啪!

那一掌,重重地落下,几道嫣红的指痕瞬间遍布了白皙的面颊。

长平公主难掩诧异:“表哥?”

裴浩然将桑玥护在身后,冷如寒刃的眸光射入长平公主的眼:“云淑妍,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许伤害桑玥!”

桑玥的心乱成了一锅粥,第一次觉得,原来世上还有比复仇更加艰难的事。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十三章】两男齐聚,摊牌

“表哥!她刚刚想杀你啊!”长平公主被嫉妒和心疼冲昏了头脑,一改往日温婉贤淑的形象,几乎是咆哮出声。

“你误会了,玥儿没有那么做。”裴浩然果决地驳回她的话。

长平一听裴浩然唤桑玥的称呼便心里狂吃味儿:“表哥,我明明看见她推了你,你还吐了血……”

桑玥懒得理会长平公主和裴浩然的感情纠葛,她的心里,满满的全是慕容拓,怎么让慕容拓接受她的过往?慕容拓跟赫连颖又是什么关系?她和慕容拓是否会横遭变故?

这颗心,到底还是给出去了。

他们二人虽无血肉交缠,但那种超越于情欲之上的爱恋,不得不说,她是很在意的。正是因为在意,所以害怕失去,她一直有所保留,大抵怕的就是再经历一次离弃的凄苦。

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已被云层吞噬,硕大的天幕如墨泼洒,黑云滚滚翻腾,夜风呼啸哀鸣,吹皱了一湖静谧的水,涟漪了一颗冰冷的心。

长平公主又絮絮叨叨地跟裴浩然理论了一大通,裴浩然自废武功后元气大伤,不堪站立,长平公主哭得像个泪人儿……

桑玥按了按眉心,敛起儿女情长的思绪,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并加以分析,这是个很好的时机,挑唆长平公主对她动手,裴浩然在盛怒之下杀了长平公主,既打击了冷贵妃,又离间了冷贵妃和冷家的关系,裴浩然也会再度入狱,刑部如今皆在荀义朗的掌控之下,裴浩然入狱后一定会被关照得很好很好。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滋生,她便从周围感受到了许多陌生而强大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朝他们靠近。

太阳穴突突一跳,她对着远处的马车大喝一声:“子归!”

子归破车而出,踏空跃至桑玥身前,白色的身影在夜空如流星般划出了亮丽的弧线,长平公主吓得花容失色,扑入了裴浩然的怀中,死死地揽住他的腰:“表哥,桑玥要杀我!”

田女官大惊,忍住颤抖的身形,支支吾吾道:“大……大胆!竟然敢谋杀……公主!”

桑玥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漆漆地林子,对长平公主和田女官的咋咋呼呼置若罔闻。

既然主子不发话,子归便不多做搭理,早在马车内,她就感受到了异样,正准备冲出来,桑玥就下了命令。

子归站定了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道青色身影从大路的另一侧踏空而来,众人举眸相望,赫然是苍鹤的义子——苍冥!

在南越时,桑玥就曾跟苍冥有过交集,他不止一次地去京兆府解救裴浩然,每次都被慕容拓和慕容锦联手拦在了外面。论单打独斗,他和慕容拓差不了太多,若强行催动功法,应是伯仲之间。

“红颜祸水!”苍冥恶狠狠地瞪了桑玥一眼,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剑了结了这个恶毒女人的性命!

“师弟,不可无礼。”裴浩然喝止了他,他上前,扶住裴浩然,声沉如铁道:“真是枉费义父对你的栽培!”

长平公主恋恋不舍地离开裴浩然的怀抱,心里跟苍冥一样,把桑玥千刀万剐了一百遍。

苍冥再怎么震怒,碍于眼前的形势,也不得不放下芥蒂,和子归一同对抗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危险。

狂风大作,风铃被摇得叮当作响,衣袂、裙裾几乎要扬过半腰,宽袖被烈风吹得鼓鼓的,发髻上的丝带和金钗璎珞飞成几道直线,除了子归和苍冥,其他人已经无法正常睁开眼。

蜿蜒闪电在天际拉开了一道血盆大口,瓢泼大雨顷刻间冲刷了整个世界,在地上激起三尺高的水雾。

“啊——”沙子卷入长平公主的眸子,她痛得低呼一声,借着她这声低呼,电光石火间,对面的林子里遽然射出了十数支夺命的箭矢,呈圆盘状,袭向众人。

子归和苍冥身随意动,挥起手里的兵器,挡下了第一轮攻击,出去的剑尚未收回招式,十数道黑影便自夜色中剥离,犹如铿铿掉落的几块黑炭,掷地有声,那声,却不是脚步,而是手腕带动利剑发出的呜鸣。

长平公主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她是偷跑出宫的,除了车夫,身旁就只剩一个田女官,她想从裴浩然那里找到一丝慰藉,谁料,裴浩然却一把拉过桑玥,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背过身对着打斗的方向,不让她被凛冽的剑气误伤。

前世,都是你护着我,现在,也让我护你一次。

兵器在暗夜里碰撞出了金色的火花,来人个个武艺高强,绝非寻常死士可比,身手之灵活,如兔如狐;功法之诡异,如幻如梭;招式之迅猛,如枪林弹雨。

苍冥已将玄冥剑法发挥到了极致,九道剑影像一张嗜血大网,笼罩着眼前的一方天地,五名黑衣人迅速落了下风,不过顷刻间,又有三名冲入战斗圈,人数上的优势霎时弥补了功力的差异。

子归的战况一点儿也不比玄冥那边好多少,她原本就不如玄冥这般厉害,以一敌七,已撑到了极限,更可怕的是,林子里还有更多的敌人在朝他们靠近。

一名黑衣人突破了子归的防守,横剑一扫,冰寒的剑气斩向众人,田女官惊慌之下,以身作盾,挡在了长平公主的前面,只听得一声惨叫,她的背已被剑气划出一道血口子。

同样的惨状也发生在了裴浩然的身上,他身子一颤,本就有内伤的他此刻更是筋脉逆转,碎了个七七八八。

桑玥的眉心一跳,裴浩然真的疯了吧?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掌抓住她的皓皖,将她扯离了裴浩然的怀抱,她抬眸,正好撞入一双怒火横生的眸子。

“这就是你不让我跟着的原因?”

“……”桑玥无言以对,不确定慕容拓口中“这”指的是她会见裴浩然,还是裴浩然为了救她而表现出的暧昧举动。

慕容拓冷冷地道:“给我站好了,不许乱动!”

语毕,拔出腰间的佩剑,与黑衣人开始了殊死搏斗。

林子里又窜出了二十道黑影,将慕容拓团团围住,一条宽阔的大路此刻尽显拥堵,那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为了确保桑玥的安全,他让四名护卫加入了子归和苍冥的战斗圈,他自己,则一挑二十。

桑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夜那么黑那么暗沉,还隔了重重雨帘,她却觉得慕容拓的墨色身影那么清晰那么明亮。

慕容拓大概是愤怒到了极点,出手毫无章法可言,浑然凭着一股戾气和直觉,只攻不守,原本可以先挑开右侧的剑再刺杀前方的敌人,他却选择一剑斩落前方和和左侧的两颗头颅,任由右侧的剑划破他的大腿……

他不要命地、疯狂地一剑一剑击溃敌人的封锁,每一招都能带走一条甚至两条人命,但每一式都会添上一道或者数道伤痕。

这种视死如归的打法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敌人,也最大程度地损坏了他的身体。

桑玥止不住地颤抖,慕容拓每挨一剑,她的心就抽一下,以往在面对这种险境时,她率先考虑的一定是事件的起因和结果,然而现在,她乱了方寸,目光凛凛地盯着不远处那个用近乎自杀的方式来击杀敌人并惩罚她的男人,大脑里一片空白,若非说有点什么,那便是怒火和心疼。

裴浩然看着身旁这个曾经拥有过的女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一痛,他怕是永远地失去她了……

慕容拓抽回剑,半蹲于地,用剑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

子归和苍冥也结束了战斗,横尸遍布,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泥土腥味,桑玥提起裙裾,淌过蜿蜒的血河,朝着慕容拓飞奔而去。

“慕容拓。”她扶住他的湿漉漉的胳膊,方才隔得远,她瞧不清他的面容,此刻近在咫尺,她才发现他的眸子里闪动着从未有过的嗜血妖芒,那妖芒宛如来自哀嚎遍野的洪荒,惨兮兮的,又叫人畏惧。大雨冲刷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墨色的锦服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顺着雨水流出汩汩鲜血,此刻的他,犹如一个杀戮四方的猛兽,他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似意犹未尽,那种妖芒和杀气并未因她的靠近而减少半分。

他是真的发怒了!

他可以忍受她一走两年,可以忍受她频频拒绝,可以忍受她迟迟不公布二人的关系,但他受不了一来就看见她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尤其这个人,还是裴浩然!

桑玥跪在水洼里,紧紧地搂着他,轻抚着他的脸,一遍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慕容拓紧绷着的身子在她不厌其烦的呼唤里渐渐松弛,他扔掉手里的剑,揽住她纤细的腰,桑玥吁了口气,和护卫们将他搀到了马车上,至于裴浩然和长平公主会如何,就不是她应该担忧的问题了。

夜幕早已降临,从清河镇返回京都显然不可能,尤其,慕容拓还伤成这个样子。

他们在一家较为豪华的客栈住了下来,子归和那四名护卫均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桑玥要了六个房间,给了掌柜的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他请来镇上最好的大夫。

大夫诊治过后,留了一些止血和温养筋脉的药,桑玥亲自监督小二煎好并让他们服下,至于慕容拓的,她端着药碗,进入房间,合上门后,将滚烫的药碗放在桌上,自己则拧了个帕子,为他擦身。

慕容拓撇过脸,一言不发,她解开他的扣子和腰带,他像个没事人似的,任由她摆弄。二人都换上马车里备用的衣衫时,桑玥已累出了一身热汗。

桑玥知道这回的误会是闹大发了,不论当时的情况如何紧急,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的男人抱在怀中,换做再大度的人也难以忍受,更何况,她撇下和他的约会跑来这穷乡僻壤找裴浩然证明心底的疑惑,这本身落在慕容拓的眼中就是私会。可即便如此,他就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什么“我虽不贪生怕死,但为了你,我会珍爱自己,好好地活着。”

骗子!

退一万步说,她也生着气呢,他跟赫连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他在北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能公布于世的事,他怎么回答的?

“我大哥保护了你父亲,我感谢他一下,没什么不妥的。”

“北齐公主美不美啊?”

“不美,丑死了!我给曲修宜寻了门好亲事,也不枉他追随我那么久。”

“你不动心?听闻赫连颖比恬郡主还美上三分呢。”

“那种无耻的女人,我可没兴趣。”

她微笑:“无耻?她对你做了什么会让你骂她无耻?你没少占人家便宜吧?”

他换上了一副委屈到极点的苦楚表情:“我整天想着占你的便宜倒是真的,别的女人我看都懒得看一眼,是她非要自荐枕席,不过我发誓,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如果她没问倒也罢了,可她问了,他竟然撒谎!

二人各付心思,谁也不理谁,桑玥想着算上上辈子的年龄,自己终究长了他好些岁数,于是打算率先出口打破彼此的沉寂,谁料,他却先出声询问了:“为什么?”

“嗯?”桑玥正在给他清洗伤口的手一顿,他继续冷声道:“为什么要见他?”

那声,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和冰冷,还带了一丝责问的语气,桑玥难过地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放在盆子里洗了洗,轻声道:“因为有事。”

“什么事?”这次,他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一直有个结,今天,他就是要逼着她把心结打开,否则,两个人总像是隔了一层纱在过日子,试问日子,又怎么亲密无间得起来?

桑玥的长睫微颤,半响,幽幽吐出:“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禀报。”

慕容拓的心一沉:“你……你背着我私会别的男子,还理直气壮了?”

桑玥把帕子一扔,溅了几滴水在蓝色的裙裾上,她没好气地道:“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我跟他无名无分,又没做什么?危急关头他救了我,严格算起来,我还差他一声感谢呢!”

哪像你,跟赫连颖都拜了堂!

不管上辈子有什么纠葛,起码这辈子,自从认识了你慕容拓,我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慕容拓听着她伤人的话,看着她发怒的眉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丢到了两块磨盘之间,桑玥每说一个字,磨盘就旋转一下,碾得他血肉模糊,他这会子也气得两眼冒金星:“有救人救到怀里去的吗?他分明是对你图谋不轨,你知晓他的心意,竟也不推开他!你……你……”

她怎么没推?是根本推不开!她委屈得鼻子一阵发酸:“我怎么?我无耻吗?我水性杨花吗?是!我就是这种人,为了生存,为了活命,我不择手段,你满意了吧?”

因未梳发髻,她的三千青丝如一匹光洁的绸缎搭在肩膀和背上,但她说话时过于震怒,所以抖落了几根青丝,正好落在慕容拓的手心,他本能地一握,明明是握住了,然而发丝太过纤细所有毫无存在感。一如桑玥跟他走到了今天,名义上是他的了,他却并不确定她的心究竟有没有对他完全敞开。

“我有这么说你吗?”这个女人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些?

“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话锋一转:“我、生、气!”

“我还气呢!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说说,你都瞒了我什么?”女人的嗔、痴、怨、妒,仿佛在一瞬间,她就无师自通了。

慕容拓被她第一句整得不仅两眼冒金星,还鼻子冒烟,于是乎完全忽略了后面一句,他咬牙道:“有什么资格?桑玥你现在是在跟我划清界限吗?你被裴浩然打动了,是不是?他花言巧语就骗走了你一颗少女芳心,是不是?”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

“明明下了圣旨,你迟迟不肯承认自己是我的王妃,都因为裴浩然,是不是?”他一激动,原本躺着的身子猛然一抖,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裂开,胳膊、大腿、肩膀、腰腹迅速渗出鲜红的血,染了白色的亵衣,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气得肺都要爆炸了!

桑玥的呼吸一顿,急忙背过身子,委屈冲垮了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可她终究舍不得让他失血过多,深吸几口气,将怒火一点一点地塞回心底,转过身,按住他的肩膀,拿过金疮药给他细细涂抹,看着那皮肉翻开的创口,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再次勃发:“我做任何决定跟裴浩然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你,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故意让我担心,故意让我歉疚,故意让我看到你比谁都更能为了我拼命,是不是?”

慕容拓不语,由着她把金疮药涂遍他的每一个创口,注视着她眉宇间情不自禁流露的浓浓担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了,轻咳一声,语气缓和了几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桑玥撩起他的裤腿,顺着伤口一路擦去:“你一口气问了四个,要我回答哪一个?”

许是风平浪静了太久,慕容拓差点儿忘记了她激怒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强了。她根本就是虚与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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