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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门庶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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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你去告诉柔儿,以后在人前尽量少说话,她这个毛病即便有了,也得瞒着,母亲说下午会派个太医过来,你让他直接去给柔儿医病,不必来我这儿。”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竟然认为她脑子有问题,请太医给她瞧疯病!
“是!”
下午,大夫人就派人将六姨娘从佛堂接了回来。几个月不见,六姨娘的脸颊清瘦了不少,但她五官精致,身材玲珑,样貌比不得九姨娘,却比其他姨娘强太多。最主要的是,六姨娘是个极端体贴的人,“伺候”桑楚沐更是不遗余力,所以,作为男人,桑楚沐是很难抵制这种诱惑的。
当晚,桑楚沐就宿在了六姨娘的院子。
桑玥听到这个消息时并不十分惊诧,首先作为子女,她本无权评价父亲的行为,其次,六姨娘回来是迟早的事,即便大夫人不提,滕氏也打算放她回来。毕竟这几个月以来,桑秋的表现还是比较让滕氏满意的。
莲珠给小慕儿喂了些牛乳和碎肉,杏眼圆瞪道:“大夫人怎么会发善心将六姨娘接回来?当初不是她送进去的吗?”
丁香一边做着绣活儿,一边道:“估计是见不得九姨娘专宠吧!”
莲珠摸了摸小慕儿的牙,冷不丁地被它咬了一下,她吸了口气,急忙抽回手。
丁香又道:“现在府里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六姨娘一回来就把住了老爷的心,大夫人为了向六姨娘示好,还打算照顾六姨娘表哥的生意呢!”
莲珠继续逗弄小慕儿,顺便接过丁香的话柄:“这三小姐的运气可真好,从前有咱们小姐罩着,现在她与小姐闹翻了,六姨娘又回来了。”
桑玥拿起水壶给盆栽浇了点水,微微一笑:“该来的总会来。”
若在以前,大夫人踩趴下一个姨娘就绝不会再让她有翻身的机会。但今非昔比,父亲对大夫人越来越冷淡,两个月里,除了在庄子里那会儿进过大夫人的房,别的时间可大都宿在九姨娘的院子。
皇帝后宫三千佳丽,每个月都固定初一、十五陪着皇后。世家的子弟对正妻就更不能过分冷落了。既是礼仪规矩,也是一分尊重。大夫人与父亲的关系每况愈下,她为了讨好父亲放六姨娘出来,想想并无不妥。毕竟,在许多世家里,嫡妻主动给丈夫纳妾的也不在少数。至于大夫人为了修补同六姨娘的关系而给六姨娘的亲戚一点支持,这个也说得过去。
可不知为何,明明所有的事都合情合理,桑玥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希望,是她想多了。
“二小姐!”钟妈妈和茉莉打了帘子进来,二人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
“有什么事这么高兴?”桑玥浅笑着问了句。
茉莉和钟妈妈将身后的礼物搬了进来。
糖糕想必是慕容耀送的,不过这次多了几样珍贵的首饰。桑玥其实并不希望慕容耀花心思给她选礼物,只盼他别再信任裴浩然就好。
桑玥将糖糕放到一边,看向桌上的长方形锦盒,疑惑道:“这是谁送的?”
钟妈妈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好像眨眼的功夫,就在前院发现了这个盒子,还有这个。”
她指了指茉莉手中的鸟笼,里面有一只雀跃的七彩鸟,它的右脚上绑着两根细小的绿色丝带。桑玥打开鸟笼,它乖巧地飞到桑玥的手上,双脚勾住她的食指,安静乖巧。
这只鸟应该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会是送的呢?
这时,小慕儿“嗷嗷”叫了起来,仿佛对桑玥获得新宠非常不满。桑玥嘴角一勾,心里大概猜到是谁了。她拿起毛笔,在七彩鸟的丝带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行至床边,手一挥,它振翅飞向了蓝天。
桑玥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褐色的伏羲式古琴,以桐木为面板、老楸木为底板,两侧纹路优美,音质圆润、沉静古朴,桑玥只随意拨了几下就觉得琴音瑟瑟,似乎飘进了人的心灵深处。果然是把好琴!
外面知道她会弹琴的,只有慕容锦。
桑玥吩咐莲珠将东西收好,心里开始疑惑,他们几个到底搞什么鬼?
没过几日,骆庆就带着镖局的人上门收货了,最大号的红木箱子一共有八个,两箱蜀锦、两箱丝绸、两箱珠宝、两箱地方特产。
骆庆在镖局里受尽冷眼,现在总算能扬眉吐气了,连带着走路的姿势都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夫人出手真阔绰,一给就是千两白银。总镖头保证只要他跑完这趟镖,就立即升他为副队长。
眼看一箱箱的货物被抬出定国公府,骆庆也即将踏上去江南的行程,六姨娘在大门口叫住了骆庆。
“表哥。”
骆庆回头,看见六姨娘迈着碎步而来。她穿着藕色掐花对襟衫、白色束腰月裙,头上和手上都戴了金灿灿的首饰,与之相比,自己就寒酸多了。为了进定国公府骆庆特意选了身好行头,谁料随随便便一个洒扫奴才的衣衫都比他的名贵。他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表妹,好久不见,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大病了一场。”
骆庆早过而立之年,却仍未婚娶,六姨娘明白他还没放下当初那段情。她宽慰道:“表哥从江南回来后,我给表哥说个媳妇儿。”
骆庆闻言脸色就是一变:“我的事不劳表妹费心,表妹若是给我送行的,就讲几句好听的话。”
六姨娘苦叹一声,道:“表哥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小声道,“我总觉得大夫人没安什么好心,王府有大堆的侍卫,她却非要托镖,路上你可得谨慎点,别出差错儿。”
骆庆面露喜色,表妹终究还是关心他的。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表妹,你就放一百二个心,就是为了你,我也会顺利跑完这趟镖的。”
骆庆的保证在六姨娘看来毫无意义,她指了指门外的两名青衣男子,道:“我怕大夫人会监守自盗,昨夜特意向老爷求了两名暗卫,他们武功极高,会在暗处保护你。”
骆庆忍住要将六姨娘抱入怀里的冲动,咬咬牙,转身离开了定国公府。
六姨娘摇摇头,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年轻时的事对她而言早是一堆浮华,她帮他只是不希望他失败后成为大夫人要挟她的一颗棋子。
在梅园门口,六姨娘意外地碰到了桑玥。
桑玥穿着淡绿色罗裙,身量纤纤,气质优雅。阳光下,她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双颊染了一层恰如其分的绯色,一双幽静深邃的眸,美得像两粒黑水晶点缀在天山瑞雪中。
这样的女子,恬静舒柔、淡雅似莲,绝非寻常姿色可比。
六姨娘暗自惊艳了一把,但当桑玥清冷的眼神扫向她时,曾经被逼供的一幕像一道雷电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二小姐是个多么恐怖的人。她硬着头皮过去行了个礼,颤声道:“婢子见过二小姐。”
桑玥的唇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六姨娘好像很怕我。”
“婢子没有。婢子在佛堂养病的这段时间,多亏二小姐的照拂,三小姐才过上好日子。”后面的是实话,她原以为桑秋会过得无比凄惨,谁料她锦衣玉食,下人勤恳办事,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桑玥捕捉到了六姨娘眼角一闪而过的慌乱,淡淡劝诫道:“六姨娘原先是怎么过日子的,以后就怎么过日子,这府里的天阴晴不定,打雷刮风还是下雨你无法预料,所以明哲保身的法子就是守住自己的那一方天地,什么也别掺和。”
六姨娘压低头,到:“婢子……从前安分守己,以后也会安分守己。”
桑玥意味深长地笑道:“但愿过段时间,你依旧这么想。”
桑玥走后,六姨娘只觉得浑身一轻,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她长吁一口气,有机会从那个暗无天日的佛堂出来,她又怎愿意再被送进去?府里的斗争与她无关,她只要守着三小姐,看她嫁户好人家就行了。
可天不遂人愿,桑玥之所以会警告六姨娘是有原因的。大夫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她给你多少,就一定会让你双倍吐出!
十日后,追随骆庆而去的两名暗卫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骆庆卷款潜逃了!
那暗卫是桑楚沐派的,定然不会撒谎。六姨娘气得头晕目眩,她怕大夫人动手脚,使劲浑身解数才向老爷求来两个暗卫,表哥倒好,别人没偷,他自己手痒了!
大夫人将六姨娘叫去了长乐轩。
六姨娘战战兢兢地立在大厅中央,虽然此事与她没多大关系,但她还是怕大夫人会迁怒于她。
大夫人端坐于主位上,双指捏着一颗乳白色的东珠,淡淡道:“一颗东珠价值纹银白两,骆庆一共盗走了五十颗东珠。”
六姨娘脸唰的一下惨白,五十颗东珠,五千两银子!
大夫人瞧见六姨娘那副乡巴佬的样子就心生鄙夷,她悠悠地说道:“东珠不过是九牛一毛,黄金、紫金、赤金、蜀锦、丝绸……随便一样都价值不菲,你们这回,胆子也太大了。枉我一番苦心这么信任你们,瞧瞧你们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大夫人一口一个“你们”,讲得六姨娘惊惶不已。她低声道:“大夫人,婢子是定国公府的人,此事乃骆庆一人所为,与婢子无关。”
大夫人抚上发髻上的彩凤步摇,半阖着眸子,道:“无关?我怎么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呢!一个镖师为谋钱财,不惜将青梅竹马的相好送给达官贵人为妾,后来镖师与那妾室珠胎暗结,令她诞下一个女儿。再后来,镖师骗了贵人家里的一笔横财,打算与那名妾室私奔。”
六姨娘噗通跪在了地上,恳求道:“大夫人,婢子和骆庆是清白的!”
大夫人从宽袖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到她面前:“那这是什么?”
六姨娘定睛一看,傻眼了,那是她进入定国公府前绣给骆庆的荷包,上面有她和骆庆的名字,这荷包怎么到了大夫人的手上?
轩窗大开,午后的春阳像一床金色的棉被盖在六姨娘的身上,只是,她不仅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反而如同置身冰窖,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寒凉不已。
大夫人对六姨娘这种惊弓之鸟的反应很满意,她冷笑道:“想要与你私奔,这话可是骆庆亲口承认的,你说老爷他会不会信呢?”
六姨娘忽然有了一种十分大胆的猜测:“骆庆……骆庆在你的手上?”
这种事,哪怕是子虚乌有,桑楚沐听了也会勃然大怒。何况骆庆和亲口承认?与人私通是大罪,轻者乱棍打死,重者浸入猪笼。她死了,三小姐要怎么办?六姨娘只觉得自己刚出佛堂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不,或者,出佛堂本身就是陷阱的第一步!
大夫人如此大费周章,绝不是想要她的命。那么,大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六姨娘用余光偷偷地打量起大夫人,只见她目视远方,眸子里跳动着兴奋的幽芒,仿佛看到了一个垂涎已久的猎物……
☆、第六十四章
天空碧蓝,稍了一抹淡淡的绯色,又是一日好春光即将流逝在时间的长河里。
七彩鸟已经飞了回来,桑玥拿出鸟笼里附带的鸟食细细喂着它,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她的棠梨院貌似要变成一个宠物园了!她哑然笑笑,将七彩鸟放入笼中,又去净了手,才捧着账本核对了起来。
她给钟妈妈放了一天假回去探望丈夫和女儿,并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丈夫在城内租个铺子做点小生意。自从钟妈妈做了她的奶娘,与家人聚少离多,就生了一个女儿。偏她丈夫又是个心性高的,宁愿自己编些竹篮、竹筐拿到集市上卖,也不肯入府为奴。桑玥尽量多给钟妈妈假期,奈何钟妈妈自己不肯,每月就回去两日。
丁香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道:“二小姐,三小姐来了。”
桑玥放下账本,从书桌后走出:“让她进来吧。”又看了眼天色,吩咐道:“你去叫小厨房做一盘红烧排骨、一份酱香酥鸭。”
丁香微微愣了楞,尔后了然,道:“是,奴婢先去膳房领食材,然后吩咐小厨房快些做。”
桑秋是哭着进来的,她面色苍白,泪如雨下,一见到桑玥就扑进了她的怀里:“二姐……二姐你救救六姨娘吧……”
“六姨娘?”桑玥拉过她在椅子上坐好,倒了杯茶给她,关切道:“六姨娘怎么了?”
桑秋呜呜咽咽道:“我表舅偷了母亲托运的东西,听说价值连城,现在母亲将责任推到了六姨娘的身上,说是她与表舅串通一气,来谋得那笔横财,母亲逼着六姨娘交出所有的货物,可……可这件事与六姨娘无关啊……”
恰好此时莲珠端了果品过来,桑玥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笑了笑:“奴婢去给您准备晚上的换洗衣裳。”尔后,走进了内屋。
桑玥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目光牢牢地锁定桑秋溢满泪水的眸子,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六姨娘对你说的?”
桑秋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不是,我下午去看六姨娘,正好听见她同蓝儿在说话,蓝儿劝她去求父亲,可她不敢,我就想着来求你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二姐你别生我的气,求你帮帮六姨娘好不好?”
桑玥神色一松,拿了片果干咬了一口,靠在椅背上,淡道:“三妹倒是说说,我如何帮你?”
桑秋睁大泪汪汪的眼,侧身看向桑玥,哀求道:“父亲最疼的人就是二姐,只要二姐向父亲求情,求父亲不要迁怒于六姨娘就好。”
让她帮六姨娘求情?桑玥眨了眨珠帘眼睑,淡道:“三妹你太天真了,父亲疼我,并不代表着我就有权力插手府里的事情,这次给陈家的厚礼的确是太过贵重,父亲和母亲究竟是报官还是自行处置,我们做小辈都只能看着。六姨娘清者自清,你就别瞎掺和了。”
桑秋满心憧憬地跑来求救,得到的却是桑玥如此直白的拒绝,她不免有些失望,语气低沉得令人心酸:“二姐,你真的不愿意帮我?”
桑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三妹,六姨娘是六姨娘,你是你,你一个孩子就不要操那么多心!而且我明白地告诉你,你就算去求祖母也一样没用。”
桑秋噌地直起身,失望透顶地看着桑玥:“我明白了,打搅二姐了。”语毕,她哭哭啼啼地掀了帘子出去,与端着托盘的丁香撞了个满怀,好在丁香机敏,将托盘往旁边一挪,勉强算是稳住了。
丁香刚想道歉,桑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棠梨院。
“二小姐。”丁香望了望桑秋的背影,看着桑玥,担忧道:“二小姐,快到晚膳时辰了,各个院子的下人都在赶往膳房领饭菜,三小姐从咱们院子哭着出去这般模样,只怕明天就传遍整个定国公府了。”她看了看托盘,心里感慨,二小姐特地吩咐人做了三小姐最爱吃的菜,三小姐却跑了!
桑玥冷冷一笑:“是啊,哪怕一个下人看到,只要他在膳房一说,这消息立即就会像墨汁掉入水里,层层荡漾开来。”
莲珠从内屋出来,蹙眉道:“三小姐故意让人知道你与她不合?可是她今天说的话到底是六姨娘教的,还是她自己想的?”
“桑秋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格,至于那些话,应该是她从六姨娘那儿听来的。”如果硬说有问题,那么问题也该是出在六姨娘那儿。也许,六姨娘是故意让桑秋听见那些话的,以桑秋对她的依赖,一定会跑来棠梨院求情。
只不过,六姨娘的求救是发自内心还是个陷阱,桑玥还不能妄下定论。她蹙了蹙眉,对丁香道:“这些菜你们端下去吃吧,还有,盯紧六姨娘的院子,有任何异常及时告诉我。”
“是!”莲珠应了声,又问,“小姐,三小姐会不会因为就恨上你了?”
桑玥端起茶茗了一口:“你说呢?”
半个月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大夫人将骆庆的事报了官,镖局为了撇清责任,第一时间将骆庆除了名,并将他列入追杀的名单之上。
本以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料,十数天过去了,仍旧没人寻到骆庆的下落。
桑秋自那日之后,再没来过棠梨院,即便在福寿院和长乐轩晨昏定省见到了桑玥,也只简单打个招呼。
六姨娘终日惴惴不安,桑楚沐去她院子的次数少了,她便开始疑心自己是因为骆庆的事遭受了牵连。
随着五姨娘孕龄渐长,桑楚沐三不五时地去探望一番,但晚上大多宿在九姨娘的院子。一时间,有关九姨娘的流言飞速在定国公府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没?老爷在外面为九姨娘单独置了个别院,说如果在府里住得不开心,搬出去也行。”
“我看老爷是怕九姨娘遭了大夫人的毒手吧!”
“嘘——小点声,这话你也敢说?不过大夫人真的是恨死九姨娘了,却又拿九姨娘没辙,九姨娘身边有个会武功的子归,听说比陈侍卫还厉害!”
“真的呀!那九姨娘有没有可能被抬为贵妾或平妻?”
“要在以前肯定不可能,但现在嘛……”
桑玥和莲珠在花园里慢步,就听到修剪园林的丫鬟们肆无忌惮地谈论着种主子们的事。她给莲珠使了个眼色,莲珠点点头,冲上去喝止了她们。
“你们不好好做事,居然在背后议论主子!我看你们是想挨板子吧?”
两名丫鬟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发现说话的是莲珠,而不远处,桑玥像一尊玉佛一动不动地立在花影中,仿佛在看身旁的花,又仿佛在注视她们的一举一动。她们这才发现闯祸了,扑腾跪在了地上:“二小姐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桑玥不语,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闻着,莲珠读懂了桑玥的表情,转头对着两名丫鬟怒道:“二小姐念你们是初犯,就不禀报大夫人了,但下次再乱嚼舌根子,就新帐旧帐一起算!看大夫人不将你们赶出府去!”
两名丫鬟忙磕了头,惶惶道:“是!奴婢多谢二小姐!”
桑玥手里摘的是一朵绣球花,花于枝顶集成大球状,层层擂开,清香四溢,颇为赏心悦目。此花初开是绿色,尔后渐渐转白,若生长的环境不同,亦可紫可蓝,端的是新奇艳丽。但你别看它美,它全株都是有毒的。
桑玥淡淡笑了笑,这半个月以来,府里风平浪静,六姨娘也没什么异常举动,除了用膳时被叫去立规矩,私下与大夫人并无任何交集。另一方面,尽管九姨娘如此受宠,大夫人除了立规矩时摆个脸色,倒也未见其它筹谋。桑玥不禁疑惑,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四月二十,滕氏六十岁寿辰。
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定国公府大办寿宴,大夫人忙前忙后,十分勤勉。她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既讨好老爷又出风头的机会。她吩咐所有用品、摆设一应以最豪华的规格来布置。
廊下换上了写着金色“寿”字的大红灯笼,门口贴了寓意吉星高照的对联,花园里摆了琳琅满目的酒水、瓜果、小吃以及一些供客人玩乐的工具。
所有客人先去清薇阁向老夫人贺寿,之后便可随意走动。距离晚膳还有很长时间,千金小姐们大多在花园玩投壶和双陆,男宾们则在比试射箭和围棋。妇人们大多留在清薇阁陪滕氏谈天,也有些身子困乏的呆在望宾阁的厢房歇息。
原本像这样重大的场合姨娘们是不方便出来溜达的,但大夫人为了表现贤良淑德的形象,竟然允许姨娘们去花园内见见世面。
当九姨娘扶着五姨娘出现在花园时,所有人都惊艳了!
九姨娘穿了一件白色束腰百褶裙,裙摆用苏绣手艺绣了几朵粉色花蕾。花蕾隐在褶皱间,随着莲步轻移,褶皱偶然被打开,现出一片亮丽的粉红,很快又隐了进去……如此反复,好像那些花儿忽开忽谢,活灵活现,既神秘又瑰丽。
加上她秀美绝伦的脸、梳云掠月的气质,众人不免感叹她才是这花园里最美的风景。
桑玥、蒋如、桑柔、桑丽、桑秋、楚纤纤和韩玲萱正在玩投壶。
蒋如瞪大眸子,拉着桑柔道:“天啊!那个是谁家的小姐?比你还好看哩!”
桑柔气得甩开蒋如的手,浑然忘记了待客之道,她没好气地说:“小姐?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而已!蒋如你的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
蒋如推了推鼻子,一脸无辜道:“妾?谁家的妾长得这么好看?”
桑丽微微一笑,甜声道:“是我父亲的九姨娘。”
楚纤纤阅人无数,绕见过大姑姑的姿容艳丽、二姑姑的倾国倾城,此刻也暗自感慨这个姨娘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蒋如吁了口气:“还好你父亲将这个仙子娶回定国公府了,不然……”这样的美人儿,便是她父亲也会为之着迷的吧。
韩玲萱一看见九姨娘,手里的箭一偏,竟然射到了对面桑秋的额头上,顿时就将她的额头擦破一块皮。
桑秋一声惊呼,众人方才回神,韩玲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秋表妹,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就投不准,刚刚又失了神,所以才伤到你,你别生我的气!”
说着,韩玲萱绕过地上的壶来到桑秋的身边,急切道:“秋表妹,你疼不疼?”
桑秋点点头,眼里红了一圈:“疼,不过我不会生你气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桑玥清冷的眸光扫过韩玲萱的脸,她慌张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因为右手残疾的缘故,所以她投壶用的是左手,这让桑玥一时无从辨清她是故意还是无意。但她的表情,貌似有些过头了。韩玲萱跟桑柔一样都极瞧不起庶女,怎么会因为误伤了桑秋而内疚成这个样子?
五姨娘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和九姨娘走了过去,给各位小姐见了礼。五姨娘微笑道:“三小姐受伤了,婢子带三小姐下去擦药吧。”
桑柔的右唇角高高扬起,面色和暖道:“五姨娘有身孕就别来回跑了,还是九姨娘陪三妹去擦药吧。”
桑柔话音刚落,几位千金小姐就偷偷笑了:还说自己没有面瘫,这讲话的方式哪里像个正常人?
桑柔发现自己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暴露了缺点,赶紧捂住左脸,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九姨娘与五姨娘互视一眼,微笑颔首道:“是,三小姐,我们走吧。擦了药,婢子再陪你回来。”
九姨娘说着就要带子归离去,桑柔却叫住了她们:“九姨娘,我有个东西忘了给母亲,她急着用呢,子归的脚程快,让她送去长乐轩吧!”
桑玥狐疑地看了桑柔一眼,她分明是有意让九姨娘落单,难不成大夫人终于下定决心要铲除九姨娘这个眼中钉?思及此处,桑玥拉过桑秋的手,淡道:“我陪你去,正好棠梨院有上好的金疮药,抹了不会留疤痕,至于母亲那儿就让莲珠跑一趟吧,她走路也快得很。”
桑秋原本哭丧着的脸,立即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我要跟二姐去。”
桑玥带着桑秋去了棠梨院,先让丁香打来水,然后自己拉开矮柜取出金疮药。她记得那天在庄子里崴到脚后,擦了一点,第二天就完全消肿、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了。所以她断定,这瓶药一定能让桑秋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
桑玥一边擦一边吹:“疼吗?”
桑秋点点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疼!”
“嗷嗷嗷!”小慕儿跑了过来,一口咬住桑秋鞋子上的花。桑秋破涕为笑,抖抖脚与小慕儿玩了起来。谁料玩着玩着,小慕儿一使力竟将那朵花给咬掉了,它还不满足,又要去咬另一只鞋。
桑玥这时已给桑秋擦完了药,她让丁香把药膏收好,自己去净了手,然后将小慕儿抱起来,眯着眸子道:“越发调皮了,给你的骨头不咬,非要咬三妹的鞋子,罚你晚上没肉肉吃。”
桑秋为小慕儿求了情:“没关系,让它咬吧,我自己缝上就好了。”
“哪能让你缝?”桑玥淡淡笑道,“丁香。”
丁香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桑玥去年穿过的鞋,蹲下身在桑秋脚边比了比,道:“大小正合适,三小姐您先换上,奴婢将花拿去洗洗,晒干之后缝好了再给您送过去。”
桑秋换好鞋之后,和桑玥一起出了棠梨院,刚走没几步,六姨娘的贴身丫鬟蓝儿过来了。
“三小姐,六姨娘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找我干嘛?”
蓝儿看了看桑秋的装扮,面露难色道:“六姨娘说您穿得太素了,待会儿好些世家子弟要来,你这身打扮有些寒碜了,让我带您去换一套裙衫。”
桑秋不悦地嘟起嘴:“有什么好换的?”
桑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六姨娘是为你的终身幸福做打算呢,外面的聚会你很少有机会参加,所以六姨娘希望借祖母的寿宴让你在众人面前露脸露得光彩些,你且去换吧。”
桑秋走后,桑玥并没立即去花园,而是去了一处凉亭。
暖风阵阵,阳光洒在凉亭的檐角上,勾勒出一条蜿蜒的金边。在这种强烈的色彩下,一袭湖蓝色曳地长裙的桑玥就显得格外淡然了。
她背靠着廊柱而坐,裙摆散落一地,舒柔得像一片蓝色的水幕。她左手横卧胸前,右手肘支在左手背上,轻轻地托着下巴。阳光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渡了一层朦胧的华光,优雅、高贵、恬静、清冷……
慕容锦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美好的词汇,最后惊讶地发现它们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桑玥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扭过头一看,居然是慕容锦。她起身行了一礼,道:“见过慕容世子。”
慕容锦一身宝蓝色锦服,头束白玉冠,高贵而华丽。他清隽的脸上挂着一如往昔的暖人的笑,灿若星河的眸子仿佛可以与日争辉:“以后见了我不必行礼。你为什么不去花园?”
桑玥浅浅一笑,唇红齿白:“我可没兴趣为了跟某位殿下或某位世子说一句话而挤得头破血流。”
慕容锦的笑容扩大了一分,他拜见完滕氏后,就去花园里转了一圈。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得春光灿烂,寻各种理由找他搭话,更有甚者,居然自荐枕席,他心里生厌,便来了这处初次见她的凉亭。
“多谢你的琴。”桑玥的声轻若柳絮,像一阵极微弱的风,缓缓飘进慕容锦的心。
慕容锦双手负于身后,与桑玥并肩而立,顺着她远眺的方向,温柔似水道:“你喜欢就好。”
桑玥偶一转头,瞥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挑眉一笑:“世子想说什么?”
她的脸很白很小巧,眼眸很亮很迷人,慕容锦看着她,她也看着慕容锦,最后还是慕容锦先错开了视线,他深吸一口气,道:“洛邑战事吃紧,我已向父王请愿率兵北上,不灭北齐,誓不还朝。”
洛邑与北齐交界,两国时有战争,已持续了数年,父亲也曾率兵北上,虽然成功逼退了敌军,但没过多久,北齐人又卷土重来。他们是游牧名族,骁勇善战,但物资贫乏、文明落后,这促使他们觊觎南越肥沃的土壤和多姿多彩的物质文化生活。
慕容锦想要灭掉整个北齐,基本上属于不可能的事,即便可能,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数年!
桑玥清冷的眸子里流转起意味难辨的波光:“为什么?”
慕容锦不敢直视桑玥的眼,只觉得她的眸光忽然犀利得令人无所遁形,他正色道:“为了洛邑的百姓不受颠沛流离之苦,为了南越江山的千秋万代。”
“是么?”桑玥淡淡勾了勾唇角,慕容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无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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