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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门庶女-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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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人,气人,气人!
若在以往,桑玥一准立刻板起脸,做甩袖离去状,慕容拓铁定会缴械投降,转过来哄她。但今天,她没这么做。此番回京都,跟冷贵妃就是一场恶战,她和慕容拓都不得不将警惕性提到最高,诸如此时这番宁静的相处,怕是少之又少了。
她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呼吸着叫她沉醉的男子气息和幽香,不多时,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慕容拓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惊,想叫醒她,却终归心有不忍,褪去了她的外裳和罗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这么大的动作都没能惊醒她,可见她是真的累坏了,这么一想,他不免又有些心疼了。握住她的手,准备陪她睡一会儿,谁料,他突然摸到了一个水泡,心一揪,把桑玥的手拿到眼前,定睛一看,呼吸霎时就紊乱了。
这个女人做了什么?手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两个水泡?
他赶紧从柜子里取出金疮药和银针,快而准地一一挑破,力道掌握得极好,是以,没什么痛苦,桑玥仍然睡得跟头小猪似的。
慕容拓不知道的是,桑玥只有在他的身边,才会拥有如此精致的睡眠。
清理了创口,慕容拓给她均匀地涂了一些金疮药,又学着她当初的样子,对着伤口吹了吹。
做完这些,他看向桑玥提来的食盒,目光一凛,把金疮药和银针放好,在桌边坐下,打开食盒,一股葱花儿和酥油的味道钻入鼻尖,唤醒了他的食欲,肚子里呱呱作响,他顿时大快朵颐。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一晚黑糊糊的粥和瞧不出形状、只能通过腥味儿来判断出是鱼的菜肴时,举着筷子的手,竟不知何去何从了。
愣了愣,他还是把粥和菜肴端了出来,夹了一点硬邦邦的鱼肉放入唇中,炸的时间太长,所以很硬;没放姜和料酒,所以很腥;盐没有炒散,所以,一块儿没味道,一块儿咸的要死。
粥的味道也不遑多让,胡椒粉放得太多,每一口都呛人;为了保持牛肉的鲜嫩,大抵起锅时才放,嚼着还有血丝。
至于那碟青菜,跟枯树叶有得一比了。
但慕容拓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鱼、最好吃的粥、最好吃的菜。
他的怒火和醋意便在这一口一口的咀嚼中逐渐淡化了。
别看他杀人不眨眼,吃东西却十分优雅,慢条斯理地吃完,他喝了差不多一整壶的水。
他来到床边,把桑玥拥入怀中,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她如画的眉眼,吻着她小手上的创口,心里暖暖的,又痛痛的,轻声呢喃道:“厨艺真差,下次别做了。”
……
熄族之行,很快就接近了尾声。桑玥并不知道慕容拓许诺了夫余金一大堆好处,临行前,传来消息说,夫余金立了六王子为世子时,桑玥的眉梢挑了挑:“貌似有些快啊。”
卢王跟云傲拟了一份和谈的协议,具体内容无人知晓。
桑玥不关心协议的内容,因为她知道,卢王一定会死。乌苏女皇派卢王前来,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这个发兵的借口,无论如何都会存在。
果不其然,在大周人开拔后的次日,就传来卢王在祁山山脉中箭身亡的消息。
这个火种,是埋下了。
因为大家都累了,所以回去比来时多花了五天的时间,抵达京都已是二十五日之后。
之前大家都在猜测桑玥会入宫为妃的言论,现在已经慢慢有了转变。因为大家不止一次地看到桑玥和慕容拓把臂同游,他们看到了,皇上肯定也看到了。皇上没把桑玥怎么样,说明皇上对桑玥好,并不是出于纳妃的心思。可不是纳妃,又是什么呢?一些聪明的人,隐约从桑玥偶尔浅笑时的眉眼弯弯瞧出了一丝端倪,但这个猜测太过大胆,没有人敢去找皇上或者找桑玥求证,都只捂着嘴巴子,在心里念念而已。
大周的深秋,极冷。
早上还晴空万里,这会儿,骄阳就被乌云所遮蔽,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就连那红墙朱瓦,都显得格外没有精神。
桑玥挑开帘幕,望了一眼这诡异的天色,心情莫名地不安了起来。越是临近京都,这种不安越是明显。
马车内,姚馨予和林妙芝正在对比自己的刺绣,姚馨予的绣活儿跟林妙芝的可没法儿比,林妙芝绣的是一株红艳艳的石榴树,枝繁叶茂,栩栩如生,风儿一吹,仿佛都能闻到清甜的果实香气。姚馨予拿着把玩了一阵:“妙芝,你是绣给桑玥的吧?”
桑玥陡然听到自己被提及,手一松,帘幕掉落,车内的光线又黯淡了几分,她嘴角微扬:“绣给我什么?”
姚馨予咯咯笑出了声:“石榴多子,这是要你啊,赶紧给曦王殿下生几个大胖小子!”
林妙芝也跟着笑了,大抵舟车劳顿,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你倒是聪明,我本想给桑玥一个惊喜,被你说漏了嘴。不过,”林妙芝顿了顿,“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们把该解决的事解决了之后再要孩子,那样,对你们,对孩子都好。”
“在南越不是已经拜过堂了么?还有什么该解决的事?”姚馨予一脸疑惑地问道。
桑玥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不知道这里是否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妙芝说的对,现在不是有孕的最佳时机。她笑了笑:“还有什么事?自然是孝敬外祖母和外祖父啊,得到了他们的首肯,我才能光明正大地跟慕容拓在一起。”
姚馨予挽住桑玥的胳膊:“他们是舍不得你,想多留你两年,其实我也是,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都住在姚府,别回南越了。”
林妙芝的唇边浮现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你不怕慕容拓把姚府给拆了?”
姚馨予讪讪一笑:“我就开个玩笑。”
抵达京都时,已是日落时分。
夕阳只剩最后一道优弧,照着西边微乌的云,那橙红的色彩跟灰蒙蒙的天际交织出了一种不太和谐的意味。
城门大开,荆统领早已立在门口恭候。他的神色甚为凝重,一见到云傲的马车,立即呈上了一封书信。云傲看完后勃然大怒,当即长驱直入,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皇宫。
冷贵妃的马车路过姚家的马车时,桑玥和冷贵妃同时挑起了帘幕,同时看向了对方。
冷贵妃优雅一笑,桑玥立时,毛骨悚然。
二人同时放下帘幕,桑玥的眼皮突突直跳:“赶紧回府!”
一回姚府,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已经轰然炸响!
姚贤妃和荀义朗通奸,当场被抓获!
云傲盛怒,已下旨要把姚家人和荀家人全部拘捕入狱。
慕容拓原本是送桑玥回府,顺便拜见一下二位老人,谁料碰上了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他拉着桑玥走到一棵大树后,神色肃然道:“你挡得住吗?如果挡得住,我立马去找荀义朗问清事情的经过。”
桑玥深吸一口气,眸光幽冷道:“挡不住也得挡了,时间不等人,我担心他们会对荀义朗做手脚,导致出现不真实的供词。”
慕容拓跟桑玥所想一致,他点点头,无比郑重地道:“记住,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你别豁出性命去拼,尽力就好,其它的,等我回来,从长计议。”
语毕,慕容拓转身,桑玥一把拉住他的手:“刑部大牢不好进,或许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你钻,还是换个人去。”
也没有人比你重要。
慕容拓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俊美无双的脸上扬起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我有法子,你且放宽心。”
慕容拓离去,桑玥去往了花厅,高尚书正领着人把姚清流、陈氏和铭嫣五花大绑,要押入大牢。
“住手!”桑玥厉声喝止了侍卫,迈步跨入花厅,“你们干什么?”
高尚书原本是荀义朗的人,但这回出了这种事,他无力回天,只能奉旨查办,他看向桑玥,亮出了手里明晃色的圣旨,语气还算友好:“桑小姐,我等奉旨拘捕姚家人入狱,你还是别插手的好。”语毕,给另一旁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们蜂拥而上,将姚俊明、南宫氏和几个孩子合围其间。
桑玥的眉心砰然一跳,大脑飞速旋转,不过须臾,就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荀义朗为人如何,她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冷香凝的事,更加不会勾结云傲的妃子。姚贤妃尽管深爱着荀义朗,但多年的后宫生涯已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她绝不会拿自己的命、拿姚家的基业和亲人的性命去赌那一时半会的春宵苦短。
这是一场阴谋!冷贵妃的阴谋!
她就说,萧丽妃那件事漏洞多多,极容易被拆穿,根本就陷害不到她。而今想来,冷贵妃从来就没想过能一招令她毙命,冷贵妃要的是姚贤妃滑胎。从那时起,冷贵妃就打定了主意要在不久的将来构陷姚贤妃跟荀义朗。
那晚,荀义朗喝了很多闷酒,她注意到了荀义朗的异样,冷贵妃如何注意不到?
再结合冷香凝夜闯了华清宫,冷贵妃很容易推测出藏了冷香凝的人就是荀义朗,也知道敢冒死藏下冷香凝的除了荀义朗,再无第二人。于是,冷贵妃提议去熄族狩猎,冷贵妃明白荀义朗绝不可能撇下冷香凝,姚贤妃也绝不可能随队伍出行。
这二人,碰巧地都留在了京都,出了这么一档子通奸之事后,若说荀义朗拒绝去熄族狩猎不是为了姚贤妃,而是为了孙儿,大抵没人会信。
跟皇帝的妃嫔通奸,这绝对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师出有名,没有人会阻拦。甚至,姚家和荀家还会遭到大周百姓的唾弃,这等不知廉耻的事,足以让数百年的名声毁于一旦。
姚家和荀家倒了,便再无人能庇佑冷香凝,届时,要么,她桑玥带着冷香凝永远地居住在南越;要么,等着冷香凝的身份曝光,重返后宫,踏入冷贵妃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陷阱。
不得不说,冷贵妃这个如意算盘敲得真是响亮。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桑玥走到陈氏和姚清流的身旁,抬手去解开陈氏身上的绳索。侍卫就要拦住她,却被子归一掌击飞了去。
陈氏摇头:“孩子,不要抗旨。”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姚家一分一毫!”桑玥坚定地说完,解开陈氏和姚清流的绳索,其间,无数侍卫冲过来,无一例外都被子归给挡了回去。
此时的桑玥,就像一株淡雅华贵的水莲,静谧地开在了喧嚣的尘世,无乱多少狂风骤雨,似乎都不能影响她分毫。这种临危不乱的气度、这种叫人折服的意志,慢慢汇聚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姚家几兄弟想出手去帮助子归,姚俊明挡在了他们面前:“子归不是姚家人,怎么动手都无所谓,你们一旦跟侍卫打起来,就立马坐实了抗旨不尊的罪名!”
姚秩的眼底似积聚了无边无际的暗涌,双拳紧握着,浑身颤抖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从容淡定、云卷云舒、用纤细手指解开绳索的人,心里忽而涌上了一层怒火之外的情绪。他猛然忆起了桑玥的话:
“覆巢之下无完卵,姚家出事,你和铭嫣都得跟着陪葬!”
“你毫不在意的人于我而言万般宝贵,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分毫!”
他猛吸几口气,按耐住要冲上去杀人的冲动。铭嫣注意到了儿子的异样,悄悄地走到他身旁,拉住他的手,顺着儿子注视的方向望去,她微微一叹,不作言辞。
高尚书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停下,面相桑玥,语含了几分的怒意:“桑小姐,不要以为你是南越人,就可以不遵循我大周的律法!再这么下去,本官只有将你一同拘捕入狱了!”
陈氏赶紧把桑玥护在身后:“高尚书,她就是一个孩子,我跟她说,你且耐心等等吧。”
陈氏转过身,含泪笑了笑:“好孩子,今晚就跟曦王殿下回南越去,等风头过了,我再写信叫你过来。皇上如今只是盛怒,没有定罪,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不要替我们担心。我相信皇上明察秋毫,一定能还姚家和荀家一个清白。”
入狱了还能有好日子过?只怕根本挨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姚家人就要死伤过半。
姚清流则是面含几分愠色地道:“回南越吧,你又不姓姚,没资格插手我姚家的事!”
没出事前,生怕表小姐这个称呼疏离了,硬是逼下人改了口叫“二小姐”,出事后,又立马跟她划清界限,轰她走。
桑玥握了握住陈氏的手,也握了握姚清流的,笃定道:“我不姓姚,但我是姚家人。”
陈氏老泪纵横,姚清流的眼底也有了泪意。
桑玥一步一步走到高尚书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千斤:“我说了,有我在,就没有人能动姚家。”
“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高尚书的音量刻意提高了几分。桑玥那种阴翳的眼神和徐徐散发出的威压,令他有种浑身如坠冰窖的错觉,他只能通过大吼大叫来遮掩。
“吃罚酒?”桑玥淡淡地笑了,眉宇间皆是柔和之色,“你去把多福海叫过来,看他敢不敢给我吃罚酒?”
多福海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宫人,就连他这个二品尚书见了对方都得十分恭敬地讨好一番,尊称一声“多公公”,桑玥……桑玥居然直呼多福海的名讳!
还明确地警告他,多福海不敢拿她怎么样。多福海为什么不敢拿她怎么样?除非,除非是受了皇上的默许。
高尚书盯着桑玥的面容仔细打量了片刻,从额角到眉眼,从眉眼到鼻梁,越看心里越发毛,他怎么觉得桑玥长得像……
皇后娘娘!
高尚书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吓了一大跳!从前桑玥总是冷冰冰的,他不觉得像,眼下,桑玥的目光一柔和,他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已故的皇后娘娘。
怪,真是怪了!
高尚书定了定神,道:“桑小姐,这是圣旨,如果不能顺利地带走姚家人,我这颗项上人头,只怕也保不住啊!”
桑玥不是故意要为难高尚书,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高尚书,你进宫一趟,面见皇上,见不到皇上,见多福海也行,就把我的意思如实转达,皇上如果强行抓人,就踩着我的尸体来抓好了。”
姚家人俱是一震,桑玥怎么敢……威胁皇上?
这个要求倒是不难办到。高尚书一口应下:“我,我现在就入宫觐见,但是为了确保不出岔子,我必须让人封了姚府,大家都不许自行出入。”
桑玥的笑容多了一分感激:“这是自然,还请高尚书速去速回。”
“好。”
高尚书说完,转头就往外走去。
但是他还没跨出花厅,就被一个褐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他抬眸,看清来人后,即刻行了一礼:“冷大人!”
冷昭的唇角高高扬起,双手负于身后,闲庭信步地踱入了大厅,亮出了另一道圣旨,神清气爽道:“高尚书迟迟抓不来人,惹得龙颜大怒,皇上派了我前来督察此事,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将姚家人带入刑部大牢,违令者,杀无赦!”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四十章】隐情,一线生机
褐色锦服挟裹着冷昭欣长健硕的身躯,如同皓月下的青松翠竹,潇洒飘逸。冷家人的样貌绝非一般地出众,冷昭和荀义朗都是上一辈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即便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冷昭依旧俊美得宛若从画中走来。
只是,这俊美的容颜下,赫然藏了一颗暴躁狠辣的心。
当初在燕城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他不惜刺破刚出生儿子的四肢,暴露在外以迷惑敌人,自己则携了妻子落荒而逃,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良心可言?可以说,裴浩然这一生的阴影,绝大多数来自于冷昭。
桑玥无畏地对上冷昭凌人的目光,唇角浮现了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那笑意像深秋最寒凉的一点白霜,也像冬季最耀目的一块冰晶,总之,越笑越冷:“我说了不许抓,就是不许抓。”
真真是一场及时雨,她正琢磨着怎么逆转局势,就来了个帮她的人!
冷昭看向这个容颜跟冷香凝有着两分相似的侄女儿,心里的怒火燃烧得血旺。
大儿子爱她,为了她消沉不已,最后失踪了!
女儿的名节被她毁得干干净净,不日就要嫁给郭玉衡那个蠢货,老爷子又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二儿子要取她的命,却被她反算计一场,死得不明不白,还丢了四十万兵权。
这都是拜桑玥、拜姚家所赐!
冷贵妃叫他忍,他如何忍得了?一桩桩、一件件的奇耻大辱,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这么想着,冷昭的眼底不自觉地掠过了一道慑人的厉芒。
桑玥心中冷笑,冷昭大抵是来为冷煜林报仇的,冷煜林一直是冷昭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不清不白地死在了她的手中,冷昭咽得下这口气才怪!这一道圣旨,也不知是冷昭磨破了多少嘴皮子才从云傲那儿求来的。
冷昭忍住心底的暴戾,脸色如常道:“桑小姐,本官最后提醒你一句,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还是识相点儿好。皇上体谅你的父亲是南越人,不抓你已是格外开恩了,你若横加阻拦,届时刀剑无眼,可就怨不得本官了。”
“刀剑无眼?”姚晟上前一步,声若寒潭道:“冷大人,你不要公报私仇,把冷煜林的死怪罪到了姚家人的头上,冷煜林自己通敌叛国,又技不如人丧命于乱箭和马蹄之下,怨得了谁?”
这件事,姚清流和陈氏已有耳闻,对于冷煜林的做法皆是深恶痛绝,但他们并不知道冷煜林曾经掳走过姚馨予,此时听闻姚晟的话,不由地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眸光里都有诧异闪过。
不提还好,一提,冷昭的火气就更大了。他大掌一扬,打了个手势:“本官是奉旨办事,今天你们姚家人必须入狱!来人!把他们押入大牢!”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侍卫就呼啦啦地一下子把花厅给站满了,高尚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想帮姚家,问题是,眼下这种情况,怕是不等他走进皇宫,姚家人就已被押入了刑部大牢。想了想,他还是决定马不停蹄地跑去试试,兴许,就能赶上。
可不等他跨出大厅,冷昭单臂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恣意道:“高大人,本官劝你,还是配合抓捕的好,你身为刑部尚书,总不会脚底抹油,开溜了,把这么个棘手的任务丢给我吧?”
高尚书心里诽谤:这里还有我插手的余地么?但这话他不敢说,目光越过冷昭,看向他带来的黑压压的好几层侍卫,想着逃也是逃不掉,只能摇头叹息,在花厅的门边寻了个位置作壁上观。
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溢出意味深长的、危险的波光。她忽然嘲讽一笑:“冷昭,跟我斗,你哪一次斗赢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动姚家人一根头发,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夜风阵阵,挽着梨花香,吹入波云诡异的花厅,桑玥的青丝裙裾浅浅摇曳,那如冰的波光森冷地扫过,她的浓睫不颤动丝毫,轻轻凌驾于两汪冰泊之上,沉着淡定,华贵高雅。
她的口气,已完全逾越了一个南越定国公府千金所能讲出的上限,众人亦不难听出,桑玥跟冷昭早打过好几回“交道”,这一刻,姚家人忽然觉得,桑玥……十分地陌生。
冷昭赫然而怒,眸光犀利得如出鞘宝剑,桑玥是君,他是臣,桑玥可以大放厥词要砍他的头,他却不能反威胁回去。忍,他忍!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收拾姚家,一旦姚家入狱,他就有数不尽的法子折磨得他们死去活来!姚家人痛苦,桑玥的心里,也快活不到哪儿去吧!
“动手!”
冷昭一声令下,十余名侍卫朝姚家人扑去,姚俊明拦住了几个儿子,不让他们冲动,他相信桑玥敢说出那样的话,必定是有绝对把握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能做的,就是别给桑玥添乱。
不知不觉间,桑玥就成了姚家的主心骨。
桑玥对着子归点点头,子归运足内力,施展忍术,以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像一阵飓风,在屋子里呼啸而过。侍卫们刚刚感到鬓角的发丝被吹起,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点了穴。
子归是枭卫,对付寻常的侍卫,别说几十人,就是上百人,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的身形,如鬼魅如幻影,若清风若行云,风驰电掣,铺天盖地,招招击中,滴水不漏。
几个呼吸的功夫,屋子里已倒了一大片,没有伤亡,全都动弹不得而已。
姚秩看得两眼放精光,这样的武功,他也想要!
“反了反了!桑玥,你要造反不成?”冷昭瞧着自己从京城护军里调过来的侍卫一个一个变成摆设,心底的怒火一蹴而就。
桑玥不为他的疾言厉色所慑,似嘲似讥道:“冷昭你别瞎给我定罪,污蔑我,你想清楚后果了?造反这个罪名,必须要经过皇上裁夺方能生效,皇上,会相信我造反?”
这话的威胁意味太过浓厚,冷昭不可能听不出来,桑玥是云傲和冷香凝的女儿,也就是大周的公主,污蔑一国公主造反,若无证据,被关入大牢的就是他了!偏偏皇上吩咐过,不得伤害桑玥,这件事还真就棘手了!
云傲到底还是低估了桑玥的胆子,毕竟桑玥此时的行径的的确确是抗旨了。一个搞不好,被文臣揪住把柄,即便桑玥是公主,也要遭到他们的口诛笔伐。
桑玥是一颗毒瘤,有桑玥在一天,皇上的心就时刻被她左右着,要是再加一个冷香凝,他们这一房的日子就难过了。桑玥明显地是站在姚家这一边,届时,桑玥一定会支持云笙继承皇位,那么云阳的前途就渺茫了。
思及此处,冷昭越发坚定了要灭到姚家的决心!
他的手高高扬起,对着门外的一批身形更为健硕的侍卫吩咐道:“把姚家人抓起来!违令者,杀!”
桑玥的唇瓣勾了勾,冷昭的胆子真是大,居然敢让冷家的暗卫混入京城的护卫队里,贸然来抓人,如此,倒能推断冷昭是报了斩断一切退路的决心,必须把姚家人抓入大牢。想来,那大牢之中,已然有严刑在等候。
那些暗卫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子归明显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气,她立即摸出了腰间的软剑,开始和他们进行殊死搏斗。
这一批人,武功远在侍卫之上,灵活度堪比矫兔,力道大如牦牛,招式繁复沉重,十人对抗子归一人,那个惊心动魄的画面,兵器碰撞的火花和响声,吓得陈氏、南宫氏和姚馨予大惊失色。
倒是铭嫣静静握住姚秩的手,神色不算太过惊悚。
这十名暗卫属于死士级别,并不会对子归构成太大的威胁。
一把利剑朝着子归的头颅削去,子归后仰,软剑挑破了他的手筋,同时划破了后面之人的胸膛,目光刚好和桑玥的碰了个正着,桑玥给她使了个眼色,子归会意,脚步猛然一虚浮,两名暗卫突破了她的封锁。
就在此时,桑玥高声呼叫:“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要杀我!”
事实上,那两名暗卫突破封锁后,直奔姚清流和陈氏,打算拘捕二人入狱,桑玥不过是恰好站得很近,他们手里又的确持了刀剑,乍一看去,还真就像他们要刺杀桑玥似的。
姚家三兄弟闻言,哪里还管什么抗旨不抗旨?在他们眼里,亲人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他们是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桑玥的。
姚晟和姚奇大步一迈,将桑玥护在了身后,同时分别和暗卫交起了手,姚豫则是论起一旁的板子,拍向了子归放过来的第三个人。
子归渐渐“落了下风”,暗卫们一个一个地冲向姚家三兄弟,姚家三兄弟的身后就是桑玥。这个场面,怎么看怎么像是刻意对桑玥发动的攻击。
高尚书不是傻子,他转眼就明白了桑玥的用意,也在心里因为桑玥的大胆反常举动而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把心一横,大声厉喝道:“你们是不是疯了?到底是在抓姚家人还是在杀桑小姐?”
冷昭的心遽然一震,恶狠狠地瞪了高尚书一眼:“高大人休要信口雌黄,现在是姚家人抗旨不尊!”
在交手的过程中,姚家三兄弟已经察觉到了那些人根本不是寻常的侍卫,下起手来,也就不知轻重了,不过须臾,十名暗卫尽数陨落。花厅内血流成河,腥味弥漫。
这样的场景,让陈氏头晕目眩,姚清流揽住爱妻的肩膀,用已经生出老年斑的手捂住她的眼睛,轻声道:“别怕,别看。”
桑玥的目光扫过血腥弥漫的斑驳尸体,无意中捕捉到了那温馨感人的一幕,她的唇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
冷昭瞠目结舌:“你们……”
桑玥错开视线,望向冷昭,淡淡地道:“还说不是公报私仇?连冷家的暗卫都用上了!你完全是要置我于死地!子归,挑开他们的衣服!”
子归依言,软剑横扫一片,几名侍卫立刻露出了臂膀,在臂膀右侧,赫然有着冷家暗卫的图腾——弯月。
桑玥看向高尚书:“劳烦高尚书进宫一趟,将这里来的事如实禀告,包括我如何抗旨不尊,冷大人如何公报私,以及姚家人如何拼死相互,一件不落、一字不少地禀报给皇上!”
抗旨和刺杀一国公主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轻则被杀头,重则被抄家灭族。
她和冷昭要么都被罚,要么都不罚。
但不管如何,姚家人护住了她,云傲必须在心里给姚家记上一功。
高尚书依言去往了皇宫,把这里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云傲,同一时刻,冷昭的侍卫也进宫禀报了冷贵妃。
一个时辰后,多福海亲自来了一趟,撤消了把姚家人和荀家人押入大牢的命令,改为禁足,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得踏出姚府半步。至于冷昭,云傲也没有追究他假公济私的罪名。
冷昭愤然离去,刚坐上马车,就有人把他叫进了宫。
朝阳宫的大殿内,舒明开阔,烛火生辉,深秋的夜极冷,这儿的窗子和门却都大敞着,宫女像雕塑一般林立两旁,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不存在。
冷贵妃一袭深紫色对襟宫装,优雅地坐在檀木扶手椅上,舟车劳顿,她疲惫不堪,是以,白皙的双颊没有一丝血色,但这并不影响她闭月羞花的倾世容颜,此时,这张绝美的脸上稍了薄薄的怒意。
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冷昭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冷贵妃生气了。他哪里还敢坐?虽说冷贵妃是他的妹妹,但冷贵妃同样也是皇上的妃子,在她面前,他是紧张的。
冷贵妃美眸轻转,端起茶放至唇边,可还未触碰到那朱红的唇边,她就手一滑,茶杯跌落在地,砸了个粉碎。那碎瓷,割破了她华美的裙裾,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冷昭的心遽然提到了嗓子眼,连带着呼吸都紊乱了:“娘娘……”
“娘娘?我担得起这声娘娘吗?”冷贵妃仿若自嘲地说道。
冷昭明白今晚他擅作主张,向云傲请命去抓捕姚家人的举动已经惹恼了冷贵妃,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冷贵妃恨铁不成钢地倪了他一眼:“一个一个都不让我省心,一个一个尽给我找麻烦!好不如容易云阳不闹了,你又开始往枪口上撞!桑玥要是那么好对付,我何苦用那么多迂回战术?”
冷昭不以为然地壮着胆子道:“娘娘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今天的做法有什么错?高尚书是荀义朗的人,他拘捕不了姚家,我亲自出马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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