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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仙踪-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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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又惊又喜;既然又是一凛;这些人不是葬身于天漏山喷爆的熔岩里了么?难道……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正在阴曹地府里和他们的鬼魂相聚?念头未已;突然又觉胸腹里一阵绞痛。低头望去;更是寒毛尽乍;大叫一声;险些从木桌上滚落在地。
他的胸腹被剖裂开来;露出血淋淋的内脏与白森森的肋骨;可惜清晰地看见心脏在胸廓里急剧搏动;右侧胸廓内空空荡荡;肝脏与肺都已被挖走;甚至能一眼瞧见沾满了血污的胃囊……瞧来恐怖欲呕;难以言表。
忽听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哈哈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换肝肺了;这般矫情作甚?巫鹿;别理他;把肝填入后;再植入新肺;按我说的一步步缝合……赤长老;按住他的手脚;别让他乱动你们几个小妮子;给他再灌些‘麻药水;;让他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许宣一愣;循声望去;右侧石壁旁坐着一个蓬头乱发的俊秀男子;两袖空空荡荡;果然正是与他亦敌亦有的魔帝林灵素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魔头正在指导巫鹿用“百纳之术”为自己更换脏腑。
巫鹿战战兢兢地将肝脏塞入他的胸廓;手指一捏;疼得他浑身汗水全都冒了出来;嘶声大叫。
巫鹿吓得结结巴巴地连呼“圣上恕罪”;他心里却是如释重负;一阵激动狂喜。既然疼痛如此真实;就说明自己未死;而眼前的这些人也都是活生生的真人了
但他们究竟如何从熔岩里幸存下来;又如何从青帝、王文卿的手中;将自己救到了这里?疑窦丛丛;接连涌入脑海。然而那剧烈的疼痛让他呼吸如窒;眼前一片昏黑;无力思考。
昏昏沉沉中;只觉得王允真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声抚慰;似乎将什么温热的药水灌入了他的喉中。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整个人又仿佛慢慢飘了起来;悬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于裂的荒原上;天红如血;地火喷涌;全身仿佛也在冒着火。父亲和真姨娘笑吟吟地站在前方;向他招手。他又惊又喜;叫喊着趔趄奔去;喉咙却火烧火燎;发不出声音;每踩一步;都如同踏在虚软的棉花里。
波光摇荡;父亲、真姨娘突然消失了。他茫然地站在云端;滚滚的云层翻腾如怒海;亮起一道接一道的闪电。脚下一空;他蓦地急坠而下;随着暴雨、冰雹冲向莽莽林海。
他噼噼啪啪地坠入层层叠叠的森林;绿色的藤蔓、树枝就像无数鬼怪的手;抓着他;拉扯着他;抽打着他;仿佛穿入他的身体;透出毛孔;长出无数嫩绿色的细芽。
接着;眼前那无边无际的绿色又忽然消失了;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冰雪。他蜷在漫天风雪里;冻得簌簌发抖。白色的太阳冷冷地悬在头顶;依稀看见有个白衣女子站在身边;悲喜交织地凝视着他。
白姐姐他心中一颤;奋力坐起身;想要拉住她;她却嫣然一笑;变成了小青;随着狂风化散无形。
天蓝如海;急速旋转;他发觉自己坐在冰峰悬崖的边沿;摇摇欲坠。冰峰忽然迸裂了;他随着滚滚雪浪急速冲落。
下方是喷薄的熔岩;姹紫嫣红;一道道交错飞舞;艳丽得就像除夕怒放的烟火。一个红衣女子在风中猎猎飞舞;双眸痴痴地凝视着他。
转眼之间;红衣女子的脸又变成了真姨娘;而他又蓦然变成了六岁时的自己;坐在热气蒸腾的药桶里;钦羡地凝望着窗外五彩缤纷的烟花。真姨娘微笑凝视着他;用浸满药汤的热毛巾;温柔地擦拭着他的背脊。
他视线一阵模糊;热泪夺眶;紧紧地抓住那滑腻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那微凉滑腻的肌肤;洇着咸涩的泪水;在他唇齿间泛开甜蜜而酸楚的滋味。
他的心里一阵抽搐似的剧痛;难以呼吸。多么想如儿时那样躺在她的腿上;将头埋在她的腰际;呼吸那温暖而芬芳的气息呵。她带着笑的爱怜横溢的目光;温软的手掌;垂落的缭乱发丝……恍如昨日。
就在他紧紧地攥住真姨娘滑腻的柔荑;想要像从前那样亲吻她的掌心时;她忽然将手抽了出去……他心中一颤;大叫道:“小妈小妈”猛地睁开双眼;泪水滂沱涌出。
刚一起身;胸腹顿时一阵撕裂似的剧痛;疼得他汗水直涌;险些重又晕厥
周围石壁嶙峋;几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他大汗淋漓;裸着上身坐在一张铺着厚厚于草的石床上;急剧地呼吸着;胸腹处裹着厚厚的白布;洇出嫣红的鲜血。
“圣上;你……”王允真站在左侧;手中捏着一块热气蒸腾的羊毛方巾;手腕被他紧紧攥住;进又不是;退又不是;又羞又急;连耳根全都红透了。被火光辉映;更是娇艳如霞。
许宣一愣;明白方才那一切不过是在梦中。定是自己迷迷糊糊中;握住她的手;将她误当作了真姨娘了。
他松开手;窘迫地朝她笑了笑。待要说些解嘲的话;突然想起梦里父亲与真姨娘的笑颜;想起今生或许永无相见之期;强抑了许久的愧疚悲伤登时如山洪爆发;泪水模糊了视线。
“圣上”王允真惊讶地凝视着他;双颊晕红更甚;妙目中的慌乱、羞怯却被温柔取代了;用那生涩的汴梁官话犹疑着问道;“你……你梦见自己的妈妈了?”
听见她轻柔关切的话语;许宣更是悲从心来;哽咽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要回答;胸喉却一阵窒息似的绞痛;说不出半个字句。
王允真新近丧母;戚戚有感;见他抹着眼泪;脆弱得就像一个彷徨无依的孩子;心中更是刺疼如扎;一时间竟忘了他是伏羲转世;忍不住举起羊毛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许宣一把攥住她的手;紧紧抵在自己唇边;她猛吃一惊;想要抽离;却使不出力气;眼见他紧闭双眼;泪水扑簌簌地掉落在她的手背上;心中一颤;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温柔母性;五指轻轻收拢;握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该如何抚慰。
忽听有人颤声叫道:“圣上圣上醒啦”右前方甬道外火光晃动;几道人影朝此处快速移来。
两人猛地醒过神;王允真慌不迭地抽出手;端起盛满热水的木桶;朝后“叮叮当当”地退了几步。
许宣一愣;这才发现她的手腕、脚踝上均铐着青黑的混金锁链;难怪刚才攥住她手时;感觉有些冰凉坚硬的异物。
又惊又奇;还不等询问;白乾天、赤离火、巫鹿等人已举着火把走入石室。凝神一看;心下更觉不妙。赤离火、巫鹿的手脚上也都铐了混金铁链;衣裳破烂;污渍斑斑。白乾天与几个蛇人卫士却一身白衣;手脚自如。
巫鹿见他无恙;如释重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道:“圣上;你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亏得王姑娘昼夜服侍;目不交睫……”见赤离火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猛然醒悟;面红耳赤;急忙讪讪地顿住话头。
“三天三夜?”许宣一凛;没想到自己竟昏睡了如此之久心中又是一跳;难道这七天七夜中;王允真一直守候在身边;为他擦身更衣?转眸望去;王允真早已羞得满脸飞红;端着水桶匆匆退到角落。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迫盟
王允真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端着木桶;退到角落。
赤离火道:“圣上被那反贼青帝以‘紫龙剑;震碎了肝肺;幸得那位姓林的神祝指点;巫鹿才得以为圣上换了新的脏腑。更多亏圣上乃伏羲转世之体;仅仅三日;就能愈合如初;实我蛇族之大幸”说到“多亏圣上乃伏羲转世之体”时;转头愤怒地瞪了白乾天一眼。
白乾天负手立在一旁;嘴角冷笑;视若不见;身边的几个蛇人卫士却闪过羞愧尴尬之色;低头不语。
许宣心下更觉不妙;又听巫鹿摇头叹道:“那林神祝的‘百纳之术;当真驭鬼通神;起死回生;老朽甘拜下风。但话又说回来;青帝反贼那一剑威力之猛;足可开山劈地;若是寻常人;就算换一百个肝肺也救活不了啦。多亏圣上天神之躯;体内又有阴阳五行之;交相感应;相护相生;再加上老朽……”
咳嗽一声;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摇头晃脑地道:“再加上老朽取了九九八十一种奇草;熬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溶入女娲大神传下的半勺‘息壤;;制成了‘五行神泥;;敷涂圣上龙体;才得以愈合如初……”
许宣听见“女娲大神”四字;想起小青;心里又是猛地一凛;忙道:“女娲娘娘呢?现在何处?”
巫鹿还未应答;忽听一个温雅悦耳的声音淡淡道:“许官人放心;小青姑娘误吞了八歧大蛇的蛇丹;迷狂了心识;服了‘还真水;后;早已醒过来了。只要你答应我几个小小的条件;不但可保你们分毫无伤;还可保你太太平平地回到临安;救出父母。你意下何如?”
甬道红光摇晃;又有几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当先那人紫衣玉冠;秀美如女子;左右簇拥着六七个皂衣道士;正是王文卿与萨守坚等神霄派弟子。
许宣灵光电闪;已然猜到大半;怒火上冲;从木桌上一跃而下;哈哈笑道:“难怪那八歧大蛇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青龙攻击天漏山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钻了进来。白乾天啊白乾天;你和这不男不女的王娘子暗中勾结;出卖我和女娲娘娘;究竟捞到了什么好处?”
白乾天双眸中闪过悲怒之色;淡淡道:“许公子;你与那小青拔出紫青双剑之时;白某当真将你们视作了圣上、娘娘转世。多亏我那日遇见衤绅霄子;;才知原来你是当初那奸贼敖无名的徒子徒孙。那狗贼害得我蛇族国破家亡不算;还想派你们来故技重施;继续招摇撞骗;赚取‘白虎皮图;……嘿嘿;天下哪有这么便宜之事?”
顿了顿;又道:“可惜圣使心思单纯;赤长老等人又极为淳朴;被你和那妖女哄得团团乱转;直到现在仍不肯相信。我若与他们说明真相;又有何用?衤绅霄子;深明大义;将青帝火烧天漏山的计划和盘托出。只要我交出你们这两个假冒的圣上、娘娘;以及那姓林的与姓李的假冒神祝;就可以放我们全族一条生路;甚至还能联手除掉青帝反贼;恢复我神族之治。你说;换了是你;会做如何选择?”
许宣恍然大悟;敢情王文卿早已和卡米等人狼狈为奸;设计除掉青帝。难怪那夜在‘百花宫;畔;王文卿突然御使剑阵反戈一击时;卡米等人才会那般错愕愤怒。这牛鼻子骗了东家骗西家;将青帝、卡米、蛇族……尽皆玩弄于股掌之间;心机之深、权术之狠;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但这厮来蓬莱不过短短两个月;何以能深受青帝宠信?既已深受李师师信赖;想要骗出‘白虎皮图;下落应当也不是难事;又为何要费这么周折;诱哄蛇族交出他与魔帝四人?掳得魔帝后;又不除去;难道这厮就不怕林灵素与李师师兄妹联手;掉头再来收拾他么?
一时间;这千头万绪;饶是他聪明绝顶;也难以猜透个中原因。
王文卿微微一笑;道:“白长老深明大义;不但保全了蛇族上下;更赢得了扳倒青帝逆贼;拨乱反正的千载良机;可谓功德无量。”
他斜持拂尘;踱步上前;又道:“许官人;你也罢;小青姑娘也罢;我也罢;都不是这蓬莱中人;三十三山之事;自当由三十三山自行解决。我们这些外人到此;不过是想借‘白虎皮图;一饱眼福而已。只要你我三方联起手来;白长老与蛇族可以除去乱党;镇伏青龙;恢复蛇族之治;而你我可以得窥仙道;重返大宋;了自己未竟之事。各得其所;岂不妙哉?”
许宣哈哈一笑;道:“我一个乳臭未于的黄毛小儿;何德何能;竟要王真人屈尊与我结盟?实在不敢当……”
“许官人;”王文卿淡然截口道;“若想活着回到临安;救出父母;头一件事;就是不可再叫我王真人。从现在起;你要牢牢记住;我的名字叫作李灵
李灵萼?许宣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敢情这厮竟是要伪装成魔帝林灵素心中突突狂跳;灵光霍闪;是了难道李师师阴差阳错失去了部分记忆;才让这厮趁虚而入;假冒成她的兄长?
想明此节;许多疑惑顿时迎刃而解。
王文卿对林灵素知根知底;要想假冒他;远比常人容易。蓬莱山上唯一能拆穿其身份的;只有林灵素本人;以及他、小青与李少微而已。所以这厮才想方设法诱使蛇族交出他们;以便设计灭口。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竟冒死相救李师师;博得她的好感;哪怕是被陷害为刺客;她依然不忍心杀死自己。如此一来;王文卿只得又转变计划;对他改为威逼利诱了。
果不其然;又听王文卿说道:“青帝对你的舍命相救深为感动;眼下蓬莱山上;她最为倚信之人;除了我;就只有你许官人了。只要你我联手;必可找出‘白虎皮图;;镇伏青龙。但你若敢起半点二心……”顿了顿;嘴角浮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拂尘轻轻一扫。
“格啦啦”一阵响动;右侧的石壁朝两旁徐徐打开;露出两间昏暗的囚室。石室之间由一丈多厚的石墙隔断。
左面一间的囚室内;盘坐着一个蓬头乱发的男子;双袖与膝部以下全都空空荡荡;显然已被砍去了双臂双腿;闭着双眼;似笑非笑;赫然正是让道魔各派闻风丧胆的魔帝林灵素
许宣心中一凛;又惊又怒;他对这亦师亦敌的魔头的感情殊为复杂;既恨得牙根痒痒;又有些同情敬慕。此时目睹他被砍去手足的惨状;竟涌起难以言状的义愤之情。
转眸瞥向右面的囚室;更是心中剧震;险些惊呼失声。
小青坐在石床上;呈“大”字形;双脚、双手均被混金锁链铐住;铁链的另一端分别绞在两侧石壁上;绷得笔直。她似乎没有听见许宣的叫声;蹙着眉头;东张西望;不停地奋力拉扯铁链;满脸懊恼气恨之色。
王文卿微笑道:“许官人;隔在你们之间的这面透明的水晶墙;是采自北海海底的玄冰石;比钢铁更坚韧十倍;你叫破嗓子;他们也听不见的。每过一天;小青姑娘手脚上的铁链就会收紧一分;最迟十天;她的手脚就会像林灵素一样被生生扯断。”
许宣心念飞转;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焦急愤怒;就越被这厮攥在手心;当下强忍怒火;施施然地叉起双臂;笑道:“这两人一个是我的死敌;一个和我无亲无故的蛇妖;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于?”
王文卿:“小青姑娘与王姑娘的生死;你可能不在意;但是另外两个人……我猜许官人一定就在意得很了。”从袖中取出一个光滑透明的淡红色犀角;轻轻地摇了摇。
只听一个惶急凄厉的声音从犀角中传了出来:“公子爷公子爷你在哪里?老爷、夫人让我传话给你公子爷;公子爷你在哪里……”
许宣胸口如遭重锤;瞬间也气也喘不上来了;过了片刻;才听见自己颤声喝道:“原来……原来那‘应声猿;摹仿司棋;就是你捣的鬼狗贼我父母现在究竟如何了?”
“许官人聪明绝顶。我最喜欢和聪明人合作了。”王文卿摩挲着那犀角;微笑道;“聪明人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就如这衤绅犀角;。只要拿着这对犀角;不管相隔多远;都能听见彼此的声音。这就是为什么蓬莱山的‘应声猿;;能从这儿听见你小书童说话的缘故。”
角里传出嘈杂细微的声音;仔细辨听;除了呜咽的风声;果然掺杂着人类的窃窃私语。众人无不耸然动容;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白乾天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手中的犀角;露出一丝惊奇妒羡的神情。
王文卿双目炯炯地盯着许宣;森然笑道:“犀角素来成双成对;另一支此刻就在你舅舅程仲甫的手中。你父母、司棋;以及许府中的每一个人;其性命也都操于程真人之手。只要我说上一声;他们的人头随时都将落地。许官人;你要试上一试么?”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将计
许宣虽然早知程仲甫与这厮狼狈为奸;构陷许家上下;但此时听闻此言;仍不免悲怒填膺。双拳紧攥;肝肺直欲炸开来了;血丝不住地从身上缠绕的白布里渗出。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呼吸;一字字道:“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发誓必十倍还报于你”
王文卿双眸灼灼地对视着他;粲然一笑:“很好;那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了。”收起犀角;侧身让开;恭恭敬敬地道:“许官人;青帝在‘百花宫;里恭候大驾久矣。请罢。”
狂风呼啸;檐铃叮当作响。
栈道长廊外;阳光灿烂;几只彩凤正翩然回翔于湛蓝的晴空里。许宣凭栏回望;朱红色的长廊迤逦于绝壁之上;下方是无边无际的云海;虹桥若隐若现;宛如仙界;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
有句唐诗说;“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但上了这万重蓬山、茫茫云海;又何尝不是跌宕于风波诡谲的汪洋;再难回航?就算他能离开这离天最近的悬山;回到滚滚红尘;却也再回不到从前那简单快乐的日子了
王文卿见他怔忪远眺;只道他在凝望斜后方崖顶上烧毁的“百花宫”;微微一笑;道:“许官人;我已经逐尺逐寸地搜遍了‘百花宫;;为防错漏;特意又让那卡米放了一把火。如果‘白虎皮图;当真藏在‘百花宫;里;青帝早就让人扑火相救了。”
许宣这才明白他火烧“百花宫”竟然还有这重用意;想到那壮丽的山顶宫殿就这样被付之一炬;更觉恼恨;扬眉笑道:“依我看;你不如把三十三山全放火烧着了;且看青帝上哪儿救火;‘白虎皮图;就藏在哪里。”
萨守坚等人听出他话中的挖苦之意;脸色俱是一沉;待要呵斥;王文卿又摆了摆手;微笑道:“许官人以为贫道做不出来么?若能找到‘白虎皮图;;别说烧了‘三十三山;;就算将天下全都烧成炭糜;又有何妨?”
许宣心中一凛;这厮阴狠决绝;言出必践;只怕真没什么他不敢做出之事。要想救出小青、王允真等人;惟有先和他虚以委蛇;再谋良策了。又想;既然蛇族与林灵素、王允真等人全都从天漏山的大火里活了下来;王重阳、李少微也当以逃脱;却不知他们又去了哪里?
思忖间;已随着王文卿一行拾级蜿蜒;绕过繁花似锦的绝壁;穿过飞泻而下的瀑布;来到了嵌于山壁东侧的“花潮殿”。
“花潮殿”依着山壁的凹陷处而建;连绵百丈;气势恢宏。上方是冰雪皑皑的崖顶、冲泄飘舞的瀑布;下方则是绚丽缤纷的簇簇鲜花;鹤鸣阵阵;凤凰盘旋。若真有仙境;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在瀑布的轰鸣与呼啸的风声里;遥遥传来一阵缥缈的琴声;时而流亮奔放;欢悦缠绵;时而低婉悠扬;如泣如诉。
许宣想起那双疾拂琴弦的莹白纤美的手;心中又是突突一阵剧跳;暗想:李师师身为当年大宋第一美人;果然色艺无双;仅就这一曲“凤求凰”;便远远胜过了临安城里的所有歌姬。
守卫“花潮殿”的尽是身着青衣竹甲的男装女子;英姿勃勃;沿着长廊一字列开。瞥见众人;纷纷握住剑柄;侧身阻挡;娇声道:“青帝有命;惟请许公子一人进殿。”
萨守坚等人面色微变;王文卿却泰然自若地躬身行礼;道:“既是如此;我们就恭守在这‘迎鹤阁;里;随时听候召唤。”
转过身;微笑着对许宣传音道:“许官人;千万别忘了;你只有十日之期。十日内若探听不出‘白虎皮图;的下落;小青姑娘与王姑娘将被扯断四肢;令尊令堂也将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所。”
许宣强抑怒火;只当没有听见;随着青帝女将继续拾级而上。七折八转;到了最高处的“东阁”;女将们纷纷退下;只有他孤身迈入殿中。
大风鼓舞;丝幔纷飞。琴声越来越响;越觉缠绵哀婉;胸膺的郁怒也仿佛被琴声与狂风涤得一于二净。他循声穿过大殿;转过崖壁上的曲廊;来到了一个三面悬空的楼阁。
阳光透过东南边的窗子;金灿灿地照在李师师的身上。她背对着许宣;黑发垂挽;肌肤如雪;轻纱似的红衣翻飞如云霞;十指在琴弦上疾速拂扫;沉浸在那汹汹激越的琴声里。
许宣呼吸如堵;脑海里莫名地闪过霞光下白素贞低头微笑的嘴角;闪过月色里小青转身似嗔似喜的双眼……心潮汹涌;忍不住随着琴声诵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琴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激昂;到了“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时;忽然急转而下;如天河倾泻;冰川迸决;而后越来越低;越来越凄婉;有如簌簌林风;叮咚流泉;时断时续;终不可闻。
琴声虽绝;许宣却似仍能听见绕梁余音;悲喜填膺;神魂飘荡;低声续道:“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李师师肩头一颤;仿佛僵住了;过了许久;才收拢指尖;慢慢从琴案前转过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叹道:“神霄子的‘百纳之术;果然天下无双;短短三日;你就已经基本恢复啦。”
许宣心中一震;她果然忘记了从前之事;将王文卿误当成了兄长想来那日她误伤自己后;必是懊悔不迭;请求王文卿以“百纳之术”妙手回春;王文卿无奈之下;只得让失去手脚的林灵素指导巫鹿;为自己更换脏腑。
李师师从琴案上握起“紫龙剑”;轻轻摩挲了片刻;淡淡道:“听神霄子说;你原是临安药商之子;和那蛇妖潜入蓬莱;就是为了取得‘紫青双剑;;假冒‘伏羲、女娃;;盗取‘白虎皮图;的。是不是?”
许宣思绪飞转;李师师对假冒其兄的王文卿极为倚信;自己虽对她有“救命”之恩;却终究还是个认识了不到半日的外人;此时如果道出真相;她必会召来王文卿对质。那奸贼恼羞成怒之下;势必害死小青、王允真;乃至自己的父母。这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冒不起的风险。
李师师既对自己存有好感;就当利用这一点博取她的信任;等她对自己推心置腹之后;再设法带她去见林灵素;道明真相;而后一举擒伏王文卿;确保小青与父母的周全……
心念一动;脑海里已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当下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我到这儿不是为了‘白虎皮图;;而是专门来找你的。”
“你……你是来找我的?”李师师一怔;惊讶无已。
“不错”许宣话已出口;只有继续信口胡诌了;“我自小体弱多病;去峨眉山求药时;无意间捡到了你所留下的信物;又遇见了在蜀山修炼了五百年的小青;从她的宝镜里得知了当年你前往峨眉解救李灵萼之事。自从在镜里瞧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我就神魂颠倒;再也忘不了你啦。”
这话说得肉麻已极;连他自己脸上也是一阵**辣的烧烫。李师师“啊”地一声轻呼;双颊霞涌;又是羞赧又是惊疑。
两人年纪悬殊;若较起真来;李师师都足可当他的母亲了;好在她驻颜有术;瞧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而他服了“元婴金丹”后;骨骼倍长;容貌、体格已如十七八岁的少年;否则这番对话听来就更加古怪了。
许宣咳嗽一声;从怀中摸出那枚玉如意;道:“师师姑娘;你还记得这件东西么?”心下暗自庆幸;亏得到了天漏山后;趁着林灵素熟睡之时;从他怀里将这如意搜了回来;否则今日可就少了一件最有份量的信物了。
李师示眉凝视了片刻;摇了摇头;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许宣指着如意上所刻的小字;道:“这句记去年、对著东风;曾许不负莺花愿;;乃是二十年前的大宋官家为你所填之词;这件如意;也是他当年钦赐给你信物。天意冥冥;让你将它丢在了峨眉山;又让我捡着了它。从我拾起它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中了邪、着了魔啦;日思夜想;就连梦里也都是你的身影……”
最后这句话是几年前在临安城的瓦舍里;听说书人讲艳情故事时记下的。当时他年纪尚幼;懵懵懂懂;听得四周的口哨与哄笑;面红耳热;一知半解;此时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倒也派上了用场。
李师师双颊晕红如醉;眼波里却是一片迷惑恍惚;正想接过如意端详;楼阁外忽然惊呼四起;有人尖声叫道:“刺客陛下;小心刺客”
“轰”地一声;楼阁地板炸裂开来;一道人影狂飙似的飞旋卷入;喝道:“反贼受死”碧光爆舞;朝李师师疾刺而来。
许宣一震;失声道:“王允卿”阳光照在那人身上;青衣鼓舞;光彩熠熠;赫然正是数日不见的王重阳。
他瞥见许宣;也陡然一怔;再望见李师师的脸容;更是神色大变;猛地收回长剑;极速飞旋着撞破阁顶;在屋瓦上晃了晃;失声叫道:“师父”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伊人
望见李师师的脸容;王重阳神色大变;猛地收回长剑;极速飞旋着撞破阁顶;在屋瓦上晃了晃;失声叫道:“师父”
这一声低呼;有如惊雷。
许宣灵光电闪;呼吸瞬间顿止了。师父?难道……难道李师师就是当年带来流霞镜、彻底改变了王重阳命运的“神巫”?
李师师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仰起螓首;蹙眉凝视着王重阳;似乎在苦苦追想着他究竟是何人。她手指虽曲如兰花;凝气不发;但受其真气所激;“紫龙剑”不住地“嗡嗡”摇震;似乎随时都将破鞘飞出。
阳光穿过豁开的阁顶;亮晃晃地照在她的俏脸上;那双明眸隐隐闪烁着一红一蓝的奇异色泽;摄人心魄。
“不;你不是我师父”王重阳惊愕地盯着她的双眸;涨红的脸忽然又变得一片苍白;惊怒交迸;喝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你是卡米神……
话音未落;李师师妙目微眯;杀机毕现;“叮”地一声;“紫龙剑”炽光怒爆;闪电似的冲向他的眉心。
王重阳虽然反应奇快;立时挥剑扫挡;仍被那凌厉无比的剑气刺中额头;鲜血淋漓。接着“嘭嘭”连震;光浪炸舞;手中长剑转眼间就被“紫龙”撞碎成几截;被逼得趔趄飞退出**丈远。
李师师一击得手;更不给他须臾喘息之机;红衣凌空鼓舞;左手驭剑;右手“阴阳指”碧光纵横;狂飙似的将他杀得冲天翻掠;凶险万状。
短短片刻间;奇变迭生;迫得许宣应接不暇。
忽想;从王重阳方才前后矛盾的言辞;以及青帝恼羞成怒的反应来看;莫非当年被王重阳奉为恩师的“神巫”果真是李师师;而眼前的青帝却不过是个与她长相颇为相似的“赝品”?
一念及此;心头大震;不错正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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