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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传奇英雄:杨度(上卷)-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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惮地###结社,侃侃高谈自己的观点,言谈之中,洋溢着满腔救国救民的激情,就连专门为禄利或为学习某种专业技术而来的人,也不能不卷入其中,倾听别人的政治主张,发表自己的国是意见。相对于国内的沉闷而言,日本的留学生界如同一锅沸水。这个巨大的转折点就是三个多月前的拒俄运动。
沙俄是一个掠夺成性的侵略帝国。早在十七世纪五六十年代,它就开始了对中国东北的侵犯。十九世纪中叶以后,又不断强占中国边界,霸占了中国大片领土。庚子年它是八国联军之一。根据光绪二十八年签订的中俄交收东三省条约,第二年四月是沙俄从中国东北撤军第三阶段的最后期限。但沙俄不仅不撤兵,反而增兵南侵,又突然向清政府提出了七项要求。
这年二月,日本东京《 时事新报 》发表号外,登载沙俄驻日公使的谈话,说什么“俄国现在政策是断然取东三省归入俄国版图”等等,此事引起了留学生的极大愤慨。四月二十九日,东京留学生界在神田锦辉馆召开全体会议,决定立即成立拒俄义勇队,当即就有一百三十多人志愿参加,另有五十多人表示愿在东京本部工作,还有十二名女学生签名参加护理事务。这些热血青年坚决表示:“誓以身殉为大炮之引信,唤起国民铁血之气节。”两天之后,义勇队改名为学生军,准备回国开赴东北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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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3)
留学生的行动吓坏驻日公使蔡钧。他对朝廷说留学生名为拒俄,实则革命。清廷与日本当局相勾结,严令解散了学生军。此事对日本留学生刺激很大。本来大部分留学生只想拒俄,并非要革命。现在朝廷将拒俄与革命混为一谈,倒使不少学生清醒过来:不革命则无以拒俄。于是以黄兴、陈天华、秦力山、吴樾等人为首,在学生军的基础上组织军国民教育会,其宗旨为“养成尚武精神,实行民族主义”,采取“鼓吹”、“起义”、“暗杀”三种形式与朝廷作斗争。就这样,留日学生们的政治热情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与此同时,各种宣传爱国思想的报刊杂志相继诞生。
杨度记得,他离开东京时,留学生界的报刊只有《 国民报 》、《 新民丛报 》以及他和黄兴等人创办的《 游学译编 》等三四家,而现在又冒出了《 湖北学生界 》、《 大陆 》、《 浙江潮 》、《 江苏 》等一系列刊物,还有一批以通俗语言写成的小册子,如陈天华的《 猛回头 》、《 警世钟 》,杨毓麟的《 新湖南 》,宋教仁的《 灭汉种策 》,秦力山的《 革命箴言 》,朱德裳的《 中国魂 》等等,在留学生中广为散发,影响极大。
杨钧和代懿到达东京后,经过一段短暂时间的日文补习,分别进了弘文学院和陆军学校。杨钧很用功,半年后便能用日语谈话了,空余时练字治印。他的治印技艺很快传遍了留学生界。知道哥哥要来,他在饭田町为哥哥找了一间寓所。
寓所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老头名叫田中龟太郎,老太太叫和子。有一个独生子叫田中君代。田中君代的太太是横滨一个富商的女儿,于是他住横滨协助岳丈经营商务。田中龟太郎十分喜爱汉学,尤嗜好中国的书法篆刻。他能讲中国话,因治印与杨钧认识,结为忘年交,情愿以半价出租给这位小友。
杨度住进龟太郎的家,见两间房子收拾得整整齐齐,老两口慈祥和气,又看到他们的书房里悬挂着中国字画,书架上摆着不少中国线装书。田中龟太郎时而用日语,时而用汉语与他谈话,杨度心里高兴,仿佛此处就是家乡似的。
下午,田中龟太郎用中国传统饮食招待杨度兄弟和代懿。饭后,杨度将母亲亲手做的布鞋交给弟弟,把杨庄母子的合影交给代懿,又把那包豆豉紫苏姜分成两半,一人拿一半。二人接过来自故国亲人的礼物,欢喜无尽。三郎舅说了一个通宵的话,从家事说到国事,从中国说到日本,一直到窗口发白才躺下睡觉。
杨度重到日本的消息,很快便在东京留学生界传开了。去年杨度在日本弘文学院求学时,留学生们认为他是一个勤勉聪慧的书生。许多留学生半年尚未入日语之门,杨度三个月便过了语言关,然后便是整日整夜地啃着日文原版书籍。历史、地理、哲学、文学、法律,什么书都读,且过目不忘,令同学们钦慕不已。除开读书外,大家并未见他参加多少政治活动,都以为他是专门做学问的书呆子。谁知毕业前夕,他却以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一人与嘉纳反复辩难,竟然使得这位日本教育界的权威语塞。仿佛一匹骤然冲出的黑马,令东京留学生界刮目相看。然而,正当大家都想与他结交时,他却突然回国了。不久,《 游学译编 》出版,刊出了杨度洋洋万言的序文。文章从培根、笛卡儿、孟德斯鸠、卢梭、亚当·斯密、达尔文、斯宾诺莎谈到孔子、左丘明、司马迁、孔尚任、李鸿章、黄遵宪,从欧洲说到美国,从日本说到中国,论学术,论教育,论军事,论实业,论理财,论内政,论外交,论历史,论地理,论时论,论新闻,论小说,学问之渊博,见解之深刻,议论之犀利,爱国情感之深厚,为留学生文章中所罕见。大家这才认识到貌似书呆子的杨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胸中仿佛蕴藏着古今中外的一切学问。弘文学院的人以做他的校友而自豪,外校的人以不识他而遗憾。朝廷开经济特科为日本留学生界所瞩目,且应试人中也有回国的留日生,当杨度高中一等第二名的消息传到东京时,大家又为之惊叹,不久“梁头康足’的消息也传进来了,大家愈加看出了朝廷的卑鄙。现在,杨度避难再来东京,寓居异国的留学生们谁不想见见他?短短几天里;饭田町田中寓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许多人是第一次见面,大有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味道。杨度慷慨豪放,热情坦率,给初次见面的人很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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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4)
黄兴、刘揆一这两个老友也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广东人胡汉民。杨度见此人很有才气,极乐意与他交朋友。四人在一起畅谈了半天。黄兴还在弘文学院继续学业,刘揆一到东京后换了几所学校,后来也进了弘文学院,与胡汉民同班。他们建议杨度再进弘文学院。究竟在日本学什么好,杨度一时尚未拿定主意,想想弘文学院情况熟悉,暂且挂个名字在那里也好,就答应了。
留学生对读书大多很随便,学校管束也不严,杨度在弘文学院挂名后,便在饭田町寓所贪婪地阅读这几个月来出版的各种报刊杂志。
十月,梁启超从美洲游历回到横滨。梁启超自戊戌政变时逃到日本,已经整整五年了。当年出逃的那些惊险情景,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每当他闭目略作休息时,那一幕幕的场面便会不期而然地浮现在眼前。
八月初六这天,梁启超在谭嗣同的房间里说话。那时,梁住粉坊琉璃街新会邑馆,谭住半截胡同浏阳会馆。两地相隔很近。他们几乎天天见面,谈新政,谈学问,遇到意见相左时,两人都会大声激烈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常常弄得面红耳赤,但彼此之间从不存芥蒂。这天的谈话没有争吵,近日政局的种种恶象,使他们对变法的前途怀着深深的忧虑。正说着话,谭嗣同的仆人神色慌张地破门而入,急促地说:“三公子,大事不好了!外面的人都在说,皇上被太后抓起来了,南海会馆已被抄,幸而康先生已去上海,不然就要抓起杀头了!”
谭、梁一听,知道西太后已先下手,新政彻底失败了。梁启超赶紧起身说:“复生,事情已万分危急了,我与日本使馆代理公使林权助有一面之识,我们赶快到日本使馆去,请求他们保护。”
谭嗣同面色不改,仍坐着不动。
“快走吧,抄了南海会馆就会马上来抄浏阳会馆,晚了就逃不成了。”梁启超抓起谭嗣同的手催道。
谭嗣同似乎早有预料似的,慢慢地说:“我一直想救皇上,看来皇上已不可救了。现在要救南海先生,也没有办法救。我活在世上,已没有事情可做了,只有等死。”
梁启超急道:“哪有等死的道理!留得人在,自有成功的一天。快走吧,复生!”
谭嗣同依然平静地说:“你说的有道理,对天下事,应有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决心。但我早已作了打算,我愿意一死殉皇上,殉国家。中国变法从来未有流血者,有之,请自嗣同始!”
梁启超深为谭嗣同以死殉国的牺牲精神所感动,他紧握着好友的手说:“这样的话,让我和你一起流血吧!”
“不!”谭嗣同坚决反对,“你赶快到日本公使馆去,伊滕博文这些日子正在北京观光。他是个大英雄,对我们的事业向来是支持的。你请他致电日本驻上海领事,赶快救南海先生!”
梁启超答应了一声,便离开浏阳会馆,来到东交民巷日本使馆。这时已是午后两点钟,代理公使林权助正和来华旅游的前任首相伊滕博文饭后聊天。林权助得知有一个中国青年匆忙来访,便出门相见。见面之后,才知是梁启超。他见梁面色苍白,一脸悲壮之色,知有大事,忙领他进了后面的一个房间。梁启超开门见山地说:“请给我一张纸!”
林公使拿出一张纸来,又递给他一支自来水笔。梁启超接过纸笔,刷刷写下:仆三日内即须赴市曹就死,有二事奉托,君若犹念兄弟之国,不忘旧交,许其一言。
林公使笑着说:“梁君,出了什么事,这样严重?你不要写了,就用口说吧,我可以与你用中国话交谈。”
慌急之间,梁启超竟一时忘记了林公使是个中国通。他拍打着脑门说:“我糊涂了!”
林公使用玻璃杯子端了一杯白开水过来,梁启超喝了两大口说:“公使先生,中国出了大变故,太后囚禁了皇上,抓捕新政官员,我也马上就会被抓,最迟三天内就会被杀头。我的生命早就献给了我的国家,杀头毫无所惜,现在只是请你出面解救皇上,保护皇上龙体不受伤害。康有为先生目前正在上海,请你电告贵国驻上海领事馆,想法搭救康先生。我要求的就是这两件事,恳请你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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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5)
林公使并不知道中国出了这等大事,惊诧之余,果断地表示:“可以。梁君,你说的这两件事,我决意承担。不过,你为什么要去死呢?你好好想一想,如果心意改变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到我这里来,我一定救你!”
梁启超听了这几句话,悄悄地流下了两滴感激之泪,说:“好,谢谢你了,伊滕博文先生那里,也请公使代我转达此意。”
“伊滕前首相就在客厅,你去见见他吧!”
梁启超见林公使答得如此坚决,觉得没有必要再去与伊滕讲了,何况他还有许多事情须立即料理,便说:“我不去了,我要赶紧回寓所。”
说罢,急急忙忙离开日本使馆。梁启超回到寓所,赶紧将几捆来往信件烧掉,又将文稿杂记等一律焚毁,然后将书籍和日常衣物匆匆整理一下,到了断黑时,提起一个皮箱出了门,再次来到日本使馆。使馆门前乱糟糟的,趁着混乱之际,他飞快地跑了进去。林公使把他安置在一间小房子里,然后去和伊滕博文商量。伊滕说:“梁启超这个青年是中国宝贵的灵魂,救下他,是做了一件好事。你出面想个办法,让他逃到日本去。到了日本后,我来帮助他。”
第二天,谭嗣同在浏阳会馆静坐了一天。他摹仿父亲的手迹,假冒了几封父亲给他的信。信上大骂他不该办新政,并声明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谭嗣同知道自己的事必定要牵连到父亲,身为巡抚的老父到时便可以借此而减轻责任。到了傍晚还不见有人来抓他,便将自己的诗文手稿和一叠家书放进一口小木箱里,提着这口小木箱来日本使馆会梁启超。托梁启超替他妥为保管。梁启超要他留在使馆里不要到会馆去了。谭嗣同再次坚决地谢绝,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今南海先生生死未卜,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
说罢二人相与拥抱而别。
这时,恰好日本驻天津领事馆领事郑永昌正在使馆里,林权助便和郑永昌商量了一个逃跑路线和接头的办法。
次日,郑与梁化装成外出打猎的样子,背着两支双筒猎枪,使馆的汽车把他们送到前门火车站。二人上了车后,林又给有关方面挂了电话。他们在天津站下了车。刚一出现在月台,梁启超便被一个人认出来了。那人立即告诉天津站的巡逻人员,巡逻员马上跟踪他们。当发现有人跟踪时,郑急中生智,带着梁跳上海河岸边的一条帆船。这时已是深夜十二点钟了。郑拿出十块银元给船老板,请他赶快开船去塘沽。帆船开出不久,巡逻员坐了一只小汽船追了上来。当时塘沽的上游方向停泊着日本的军舰,下游方向停泊着日本的一只商船,巡逻员以为他们会逃向商船,遂在商船旁边等着。就在这时,帆船开到军舰边,按照预先约好的信号,郑领事挽着白手帕,舰长把他们接上了军舰,立即启航。就这样,梁启超侥幸地逃到了日本。不久康有为通过英国的帮助逃离虎口也到了日本。在伊滕博文和首相大隈重信的照顾下,梁启超和康有为在日本住了下来。梁为自己取了一个日本名:吉田晋。康也取个日本名:夏木森。
后来,梁启超得知六君子被杀于菜市口的噩耗,心中悲愤不已,尤其是谭嗣同能逃而不逃,甘愿以一己之流血来唤醒国民的崇高献身精神,更令他又敬又叹。为了纪念谭嗣同,纪念他们所共同建立的那番为国家和人民造福的轰轰烈烈的新政,梁启超含泪撰写了著名的《 谭嗣同传 》,刊登在他主办的《 清议报 》上。这份报纸传到国内后,引起了舆论界的巨大反响。
五年来,梁启超除受康有为之命在日本及檀香山、新加坡、澳洲等地建立保皇党组织外,他的绝大部分精力是用来办报纸,以此来唤起民众,鼓吹自由、进步、民主、民权、宪政等一系列新思想。他先在东京办《 清议报 》,继而去横滨办《 新民丛报 》,又办《 新小说报 》。他所主办的《 新民丛报 》风靡海内外,是所有报刊杂志中最受中国民众尤其是知识青年所欢迎的宣传品。赋闲在家的黄遵宪写信给梁启超,说《 清议报 》远胜《 时务报 》,《 新民丛报 》又远胜《 清议报 》。《 新民丛报 》上的文章惊心动魄,一字千金,为人人笔下所无,却又为人人意中所有,虽铁石人亦应感动。从古至今,文字之力之大,无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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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6)
梁启超学识渊博,精力过人,除办报写政论文章外,他还写了不少学术著作。古今中外的各种流派思想,杰出人物,都在他的研究范围之内。梁启超成了日本留学生心中的偶像,大家出自内心地敬仰他,愿意与他交往。一段时期里,孙中山与梁启超过从甚密。梁表示赞成孙的革命主张,甚至有意将两派合为一个会,推孙为会长,梁自任副会长,只是由于康有为的坚决反对没有实现。正是从那时开始,康梁之间的思想分歧便越来越大了。
梁启超回到横滨,得知杨度已来到东京后,便作书一封。信上说:五年未曾晤面,时常想念,知已到日本,不胜欣慰。本欲到东京来把酒畅谈,无奈外出日久,报馆事务繁多,一时不能抽身。过几天是明治节,特为邀请令兄弟郎舅同来横滨过节,以慰云树之思云云。梁启超不知杨度的寓所,便将信寄给住在东京的王照,托他转给杨度。
二 王照的一句话,道出了戊戌政变的真正原因
王照字小航,乃是戊戌变法运动中的风云人物。他原是礼部的一个主事,却不料一封参劾将六个堂官一齐参倒,这是清朝自开国以来没有过的怪事,一时间轰动全国。事情是这样的。
新政推行不久,礼部尚书许应骙上了一折,说经济特科考试时务策论,为非常之举,不妥,宜与正科一样,改试八股。这是明目张胆地与新政唱反调,御史杨深秀、宋伯鲁合词劾之。光绪皇帝很讨厌许应骙阻挠新政,想罢黜他。协办大学士刚毅出面为之说情。这是新旧两派正面交锋的第一次。
到了七月中旬,礼部主事王照写了一个折子,请皇上游历各国,扩张眼界,又建议设立教部以扶翼圣教。因为王照官阶低,不能自己上奏,于是请许应骙交递。许不肯。康广仁对王照说,皇上号召广开言路,岂容大臣阻蔽不达,宜劾之。王照性格勇直,当即具折参劾。侍郎坤岫、溥颋令掌印者勿收。王照气得捧着折子外出,声言前往都察院告状。坤岫等只得允为代递。许应骙得知后大怒,也赶紧上一折,说王照咆哮署堂,借端挟制;又说他请皇上游历各国,是将皇上置于险地,居心叵测。光绪皇帝见到许的奏折后大为不悦,批示交部议处,又批示今后条陈事件,各堂官应将原封呈进,毋庸拆看。部议将许降级。光绪皇帝恼怒处分太轻,一气之下,将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左侍郎坤岫、徐会澧,右侍郎溥颋、曾广汉六个堂官全部革职。赏王照三品顶戴,以四品京堂候补,以昭激励。特擢李端棻、裕禄署礼部尚书,耆寿、王锡蕃署左侍郎,萨廉、徐致靖署右侍郎。这道命令一下达,举国为之鼓舞欢忭,争求上书,每日各署都要递数十封条陈,光绪皇帝从鸡鸣阅至日晡犹不能尽,而王照也因此而名闻全国。到了政变时,王照自然成了拘捕名单中的一员。在外国人的帮助下,他也及时离开北京逃到日本。先是和梁启超一起住东京马场下町,后来梁去了横滨,他便一人住。当时王照接了梁启超的信,即向友人打听,知杨度住在饭田町田中宅,遂持书前来拜访。
当田中老人将印着“礼部主事赏三品顶戴四品京堂候补王照”字样的名刺交给杨度时,他惊讶道:“是小航先生来了!”
杨度对王照早已心仪,见面之后,方知是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子。大家入乡随俗,按照日本人的方式,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边品茗,一边闲谈。杨度看了梁启超的邀请函后,甚是高兴,说:“小航先生,明治节那天,我们一道去横滨吧!”
“我就不去了,前些日子才从卓如那里来,这次就不陪你了。”王照想了一下,又问,“横滨你熟吗?”
“不熟。”杨度摇摇头,“我两次从横滨上岸后,都是立即转车来了东京,连街市都没看。”
“那山下町,你找得到吗?”
“我想找得到的。”杨度满有把握地回答,“卓如信上把线路已画得清清楚楚了,况且我们兄弟的日语都还可以,路在口上,弄不清楚就问,总可以找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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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7)
“你们到底年轻,学话学得快。”王照感叹,“不瞒老弟说,我来日本五年了,还只能用日语说些日常话,要和他们的学人谈学问,和政治家谈政治,还很吃力哩!”
“年纪大了,学语言是困难些。读日文版的书没有问题吧!”杨度自己其实也同样不能用日语谈论深层次的话题,但他一向自视甚高,相信不出一年就可以做到这点。
“读日文书倒不成问题,只是用日文交谈和写作难以提高。”王照似乎为这点很头痛。
“小航先生,这几年您在日本都做些什么呢?”杨度问,他知道短期内不可能回国,如何充分利用在日本的日子,多学些有用的知识,他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王照的经历,或许可引为参考。
“我想做的事情很多,但至今一事无成。”王照端起方形单耳日式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说,“先是一个劲地学日文,但日文未精。继而想写一部关于戊戌年新政的书,把我自己所参与所知道的一切如实记下来,公之于世。写了一半,南海先生要我去组织保皇党。南海先生的家长作风,我又习惯不了,不久就退出来了。后来又想继续国内的《 说文 》研究,想想在异国研究中国的文字,又自觉不协调,也搁下来了。只有间或应卓如之请,在他所办的报纸上写点诗文,倒还有点小作用。”
提到诗文,杨度想起了王照写的《 方家园杂咏记事 》在海内外传颂甚广,便说:“小航先生,您的《 方家园杂咏记事 》记录了戊戌政局中鲜为人知的史实,大家都喜欢读。您这就是在写历史,以后还可以多写点这方面的诗文。”
“那只是些东鳞西爪的事,还谈不上历史。”王照笑了笑,又端起了茶杯。
杨度想起了一事:“小航先生,您在《 方家园杂咏记事 》里说,西太后惟知权利,绝无政见,纯为家务之争。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这样。”王照望着杨度,正色道,“世人都说戊戌之变是因为太后要维持祖制,皇上要效法西人,彼此政见不同,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王照望了一眼手中的茶杯,杨度估计杯子里大概没有水了,起身提来一只大肚短嘴三耳鱼纹仿古陶壶,给王照的杯子续上深酱色的浓茶。王照喝了一口,继续说下去:“又如太后黜瑾、珍二妃,世人都说瑾妃、珍妃支持皇上,故太后迁怒于她们,其实是她们卖官惹恼了太后。卖官鬻爵这门子生意,朝廷里只能由太后独揽,别人不能染指。瑾、珍二妃原以为太后可以这样做,她们也可以学样,事情就坏在这个‘学样’上。所以依我的看法,推行新政,如果奉太后为主,让她出头露面,那么新政就是对的了。我早就把这个想法跟康南海先生说过,他是个固执己见的人,不但不接受,还说那拉氏是万不可造就之物,绝对不能让她来主导新政。结果让太后觉得皇上是借变法之名在与她争夺权力,故而要拼死反对,不惜囚皇上、杀六君子,以此来体现她的不可侵犯的权威。英国人聪明,维多利亚女王贪财好货,就让她去贪,她一人贪总有限。她让出了权,国家富裕了,所得远比她的贪污要多得多。倘若康南海能学英国人那样,太后既然贪权,就把新政领袖权让给她,她心里高兴了,顽固派也不敢反对,新政推行则没有阻力,皇上的愿望也达到了,国家也变好了。”
王照这几句话大大开启了杨度的心扉,他发现坐在眼前的这位中年下台官员,虽没有康有为那样的夺目光彩,却比他有办事的实在本领。他频频点头说:“小航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老子说‘曲则全,枉则直’,也就是这个意思。”
“对对,正是这个意思。”王照高兴地说,“晳子,我还告诉你一件事。前年,有个来日本考察留学生时务的官员,是我过去的好友,他对我说过,庚子年义和拳闹得正凶时,守西陵的贝子奕谟,对逃难至西陵的齐令辰说,我有两语可以概括十年朝廷之事:因夫妻反目而母子不和,因母子不和而载漪谋篡。奕谟,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他是宣宗成皇帝的胞侄,皇上的嫡亲堂叔,对朝廷的内幕最是了解的。”
《杨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8)
“因夫妻反目而母子不和,因母子不和而载漪谋篡。”杨度背诵着奕谟的这两句概括,问王照,“这两句话怎么解释?”
王照向前倾了倾身板,答道:“当年皇上大婚前的冬天,在保和殿召见备选的五个姑娘,她们依次排列。排第一的是都御史桂祥之女,即太后的内侄女,其次是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末为礼部左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当时太后面南坐着,皇上在一旁侍立,还有荣寿公主和近支几个亲王福晋站在太后的后面。太后座前设一长桌,桌上陈列一柄玉如意、四个大红绣花荷包,这是给选中的人所准备的礼物。选中为皇后的,则给玉如意,选中为妃嫔的,就给一个荷包。太后指着五个姑娘对皇上说:‘皇帝,看谁可以做皇后就给她玉如意。’说着把玉如意递给皇上。皇上拿着玉如意径直走向德馨的长女,刚要把玉如意递给她。太后突然大叫一声‘皇帝’,皇上愣了一下,见太后的眼睛看着站在第一位的姑娘。皇上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不得已把玉如意递给了桂祥的女儿。太后不要皇上再选了,命荣寿公主把两个荷包递给长叙的两个女儿,把另外两个荷包收起来。因为皇上喜欢德馨的女儿,太后就偏偏不让她们入宫。但皇上心里总不喜欢皇后,从不宿皇后宫中。他喜欢长叙的两个女儿,封她们为瑾妃、珍妃。皇后向太后哭诉,太后便恨皇上和瑾、珍二妃,尤恨珍妃,加之珍妃又卖官得了巨贿,所以后来太后西逃时,把珍妃推到井里活活淹死。太后既恨皇上不遵己意,又听到皇上要围颐和园逼她让权的谣传,于是先下手,将皇上囚禁,决意废掉。太后要废皇上的消息传到各国驻京使馆,引起外人哗然,都不赞成。太后便向各省督抚秘密征求意见,当时督抚们对于废立这样的大事都不敢明确表态,只有两江总督刘坤一,仗着功高资深敢于直言。他说了两句很有分量的话: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宜防。太后听到这两句话后,不敢废皇上,只是选定载漪之子溥隽为皇储。载漪恨外国人干扰其子登基,遂有意引义和拳入京,杀洋人,毁使馆,从而招来了八国联军进京、帝后西逃的奇耻大辱。”
王照说到这里停住了嘴。杨度听得入迷了,心潮不停地翻滚,想不到家庭里的恩恩怨怨,个人的权力欲望,竟然给国家带来了如此创深痛巨的灾难。他心里既愤怒又悲哀,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 杨度为梁启超的书斋饮冰室题名
每年十一月三日,是明治天皇的生日,法令定为明治节。这一天,日本举国欢庆。从朝廷到民间,从东京都到北海道,到处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日本人民发自内心地感激、崇拜明治天皇,他们把明治天皇比作中国的汉武帝、唐太宗,比作西方的华盛顿、彼得大帝。事实上,明治天皇睦仁也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大和民族的英雄。
睦仁是孝明天皇的次子。孝明天皇是一个无权的天皇,这并不是他本人的无能,而是整个天皇制度的式微。
早在一千年前,那时的日本国处于平安时代中期,皇族、贵族和僧侣之间长期纷争。上层争斗的激化,引起下层武士的不满,各地领主便趁机纠集一部分武士组成集团,以控制地方权力。由于各地领主力量强弱不同,集团之间也争战不息,相互兼并,形成了各种藩阀势力。到了平安时代的末期,其中势力最强的武士领主集团,凭仗武力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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