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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岁回首看人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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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答谢。这事本来我并不乐意,我没有订报纸,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报纸、寄报纸。但想到一位远离家乡的华侨,渴望看到祖国的报纸,了解家乡的变化,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再说报纸本身就是宣传用的,要给人看的,做点好事是应该的,政府对华侨又是那么关心爱护。但寄整张报纸不方便,我特地从别人的旧报纸中,挑选有关华侨投资祖国建设和侨乡新面貌等内容,剪了三小张夹在信封里寄去。过了不久,我也从《集邮》杂志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是在香港的国民党特务,借交换邮票搜集国内的报纸,请集邮者提高警惕。想到自己遇到的事,虽不明白对方要报纸干什么,出于谨慎,我又写信给“集邮”杂志询问有关情况,同时断绝了跟对方的联系,这就是全部的经过。当然,如果对方真是特务,我又如何洗得清?

  也许自从“整团”以来,我的心就非常脆弱,经叔叔这么一说,难免有些恐慌。有的说是“做贼心虚”,可是我不做贼也一样心虚,甚至有点恐惧,似乎随时有被捕的可能。到街上去觉得背后有人在跟踪盯哨,在家里又害怕有不速之客来临,终日惴惴不安。事实上,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甚至是无中生有的事,只要是有人怀疑和不信任,都可能引起十分的不安,尤其是对一个挨过“整”的青年,更是如此。

  我决定主动找公安派出所里的人解释这件事。可是心里慌慌的,老是担心他们不相信我的话,会认为我是一个被开除团籍又大学“落取”的人,对现实肯定不满,有走上犯罪的可能。结果语无伦次,更加引起他们的猜疑。所长最后要我写一份详细的书面材料。我懊丧万分,知道考大学又泡汤了。

  恢心之至,我决心到边疆去,听说那里正需要人。还没有等到大学发榜,我就写信给新疆和青海省委办公厅,要求去他们那里参加开发边疆的建设。我想到一个新的地方去重新做人,只要不再对我提起“过去”,我会干得很出色,只要信任我,什么苦我都能吃。可是后来那边回信说:“必须是有组织有计划地由当地政府安排去那里。”我只得失望地呆在家里,又过着那种空虚无聊的生活,同时还蒙上一层浓浓的恐怖阴影。(待续)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人生挣扎——为了理想(2)
放暑假了,老同学回来了,他们不忘旧情,经常来家里找我,安慰我,也给我带来大学里的生活、他乡的风光。那赞美声、那幸福后的回味,令人神往、忌妒。我常常听着、想着,极力装得无所谓。有时也远远躲开,我知道已经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只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去寻找该做的事。

  我决定再找街道党支书谈心,告诉他,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快让人窒息的生活。支书倒很热情,打消我不少思想顾虑,教我如何适应社会的要求,说政治只是一种手段,从来不讲仁慈,不讲信用,只有欺诈和相互利用。有些事不一定要向上讲,有时反而纠缠不清。

  支书这种坦率的态度令我惊讶,也大长了见识。尽管我觉得不象是纯洁的东西,现实的确如此,要善于见风转舵,观颜察色,顺应潮流,不管这潮流是否正确。他甚至举了不少实例,要我学乖巧一点,不要太老实。应该说支书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和信任,才这样对我说。当时我一方面恍然大悟,一方面却越发糊涂,在心里对支书由原来的敬畏、崇拜,转为对他的蔑视和虚伪。

  支书倒是很乐意交给我一些工作,我又继续在街委会干起来了,后来街政府里有许多工作都落到我身上。我曾经独当一面带领居民去抗洪抢险,到乡下征购粮食,也曾独自召开群众大会,布置中心任务。支书对我的工作十分满意,连公社党委书记也很赏识我的工作表现,下到街道来就亲切地叫我“小何”。

  1959年12月,惠女水库渠道工程要开工了。公社党委决定调我去渠道工地指挥部当干部,任中队材料员,负责劳动工具的领取,分配和保管。接到通知第二天我就去报道。中队部由五人组成:指导员,正副中队长,施工员和我。

  指导员是位“土改”干部,有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曾任农村大队的党支书,听说在“反右倾”运动中受到“点名批判”。为此他十分想不通,经常在闲谈中说:“一个大队一年缴多少公粮,征购多少粮食,分给社员多少口粮,都是有案可查的,合起来一年多少产量也是明摆着。可是敢说假话,吹牛皮的受到表扬,实事求是汇报产量倒变成‘右倾’。”看他始终老实的样子,我们都很同情他。也许诚实的人生长在虚假的年代,诚实的人就注定要倒霉。他经常关心和爱护我,协助我工作。因为刚开工,大家都急着要工具,常常为此吵起来。我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每顿饭都得留着,等到大家全上工地去,才能吃得安稳,指导员有时就亲自替我发放工具。

  不久据说是渠道工裎指挥部发现我这个难得的“人才”,又把我调到指挥部去当“宣教”,负责对民工的宣传教育。其实只是个官名儿,并没有多少具体工作可做,还是我自己出主意编了一些顺口溜、诗歌、民谣之类印发到各中队去,做些宣传鼓动工作。更多时候是代表指挥部下到各中队去了解情况。

  中队里那些干部都比我年龄大,有的当了多年的农村干部,可还是诚惶诚恐地称我“老何”,把我当成“钦差大臣”,敬重地向民工介绍我是“指挥部派来的”,我感到很不自在,自己没有丰富的阅历,也没有什么能耐,更没有任何功劳可谈,如此受人尊敬,心里有愧。只因为有人给我封了官,比起在水库工地劳动时,身价就大不一样。要是上级再赋予一定的权力,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威风起来,那些道德败坏的官员,也往往就是这样造就起来,这样作威作福来糟蹋别人的。(待续) 。。

七、人生挣扎——为了理想(3)
在渠道工地度过半年时光,庸庸碌碌、平平淡淡,自己又很少参加劳动,行动也十分自由,还经常因“公差”回到家里。一个人对生活的体验不深,人生就觉得没有多大意思,过后也会觉得没有什么好回忆的。相比在水库工地劳动,感到人生乏味多了。

  跨入1960年,“共产风”再度刮起,国民经济已明显衰退,“大跃进”的后遗症,使农业减产,粮食紧缺,市场上物资供不应求。但不切实际的计划仍在进行,全省大学又破格进行春季招生。

  我从报上读到这则招生广告,心想,既如此需要人才,此时又没有应届高中毕业生,大概再不会“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吧!何况我又确实没有什么政治问题,工地领导对我的印象挺不错,也支持我的看法。

  3月10日我请了假,再一次不甘心失败地走进考场。虽然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复习功课,凭借过去掌握的知识,在考场上我还是应付自如。

  可二十天后寄来的,仍是一张“落取通知书”,这是第四次。街道党支书明白告诉我:“你在街政府和渠道工地的表现都很好,我们如实反映了。但是你与海外通信搞集邮的事,公安局仍有疑问,我也无能为力。”

  也许是习惯了吧!我对自己的命运不再表示异议。虽然那时我只有二十岁,却觉得十分衰老。希望一次次地破灭,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无法改变我的“政治条件”。斗大两个“政治”压得我动弹不得,全身萎缩矮小。

  我实在不明白,我满腔热忱,以为报纸是宣传用的,让华侨了解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是件好事。仅仅寄过一次,还是剪报,当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又主动向政府交代,满以为对党忠诚老实,不料却遭到如此怀疑、不信任,竟因此被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利。我感到前途暗淡无光,意志消沉,行为又开始放纵,甚至怀疑还有改变的必要。我只好从渠道工地退场回家。

  这一年夏季高等学校招生,我再没有勇气去碰它。后来听说这一次几乎是“全收割”,全省仅四十八位考生没有被录取,恐怕主要还是“政治不合格”,我有点后悔,不该没有坚持下去,难道我当真会成为全省这“一小撮人”中的一个?

  我曾想过,还是当个傻瓜吧!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想,理想与前途,爱情与奋斗,都跟我无关,岂不也是一种心安理得的幸福?正如歌德说过:“他们在一个小天地中平安地过活,看到叶落时,除想到冬天来了之外,别无何等忧虑来扰乱他们的日常生活。”

  那时我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书海里,想以此逃避现实。这个“恶习”始终没有变,我每天抱着书本从家门口出去,然后泡在图书馆里,等到吃饭的时间又抱着书回到家来。在别人眼里,这其实也是一种没出息的举动。对我来说,却是靠着书本才挺过来。因为读书,我才能净化精神,陶冶情操,没有在困境中被压垮。也因为读书,我才有信心和勇气活到现在。在书里我可以看到未来美好的样子,并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公,终有一天会结束。(待续)

七、人生挣扎——为了理想(4)
家里希望我找工作。是呀!我总不能老呆在家里靠父母来养活,至少我应该自立。我决定先去找个糊口的。只要听说哪里有招工,不管喜欢不喜欢,我都跑去碰运气。

  泉州歌舞团刚成立,急着要招演员。自己虽做梦也不曾想过要去当一名演员,为了生活,我还是跑去试了。先是笔试过了关,面试时又唱了两首歌。导演听了很满意,说我有天赋,素质不错,乐感也很强,有培养前途。

  这位导演原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歌唱家,灌制过唱片,曾经是解放军总政文工团的台柱子,因政历问题被清洗回家。前年“大跃进”急需人才,才把他从家乡的管制中弄出来,那时是“戴着反革命帽子干革命工作”。他就是后来才被“发现”的《康定情歌》采编者吴文季先生,我县洛阳镇人。如今,在他去世近半个世纪后,又将他当作“人民音乐家”广为宣传、缅怀和纪念。听说还是康定地区的人找到这里,县政府才“发现”他。当年他对录用我作不了主,要汇报给团领导,还要跟我所在的街政府联系,然后才能通知我。

  后来他们“联系”过了,团领导回信要我安心在街政府工作。我心里明白,跟考大学一样,还是“政治”在作崇。

  又一次是泉州地质局派人来本县,要招收一批学徒去当化验员,这可是我喜欢干的工作。我找到招工人员,自我一介绍,他立即表示欢迎,拿出表格让我填写,说是只要去街政府盖个公章,表示同意,他马上就可以招收。但是出于同样原因,我得不到盖章证明,也就当不了学徒。

  我不死心,又到县工业局去打听,好容易觅到一份工作,说定了只要有一张街政府的证明信就可以进去。我找支书说明来意。想不到这次他二话没说就爽快地给我开了一张“证明信”,表明我政治上是清白的。我高兴极了,以为从此要结束流浪者的生活。这张“证明信”简直就是“生命线”,有了它我就可以复活了。

  当我兴高彩烈再次跑进县工业局,原先答应我的那位负责同志,却连看也不看一眼我递过去的“证明信”就说:“你先回去,我们研究一下再说。”当时我还蒙在鼓里,不明白这“研究”的真正含义。原来当我前脚跨出街政府的大门,党支书就抢在前头给工业局打电话,说明我的情况,表示那张“证明信”不算数。这些还是支书后来向别人传授他的“工作方法”时,披露出来,别人又转告于我,要我“放聪明点”,我才恍然大悟。

  对此我不敢抗争,也无从抗争,他们从来不明着说。支书的态度,我也摸不透。是因为在他看来,我确实有“问题”,他不能给我“证明”。还是因为上面有暗示,他不敢给我“证明”。或者是在当时,就因为我没有在金钱物质方面,对他有所表示,而故意不给我“证明”?

  更可怕的是,我连当个临时工也不行了。夏粮收购季节,我到粮食收购站打短工。才干几天,城关公安派出所去那里检查治安工作。当晚,负责人就把我辞退了,同时出来的另一位据说是“坏分子”。

  显然,我已经成了一名不公开宣布的“四类分子”,所谓“内专对象”,失去一切权利,不光大学进不去,招工不允许,连求生糊口的路也被堵死。

  在一些人看来,这似乎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甚至是必要的。就象奴隶社会,奴隶主为了保护他的利益有权随意杀戳奴隶一样,这是他的权限,即使错杀了,也不会怪罪奴隶主,因为奴隶本来就没有任何权利可言。当时的“四类分子”跟奴隶,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最底层的贱民,失去了做人的基本权利。也许有人会理直气壮地说:“对那些人,人民就是奴隶主,他们是专政对象,还想翻天吗?”道理看似简单,真实情况果真如此吗?我们的*社会果真需要这样吗?(待续)

七、人生挣扎——为了理想(5)
我不敢再往下想,也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这些。他们又好心好意替我找到一个代课教师的工作,同样要有一张街政府的“证明信”才能进去。这在当时就如同要有一张奴隶的“解放证书”,没有它,谁也不敢要。

  我实在没有信心和勇气,也不愿再去找刺激和烦恼。妈妈不知情,一再摧迫。李校长也亲自来动员。我只好实话告诉李校长,我是个被开除团籍的,街政府可能不给我“证明”。李校长却说:“这有什么,非常时期,动不动就开除党籍、团籍,多着呢!再说,这并没有比没有入团的人更坏。教师中有不少人还不是团员呢!改了就好。”

  李校长亲自去找支书。支书却反要他到县文教科打一张“需要人的证明”,这明显是故意刁难。李校长没有灰心,果真打来一张这样的证明给支书。支书无话可说,答应“明天”就办。

  “明天”我准时去找他。他开始推三托四,要我再等“明天”。可是到了“明天”,又是“明天”。恐怕这个“明天”是永远不会完的。我也不依不饶,就天天都去找他,听他再说“明天”。有时他会对我说:“你急什么,过几天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工作,当小学教师有什么意思。”他的话我已经不再相信,等一个“明天”这样难,等“过几天”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

  后来李校长作主为我担保,让我先到学校去准备上课,因为就要开学了,不能再等支书的“明天”了。

  1960年8月,我没有经过街道党支书的“证明”,就这样来到北门外小学教书。可我人虽进来,心里却常常忐忑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党支书会派人到学校来交涉,把我又要回去。要知道,当时不成文的法律是保护他有这种权利的。

  当教师不是我的心愿,只是迫于生计。教书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学期初要制订各种计划:有教学的,班级工作的,少先队活动的等等。我不知所以,全是借同事的本子来“参考”。至于课堂上如何传授知识,采用什么教学方法,就颇有探讨研究的余地。

  大凡教育人必需既严又慈,且要有耐心。这方面我是先天不足,往往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有一次上体育课,面对天真烂漫的儿童,我一开始就忙乱起来,整个操场乱轰轰的,叫他们排队,他们象一群蚂蚁,一个蹿来,一个跑去。勉强凑成队,又嘁嘁喳喳说个不停。好容易才能交代几句,想让他们去活动。一听到“散开”的口令,又象打破坛子的水,哗哗地四散开来,有的为抢夺器材,吵起架。我喊不住,急得团团转,讲道理听不懂,发脾气不管用,只有干着急。后来不得不又集合起来,带进教室去听我讲故事。孩子们喜欢听故事,那神情那秩序简直叫人感动。可故事一讲完,教室里又吵吵嚷嚷。我用尽各种规劝、评比、表扬的办法,都收不到持久的效果。我恼火了,有意要用威严来获得安静。拍一下桌子,吼叫一声,教室里静下一点。学生们互相看了看,有的还想笑。我声色俱厉又来一次,总算规矩了。下课后,我心里却留下无限的懊丧和对自己的不满。而每当考试之后,看到学生成绩不佳,心里更不是滋味,比自己考不及格还难受。

  我深感自己不是当教师的料,这方面我没有一点特长。常此下去,我会一事无成。于是我又想着大学,认定只有朝这个方向努力,将来才有希望。我把上大学看成是实现理想的唯一途径。(待续)。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七、人生挣扎——为了理想(6)
1961年已有种种迹象,说明国家政策开始“解冻”,提出“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前几年大学里收进一些“烂学生”,各方面反映强烈,纷纷要求重视知识质量。一些明显跟不上的学生被中途“调整”下来。一些新办的院校也被撤拼。我想,只要考大学是真正看成绩的,我就有希望拿到“录取通知书”。

  我又雄心勃勃,决心一边教书,一边抓紧复习功课,那些课本知识对我一点也不陌生,七月份我再一次走进考场。

  一些人在背后公开议论我,说我简直太傻了,吃一堑,二堑,三、四堑还不能长一智。说上面不会轻意改变对一个人的态度。我却始终认为自己对党是忠诚的,相信组织上不会用静止的眼光看待一个人。

  然而,结果还是我错了,我又太天真了,盼来的仍是一张“落取通知书”,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接到通知书那天,钊人正好在我家里,一时两人相对无言。突然他轻轻哼起苏联歌曲:“哎,道路啊!尘雾迷漫,荒草盖满草原,严寒多难忍;不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忧郁低沉的旋律,似乎由近而远,把我带到那严酷的战争年代。多少无辜的人死于炮火,被遗弃在道路旁。我这点不幸算得了什么。我也不愿再来猜测原因,就让别人说我是“高考”成绩不好而“落取”吧!也许这样还体面些。

  从1958年到1961年四年中,我先后考了五次大学。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人生理想挣扎奋斗,却始终“落取”、“落取”、还是“落取”。是因为文化考查不及格?我想过去的老师同学可以替我回答。是因为政治审查不合格?这个问题就不象解数学题那么简单,所谓“合格”的标准是什么?“不合格”的依据又是什么?怎样看待一个人在政治上是“合格”或“不合格”。起码,我拥护党,拥护社会主义,这个条件够吗?

  当然,有人提醒过,一旦被公安机关“立案”,就不是那么简单,何况还是属于“海外关系”,就象一只被蜘蛛网粘住的不幸小蝴蝶,无论怎么挣扎,也摆脱不掉周围的束缚。尽管我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教导,一再作出努力,到水库工地劳动,在街政府积极工作,仍然无法抵消一些人的不信任。我想一个残疾人不论是肢体残疾,五官残疾,弱智残疾,还能得到社会的同情帮助,唯独“政治残疾”,要受到岐视打击,压制排斥。难道我们就那么没有信心,害怕所谓“阶级敌人”会“兴风作浪”吗?。

  看来,我在为个别人不切实际的怀疑负全部责任,成为他们手中的牺牲品。我只感到悔恨的是未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未能如愿地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献给祖国的科学事业。至于个人的幸福,我没有更多地考虑,从生存的角度看,随便干些活儿都可以了却这一生。有时我也想,要是自己是个傻瓜,低能儿,还更好些,无忧无虑就是福。

  八十年代以后各种冤假错案,历次运动遭受*者,都有了纠正的机会。唯独那些在极“左”路线泛滥时,因“政治原因”被排斥在大学校门之外的“落取生”,永远是个“落取生”,比起来他们也许更为不幸。即使后来有幸参加工作,也是低人一等,特别在讲学历的年代,连个中专生都不如。

八、人生爱恨——亲情难解(1)
几天前还是晴朗的大热天,昨晚窗户突然咣当咣当地响,半夜里听见沙沙的雨声,接着噼噼啪啪下了一场暴雨,借着风势,更是满天飞舞,一下子天气凉爽了许多。今天又下了一整天,傍晚狂风疲倦了,雨还在下,但不象昨晚那样愤怒。鸟儿不懂事,吱吱喳喳叫得正欢。我被困在家里,想着求学无门,每天都有让人心烦的事,我的心情坏极了。难道人生就一定要充斥着不满、悔恨和抗争吗?就连亲情之间也是烦恼丛生,难解难分。

  本来每个家庭都有爱,父母与子女间的爱,是温馨可贵,无私和值得怀念。但是爱得不当会引起恨,恨又往往是出于爱。这种关系说不清,理不明。只有痛永远留在心里。一般人也不肯轻易暴露家庭中这不光彩的一面,因为爱面子,很少有人会主动说出来。在众人面前总要故意炫耀,粉饰一下“太平盛世”。而我为了爱,愿意做一次“现场直播”,希望母亲不会怪罪我。

  我有一个大妹,小时候她是个健康可爱的孩子,只是不善言语。有一天家人照看不周,大妹从楼梯口跌落下来,头部重重栽在地上,送到医院已昏迷不醒。记得当时我赶到医院,看到的大妹已是面无血色,头上扎着绷带,鼻孔插着橡皮管子,眼睛紧紧闭着,一动也不动。母亲坐在大妹的病床边不住地流泪。病房里静得出奇,我顿时感到世界一下变得不可思议,仿佛来到另一个人间。跺着双脚,我嘴里不停地唸道:“怎么搞的,怎么搞的,早上还好好的……”我想哭,却又没有眼泪。一个好端端的孩子,瞬间变成这模样,偏偏又是我的大妹。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难道这世上就再没有大妹了吗?我真想替大妹去受罪,让她坐起来,让她出去外面玩耍。我看母亲心如刀绞,已经说不出话来。亲戚们陆续来探望,一见面就问:“还没有醒过来?”祖母一直在唠叨:“太不听话了,太不听话了……”埋怨中更是带着爱和担忧。我怕母亲更伤心,只好安慰大家,拼命找出“不要紧”的依据。护士一会儿来察看一次,医生不时来检查,照例一声不吭地走了。大家再三追问:“病人情况怎么样?”他们只是含糊地应着。我知道伤势是很严重的,晚上将是判决生死的时候。

  那天夜里我几次从梦中惊醒,朦胧中很怕听到不祥的哭声。直到第二天清晨,家里没有什么动静,母亲整夜在病房里看护,一大早祖母就赶到医院去,我略微放下心。不久听到母亲从医院回到家里,说大妹醒过来,知道饿了。我说不出的高兴,此时才掉下眼泪,急忙带上吃的,直奔医院。大妹鼻孔里的管子已被撤走,眼睛无力而柔和地张着,一直望着我走进来,大概嘴里还喊不出“哥哥”。

  大妹伤好以后,显然留下了后遗症,变得有些固执和傻气。加上后来又有几位弟妹出生,母亲好像不再喜欢大妹了。尤其是1956年“公私合营”后,家境大不如前,单靠父亲一人菲薄的工资收入,显然入不敷出。要养活一大群孩子,持家十分困难。母亲每天忧心忡忡,有时就把怒气撒在大妹身上。甚至有点歧视,竟不让大妹跟我们同桌吃饭。只有父亲从外地回来,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大妹才有了“自由”。母亲还老是拿眼睛瞪她,大妹吃多了,就骂她馋,而对两位弟弟,却硬逼着要他们多吃点。

  大妹因此养成怯生生的样子,只要母亲不在家,她就跑到厨房里偷吃食物。有一次被我撞见了,她慌忙躲到门后去,后来知道藏不住,才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饼干,两只眼睛死命盯着我。看到大妹成了这样,我痛心疾首,恨母亲教育不当,不该重男轻女对大妹另眼看待。

  也许大妹真有点傻,还没有读完小学,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到工厂去当学徒。大妹才刚工作一个月,母亲又要大妹把原来就不多的工资全交给她。家庭经济虽有困难,但这样对待大妹,也太不公平了。

  1958年“大跃进”过后,工厂又纷纷“下马”,大妹他们厂里的工人也被分配到农村去劳动。大妹在农村住不惯,听说经常吃不饱,她便偷拿公家食堂里的菜肴。一次,两次……终于发展到被开除回家。这一来母亲气恨交加,一连打了大妹好几天,恨大妹不争气,恨大妹沾上“偷”的恶习。大概对清白人家来说,最痛恨的莫过于“偷窃”这两字。(待续)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八、人生爱恨——亲情难解(2)
在家里,大妹除了常惹母亲生气,还时不时引起大家庭的纠纷。一天中午我正在午休,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祖父在大发脾气。又听到大妹在不屈地喊着:“是他先骂我的,我才骂他……”

  “你再说,我打死你。”祖父大叫着。

  “是他先骂我……”大妹破着嗓子还在申辩,不给祖父一点面子。

  母亲赶紧下楼去。叔叔闻声也跑出来调解。我惆怅万分。大妹不满祖母总是袒护婶婶的儿子,对祖母不够尊敬。祖父看不惯就要发火。祖父也太不自重,大妹的傻劲和固执,他不是不知道,偏偏要拿长辈的威严来制服大妹。到末了,还是祖父先歇嘴,大妹是仍在喋喋不休。母亲心里感到不好受,训斥大妹几句,无非恨她傻,没出息。大妹虽是这样,也不愿母亲为她受累,仍要表白不是她的错,继续囔叫,“是他先骂我……”。

  类似的情况发生不只一次,祖父母因此怪母亲管教不严。婶婶们冷言相讥。母亲哀声叹息,只会拿大妹出气。一家人几乎都把大妹看成是祸根,没有人去关爱她。在众人的白眼下过日子,大妹没有了自尊。

  大妹知道只有我有时替她说“公道话”,为了表达对我的“感激”,有一天,看到我拿着水桶要去打水,她赶过来想帮我。可她那神情总是惶惶不安的样子,连“做好事”都有点胆怯。我心里难受极了,不知如何答理。大妹得不到我的响应,悻悻地走开。我才后悔起来,恨自己也象母亲那样,感情用事,不善教育引导。我的冷淡会进一步加重大妹的自卑,以为又做错了什么。我感到她的心无时不在颤抖。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分不清哪些是为她好的劝告,哪些才是伤害。她总是无原则地抗拒一切有碍她行为的提醒和帮助,稍有不顺就暴跳啼哭。想到这,我赶紧和大妹交谈,肯定她没有错,希望她以后有什么难事先来和我商量。大妹这才懂事似地点点头,抢先把我洗完的脸盆水捧去倒了。

  不想,母亲突然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一脸怒气地赶过来,见到大妹不由分说,劈头就打,嘴里连骂:“叫你别动我的东西,你不听,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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