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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醉风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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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布谷声声,田里的秧苗大都插完了。一天,我在孟少府引荐下,由元丹丘作陪,正式拜谒安州都督马陋钟,并请他为我做媒。

  让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放之后生没有料到的是,那马陋钟长得五大三粗,虽然任的也是武职,并且是位居三品的将军都督,但他竟然也十分喜爱诗文,还很善于品味。这不,他读着我呈交上去的诗作,当即大加赞誉道:“想我马某任职安州也一年多了,郡中的名士和各县的秀才,时不时都有一些诗文赠给我。但我读他们的大作,有的犹如青山高耸,可惜没有烟雾和云彩;有的好像春光明媚,可叹不见芳草和绿树——都显得枯燥和平淡了些。只有你李白的诗文,清丽之中透出豪迈,宁静之中蕴含着激情。那些警策人心的隽永语句,更是发人之所未发、言人之所难言,真是句句动人,过目难忘呀。”

  大家听了,连连附和。马陋钟继续说:“各位请听一听他的《碧荷》篇:‘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蜜叶罗青烟。'大家能不倾心于像这样洁身自爱而又才华横溢的青年人吗?还有,‘秀色空绝世,馨香谁为传?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大家会不觉得要为他的这种胸怀抱负,以及他的才与德不为世知、不为世用而伸出援助的双手吗!‘碧荷'望‘华池',嗟叹韶光易逝,这是得到比兴手法的真旨了,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像这样清新靓丽、寄托深远的诗歌,在安州大地,我还没有见过,真是可喜可贺呀!”

  孟元凯这时便趁机说道:“马都督这样喜欢李白,实在令人高兴!我听闻相公府的女孙钟意太白,欣赏他的才能,曾经亲自命题、由许老太君召见面试做诗。李白是挥笔立就呀!都督不如亲自给他俩做媒,成全他俩的好事,就让安州的百姓,把他俩的这一段美妙姻缘传为盛世的美谈吧!” 

  孟元凯少府话音刚落,立即又向长史行了礼,说道:“我想长史大人肯定也有这样一番美意吧?”长史姓李名健,是个怪物,相貌生得像一只猫头鹰不算,还因为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像狒狒一样的毛,所以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李狒毛。李狒毛身上的毛真是长得奇怪,应该有毛的地方他都有,不应该有毛的地方他也长了——两边的耳垂各长了五根,喉结上长了一簇,连鼻尖上也长了三根!这些都是看得见的,在他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地方,狒狒毛估计就长得更加稀奇古怪了。

  马陋钟和李狒毛听了,相视一笑,一齐答道:“太好了,太好了!其实他俩早就以诗为媒,我们挂个名届时到相公府吃喜酒去,不是说‘成不成,烧酒两三锃’吗?现在媒已经做成了,烧酒就不止两三锃了,这等好事,我们何乐而不为呢?”我心里想,我李白吟诗作对,什么绝妙的句子也能想得出来,但就是想不到请他们做媒的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

  我于是抓紧时间备了两份谢礼,又用王炎夫妇赠送的钱银,按例规办了一切该办的礼,一并交给孟元凯转送都督和长史大人。再送许府,请了含烟的年庚。不多日,许府就答允了。马陋钟把喜讯告诉了我。我立刻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家世渊源,工工整整地写成了描金的庚书,按照约定的时间交换给了许府。

  办妥了这些,应该是到了松一口气的时候,但我却轻松不下来。因为,小虾儿告诉我说没有钱了!日后的择吉报期礼、纳币、告祖、备鼓吹彩舆等等迎亲礼,都没有能力经办,更不要说置屋安家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一看没有钱了,小虾儿比我还要着急。他于是不断埋怨我平时大手大脚,只知道喝酒花钱,一点儿也“不识世”。他说:“即使不说你现在没有钱、娶不起老婆了,就退一万步来说,许小姐自己愿意跑出来跟了你,可你这个样子也养不起她,到头来她还不是要回到许府去?到那个时候,我看你有什么脸面见人?”

  我听了,装出一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说:“不要担忧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学相如文君好了——在安州城里摆个摊子卖酒难道不行吗?”

  一番话,气得小虾儿的虾须也扯掂了,他像死鱼儿一样直翻白眼。但是说笑归说笑,计谋还是要想的。终究还是小虾儿人小鬼大、主意多,劝我先找个理由到寿山去待上一段日子再说,他自己立刻起程到###找“十八子”,说有理无理先挪借十万八万文,等到婚事办妥后再到青廉乡陇西院向父母报喜。说不定老两口还会专程来看儿媳妇、抱孙子呢。小虾儿的话正中我的下怀,我于是约上元丹丘到了许府,报告说:“暂时隐居到寿山去读书,到秋凉时再迎娶小姐。”

  其他人都信以为真,只有孟元凯劝阻道:“那小小的一个寿山,怎么比得上终南五岳的大方,你快快回城去,多交些朋友,多拜谒些官员,多想想怎么入仕才是正经的大事。”

  我嘴里连声答是,但还是到寿山去了。我不去不行呀!不单孟少府不会知道,许多认识我的人也不会知道,我这个目空一切、视金钱为粪土的李太白,一个经常日挥万金的风流才子,也会有人穷志短、寸步难行、有苦难言的时候!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朝难呀!我在心里叹息。

  五

  到了寿山,我寄居在山野的一户农家中,感觉好像回到了青廉乡的陇西院一样,流连在迷人的山水间。我想,名山名水造就了一个个名人,于是那名山名水的地方就地灵、人杰,相得益彰了。但是,小山小乡有龙蛇蛰伏也是正常的,他们在怀才不遇的时候,只能蜷缩着、等待着,一旦风云际会就会乘势而起,建立不朽的事业,也成了一个个英雄;到那时,谁又不说那个小地方不是钟灵毓秀、物华天宝呢?天大地大,原本就没有绝对的有名或者无名,也没有什么是绝对大、什么是绝对小的。一切的一切都要看变化。我就不相信,这小小的寿山,就不会因为我到过隐居过,而不为天下人所识?

  我相信,凡是我迷恋过的地方,它也必将为天下人所迷恋。

  我把这些感想写了下来,以一封信的形式托人捎给了孟元凯。孟元凯回了信,他在信中说对我是有喜有忧还有怨。喜的是:你李白有志向,“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既有孔子和孟子爱国爱民的道德气节,又有老子和庄子的超脱情怀以及古道热肠。忧的是:你李白也实在把世事看得太容易了,大有这天下“舍我其谁”的傲慢,说什么“巢由以来,一人而已”,难道连都督和长史都不值一提了?作为一个人才,如果你为世所用的话,那么肯定要只争朝夕的。就算像那孔子一样的圣人,也是“席不闲暖”,而奔走天下寻找能重用自己的君主,搞得自己经常像一条丧家的狗一样。怨的是:你李白来安州才几天呀,州县的官员和地方的大户,你连门都还没有入遍呀,就认定自己当稳许相公家的姑爷了,还一点儿也不听劝阻,低着头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躲藏到寿山的小山冲里,居然还要待到明年秋后才出来完婚。完了婚之后,你李白又能怎么样?你只是一个从西蜀来的平民百姓,一个小商人的儿子,难道安州府会公车公马、披红挂彩送你上京师去不成?

  这天,许含烟让两个贴身丫环女扮男装送来了书信。她在信中告诉我,说她叔父许自正由泽州刺史改任饶州刺史,正在赴任的路上,将要绕道回家省亲,并且一定会过问她的婚事,按照许门的惯例,也一定会当面考试。她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用功,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吟出像《紫藤树》那样的平庸诗作了,一定要吟得出比《青春惊流湍》更强的佳作来。我看完信,只好连连点头。含烟在信中还索要我的旧诗旧作,我于是清理了几首交给丫环带走了。丫环刚去不久,孟元凯就到了。我见他上次在回信中规劝之后,又不辞鞍马劳顿专程到访,十分感激。孟元凯急切地说:“兄弟我的任期有限了,年内就届满,很希望不辜负亲友的期望,一方面为你办妥婚事,一方面争取各方一致向官府推荐你。你还是快快回城,何况许自立大人不久也要回到家乡了。”

  我心知肚明,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道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叹息着对他说:“我暂时住在寿山,并不是厌烦城里生活和厌烦交结官府中的朋友,实际上小弟我已经身无长物,迎娶相府的千金和求得仕途的通顺,不要说像我家这样的只是中产人家,就是大富的家庭也难以承受的呀?”但是,孟元凯仍然坚持要我出山再说,他诚恳地对我说:“我虽然也穷,但是对于一般的迎来送往和拜望地方官员的开支,暂时还是能够支持你的。”我听了,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乖乖地跟他回城去了。

  在客舍刚刚安顿好,我在寿山一直盼望着的小虾儿,第二天也回到了。小虾儿一见到我,眼泪就“哗啦啦”地掉下来。我愣了一下,心知不妙,连忙强装着镇静下来。我扳过他的肩膀,一边安慰他,一边问道:“小虾儿呀,你也实在是太辛苦,累成这个乞儿佬的样子了。好啦好啦,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到底怎么呀,‘十八子’怎么样了,我爸我妈和月亮还好吗?”小虾儿更加哭泣不停,哽哽咽咽的,他呆望着我,好像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连忙用衫袖给他擦拭眼泪,握住他的双手说:“别急别急,你先说说家里的情况好吗?”

  小虾儿过了好久才缓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说出一串话来:“老爷病了,太太眼睛瞎了,月亮退了婚在家服侍父母。陇西院的事,你,你就不要问了!”

  六

  原来,这一次小虾儿回奉节、###,比上次替吴指南报丧更不如意。一切都出乎意料地糟糕。小虾儿到夔府的“广大绸缎庄”分店,正碰上“十八子”带了全部货款下了金陵扬州。不只是分店,连###总店的存银也几乎被他调光了。小虾儿说要回青廉乡陇西院直接找老爷太太筹钱,伙计们才不得已把陇西院的情况告诉他,说去了也没有作用,陇西院也败落了,就不要再让老人再为太白少爷的事难过了,还不如在峡口上安心等“十八子”老板回来。等他回来了,总会想到办法的。小虾儿只好等下去了。他日夜焦急,苦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毫无消息,到了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就央求柜台上先给一二万文应急,可那柜头也不敢擅自作主,只给了3000文作为返程的路费。

  小虾儿想起我的困窘,连半文钱也不敢多用,几乎是一路乞讨回到我的身边。

  我听了,伤心欲绝,禁不住泪水涟涟。我在为父母担忧,想到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耗尽了家财,现在变得贫病交加,自己不但一点儿也帮不了他们,反而拖累得连月亮妹儿也退了婚。我还想到自己的婚事,如此贫富不般配的婚姻,不结也罢。我长叹,命运呀命运,你也真是太捉弄人了吧!

  无可奈何。我只得去找孟元凯。孟元凯听完我痛心的述说,也惊呆了,连连叹息。唏嘘良久,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这真是好事多磨呀!但你和许含烟一往情深,你非她莫娶、她非你莫嫁,看来只有委屈你太白了,我看,我看,你还是入赘许家吧?”我听了,惊得目瞪口呆。我万万想不到,我李白堂堂一个男子汉,虽然无财但却有才,想不到如今却落得个要当上门女婿的地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老天是怎样当的老天呀?

  我不由悲愤地自嘲:“哈哈哈,李白呀李白,李太白呀!天生你才何用?你难道就是这种当上门女婿的命吗?”

  激愤中,我手把宝剑,在室内疾步旋转,脚下虎虎生风。我痛苦得五内俱焚:可怜的父母啊,你们为儿子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如今还要承受着病痛折磨和黑暗的煎熬。你们多么迫切地需要儿子的回报和孝敬啊,而儿子远在千里之外不算,还根本就没有半点能力为你们分担半点痛苦和忧伤!月亮妹儿呀,你为了哥哥的前程,代兄尽孝,难道,难道,难道你的美丽、你的青春、你的感情,就这样全交付给陇西院的晨昏问安和熬药尝汤了吗?你对我满怀期望,只是希望我仕途通达,光宗耀祖。现在,你无比崇拜的哥哥居然在奔走几年之后,依旧是一事无成,食无鱼、出无车、无以为家,只能做别人的上门女婿、成为滑稽的小丑一样的、世所不齿的人了!难道我志存高远、妙笔生花的李白,真的只能是一个异乡异姓的上门女婿!难道我真的就这样走投无路了?真的就这样自甘堕落了?!

  许久许久,我才停下狂乱的步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地对孟元凯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兄弟呀,就请你转告许府吧,就说我李白无德无能,无法高攀了!”

  孟元凯也许在后悔他说出叫我入赘的话吧,十分不好意思。他也知道我和许含烟虽然相识时间不长,却是情投意合的。于是他赶紧向我赔罪,并且开导说:“太白兄弟呀,船到桥头自然直,磨难不散好姻缘。兄弟我一时失言讲错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自古就是英雄多难、好事多磨的。我们两兄弟还是先到云梦泽散散心去吧!”见我默认了,立即说:“小虾儿,快拿我的令牌到尉署,再借两匹好马来,我们出去走走!”

  于是,孟元凯一马当先,我和小虾儿紧紧跟在后面,三骑马顶着炎炎烈日,扬鞭出了东门,一口气过了那郁郁葱葱的紫石村,再一口气驰过苍苍莽莽的宰相林,一直奔到云梦泽,连人带马,一个个、一只只都早已经大汗淋漓。

  清风徐来,使人浑身上下为之一松。目光到处,满眼都是荷叶,碧绿的、红色的、白色的莲花点缀其间,好像谁在一个纯蓝色的大盆子中撒了一把美丽的沙子,是那种五彩缤纷星星点点的美丽。一阵阵风吹过,一阵阵芳香扑面而来,沾带着一种湿润的温暖的芬芳沁人心脾。不时有鸟鸣传来,原来是那些灰底白翅的湖鸥,它们在蓝天碧水间展翅翱翔,那动听的歌唱,那骄健的身姿,令人涌起一种对自由的狂想。还有鹧鹕、秧鸡,它们啁啾着,让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它们肯定在湖泊里踏波追逐,肯定在荷花底下谈情说爱,它们是那么无忧无虑,是那么幸福、逍遥!

  湖面远处,片片白帆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它们正凭借着东风,一帆风顺,向着遥远的天际飘扬而去。远方,有它们可以停泊的宁静的港湾;远方,有它们静谧而温暖的梦想。

  此情此景,让人心高气爽。

  放眼湖天,胸襟立时开阔了。看这浩浩的江湖,苍苍的禾黍,炎炎的盛夏,这就是辉辉煌煌的大唐盛世的云梦安州。这一方如此广阔的天地,既然是大自然万类万物休养生息的天地,难道就不是我李白驰骋才华、建功立业的天地吗?在宰相林初晤许含烟的一幕,又亲切地浮现出脑海,连同此后的交往,走马灯似的不断闪现出来。

  这使我又一次强烈地感到,许含烟是一位清清纯纯的、可亲可近可爱的、令人心驰神往的女子,她是比云梦泽还要辽阔还要深沉还要美丽的洞庭,她是一个让自己倾心、依恋的精灵啊!如果自己因为愤激、傲慢,因为怨天尤人而离她而去,自己以后能不能再遇到另一个“她”呢?如果自己再遇不到像她这样的一个“她”,那么自己肯定会终生难娶、终生孤独。而含烟呢,如果她真的是在长期的等待和寻觅下才遇到和得到了自己的“我”,一旦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我”而又无人替代。那么,她也只能走上一条和月亮妹儿一样的人生长途,倘若果真如此,我李太白的罪孽岂不是更加深重了吗?

  思前想后,我平静地对孟元凯说:“也许就像上天让我这颗太白金星转世人间一样吧,婚姻大事也是早就由上天安排好了的。我们回城去吧,等到再次经过那相公林石牌楼的时候,如果从我们的马前飞过的鸟儿是成对的,这就是上天在告诉我:我和许含烟的婚姻是命中注定的,那就是‘赘’不可违了。”说完,我掉转马头,扬鞭就走。孟元凯和小虾儿跟在后面,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很快就跑回到相公林的石碑楼,眼看我们的三匹马都快要过去了,天空中不但没有见到成双成对的飞鸟,而且连半只鸟儿的影子也见不到。西斜的太阳,烤得空气出奇地闷热。小虾儿那小家伙可能是急坏了,他高高挥起马鞭,重重地打在马身上,发出一记非常清楚的脆响。那马儿受了惊,长嘶一声。顿时,从松柏林中箭一般射出四只小鸟来,它们尖叫着从我的马头前面疾飞过去,还没等我们看清楚是什么鸟儿,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小虾儿立即张开虾公一般的小嘴,欢呼道:“少爷、孟老爷呀,好兆头呀,真是好兆头!”

  我心中也暗暗高兴,但却故意不领情地对他说:“它们是被你用鞭子赶出来的,不是它们自愿飞出来的。说不定那四只鸟儿正在商量着怎样报复你呢?这次不算。”

  孟元凯不用说也是站到小虾儿一边。他哈哈一笑,大声说:“鸟儿就是鸟儿,我们怎么知道它们的意思?它自己飞来的也好,被小虾儿赶出来的也好,反正它们都是成双成对的,的确是好兆头,好兆头呀!”

  “鸟成双,人成对。”孟元凯喃喃自语。他和小虾儿开始谈笑风生,我也高兴多了。我在想,一切原来都是命中注定的,自己的厄运也应该已经开始新的转机了吧?功成名就、报答父母和月亮妹儿的日子,也许就快要到了。

  果然如此。一回到客店,店主就急急忙忙地告知,说许大少爷曾经来访,说叔公已经到家,不日就要召见了。过了一会,刚回去尉署不久的孟元凯少府又欢欢喜喜地赶了过来,说新任饶州刺史许大人于明日约见,估计也是与含烟婚事密切相关的吧。我因此硬要孟元凯留下,好向他详细询问许府的事情,以免在拜见许自正大人时唐突失礼。经过他一番细细说来,我才知道许圉师也是两个儿子,大儿子许自遂不愿意跟随父亲读书,游手好闲,就留在大安山管理田庄,二儿子就是许自正了,他自幼勤奋好学,颇有乃父之风。那许自遂留居家乡,凭借父亲高居宰相的权势,欺压百姓,横行乡里。有一年秋猎,他放纵手下人和乘马猎犬,侵害民田,毁坏了大片秋稼。田主出面和他们理论,说要扭送他们送官治罪。许自遂等竟毫不理会,他们赶开田主和乡民,扬长而去。田主紧追不舍,怒骂不止,许自遂被骂得无名火冒三尺,掉转马头,一箭射去,一下子就把田主射死了。

  事情报到京师,许圉师隐瞒不奏,结果以“纵子为恶,徇私不法”为名被免相。许自遂也病死狱中,他妻子本来就多病,这回加以羞愧、愁闷,不久也亡故了。许玉笛、许含烟兄妹就由祖母抚养,由许自正教导长大。

  我听了,才领悟老太君召见自己时所说的那一番话,想不到其中竟包含了这么多的隐情,心里不由得对许含烟增加了几分怜惜,对许自正也增添了几分敬重。

  果然,许自正返家后的第三天就在大厅传见了我。他自称早已从太夫人和玉笛兄妹处知道了我的许多情形。昨日和孟少府相叙之后,又进一步获悉我的困窘境况和令人痛心的家庭变故。

  孟元凯还说及自己曾经失言“入赘”,惹得我愤激得要马上离开安陆。这让许自正也震惊了,认为我虽然只是出身商家的一个平民百姓,但面对相门才女的倾心爱恋,却如此独立而不倚,确实是个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正人君子。

  于是,他温和地对我说:“太白呀,你在寿山居住得怎么样?还过得去吧?令尊大人的疾病,不知是否已经痊愈?我长年宦游在外,也无时不系念高堂亲故,尤其是正当家门日加式微之时,更是倍增顾念啊!”我深感慰藉,多日来因门第悬隔、贫富差异所产生的惴惴不安的情绪,也开始迅速地化解了。面对这位言语和蔼、面色红润,对我这样的困窘小辈也平等相待的一方权贵,我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可亲可敬的情感,立即离座,恭敬地回答道:“感谢世叔垂念,我……”

  许自正随即起身答礼,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快请坐,快请坐!”我只好重新坐下,慢慢变得从容下来:“我也知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当年辞别亲人出门远游,就是已经立定了‘先事君、后荣亲’的志向了的。但是,突然得知父母双双患病的消息,再加上胞妹也退了婚在家侍候两老,我的这一颗心就不知应该怎么想了!”

  说到这里,我禁不住泪流满面。但我立即镇静下来,强忍着咽下思念亲人的悲伤,振奋起跑马云梦时的豪气和激情来,主动把话题拉回到今日应召而来的主题上来。

  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低声说道:“李白现在最为忧愁的是,我从春天开始停滞安州,又到了秋天了,日子过得飞快,但还是一事无成。承蒙贵府不弃,大人的女侄也放下了相府千金的架子,对我许托终身,但是我李白境况如此寒酸,如果不知难而退,到时岂不是侮辱了你家的门楣?”说到这里,我的语气渐渐变得亢奋起来,接着说:“李白再自高自大也有自知之明,我也想过放弃,送回小姐的生辰八字。无奈我又钟情含烟小姐,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现在,我只望世叔大人讲一句话,大人说如何就如何,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李白听从大人的教诲。”

  盂元凯站在一旁,粒声不出,只是不停地摇头叹息。许自正并不急于答话,他只是慢慢起身,招呼大家一起走出厅外,来到前院,他边走边指点说:“谯国公当初在大安山修建这座院子,仅仅只有前后两进而已,后来到圉师公位居宰相后,才修建了这座大门楼,还扩充了后花园和两列厢房,以及池塘、桔林等。至于许家墓园,就是俗称相公林、宰相林的,也是那个时候才建成的。可是,我的亡兄耽于富贵,仗势杀人,搞得父亲免了官。为偿还人命,我小时候最爱去玩的那百亩桔林,也只好卖给别人了。这正是应了那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所以,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百年不落的世族和千载犹存的王朝的,我盼望的,只是子孙贤良,有德有能,自己能够多延长一些岁月。”

  顿了顿,他又缓和地说道,“相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十载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古往今来,又有谁能够数得清楚呢?所以,你李白也不必有什么顾忌才对!”

  大家都点头称是,惟有我依旧沉默。

  最后,一行人登上了厅右边的南轩,那是许自正小时候读书的地方。他指着远处青山如黛的大安山岭,说:“大千世界,没有谁算得了什么,我们许府、我许自正也算不了什么,山外有山嘛!就拿安陆来说,从古到今,口碑中夸说的许、郝、田、彭四姓,其实都算不了什么!我所佩服的还是那黄氏的家门:像黄况、黄香、黄琼、黄琬等等,每一代都有道德高尚的人。”许钦淡听了,脸色庄严。我听了,更加觉得壮怀激烈,胸中涌起波澜。

  那孟元凯听了,觉得许自正严以律己律得太苛刻了,于是就插话说:“许门的荣光也是其他姓氏难以媲美的,而且现在我们的大唐正当鼎盛时期,许、郝两家已经功著朝廷,天下共知,将来更是无可限量,许大人也太过谦了。”

  “少府的美意我许自正何尝不知?我是企望许门子弟们,千万不要以为富贵而骄人,那样不仅会害了自己,而且还会辱没了祖宗!此外,男婚女嫁,切记不可以富贵取人,淮南的乡谚不也这么说:‘不会选看田庄,会选的看才郎’吗?”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注视着我说:“太白呀,我们许家祖宗立下规矩,选女婿必须由家长面试诗文,虽然侄女含烟已试过你了,但是对于家规我是不敢忽视的。现在带你来这个南轩,就是为了补行这个例规,过了这关,有关婚礼的其他的一切,都由我来做主,一切从简。”于是,他叫人拿来文房四宝,指定南轩外的一株古松,对我说:“请太白以《南轩松》为题,咏五律一首。”

  想不到他出的诗题是这个,正合我自己的心水。因为,从听他滔滔不绝谈论以来,我心中早已满怀慷慨,极想找个出口痛快淋漓地抒怀述志了。于是便伫立片刻,随即一挥而就:

  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

  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

  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

  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我就是我,我李白就是能这样笔走龙蛇。在一旁观看的人,都生怕自己的眼神赶不上我的笔尖,自己的思绪又跟不上自己的眼睛,于是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眨,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奋笔疾书。

  随着一卷雪白的宣纸慢慢展开,我的八句、四韵已经跃然纸上。

  许自正不由得击节高吟:“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 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他接着拍手叫好,夸奖道:“从你的诗中,不但可以知道你有着笑傲风云的坦荡胸怀,而且,已经显现出你要飞黄腾达的征兆了。太白呀,你的前程真是不可限量呀!”许玉笛随声附和道:“叔公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太白的才思已经比以前敏捷多了!”孟少府也说道:“从诗情和书法来看,两样都绝了,做诗又做得这样神速,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听了他们的夸奖,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连连向大家说:“各位过奖了,过奖了,吟诗作对都是小事,能干出大事来才是正经。”我话音刚落,大家又是一番赞扬。

  我们随着许自正大人回到前厅。许自正坐定,庄重宣布道:“我家含烟和巴蜀才子李白的千里良缘,实在是由这老天决定的。太白游学安州,资用不周,并不是他的过错。我省亲居家的这些日子,就在许府为他俩完婚。今日在座的各位贵宾到时一定都请光临!”

  想不到满天乌云就这样散尽了,我的心中马上就得意起来。更让我感到高兴的是,南轩赋诗的事儿,被大家有意无意、绘声绘色地传开了:“那个李白呀,听说是太白金星下凡的,真是不得了,别人命题做诗,他立即就吟了出来!简直比那曹子建七步成诗还快了四五步!”“那李白真是绝了,一抓起笔就画来画去了,快得叫人看都看不过来!”

  一时间,整个安州沸腾了。就像云梦泽那满满盈盈的万里碧波,被一日接一日的温暖春风接连不断地揉搓着,揉搓着,慢慢地,那漫漫的微澜终于掀起了惊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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