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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传奇之蝙蝠传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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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道:“你希望他来?”
胡铁花叹道:“就算他的本事比我们大,毕竟不是神仙,到了这种鬼地方,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的。”
张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也许他的运气比我们好,他……”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门又开了。
又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将一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胡铁花和张三心都沉了下去。
门又关起。
胡铁花立刻唤道:“老臭虫,是你么?”
没有人回答。
张三失声道:“莫非他运气比我们还坏,已遭了毒手?”
胡铁花道:“绝不会,他们绝不会将个死人关到这里来。”
张三道:“就算未死,受的伤也必定不轻,否则怎会说不出话?”
胡铁花沉吟着,问道:“你还能不能动?过去瞧瞧他!”
张三叹道:“我现在简直像只死蟹下——你呢?”
胡铁花叹道:“简直比死蟹还糟!”
张三道:“也许……也许这人不是老臭虫,是金姑娘。”
只要楚留香还没有死,他们就有希望。
所以他希望这人是金灵芝。
胡铁花却断然道:“绝不是。”
张三道:“为什么?”
胡铁花又不回答了。
张三着急道:“你吞吞吐吐的,究竟有什么事不肯说出来?”
胡铁花还是不说。
张三沉默了很久,黯然道:“老臭虫若也到了这里,我们就死定了!”
突听一人道:“我不是楚留香。”

这声音正是方才那人发出来的。
这声音听来竟仿佛很熟。
胡铁花、张三同时脱口问道:“你是谁?”
这人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人,是畜生——不知好歹的畜生。”
张三失声道:“勾子长,你是勾子长!”
胡铁花也听出来了,也失声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勾子长惨笑道:“这就是我的报应。”
张三道:“难道是丁枫?……”
勾子长恨恨道:“他更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
胡铁花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勾子长闭上了嘴。
但他纵然不说,胡铁花心里也明白。
“兔死狗烹”。
一个人出卖了朋友,自然也会有别人出卖他。
这正是天下所有走狗们的悲哀。
勾子长仿佛在呻吟,显然已受了伤。
胡铁花本想讥讽他几句,臭骂他一顿的,现在又觉得有些不忍了,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幸好老臭虫还没有来。”
张三道:“我早就知道,无论在多凶险的情况下,他都有本事……”
这句话没有说完,又有开门的声音响起,又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这次来的竟似有两个人……
胡铁花和张三的心立刻又凉了。
“楚留香毕竟也是个人,不是神仙,在这种黑暗中,一个人无论有多大的本事,也是使不出来的。”

楚留香一跃下滑车,立刻就觉得不对了。
他天生有种奇异的本能,总能感觉到危险在哪里。
现在,危险就在他脚下!
他的身子已往下坠,已无法回头,更无法停顿。世上仿佛已没有什么人能改变他悲惨的命运。
能改变他命运的,只有他自己——无论谁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都只有靠自己。
车已滑出去很远。
楚留香突然蜷起了双腿,凌空一个翻身,头朝下,蜷曲的腿用力向上一蹴,身子乘势向上弹,足尖已勾住悬空的钢索。
他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他的反应稍微慢了些,足尖搭不上钢索,他也只有坠下,坠入和胡铁花他们同样的陷阱。
这时他已听到了胡铁花愤怒的惊呼声。
声音很短促,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但平静并不代表安全,黑暗中仍然到处都潜伏着危机!
楚留香倒挂在钢索上,又必须在最短时间里作一个最重要的决定——也许就是他生死的决定。
他可以跃上钢索,退出去,也可以沿着钢索走向蝙蝠岛的中心。
但他立刻判断出这两条路都不能走。
钢索的另一端,必定还有更凶险的陷阱在等着他。
他更不能抛下他的朋友。
钢索在轻微的震动,滑车似已退回。
楚留香立刻在钢索上摇荡了起来,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渐渐和钢索的高度平行。
他的人突然箭—般射了出去。
“楚香帅轻功高绝天下,非但没有人能比得上,甚至连有翅膀的鸟都比不上。”
这虽是江湖中的传言,却并不十分夸张。
借着这摆动的力量,他横空一掠,竟达七丈。
若是换了别人,纵然能一掠七丈,也难免要撞上石壁,撞得头破血流。
但他掠出时,脚在后,手在前,指尖一触及山壁,全身的肌肉立刻放松,整个人立刻贴上了山壁;缓缓的向下滑。
滑了一两丈后,才慢慢停顿,像是只壁虎般静静的贴在山壁上,先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然后,他就开始听。
没有声音,却充满了一种复杂的香气,有酒香,有果香,有菜香,还仿佛有女人的脂粉香。
这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楚留香耳朵贴上了石壁,才听到石壁下仿佛有一阵阵断续的、轻微的、妖艳的笑声,女人的笑声。
他是个有经验的男人,当然知道女人在什么时候才会发出这种笑声来,他却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这种笑声。
他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等心跳也稳定下来,他就开始用壁虎功向左面慢慢移动。
他终于找到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他就从这地方滑下去。
有这种笑声的地方,总比别的地方安全些。
黑暗虽然可怕,但现在却反而帮了他的忙,只要他能不发出一丝声音,就没有人能发现他。
轻功无双的楚香帅当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直滑到底,下面是一扇门。笑声就是从门后发出来的,只不过这时笑声已变成了令人心跳的呻吟声。
楚留香考虑着,终于没有推开这扇门。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些事,他是死也不肯做的。
他再向左移动,又找着另一扇门。
这扇门后没有声音,他试探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后立刻响起了人语声:“请进来呀。”
声音娇媚而诱惑,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楚留香看不到这扇门后有些什么,也猜不出她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也许他一走进这屋子,就永远不会活着走出来。
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判断虽只是刹那间的事,但其决定却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一生。
屋子里的香气更浓,浓得几乎可以令人溶化。
楚留香一走进门,就有一个人投入了他的怀抱。
一个女人,赤裸裸的女人。
她的皮肤光滑而柔腻,她的胸膛坚挺。
她整个人热得就像是一团火。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女人,黑暗……
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抗这种可怕的诱惑?楚留香的本能似也有了反应……
女人吃吃的笑着,探索着他的反应,用甜得发腻的声音笑道:“你还年轻,我已有很久没有接触过年轻人了,到这里来的,几乎全是老头子……又脏又臭的老头子……”
她紧紧的缠着楚留香,就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吞下去。
她的需要竟如此强烈,几乎连楚留香都觉得吃惊了,这女人简直已不像是人,像是一只思春的母狼。
她的手几乎比男人还粗野,喘息着道:“来呀……你已经来了,还等什么?”
这匹母狼仿佛已饥渴了很久很久,一得到猎物,无法忍耐,恨不得立刻就将她的猎物撕裂!
她简直已疯狂。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
这样的女人,他还没有遇到过,他也并不是不想尝试。
只可惜现在却不是时候。
女人呻吟着,道:“求求你,莫要再逗我好不好?我……”
楚留香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我至少应该先知道你是谁?”
女人道:“我没有姓,也没有名字,你只要知道我是个女人就够了——在这里的女人,反正全部都是一样的。”
楚留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像是吃了一惊,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留香道:“不知道!”
女人道:“你……你既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楚留香还没有回答,她又缠了上来,腻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只要你是个男人——只要你能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楚留香道:“若是我不愿证明呢?”
女人长长吐出口气,道:“那么你就得死!”
楚留香知道这并不是威胁,一个人到了这里,本就随时随地都可能死,而且死得很快。
他若想安全,若想探听这里的秘密,就得先征服这女人。
要征服这种女人,只有一种法子。

楚留香却想用另一种法子。
他突然出手,捏住了她致命的穴道,沉声道:“我若死,你就得先死,你若想活着,最好先想法子让我活着。”
女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道:“死?你以为我怕死?”
楚留香道:“嘴里说不怕死的人很多,但真不怕死的人我还未见过。”
女人笑道:“那么你现在就见到了。”
楚留香道:“我也可以让你比死更痛苦。”
女人道:“痛苦?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样的痛苦能折磨我?”
楚留香说不出话,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女人又道:“你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吓不倒我的,因为我根本已不是人!”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只要你帮我忙,我也会帮你的忙,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女人道:“我只要男人,只要你!”
要征服这种女人,只有一种法子,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无论多大的浪潮,都会过去的,来得若快,去得也快。
现在,浪已过去。
她躺在那里,整个人都已崩溃。
她活着,也许就为了要这片刻的欢愉。
一个人若只为了片刻的欢乐才活着,这悲痛又是多么深邃。
楚留香忽然觉得她比自己所遇到的任何女人都可怜,都值得同情。
因为她的生命已完全没有意义,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过去是一片黑暗,前程更黑暗。
她活着,就是在等死。
楚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也带你出去。”
女人道:“你不必。”
楚留香道:“你难道想在这里过一辈子?”
女人道:“是。”
楚留香柔声道:“你也许已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人间并不是如此黑暗的,那里不但有光明,也有欢乐。”
女人道:“我不要,什么都不要,我喜欢黑暗。”
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同样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甜、那么媚。
一个人竟会用这样的声音说出这种话,简直是谁都无法想像的事。
她竟似已完全没有情感,接着又道:“我要的,你已给了我,你要的是什么?”楚留香道:“我……我想问你几件事。”
女人道:“你不必问我是谁,我根本不是人,只不过是(禁止);只要是到了这里的人,都可以来找我,我都欢迎。”
这窄小的、黑暗的房子,就是她的全部生命,全部世界。
在这里没有年,没有月,也分不出日夜。
她只能永远在黑暗中等着,赤裸裸的等着,等到她死。
这种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生活,简直没有人能够忍受。
但她却在忍受着。
像这种生活无论谁只要忍受一天,都会发疯,都会变成野兽,贪婪的野兽。所以无论她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原谅的。
楚留香忽然悄悄下了床,穿好了衣裳。
她也没有挽留,只是问了句:“你要走了?”
楚留香道:“我不能不走。”
女人道:“到哪里去?”
楚留香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哪里去。”
女人道:“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
楚留香道:“不知道。”
女人道:“既然不知道,你根本就连一步都不能走,也许你只要一走出这屋子,就得死!”
楚留香淡淡接道:“也许……但我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女人道:“你为什么不要我帮你的忙?”
楚留香沉默着,只因他不忍。他既不忍说,也不忍再要她做任何事,更不忍再利用她。
现在他已有了种负罪的感觉。
若有人能忍心利用她这样的可怜人,那罪恶简直不可饶恕。
沉默了很久,楚留香才叹息着,道:“无论如何,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还是会来带你走。”
女人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你是个好人。”
她声音里竟忽然有了感情,接着又道:“无论你想到哪里去,我都可以跟你去。”
楚留香说道:“你不必……只要跟着我,就会有危险。”
女人笑了笑,道:“危险?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危险?”
楚留香道:“可是我……”
女人接口说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几乎从没有做过一件我自己愿意做的事,你至少应该给个机会给我。”
世上虽没有永恒的黑暗,却也没有永恒的光明,所以人间总是有很多悲惨的故事,产生了许许多多哀艳的诗赋、凄凉的歌曲……
但无论多凄凉哀艳的诗歌,都比不上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这句话实在太令人心酸。
“我几乎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我自己愿意做的事……”
也许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这句话里所含蕴的悲痛是多么深邃,因为也很少有人会遭遇到如此悲惨的命运。
何况,人们总觉得只有自己的悲哀才是真实的,根本就不愿去体会别人的痛苦。
楚留香却很了解。
他不但懂得如何去分享别人的成功与快乐,也很能了解别人的不幸,他一心想将某些人过剩的快乐分些给另一些太不幸的人。
所以他流浪、拼命管闲事,甚至不惜去偷、去抢。
所以他才是楚留香——独一无二,无可比拟的“盗帅”楚留香。盗贼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
若没有这种悲天悯人的心肠,他又怎会有如此多姿多彩,辉煌丰富的一生?
那么,后人也就不会听到他这么多惊险刺激,可歌可泣的故事。

黑暗。
这地方的黑暗似已接近永恒。
楚留香被她拉着手,默默的向前走,心里还带着歉疚和伤感!
“我没有名字……我只不过是个工具,你若一定要问,不妨就叫我‘东三娘’吧,因为我住的是第三间屋子。”
无论多卑贱的人,都有个名字,有时甚至连猫狗都有名字。
为什么她没有?
“你要我带你到哪里去,逃出去?”
当然不是。
“也许你要去找蝙蝠公子?”
也不是。
“我先要去救我的朋友。”
朋友永远第一,朋友的事永远最要紧。有些人甚至会认为,楚留香也是为别人活着的。
可是他愿意,他只做他愿意做的事。
从没有人能勉强他——以后他若遇到不幸时,只要想起现在握住他手的这女人,他就会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她就算不能逃出去,为什么没有勇气死呢?”
也许会有人问这话。
但楚留香却知道,死,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容易。
尤其是当一个人被痛苦折磨得太久时,反而不会死了。
因为他们连勇气都已被折磨得麻木,也太疲倦了,疲倦得什么都不想做,疲倦得连死都懒得去死。
“我知道那边有间牢狱,却不知你朋友是不是被关到那里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这正是楚留香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地方有三层,我们现在是在最下面一层。”
她的确是活在地狱中的地狱里。
“下面这一层有东、西、南三排屋子,中间是厅,有时我们也会到厅里去陪人喝酒。”
楚留香忽然想起了他以前去过的妓院。
那种地方通常也有个大厅,姑娘们就住在四面的小屋子里等着,等着人用金钱来换取她们的青春。
比起这地方的人来。她们也许要比较幸运些。
但又能幸运多少呢?
又有谁真正愿意做这种事?
又有谁能看到她们脂粉下的泪痕?
在这种地方做久了,岂非也会变得同样麻木、同样疲倦?
她们当然也想逃,但又能逃到哪里去?
“上面那两层,我只去过一两次,幸好牢狱就在下面这一层,我们出门后,沿着墙向右走,再走到后面,就到了。”
听来这只不过是很短的一段路,但现在,楚留香却觉得这段路简直就好像永远也走不到似的。
无论走多远,都是同样的黑暗。
他简直就像是从未移动过。
“在这屋里,我们还可以说话,但一走出门,就绝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来,这里到处都是致命的埋伏,走得慢些,总比永远走不到好。”

在屋里,她已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了。
现在,她只是静静的往前走,走得很慢。
楚留香已能感觉到她的手心渐渐发湿,正在流着冷汗。
他自己似也感觉到有种不祥的警兆!
就在这时,东三娘的脚步也已停下,手握得更紧。
楚留香虽然什么都瞧不见,却已感觉到有人来了。

来的有两个人。
两个人走路虽然都很小心,但还是带着很轻微的脚步声。
蝙蝠岛上的人,当然绝不会人人都是轻功高手,但要是这两人发觉了他们,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楚留香背贴着石壁,连呼吸都已停止。
这两人慢慢的走了过来,仿佛是在巡逻,又仿佛是在搜索!
只要有一线光,他们就立刻会发觉楚留香距离他们还不到两尺。
但在蝙蝠岛上,绝不许有一线光,无论任何人,都绝不允许带任何一种可以引火的东西上岸。
就连吃的东西,也都是冷食,因为只要有火,就有光。
“要绝对黑暗!”
这就是蝙蝠公子的命令。
这命令一向执行得很严格、很有效!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楚留香却忽然听到说话的声音。
原来他身旁就是扇门,声音就是从门里发出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这扇门已开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你还拉住我干什么?是不是还想问我要这个鼻烟壶?”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软语央求,道:“只要你把它给我,我什么都给你。”
男人淡淡道:“你本就已将什么都给我了。”
女人的声音更软,道:“可是,你下次来……”
男人冷笑道:“下次?你怎知我下次还会来找你?这地方的女人又不止你一个人!”
女人不说话了,这件事似已结束。
男人忽又道:“你又不吸鼻烟,为什么一定要这鼻烟壶?”
女人轻轻道:“我喜欢它……我喜欢那上面刻的图画。”
男人笑了,道:“你看得到么?”
女人道:“可是我却能摸得出,我知道上面刻的是山水,就好像我老家那边的山和水一样,我摸着它时,就好像又回到了家……”


她的声音轻得就像梦呓,忽然拉住男人,哀求道:“求求你,把它给我吧!我本来以为自己已是个死人,但摸着它的时候,我就像是又活了……摸着它时,我就好像觉得什么痛苦都可以忍受,我从来没有这么样喜欢过一样东西,求求你给我吧,你下次来,我一定……”
这些话就正如东三娘说的同样令人心酸。
楚留香几乎忍不住要替她求他了。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她的人似已被打得跌倒。
那男人却冷笑着道:“你的手还是留着摸男人吧,凭你这样的贱货,也配问我要……”
东三娘突然甩脱楚留香的手,向这人扑了过去!

愤怒!只有愤怒才能令人自麻木中清醒,只有愤怒才能令人不顾一切。
东三娘扑上去时,已不顾一切!她觉得那男人的耳光就像是掴在她自己脸上一样!
那男人显然做梦也未想到旁边会有人扑过来,忍不住惊呼一声,“叮”的,一样东西跌在地上,显然就是那鼻烟壶。
本来在巡逻的两个人,一听到人声,就停了下来,始终静静的站在一旁,听到这一声惊呼,也立刻扑了过来!也许就在这刹那间,所有的埋伏都要被引发!
也许楚留香立刻也要落入“蝙蝠”的掌握,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计划眼看就已将全都毁了。
就毁在一只小小的鼻烟壶上!
楚留香为了要到这里,不知经过多少苦难,付出多少代价,此刻却为了一只鼻烟壶而被牺牲。
若有人知道他的遭遇,一定会为他扼腕叹息,甚至放声一哭。
但他自己却并没有抱怨。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为了一只鼻烟壶,而是为了人的尊严!
为了维护人类的尊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甚至要他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 《侠名留香之蝙蝠传奇》 第十八回 地狱中的温情 ◆

楚留香身形也展动,迎向那两个巡逻的岛奴。
他身子从两人间穿了过去,两人骤然觉得有人时,已来不及了。
楚留香的肘,已撞上他们的肋下。
绝没有更快的动作,也没有更有效的动作!
楚留香双肘这一撞,几乎已达到人类速度、体能与技巧的巅峰,已不是别人所能想像得到。
然后他立刻转向那男人。
东三娘也已被这人打得跌出去很远,这人正厉声道:“你是谁?……”
这三个字他并没有说完,楚留香的铁掌已到了!
但这次,这人已有了警戒,居然避开了楚留香这一掌!
能到蝙蝠岛上来的人,自然绝不会是寻常之辈。
他拧身,错步,反臂挥出,用的竟是硬功中最强的“大摔碑手”,掌风乎乎,先声已夺人!
可是他错了!
在如此黑暗中,他本不该使出这种强劲的掌力,那乎乎的掌风已先将他出手部位暴露给敌人。
他一掌挥出,脉门已被扣住!
他更做梦也未想到会遇着如此可怕的敌人,他成名已久,也曾身经数十战,当然是胜的时候多,败的时候少,所以他到现在还能活着。
但他死也不信世上竟有人能在一招间将他的脉门扣住,忍不住失声道:“你是……”
这次,他连两个字都未说完,全身的肌肉已骤然失去了效用,甚至连舌头都已完全麻痹。
一只手已点了他最重要的几处穴道。这只手很轻,但却比硬功中最强的“大摔碑手”有效多了。
他也听到有人在他耳旁沉声道:“记住,她们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是平等的。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尊严和生命。

世上只有蝙蝠可以凭自己的触觉飞行。
蝙蝠飞行时,总会带着一种奇特的声音,如果这声音触及了别的东西,蝙蝠自己立刻就会有感应。
奇异的声波,奇异的感应。
现在楚留香就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四面八方全是这种声音。他知道地狱中的蝙蝠已向他飞过来。
埋伏还没有发动,也没有暗器射出,因为这里还有他们的宾客,他们也根本还未弄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但他们立刻就会弄清楚的。没有人能在这种绝望的黑暗中抵抗他们。因为他们已习惯于黑暗,他们的武功和攻击在光明中也许并不可怕,但在黑暗中却足以要任何人的命。
楚留香也是人,也不例外。
所有一切事的发生都只不过在短短的片刻间,楚留香这时若是立刻退走,或者滑上石壁,没有人能追着他,他至少可以避过这次危机。但世上却有种人是绝不会在危难中抛下朋友的。
楚留香就是这种人。
只听东三娘用最低的声音说道:“快走,到前面右转……”
她只说到第三个字时,楚留香已拉住她的手,道:“走。”
东三娘道:“我不走,我一定要找到那鼻烟壶,送给她……”
楚留香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此刻连自己的性命都已难再顾全,她却还要找那鼻烟壶。
她像是觉得这鼻烟壶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若是换了烟人,一定要认为她不是呆子,就是疯子,纵不抛下她,也会勉强拖着她走的。
但楚留香既没有走,也没有拦阻,他也帮她找。因为他知道她找的并不是鼻烟壶。
她找的是她已失落的人性,已失落了的尊严!楚留香一定要帮她找到。

楚留香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为了要做一件他认为应该做,也愿意做的事,他是完全不顾一切后果的,就算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他这种人也许有点傻,但你能说他不可爱么?

“鼻烟壶究竟找到了没有?”
这句话是胡铁花听了这故事后问他的。
“当然找到了。”
“等你找到那鼻烟壶的时候,你的命也许就找不到了。”
“我现在岂非还活着么?”
胡铁花叹了口气!
“你小子真有点运气,但在那种黑暗中,你是怎么找到小小一个鼻烟壶的呢?那岂非和想在大海里捞针差不多?”
楚留香笑了笑,回答得很绝:“针没有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什么意思?”
“针没有味道,鼻烟壶却有味道……鼻烟壶跌到地上时,盖子已跌开了,别的味道已散开,我们虽看不到它,却能嗅出它在哪里。”
胡铁花这下子才真的服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实在是个天才儿童,若要换了我,在那种时候绝不会想到这一点,若要我去摸,只怕三天都找不到。”
“老实说,我实在也有点佩服我自己。”
“我知道你脑袋一向都灵,可是,你的鼻子怎么突然也灵起来了呢?”
“就因为我鼻子有毛病,一嗅到鼻烟就会流鼻涕,所以找起来更容易。”
胡铁花又只有叹息。
“有时连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在最后的时候想出最绝的主意,用最绝的法子化险为夷,这究竟是你的本事?还是你的运气?”

楚留香将鼻烟壶交给那可怜的女人时,她的泪已流下,滴在他手上。这滴泪,也许比任何人的泪都值得珍惜。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还有泪可流。
现在,她就算死,也没关系了,她已找到了人性中最可贵的一部分,这世上毕竟还有人拿她当人,对她关心。无论对任何女人说来,这都已足够。
只可惜世上偏偏有很多女人只懂得珍惜珍宝,不懂得这种情感的价值,等她们知道后悔时,寂寞已纠缠住她们的生命。

鼻烟壶虽找到了,楚留香却还是留在那里。他已无法走!
四面八方都充满了那种奇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地方显然已被包围住,既不知来的有多少人,也不知是些什么样的人。
就连石壁也响起了那些声音,他们的包围就像是一面网,这面网绝没有任何漏洞。
楚留香无论往哪面走,都要堕入他们的网中!但他若是留在这里,岂非也一样要被他们找到?
他似已完全无路可走,若是胡铁花,早就冲上去和他们拼了。
但楚留香并没有这么样做。他做事永远有他自己独特的法子。
“他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出最绝的主意。”
这屋子最多只有两丈宽,三丈长,只有一张桌、一张凳、一张床。既没有窗子,也没有别的门户。
这屋子就正如一只瓮。楚留香就在这瓮里。
来的人最少也有一两百个,进来搜索的也有七八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根很细很长的棒子。
这枝棒正如昆虫的触角,就等于是他们的眼睛。
这么多人要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找两个大人,简直比“瓮中捉鳖”还容易,只要他们的棒子触及楚留香,他就休想逃得了。
他们的棒将这屋子每个角落全都搜索遍了,连桌子下、床底、屋顶都没有放过。
他们竟始终没有找到楚留香。楚留香藏到哪里去了?
他又不是神仙,也不会魔法,难道还能真变成只臭虫藏在床缝里不成?何况他还带着东三娘。
这么大两个人,就躲在这屋子里,为何别人就硬是找不到?想不通,没有人能想得通。
进来搜索的人显然都很吃惊,已开始在拷问那可怜的女人!
“人到哪里去了?”
“什么人?这里根本就没有外人来过。”
“若没有人来,他们三个是怎么会死的?”
“不知道,我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只听到一两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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