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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中国正史-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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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些人说,下棋不但不是娱乐中最高级的,简直是最低级的,伤天害理,自掘坟墓。夫娱乐就是娱乐,目的在于细胞松懈,但它真能像前面所说的,使细胞松懈乎哉?恐怕不但松不了懈,还要一个个抽筋。柏杨先生有位朋友,喜欢围棋喜欢得要命,有一年秋天,跟朋友在阳台上下棋,下到三更半夜,还不甘休,家人知道毛病所在,也不敢叫他。后来终于下完啦,他站起来送客,却忽然站不起来,盖露水浸骨,他的两条御腿瘫痪了矣,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抬到床上,终身残废。

下棋下成残废,不足为奇,其他娱乐也有娱乐成残废的,但娱乐的主要目的是使大脑休息,而下棋却更增加大脑负担。别瞧他仙风道骨,端坐不动,面目静肃,好像老僧入定,其实他的尊脑却在那里像滚油锅一样沸腾,不但想到自己肚子里去,还要想到对方肚子里去,一来一往,反反复覆,棋下得越好,他的尊脑也越被虐待。──我如果在甲处下一子,对方可能在乙处应之;也可能在丙处应之;然后我再向丁处下一子,对方可能在戊处应之,也可能在己处应之;然后我再向庚处下一子,如果对方不在我预料处应之,我则必须……三十分钟下来,只听唿咚一声,栽倒在地,脑充血啦,死啦。

下棋虽然有的下死,但打球也有打死的,吃药也有吃死的,固算不了啥严重毛病。况且,即令下棋不是娱乐,至少也是一种消遣,古人云:“不作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闲来无事,或者忙中偷闲,下两盘棋,也是人生一大享受。

棋的种类很多,有围棋焉,有象棋焉,有军棋焉,有跳棋焉,有失传的“弹棋”和“七国棋”

焉;除中国之棋,还有洋大人各种的棋焉。对洋大人之棋,柏杨先生没有研究,根据义和团原理,夷狄之邦的玩意,不用问就可知道没啥了不起。再根据有识之徒的原理──有识之徒不是发明了“黄色属中色,似较优”的学问乎?我们也可发明“中国棋属中棋,似较优”,故中国同胞对于洋棋,简直有不足挂牙的趋势,而且下棋必须有对手,环顾四周,触目都是土生土长,没有一个会洋棋的,自然也无法学习,更无法增加棋艺、引起兴趣也。

“弹棋”是啥,前已言之,我们不知道。“七国棋”者,实际上应称为八国棋:“周”居中央,用的是黄色棋子:“秦”居西方,用的是白色棋子:“楚”居南方,用的是红色棋子:“韩”也居南方,用的是丹色棋子:“魏”居东方,用的是绿色棋子:“齐”也居东方,用的是青色棋子:“燕”居北方,用的是黑色棋子:“赵”也居北方,用的是紫色棋子。“周”孤孤单单,只有一个棋子,独居中央,死也不动。其他各国,各有一个“将”,一个“偏将”,一个“副将”,一个“行人”,一个“炮”,一个“弓”,一个“弩”,两个“刀”,四个“骑兵”,共十七个。十七乘七,一百一十九,加上孤苦伶仃的“周”共一百二十个棋子。下的时候,七人各霸一方,互相拼杀,如果没有七人时,则可互相合并;即令有七人时,在攻守上也可以互相联合,等到敌人消灭,再翻脸决斗;有的则在联合进军途中,自己就先动手干了起来,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盛况空前;下这棋真得有点学问,可惜久已失传,否则的话,改上一改,改上联合国独居中央,中、英、美、法、俄、德、日,代替齐楚燕赵韩魏秦,下将起来,不但有娱乐性、消遣性,恐怕还有教育性。

失传的不用说啦,还没有失传的军棋和跳棋,则是孩子们的玩意。二○年代,那时流行一种军棋,完全以陆军为主,“总司令”、“军长”、“师长”直到“排长”、“工兵”、“炸弹”、“地雷”,应有尽有。第一次大战后,既加上了空军,又加上了海军,就更复杂啦。

《“鬼话”中国正史》奇异的香味关键在“围”字

军棋一旦到了陆海空全部出动,就不是孩子们负担得了的矣,但大人们又嫌它没啥变化,所以这玩意终于没落。不过我们如果把棋分成“暗棋”、“明棋”两类,军棋则是属于暗棋类的。敌我双方,都藏在黑地里,谁也不知道对方棋子是啥,有时候以为对方明明是“团长”的,派个“师长”

猛攻,却竟是“军长”,以致被生吞活捉,真是惨哉。但柏杨先生天纵英明,固军棋老手,而且每战必胜。我的妙法有二,一是乘对方不备,在他紧要的几个棋子上,做下记号,或用牙咬一个印焉,或用笔画上一道细痕焉,然后只要瞪大眼睛,自然十拿九稳。一是请“家兄”出马,(那时候,答应请公证人吃碗担担面,就足够他昧良心啦!)遇到两军交战,我明明是“师长”,对方明明是“军长”,公证人却把“军长”干掉。呜呼,打官司遇到这种法官,真是有冤无处伸。结果有一次被对方发觉,四川省骂出笼,而且几乎开揍,从此再不跟我交手,真是没有教养之人也。

跳棋的地位介乎于军棋和象棋之间,孩子可以下,大人也可以下,缺点也是变化太少。变化太少则枯燥无味,枯燥无味则兴趣不浓,而且跳棋有点像洋大人之棋,却没有洋大人之棋讲究,洋棋子有时候是用象牙或真玉雕刻的,王是王的雕像,后是后的雕像,亭亭而立,栩栩如生。而我们的跳棋却简陋万状,尤其最近几年,塑料品大批问世,跳棋也难逃塑料命运,而又腹中空空,下棋时不小心打一个喷嚏,都能把棋子打到大街上。这缺点虽属于技术性的,可以改进,但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恐怕跳棋的前途不太光明。

一般人心目中真正称为“棋”的,似乎只有两种,一是围棋,一是象棋,这两种棋都是中国祖传国粹,一点洋味都没有,可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东西,往往难以溯其源流。嗟夫,围棋是谁发明的乎?跟缠小脚是谁发明的一样,恐怕天老爷都不知道,真是遗憾。不过有人考据出来,围棋是伊放勋先生发明的,伊放勋先生是纪元前二十四世纪一位有名的部落酋长,即“唐尧”是也。史书上曰:“尧围棋,丹朱善棋。”伊丹朱先生是伊放勋先生的儿子,这个儿子大概只喜欢艺术,不喜欢政治,也就是只喜欢下棋,而不喜欢当官,所以老头的酋长宝座只好被姚重华先生夺去了。近之时也,英皇爱德华八世不爱江山爱美人,古之时也,中国也有不爱江山爱下棋的朋友,还是洋大人的老前辈哩。问题是,伊放勋先生怎么有那么精致的脑筋和那么充裕的时间,研究出来围棋这玩意哉。

伊丹朱先生为了下棋,连酋长的宝座都不要,他阁下的艺术气质,千古以下,还使人敬佩,比起来有些为了一点点小官小权,把最要好的朋友都开了刀,出了卖,其圣洁和心胸,岂可同日而语耶?写到这里,忍不住要喊“伊丹朱万岁”。一个国家,这种视权位如破鞋的人越多,国家越蓬勃兴旺。吾友爱因斯坦先生,为了他的科学研究,连以色列总统宝座都不要(有人说啦,总统比酋长严重多矣,其实固不一定也,以色列那块绿豆大地方,比起当年“唐尧部落”,不见得大到哪里去)。

古人们一脑筋当官思想,批评某人也不贤,某人也混蛋,某人也没前途,差不多都是指他当不上官而言。伊丹朱先生喜欢下棋,圣崽们觉得他那一套不能使他“位尊而多金”,当然瞧他不起。不但别人瞧他不起,连他爹也瞧他不起。呜呼,若爱德华八世焉,若爱因斯坦先生焉,大家都肃然起敬,只有伊丹朱先生一直背着黑锅,郁郁以终。

伊放勋先生怎么会发明围棋的,疑问重重,不过中国同胞最喜欢箭垛型人物,“天下之善皆归之,天下之恶皆归之”,一个人好的时候,好得不像话;一个人坏的时候,也坏得不像话。伊放勋先生大概是“好得不像话”式的箭垛,这且不管;即令围棋是他阁下发明的,他在发明之初,却是简单得很,纵十七条线,横也十七条线,后来逐渐增加,到了七世纪唐王朝的时候,才成了纵十八条线,横也十八条线,再后来,也就是现在,纵横都增加到十九条线矣。

夫围棋者,关键在一个“围”字,那就是说,靠着人多势众,把敌人围到绝地,然后捉而吃之。

从前打仗时人数少,所以十七条线就行啦,以后武器逐渐厉害,人数一天比一天增加,就非十九条线不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各国兵力动员到千万人以上,有人就预测将来的围棋恐怕要增加到纵横二十条线或三十条线,才能施展得开。不过接着又有“原子”、“核子”以及其他乱七八糟之“子”问世,人数多寡,反而居于次要地位。君看过一则漫画乎?五百年后国庆日阅兵大典,只要拉着一个“中子炮”,在台下走一趟就礼成啦。盖一尊“中子炮”足抵千万雄兵,一炮打出去,一个舰队都能打得无影无踪;又一炮打出去,不要说甘乃迪角,就是佛里达佛亚半岛,都稀里忽啦,打到海底。有如此宝贝,一个就足够啦,还要别的海陆空军干啥?于是,我想五百年后的围棋,不但不会增加到纵横三十条线六十条线,恐怕还会减少到纵横三条线五条线,甚至只剩下一条线也。

鬼打墙

无论围棋或象棋,都是易学难精。猛然一瞧,围棋简直是小娃的玩意,你拿白子,我拿黑子,你下一颗,我也下一颗,不把你围住已算皇天保佑你啦,你怎么还能把我围住哉?柏杨先生初学棋时,就颇有这股自负,完全采取“鬼打墙”战术,棋子一个接一个,摆成一条墙,用墙来包围,用墙来堵塞,眼看对方被困得走投无路,心中正在高兴,却不知道怎么搞的,该家伙来一个反击,再瞧原来自己连个“眼”都没有,反而窒息而死。本来遍地都是我的天下,忽然间被一扫而光,真是哀恸绝伦。

“鬼打墙”者,柏杨先生没有碰到过,但却听说过。在我们家乡,便常有这种事情发生,乡下人看夜戏回来,走到田埂之上,忽然有一个伟大的鬼先生当路而立,你往上碰就好像碰到石头上。好吧,往前既不能走,绕个弯走吧,可是你往左走,鬼先生就跑到左边挡住;你往右走,鬼先生就跑到右边挡住。好吧,弯也不绕啦,索性扭头回去吧,可是回去也不行,鬼先生驾起正义之风,又把你回去的路挡住,挡得你眼花缭乱,毛骨悚然。聪明之士,这时候就知道遇到了啥,惟一的办法就是席地而坐,一直坐到天亮。盖鬼先生原是听不得鸡叫,也见不得太阳的,届时自然霎时不见。如果你刚喝了两盅老酒,醉醺醺而晕忽忽,不服这股劲,非要过去不可,结果恐怕是过不去,而且碰得头肿脸青,栽到地下,人事不知。

这种“鬼打墙”的原因何在,一直没人弄清楚,是真的有位鬼先生精力充沛开开活人的玩笑哉?抑不过神经虚弱,满眼黑星,自己先腿软了哉?不管怎么吧,反正传说中的“鬼打墙”,是一种阻吓力量,谁遇到了鬼打墙,谁就楣星高照。因之鬼打墙也成了一种战术,凡有力量鬼打墙的朋友,就经常鬼打墙。历史上这种干法多得是,自以为这一下子把你所有的生路都断绝啦,可算把你毁了吧,谁知道固不见得也。下围棋的朋友如果只知道鬼打墙,恐怕挡不住对方的伸张。遇到棋力低的,你鬼打墙他也鬼打墙,而你却先下了手,他当然被你吃掉。但遇到棋力高一着的,你鬼打墙他就千变万化,最后把墙也拆啦,根基也挖啦。

只有低能的棋士才鬼打墙,柏杨先生后来棋艺猛进,有时候遇到别人鬼打墙,我就知道该家伙如果不是新手,则准是一个永远没有长进,在酱缸里泡出来的庸才。

必要时连走两步

“鬼打墙”是邪门,“眼”才是正途。围棋上的“眼”,真是一件伟大发明。伊放勋先生如果生在现代,再走走门路,拉拉关系,包管可以得教育部的中华文艺奖金,奖金虽只不过二万元,送送礼、请请客,恐怕还不够用,但所谓“荣誉”,却是白捡的也。

围棋要是“活”,必须有两个以上的“眼”。在军事上讲,那就是必须有两个以上的据点,才能互相呼应,立于不败之地──恰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

不过这似乎有点从门缝里看人,把围棋看扁啦,围棋何止纯军事而已,简直就是人生。

古不云乎“树要实心,人要虚心”,“眼”越多,虚心的程度越深。国手下棋跟庸才下棋不一样,国手下棋,只要大致一摆,就可知道自己结局是啥。而庸才下棋,恐怕非把棋盘填得鸦鸦乌兼漆漆黑,然后再希里花拉垮了台,绝不肯心服也。

俗云“棋高一着”,天底下的事,任何竞争,都有侥幸的可能,现在各学堂不是正在努力招考新生乎?平常门门功课都一百分的,不见得考得取,反而有些其貌不扬,不过勉强及格的小子,却魁名高中,你说气死人不气死人哉?纵是擂台比武,差劲一点的拳师,有时候也会爆出黑马。对啦,赛马也是不敢确定的,条件够的马先生,往往跑了个老末。敢确定的只有下棋,柏杨先生如果比你阁下棋高一着的话,你纵有通天本领,除非向治安机关告黑状,把我捉了去,恐怕你就注定了非栽跟头不可。有一次我和一位还没有资格入段,但已入了级的棋士较量,每一盘他都赢一百二十几个子,我这个人越战越勇,缠着他非要下到天亮,但他硬是严词拒绝。盖围棋这玩意,输上三子五子,已经算丢人到家,如果输了一百子以上而仍面不改色,那种人千万惹不得。日本历届名人赛,赢上一子,已经大喜若狂,所以“棋高一着”者,如果改成“棋高一子”,在围棋上,就更画龙点睛。你阁下棋艺再好,俺总是赢你一子,你就没啥可说的矣。

在象棋上,“棋高一着”则是“棋快一步”,再高明的棋,只不过比对方快了一步而已。有这么一个传说,一个棋王的棋艺,好得不像话,独霸棋坛,目中无人;一个三流的棋士对他曰:“阁下伟大,我们当然佩服,但你敢让我一让乎?包管你局局都输。”棋王笑曰:“没有关系,我让你一个马。”答曰:“非也。”棋王曰:“让你两个马。”答曰:“非也。”棋王曰:“再让你一个车一个炮。”答曰:“非也。”棋王大怒曰:“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老将’都让给你?”答曰:“也非也。”

“非也”了半天,三流朋友提出要求曰:“你既不必让我马,也不必让我车,只要让我在必要的时候,连走两步就行啦。”棋王想了半天,吓出一身冷汗。嗟夫,棋艺再高,不过是只高一着而已,也就是只快一步而已,对方如果在必要时连走两步,不要说棋王受不了,就是太白金星都受不了。显然易见,柏杨先生的“车”如果可以转弯,“炮”如果可以连翻两座大山,“马”如果能曲曲折折乱跳,恐怕谁都招架不住。不服气的话,我跟你赌一块钱,你敢一试乎?

──赌一块钱似乎有点小儿科,但也够你回家卖裤子的啦。这里就有一个一块钱的故事,一并介绍。从前有一个皇帝,跟大臣下棋,皇帝曰:“你输了我就砍你的头,如何?”大臣曰:“砍头当然可以,但阁下如果输啦,用啥给我?”皇帝就努力乱许,把某山给你好不好?把某城给你好不好?大臣曰:“不要那么麻烦,这样吧,我只赢一块钱──把一块钱放到棋盘第一个格子里,然后再在第二个格子里放上两块钱,然后再在第三个格子里放上第二个格子里钱的自乘数,然后再在第四个格子里放上第三个格子里钱的自乘数。如此类推,一直把格子放满。我就赢这么多,阁下以为如何?”皇帝英明非常,心里一想,便宜便宜。下棋的结果是,皇帝输啦,大臣伸手要拿赌注,用算盘一打,皇帝瞪了眼,号曰:“好小子,你原来存心整我,要我破产呀。”教柏杨先生破产容易得很,只要到柏府把棉被一拿,当天晚上就没有盖的。而教皇帝破产便不简单矣。盖第一格一元,第二格两元,第三格四元,第四格十六元,第五格二百五十六元,第六格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元,第七格……不用再算啦,再算准把你吓断了筋。象棋盘有四十八格,围棋盘有三百二十四格,一直平方到四十八格或三百二十四格时,那个数目字恐怕只有天文学家用计算机才能算得出。不仅吓断了你的筋,连耶和华先生的筋都保不住。

呜呼,一个人一旦到了可以跟皇帝下棋,固然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苦差。盖皇帝的棋没有一个下得好的,原因很简单,皇帝也者,无不性欲发达,头脑简单──至少也是脾气发达,头脑简单,反正“头脑简单”是注定啦。如果赢了他,则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后患无穷。有些圣人说啦,笑话笑话,难道你赢了他的棋,他能当场就杀了你乎?他当然不能因你赢了他的棋而当场杀你,但过了两天,你说话出了毛病,为了维护礼教纲常和国法的尊严,他杀了你,你该没啥可说的吧。

棋王故事

一个人的成功,普通情形下,大概要到四十岁,甚至要到五十岁,才能瞧出点苗头。太早的成功,谓之“少年得志”,好像在针尖上折腾,一失足就会摔得筋断骨折。太迟的成功则必须先有雄厚的基础,而这基础在四十岁至五十岁之间,就应该完成。四十岁至五十岁之间不能完成的话,恐怕活到一百岁也木法度。姜子牙先生八十岁遇到姬昌先生,立刻就抖了起来,但他的智能和才华却是早就具有了的,姬昌先生是“发现”了他,而不是“发明”了他。

但是,只有艺术家的成功,不被这种人生规律限制。棋士们往往在河里光屁股洗澡,甚至在更顽皮的时候,就有了异样。社会必须及早发现他,如果发现得太迟,天才就被淹没。再走运的姬昌先生,只能找到定邦安国的老头姜子牙,永找不到一个才华四溢的老棋手也。小芽如果不被灌溉培养,长大了后一定默默无闻,林海峰先生假使仍在台北国民学堂恶性补习,等他大学堂毕业啦,他的棋也就完啦。

洋大人之国有这么一个故事,某一位农夫先生请客,为牛奶伤透了脑筋,盖家里没有那么大的容器,挤了出来的奶,往啥地方放乎?左思右想,得一妙计,像银行储蓄存款一样,索性就存到牛女士肚子里。她阁下一天有三加仑奶,俺十天不挤,届时岂不有三十加仑奶欤?谁知道等到十天之后,嘉宾临门,他再去挤时,不要说三十加仑,连一加仑都没有了矣,盖已经干瘪了矣。这故事流传得很广,一直被人引用,证明脑筋越用越灵。柏杨先生引用它,是想证明艺术天才跟奶一样,也不能储存,必须早一天出头。《世说新语》上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是一句至理名言,可是棋士必须小时了了,大时才能佳,小时不了了,长大后恐怕佳不起来;而且小时了了,一经培养,长大后一定能佳。棋坛上,似乎还没听说过谁大器晚成的。

明王朝棋王王方新先生,史书上说他六七岁时,坐在他父亲膝上看棋,常常插嘴,教他父亲某道可攻某道不可攻,老头不听(当然不听),结果输了个惨。客人曰:“这小子不安分,你爹要听你的话,输得还要见不得人。”王方新先生曰:“老头别嘴硬,你敢试试乎?”恢复原样再下,客人竟全军覆没,咦,客人说的话原文是:“本不可攻也。”却被流鼻涕的小娃攻啦。“本不可攻”者,是以他的智力和棋力标准,认为那是死路一条;但在棋高一着的神童看来,固可攻也,固是一条生路也。今年(一九六五)日本《读卖新闻》举办的名人赛,那坝一局,林海峰先生跟坂田荣寿先生之战,就发生了“本不可攻也”的场面。

林海峰先生跟坂田荣寿先生,一个八段,一个九段,在那坝举行比赛,这是日本《读卖新闻报》主办空前轰动的“名人赛”的第二局。第一局林海峰先生输啦,这个第二局下了两天,于八月八日在那坝平和馆二楼百合厅开赛,第二天──八月九日结束。八月八日封棋后,台北于八月九日见报;八月九日完了后,台北于八月十日见报。我们要介绍的是八月八日的事,当天晚上,《征信新闻报》就敦请了三段张恒甫先生到报馆为编辑老爷开讲,而中国围棋协会高阶层衮衮诸公,也挤在协会恭听由远洋传来的战报。

封棋时的战况是这样的,林海峰先生已占了四个角,而坂田荣寿先生则在肚子里发展,在围棋上讲,“金角银边草包肚”,角是最好地盘,盖它两面靠海,对方既没有军舰抄后路,则只要防守两面,用少数几个子就可占领一大片:“边”则就要防守三面矣;而“肚子”属四战之地,更为紧急,必须四边打墙才保得住。翌日中午,我到《自立晚报》,就看见几位编辑老爷在那里面红耳赤,一手执报,一手执棋,瞧着报上棋样照摆,摆来摆去,认为林海峰先生如果赢啦,是无天理;盖角虽然是金的,但如果只有四个小角,而让对手占了太平洋似的肚子,也同样完蛋。尤其是一位柏杨先生手下的常败将军,声嘶力竭喊曰:“坂田荣寿先生是个老狐狸,他如果没有打好算盘,他能让林海峰四个角乎?”我偶尔插句嘴,他就翻脸曰:“你懂得个屁,你那种鬼打墙,给坂田提鞋都不配。”好像他已经配提鞋啦,气得我要死。

原来昨天晚上,《征信新闻报》社也有同样镜头,张恒甫先生作正式的开讲和分析,也认为林海峰要糟;呜呼,他如果向甲处进攻,人就用乙法应之;他如果向丙处进攻,人就用丁法应之;他如果向戊处进攻,人就用己法应之;他如果仍不服气,向庚处进攻,那比自杀还要惨不忍睹,人家向辛处一堵,就丢人大啦;不过也并不是没有救,救倒是有的,那就得必须出奇迹,好比坂田荣寿先生,一时鬼迷了心啦,或他阁下一时腹痛如绞啦。围棋协会里,诸公等到了十点多钟,也一哄而散,这是天老爷教林海峰输的,非关人力,可叹可叹,可惜可惜,八段到底搞不过九段,小子到底战不过老将也。

想不到第二天一看报,林海峰先生以四目之多,大胜坂田先生。柏杨先生就立刻跑到《自立晚报》,向常败将军唱了个大喏,问他怎么办吧,是跳楼自杀乎?抑买一公斤巴拉松喝之乎?他当然更不高兴,目如铜铃。不过我想目如铜铃的恐怕还有张恒甫先生,盖明明“本不可攻也”,却竟然可攻也,官大一级压死人,棋高一着也压死人也。

飞象过河

林海峰先生跟坂田荣寿先生的“名人赛”第三局,在日本北海道举行,林海峰先生又赢啦,他阁下是八段,坂田先生是九段,棋高一段压死人,而林先生能一胜再胜,真不简单,我想多少跟心理上的负担有关,林海峰先生“胜固可喜,败亦欣然”,我胜了你,光宗耀祖,我栽到你手里,八段当然干不过九段,有啥可龇牙的哉。而坂田先生就不同矣,“胜无可喜,败则忧然”,九段胜八段是天经地义,荣誉不能再加,等于一个人一旦当了皇帝,再也升不了官啦。但一旦失败,被一个后进小子打下擂台,真得去杂货店问问麻绳的价钱矣。

下棋的特征是“考虑”,每下一个子都要考虑很久很久,林坂名人战第二局时,最普通的一着,都要考虑一小时以上。下到紧张处考虑,还有可说的,而他们差不多到了第二子就考虑起来啦,心急的棋迷碰到这种场面,真是一件苦事,一等几个钟头,不见动静,真能急得长出尾巴来。于是我顺便向读者老爷建议,如果想看快棋的,最好恭请柏杨先生前去较量,我一个小时能下八盘,稀里花拉,一会工夫就把墙打起来啦。夫棋士低着尊头,口中念念有词,是在那里计算棋步,不是在那里胡思乱想跟谁谈恋爱也。

日本的“段”是怎么分的,还不太清楚。而中国古时候的“品”,则是以看步数多寡而定。能看四步棋的,谓之“九品”,能看八步棋的,谓之“八品”,能看十二步棋的,谓之“七品”,能看十六步棋的,谓之“六品”,必须能看三十六步棋,才算最高“一品”。呜呼,我这样攻,对方可能如此应,也可能如彼应,他如此应时我再怎么攻,他如彼应时我再怎么攻……如此这般,反复推算,一直推算到三十六步,算是到了顶尖。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劲,不佩服不行。

记不得那本古书上啦,一群棋迷扶乩,请棋仙下棋,焚裱已毕,丁字尺狂飞,然后书曰:“吾,王积薪是也。”大家一听,又惊又喜,当下丁字尺不由分说,用力一点,把一颗子放到棋盘中央。棋盘中央者,即“10十”位置,这一子下去,大家嘴巴张得能放下一个乒乓球,盖自从盘古开天辟地,还没有听说过有谁把第一子下到当中的,都是先得保住了“角”之后,再往当中发展的也。

好啦,看大家考虑吧,考虑了四五小时之后,仍不敢应,只好哀告曰:“神机莫测,实不敢应。”丁字尺大书曰:“咄,姑妄应之。”大家硬着头皮去应,应了三五子后,觉得他没啥了不起,就鼓胆猛攻,结果棋仙大败,在沙盘上书曰:“吾本一游魂,喜弈而不善,偶过贵处,借王先生之名,以博一粲,吾去矣。”当时就有人气得坐到地上起不来。

这种出人意表的棋,好像冲天炮,看它一派火光,直升霄汉,简直玄妙莫测,却是啪的一声,来一个倒栽葱,粉身碎骨,啥也没有。围棋冲天炮,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象棋冲天炮,也有此伟大功效。凡到过广州的棋迷,一定有一个深刻的印象,那就是茶馆里往往有摆擂台棋的,全局一盘,让马一匹,赌金两块大头(银元这玩意在台湾不吃香,但在一九四○年代,却是它的黄金时代,一个穷措大身上能装两块现洋,连打喷嚏的声音都要大些)。而全局也者,最为神奇,一步下去,着手无回,两块钱就跑到对方口袋里了矣。

于是乎,有一天,一个长袍马褂、仙风道骨的家伙,在旁边看了一会,不声不响,坐了下来,掏出两块大头,往桌上一放。一脸有学问的模样,这股劲已先声夺人。台主一瞧,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心里先行紧张。长袍马褂第一步是“象七进五”,那就是说先飞象,飞到当头卒下面,这是一着普通的棋,台主姑妄应之,不敢用当头炮,稳扎稳打,也先飞象。第二步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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