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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仙踪-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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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吸一口气,衣裳猛地朝外鼓起,混沌真炁圆球似的笼罩全身,朝下飞旋急滚。

    甬洞七折八弯,螺旋而下。又冲落了两百余丈,终于到底。许仙又翻身飞滚了十几丈,凝神扫探,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腥臭潮湿,隐约能辨出五股微弱的气流,从前后左右穿梭而至,想必还有其他甬道,连接各处。

    也不知那黑衣人是谁,为何要将他引入这迷宫般的地底?此人既对地形如此熟悉,多半就是“不夜城”里的妖人。或许那“不夜城主”猜到他这位“魔帝传人”想要抢亲,故而赶在婚礼开始之前,先发制人,将他诱困于此。

    一念及此,他反倒完全平定下来了,哈哈笑道:“素闻‘不夜城’是‘光明之城’,‘不夜城主’也向来堂堂正正地以‘光明左使’自称,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等阴损下作、欺客犯上之事。若传将出去,可真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

    声音隆隆回荡,杳无回应。左后方忽然钻出一阵阴风,隐隐夹杂着极细微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喁喁低语。

    许仙喝道:“装神弄鬼,出来!”转身一掌拍去,光浪炸舞。那声音顿时消失,过了一会儿,又断断续续地在右侧响了起来,转头望去,只见一大蓬细小的蓝点悬浮在黑暗中,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他定睛凝望,浑身鸡皮泛起。那些蓝点竟然是数以千计的飞蛾,灰白色的身上布着骷髅似的蓝色斑纹,荧光点点,就像无数狞笑的鬼脸,极速逼近。敢情那让人汗毛尽乍的“私语低笑”竟是由这数千鬼脸蛾发出来的。

    转眼间,第一蓬飞蛾已扑面冲到。到得近处,才发现这些怪蛾只只足有巴掌来大,头部血红,口部竟似有两根尖尖的獠牙,随着触须不住颤动,诡异之极。

    他心下烦恶,双掌纵横乱扫,“轰轰”连震,周围的鬼脸蛾顿时被拍撞粉碎。然而飞蛾生性喜火,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怪虫更不例外。他越是运气扫荡,光浪炽亮,那数以千计的鬼脸蛾越是不顾一切地朝他扑来。

    肩背一痛,麻痒难当。两只鬼脸蛾附在他肩头、左臂,尖细的獠牙刺入皮下,通红的身子急剧涨大,竟似在吞吸他的鲜血。

    许仙又惊又怒,一掌将它们拍为血泥,凌空飞转,气剑如陀螺乱舞,顷刻间又扫灭了数百只飞蛾。奈何蛾群杀之不尽,越集越多,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增加了十倍有余,直如倾盆暴雨,前赴后继。

    许仙大凛,照这么下去,迟早要气竭力尽,沦为这万千吸血怪物的腹中美餐。灵机一动,大喝着冲跃而起,接连几掌撞碎洞壁的厚冰,撒向蛾群。接着几个滚身,将遍地碎冰全都卷了起来,旋身飞转。

    “咄咄”连声,冰凉沁骨,浑身上下转眼便附满了冰块,连眼睛、口鼻、双耳也被薄冰牢牢覆盖。

    他屏息静心,冰人般一动不动,仿佛与石壁同化一体。那万千飞蛾原本就是就着亮光,循着体温飞来的,如今周围一片漆黑,又感觉不到任何温热的气血,顿时嗡嗡乱舞,全都找不着目标了。

    蛾群似乎仍不甘心,在他周围如银河般穿梭闪耀,始终不肯散去。若是常人,呼吸全无,早已憋闷得受不住了,好在他悟创了“盘古**”之后,已深谙“天人合一”之道,仅凭着冰块间几缕发丝般的细缝,也能由肌肤上的毛孔来吐纳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甬洞里忽然传来几声闷响,滚滚如雷。四周的飞蛾立刻川流飞旋,争先恐后地循声冲去。

    许仙松了口长气,融碎口鼻、双耳处的冰块,悄无声息地跟着蛾群朝里滑去。这些吸血蛾既是地底迷宫的主人,又生性喜光,跟着它们或可找到出路。

    他生怕惊动蛾群,双掌撑地,溜冰般贴地滑行,始终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七折八转,又不知穿行了多久,前方的闷雷声越来越响,竟似有人被堵住口鼻,纵声狂吼。

    他心中一震,王重阳!这声音虽然沉闷变调,但除了那练就“先天真气”的王芋头,世间再无人能发出如此刚猛绵长的吼声!

    许仙又惊又喜,又想起了先前初到此地时,这小子从崖下传来的惊雷怒吼,更无怀疑。此地必是“不夜城”囚禁重犯的地牢。菌人兄妹催促自己前来相救,自己妒恼推诿,想不到阴差阳错,终于还是来到了此地。

    他跟着蛾群又滑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前方越来越亮,凹凹凸凸的石壁映成了深深浅浅的蓝紫色。转过几堵石墙,吼声越发震耳欲聋,到处都是鬼脸飞蛾,密密麻麻,蓝蓝荧荧,就像是夏夜里摇摇欲坠的星空。

    凝神扫望,更觉头皮一阵发麻。前方是个又长又阔的山洞,顶上冰锥垂立,映射着蛾群的亿万蓝点,光怪陆离。

    两侧的石壁上悬着数百个硕大的灰白丝茧。丝茧上无一例外地纹着幽蓝的骷髅鬼脸,闪烁摇荡。蛾群不停地扑落在丝茧上,又不停地冲天飞起。而这些丝茧,全由数以万计的银亮长丝牵系着,连接到远处一只巨大的鬼脸天蛾上。
第257章 三雄
    这些丝茧,全由数以万计的银亮长丝牵系着,连接到远处一只巨大的鬼脸天蛾上。那巨蛾约有三丈长,四翅平张,紧贴在石壁上,身子一瘪一鼓,时青时红,背部的骷髅纹随之收扩闪光,发出奇异的声响,仿佛正瞪着他桀桀狞笑。

    蚕蛾只在结蛹时吐丝,但眼前这怪物早已成虫,竟然仍在绵绵不绝地吐丝结茧,实在见所未见。却不知那数百个丝茧所缠裹的,究竟是即将破蛹而出的吸血蛾,还是成千上万的幼虫?

    忽然又听那闷雷般的吼声从其中一个茧袋里传了出来,震得蛾群嗡嗡乱舞。许仙幡然醒悟,原来王重阳竟被裹在蛹茧里!

    巨蛾身子猛地朝外一鼓,银丝飞扬,不停地从它口器中喷舞而出,将那茧袋越缠越紧。周围的蛾群也随之潮水般涌去,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

    王重阳的吼声越发凄烈愤怒,茧袋剧烈摇荡,凹凸起伏,不时渗出点点殷红的血滴。

    许仙越看越是凛然。这巨蛾将他封缠茧内,显然是当作储备的食物,慢慢享用。以王芋头的本事,尚无法冲破丝茧,其坚韧可想而知。自己真气与他在伯仲之间,赤手空拳未必能劈开茧袋,救得出他来,倘若一不留神,也被那蛾丝缠个结实,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心中恨恨:“可惜龙牙刀和‘混沌元始瓿’全被那黑衣人偷走了,否则就算‘龙牙刀’划不破丝茧,也能叫上菌人相助,用蛛丝缠住这只巨蛾。”

    正自苦思良策,前方火光闪动,右侧的甬洞鱼贯走出了四个白衣伥尸,提着纸灯笼,眼球翻动,木无表情地“打量”着四周悬挂的茧袋。蛾群被灯火吸引,顿时全都嗡嗡地围了过来。

    伥尸浑身腐肉,又无鲜血,自然不怕吸血蛾叮咬,提灯木立了片刻,走到几个茧袋前,左摸摸,右闻闻,就像在采摘成熟的水果一般。过了一会儿,似是选定了一个茧袋,一齐伸手托住,其中一个伥尸从怀中拔出一柄亮闪闪的锯齿月牙刀,挥手割断了上方悬系的蛾丝。

    许仙大喜,有了此刀,就不怕那巨蛾吐丝了!翻身电掠,劈手夺过那柄锯齿月牙刀,顺势一挥,将那白衣伥尸的脑袋砍得飞出十几丈远。另外三个伥尸还未及反应,也被他“砰砰”几掌,拍得粉碎。

    他身上仍覆盖着坚冰,一击得手,又立即静心屏息,握着刀一动不动。蛾群环绕着他茫然乱舞了片刻,见那几个灯笼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又全都逐着亮光,轰然飞去。

    只有那只巨蛾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浑身猛然涨大了一倍,桀桀尖叫,银丝缤纷乱舞,朝他兜头飞来。

    许仙一掌震飞蛛丝,抓起灯笼,“嘭”地抛砸在那巨蛾身上,再被他气浪猛击,火焰顿时熊熊蹿烧起来。

    巨蛾凄厉地惨叫着,振翅乱舞,有如一个巨大的烈火骷髅,狞笑着朝他冲来。这妖物来势极快,喷出的蛾丝又突然暴增了十倍,他虽早有所备,双腿、左臂仍不免一紧,被重重缠住。

    “格拉拉”一阵脆响,身上覆盖的坚冰登时被蛾丝绞得寸寸迸裂。蛾群也铺天盖地扑来下来,猛烈地攻击他裸露的皮肤。

    许仙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运气啸吼,将口鼻、双眼周围的蛾群震碎,一边奋力挥刀,劈割身上的蛾丝。蛾丝果然坚韧无比,饶是他真气卓绝,锯齿刀又极锋锐,也只磨断了几小绺。

    所幸巨蛾被火焰焚卷后,如癫似狂,准头大失,在他上方扑扇乱舞了好一会儿,喷出的银丝大半全都卷到了周围的茧袋上。

    “呼呼”连声,头顶的两个茧袋被它翅膀上的火焰扫中,登时烧了起来,惨叫迭起,急剧扭动。想来除了王重阳,每个茧袋里也都各裹了一个“人蛹”。

    蛾群全被那刺眼的火光吸引过来了,越集越密,接连不断地朝火焰上撞去,焦臭刺鼻。

    许仙灵光一闪:“是了,我怎么如此之笨?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这些怪物再凶狂也改不了本性。只需给它们添几把火便是了!”当下翻身急滚,一记“火风鼎”,大喝着拍向巨蛾。

    “轰”地一声,火焰高窜,直冲洞顶。蛾群嘶嘶怪叫,果然再也顾不得他了,如星云,如流火,层层叠叠地冲入烈火中,激得青烟大作,姹紫嫣红。

    许仙趁机滚到洞角,割断了左臂、双腿紧缠的所有蛾丝,叫道:“王芋头,你在哪里?”

    洞内悬挂的数百个茧袋已有小半着火,惨叫怪吼,震耳欲聋,一时间也分不出哪个才是。他索性拍地冲起,陀螺似的盘旋飞转,挥刀将所有茧袋全斩落在地,顺势一划,一个个剖将开来。

    “砰砰”连声,不停有人翻身滚出。茧袋内黏糊糊的,又腥又臭,至少有三十几人已被毒液消融得血肉模糊。有些皮肉都已掉尽了,露出森森白骨,仍未断气,嘶叫着踉跄抓挠,惨不忍睹。

    许仙叫道:“王芋头?王芋头?你在哪里?”接连划破了百余个茧袋,才听得一声熟悉的啸吼,心下大松,一把将他拽了出来。

    那人浑身血泥,双眸炯炯如星,抹了把脸,果然正是几年不见的王重阳。他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说了半句:“多谢兄台相救……”神色突然一变,狂喜而又难以置信地盯着许仙,颤声道:“你……你……你是……”

    许仙哈哈大笑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变结巴啦?”忽然想起人多耳杂,焉知这遍地“人蛹”中有没有知道“临安许家”的人物?于是附耳低声道:“王芋头,多谢你当日替我守灵。可惜我这人生来不讨喜,天嫌地憎,到了冥间,阎王爷也受不了我,一气之下又将我送回来啦。如今我重生为人,再不姓许,改为原名‘完颜济安’,你可千万别叫错了。”

    王重阳脸色涨红,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张大了嘴,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好半晌才呐呐道:“是你……真的是你……太……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说到最后一句时,激动无已,热泪险些夺眶涌出,忍不住凌空连翻了十几个筋斗,纵声长啸。

    王重阳从小背负重任,一心重振蛇族,除了家人,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和许宣相处的时间虽不算长,却是惺惺相惜,颇为敬慕,经历了几番同生共死的激斗后,更已在心底里将他当作了挚友。自他“死”后,泛舟北海,只有菌人与玄武相伴,想起这位“故友”,总不免郁郁怅惘。今日见他活生生地跳到自己眼前,震撼狂喜,难以言表,相比之下,就连自己破茧脱险,也似乎变得不足道哉了。

    许仙仰头莞尔而笑,心头涌起久违的温暖,隐隐又觉得有些歉疚。这小子呆头呆脑,情真意挚,自己却好几次想着算计于他,实在有些不该。

    王重阳忽然“啊”地一声惊呼,叫道:“宁姑娘!糟了,糟了!”纵身跃落,焦急地四处翻看地上的茧袋,道:“许……完颜兄,宁姑娘还在这些蛹茧里,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小青?许仙一凛,旋即幡然醒悟。这小子当日必是撞见小青落入“不夜城”伥尸之手,才孤身追闯到此地,中了吸血蛾的陷阱。一时间热血冲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件件地翻抖茧袋,叫道:“小青?小青?”

    数百个人蛹已死伤八成,有的血肉模糊,分不清长相,有的甚至只剩下了断肢残骨。两人越找越是心惊,好不容易扶起几个奄奄一息的,擦干脸容,却又都是须眉大汉,失望无已。

    忽听“轰”地一声,身后炎风飙舞,那巨蛾挟卷着熊熊烈焰与千万蛾虫,尖啸着朝许仙后背撞来。他心中一凛,旋身挥掌,虽然勉强将它们掀飞,仍不免被火浪迎胸撞中,“呼啦啦”地烧了起来。

    王重阳吃了一惊,叫道:“完颜兄弟!”抢身扑灭他胸口的火焰,却听“哧哧”激响,两人周遭银光闪动,手脚登时又被蛾丝层层绑住,双双滚落在地。

    巨蛾张开四翅,嘶嘶狂啸,猛地张口朝他们咬落。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斜地里冲起,“嘭”地一掌拍在那怪物的后背“骷髅纹”上,顿时将它打得四炸迸飞,甩飞出十几丈外。

    许仙惊魂未定,那密密麻麻的蛾群又发狂似的劈头冲落,不等他运气挥掌,那人大喝着挥杖狂扫,火光喷涌,顷刻间又将大半吸血蛾扫荡精光。

    他松了口长气,割断自己与王重阳身上的蛾丝,双双跃起,道:“多谢阁下相助!”

    那人摇了摇头,放下禅杖,合十道:“应是贫僧多谢施主相救之恩。”火光彤红地照在他的身上,光头绯衣,浓眉大眼,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许仙“咦”了一声,奇道:“是你!”这和尚竟然是当年在峨眉山上救过自己一命的法海!
第258章 法海
    火光彤红地照在那人身上,光头绯衣,浓眉大眼,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许仙“咦”了一声,奇道:“是你!”这和尚竟然是当年在峨眉山上救过自己一命的法海!

    法海是金山寺明心禅师的弟子。当年自己上蜀山求药,迭遇凶险,若不是法海凌空接住自己,只怕已经被小青生生摔死了。这和尚正气凛然,与峨眉七十二寺僧人截然不同。道魔各派为夺抢林灵素,围攻九老峰,或气势汹汹,逼迫葛长庚交出魔帝,各寺僧人或闭门不出,坐山观虎斗,唯有法海仗义执言,令他印象颇为深刻。

    盖因此故,后来法海虽随同明心,在长江狙击他与林灵素一行,并将白素贞打得魂飞魄散,现出原身,他却始终对其难存恶感。明心虚伪贪狠,野心勃勃,所谓“降魔”,不过是为了夺取“炼天石图”与佛门领袖的虚名,而法海却似是发自内心,遵循正道。

    东海一战,九死一生。他原以为法海也已葬身汪洋,想不到数年之后,竟会重逢于几万里外的北海,回想前尘,真真有如隔世。一时间心潮激荡,脱口问道:“法海长老,你……你怎会到了这里?”

    法海一怔,奇道:“施主认得贫僧?”许仙急忙摇了摇头,笑道:“我认得长老,长老却未必认得我。几年前我曾随父母在金山寺听明心大师**,承蒙长老接待,铭刻于心。”

    法海点头道:“原来如此。”相隔数年,许仙变化极大,脸上又新添了几条疤痕,他显然没能认将出来,眼睛微微一红,合十道:“师父以身正法,已入大般涅槃,贫僧若能得他妙悟之万一,便已不憾此生了。”

    王重阳记挂小青,无暇多说,与法海行了个礼,又接着四下寻找,叫道:“宁姑娘?宁姑娘?”

    此时蛾群几已全部扑火****,簌簌掉了一地,如野火熊熊,跳跃辉映。许仙借着光亮,寻遍了每一个茧袋,却始终不见小青。

    王重阳心焦如焚,不住地摇头道:“糟啦,糟啦,宁姑娘若不在这里,必是已经让那些伥尸摘走,送给不夜城主吸食炁血了!”

    许仙一凛,大为后悔,方才杀得兴起,竟忘了留下一两个伥尸来领路。定了定神,道:“王兄,你确定小……宁姑娘真的被封存在茧袋里?”

    王重阳道:“千真万确。那日我在海上,瞧见宁姑娘坐在‘不夜城’的纸车内朝我招手,一时激动,无所防备,等上了那纸车,突被那‘不夜城主’姑侄联手所制,才发现宁姑娘也是他们的俘虏。他们将我与宁姑娘带到此地,封入茧袋,头几日,我还能听见宁姑娘的声音,后来便再也听不见了。”

    法海脸色忽然一变,沉声道:“这位施主,你说的可是那日与你一同到此、身穿绿衣的女子?”

    王重阳大喜,道:“正是!长老莫非知道她的下落?”法海神色古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施主,你说的这位妖女不曾被裹为人蛹,恰恰相反,倒是来此吸人鲜血的……”

    两人齐齐一愣,王重阳脸色涨红,怫然道:“在下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再说宁姑娘又怎会与伥尸为伍,吸人鲜血……”忽然想起当日蓬莱山上,自己误中王文卿、蛇圣女的圈套,认定是小青将王允真剜心吸血的旧事,更是胸口如撞,呼吸不得。

    法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妖女乃是峨眉山上修行了五百年的蛇妖,贫僧就是为了降拿她,才一路追到此地的。”

    当下毫无隐瞒,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原来当日东海大战,众人所乘的船舰被林灵素、李少微的“盗丹气旋”合力震碎,明心经脉俱断,法海被撞飞入海。他抓着一块浮板,在惊涛骇浪里跌宕了几个时辰,恰好也遇见了那金国小王爷的炮舰。

    那时王文卿与小王爷正忙于逼问“炼天石图”之事,满船鞑子竟无人察觉他跃上船来。法海一心除灭林灵素、李少微两大魔头,为师父报仇,又知实力相距甚远,若要硬拼,不过是以卵击石。于是打晕了一个金兵,换上鞑子服装,混入人群,苦候良机。

    不想林灵素与王文卿勾心斗角,几番恶斗,被困入“混金铜藤球”。好不容易找到混入船舱的机会,偏又逢林灵素、李少微联手,冲破樊笼,大战王文卿的“五行太一霓电阵”。船舰瓦解,众人纷纷落水,他也再度被抛入汪洋。

    等他醒来时,林灵素、王文卿等人俱已被卷入蓬莱结界,海上除了他,只漂浮着数十具溺死的鞑子尸体。他抱着断桅浮沉了几日,将欲渴死之际,终于被渔船捞起,载回大宋。

    许仙心中一动:“原来那夜他竟也在鞑子的船上!这么说,他必也听见林灵素所说的那些话了。他能找到‘不夜城’,莫非也与此相关?”

    果听法海道:“说来惭愧,贫僧回到金山寺后,无心向佛,日夜记挂着如何收降魔帝,完成师父遗志。归根结底,此番大劫由我峨眉而起,终得由我佛门来平定。贫僧想起林灵素那日在船上所说的旧事,这魔头一心夺齐‘炼天石图’,他既是在金山寺里找着了敖无名留下的线索,贫僧自然也可以顺藤摸瓜,追寻他的踪迹。

    “贫僧找遍了寺内塔林,终于在伏魔塔与塔林墓室里发现了敖无名残留的记述,得知当年他曾潜入‘慈航静斋’,将‘玄武骨图’上的图文拓刻在另一块龟壳上,想要以假乱真,偷桃换李。

    “不想却被观照师太发觉,只得带着拓刻的龟甲逃往北海,寻找玄武。奈何观照师太也一路追到了北海,几经血战,始终甩脱不得。敖无名情急之下,便与魔门的‘不昼国主’殷纣联手,设计重创观照师太。”

    许仙想起当初菌人兄妹所说,幡然醒悟。

    敢情观照神尼是为了追夺“玄武骨图”盗刻的龟甲,才被敖无名与殷纣伏击,最后圆寂在距离南海几万里之外的吉塔火山。那么,殷纣又是如何从敖无名手中夺得龟甲图册的呢?

    又听法海道:“天理循环,善恶有报,敖无名这等恶人,自有恶人来磨。殷纣觊觎‘玄武骨图’,暗中又与‘不夜城主’联手,合计将敖无名骗到了金山寺,震断经脉,抢走了玄武骨图。正因此故,敖无名方被我金山寺长老降伏,囚禁在寺中,从此再难为恶。

    “敖无名心有不甘,终日想着脱身复仇,夺回‘炼天石图’,奈何经脉尽断,已成废人,终身未能踏出‘伏魔塔’半步。他满怀怨恨,便将毕身所学、经历,以及‘炼天石图’的线索全都刻在了隐秘之处,只盼将来有人学成,为他报仇雪恨。”

    许仙点头道:“原来长老就是从这儿知道了‘不夜城’的所在。如此说来,此次道佛各派围攻‘不夜城’,也是长老的功劳了?”

    法海摇头道:“那倒不是。敖无名心机深狡,说的话半假半真,焉知是否故设陷阱,引君入瓮?贫僧未能确定真假之前,不敢擅报住持,这几年来,唯有借着云游之名,按图索骥,自行探寻‘不夜城’与林灵素的下落。奈何北海茫茫,虽有敖无名的记述,却始终难以找到。直到一个月前,贫僧在海上撞见伥尸骑乘龙鲼,四处掠食,才远远地追到此地……”

    许仙心想:“这和尚心思缜密,倒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王重阳忍不住插口道:“长老既是为了追寻林灵素,才到得‘不夜城’,又为何说是为了捉拿宁姑娘而来?”

    法海道:“贫僧在海上撞见的伥尸中,就有这位妖女。就算是她化作灰,也不会认错,更何况相隔虽已三年,她的容貌却未有丝毫改变。伥尸掳来渔民后,总是先交由她吸血,而后才装入笼中。若非贫僧亲眼目睹,又岂敢冤枉好人?”

    王重阳一时语塞。法海又道:“这些年来,江湖传言纷起,都说这妖女与林灵素、李少微两大魔头一起逃出了蓬莱,藏在北海荒僻的小岛养伤。只要能抓住这妖女,多半就能找到魔帝妖后,平定这场浩劫了。贫僧一路追踪,不想没能寻见那两大魔头,反倒被那妖女诱入此处,受蛾丝缠缚,挣脱不出。这里许多人蛹俱是人证,两位施主如若不信,一问便知。”

    此时洞内火势已渐渐转小,蛾群几已死绝。百余个幸存的人蛹遍地翻滚,呻吟不绝,几个伤势较轻的,听了法海这番话,纷纷愤然响应,都说亲眼见过那绿衣女子吸人鲜血。

    许仙心里突突剧跳,暗想:“难道小青姐姐体内寒毒越来越深,只能通过吸人鲜血,才能勉强压制?又或者,她早已被伥尸所咬,变成了不生不死的妖魔?”越想越是凛然,方寸大乱。
第259章 死地
    许仙心里突突剧跳,暗想:“难道小青姐姐体内寒毒越来越深,只能通过吸人鲜血,才能勉强压制?又或者,她早已被伥尸所咬,变成了不生不死的妖魔?”越想越是凛然。

    王重阳却依旧不信,摇头道:“这位长老,并非王某人疑心你说谎,只是当日在下也曾误信众人之言,将宁姑娘认定为杀害舍妹、剜心吸血的凶手,险些铸下大错。前车之鉴,不敢覆蹈。”

    许仙定了定神,朗声道:“王兄说得不错,世间许多事情,真假难辨,就算自己亲眼所见也未必作数,只有当面对质,多方印证,才可查明是非。不管端底如何,总得先离开这儿,找到那宁姑娘再说。你们可有谁知道如何离开此地么?”此时他一心记挂小青,至于如何追回那龟甲图册与“混沌元始瓿”,反倒没那般重要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说这地牢有如迷宫,处处都是机关陷阱,曾有十几人破茧逃离,却无一例外地惨死半途,被抬了回来。

    有个矮胖汉子尖声道:“这位恩公,那不夜城主每到初一十五,必要吸纯阳之血,今日又值十五,方才这四位伥尸就是来挑纯阳人蛹,供他享用的。伥尸许久未回,他必定会再遣人来看个究竟,我们守株待兔,等他们送上门来便是……”

    话音未落,上方突然传来“隆隆”之声,山壁摇震。众人一凛,侧耳倾听,那矮胖汉子脸色大变,尖声叫道:“不好啦!他们放水来淹我们了……”

    “轰!”水浪喷涌,果然如白龙般从前方的甬洞里滚滚冲出。众人大哗,争相夺路而走。但转眼之间,又有六七股水龙从上方甬道迸泄而下,澎湃四撞,冲得人群趔趄翻滚。

    残余的火苗顿时全被浇灭了,漆黑一片,众人慌不择路地摸黑奔逃。奈何水龙四面席卷,又急又猛,转眼间便已淹过了腰身,漫至许仙下颌。众“人蛹”全都顾不得彼此了,推搡践踏,惊呼迭起,就连他也差点被人踩倒。

    混乱中传来几声尖利的鸟啼,王重阳一把攥住许仙的胳膊,道:“完颜兄,跟我来!”不容分说,将他架骑在自己颈上,大踏步朝外奔去。

    他步履如飞,几个起落,便已冲出洞窟,沿着蜿蜒狭窄的甬洞急速奔掠。许仙大奇,正想问他为何对这迷宫般的地牢了如指掌,忽然听见鸟啼声声,至为熟悉,心中一动,又惊又喜,叫道:“鸟兄啊鸟兄,我还道你上哪儿追母海冬青去了,敢情你到这儿找王芋头来啦!”

    前方鸟翅扑振,那只消失数“日”的海冬青果然欢鸣着撞入怀里,亲昵地啄击他的脖颈、耳颊,惹得他麻痒难当,哈哈大笑。

    王重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与这一人一鸟故友重逢,心下大暖,对小青的焦虑挂念也稍有消减。

    原来那日许仙大战道门各派“百尺剑塔”,被失忆的白素贞刺伤掳走后,海冬青四处飞翔,追寻他的下落,却偏巧撞见了王重阳。它想要拽着王重阳去寻找许仙,但那时王重阳一心救回小青,无暇理会,最终误中圈套,被“不夜城主”姑侄联手制服,带回了不夜城。

    海冬青一路追随,从山顶的秘洞飞入地底,想方设法啄开茧袋,救出王重阳,却始终未能奏效。好在它机敏凶狠,速度远快于蛾群,在山腹里盘桓了十几日,分毫无损,反倒吞食了许多吸血蛾。加之它极富灵性,尾随着来往的伥尸,将出口路线记得烂熟。

    许仙闯入地牢时,它正飞往山顶,失之交臂;发觉洪水奔泻后,立即又赶回地牢,啼鸣着为王重阳引路,不想竟撞见了主人,激动无已。

    洪流轰鸣,四面八方地冲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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