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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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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纯鸿浑不当回事,随口说道:“以后几百年后,说书人当有一节,‘赴广州张凤仪逞英雄,避遂溪林纯鸿胆如鼠’。如此一来,你的三哥哥岂不是要羞死?”
崔玉儿气得七窍生烟,啐道:“少贫嘴,和你说正经事呢!”
林纯鸿重新坐到椅子上,仿佛接受了崔玉儿的批评教育,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张凤仪真的会对我下手么?”
“会的!”崔玉儿脱口而出,随即迟疑片刻,接着说道:“而且在刺杀你后,不管是否得手,她会自杀!”
林纯鸿悚然一惊,“这是哪跟哪啊?杀我后,又接着杀自己!她疯了么?”
崔玉儿撇嘴道:“我还以为你对女子的心思非常了解呢,原来你也是胡乱编造的!还记得你给我讲的赵敏吧?赵敏为了张无忌,甚至可以抛弃她的民族、兄长!咋一想,似乎不可能,但细思之下,天下女子,十之七八都会这么做!”
“女人的心中,永远只有一个人,而男人的眼中,永远是一群人!女人为了一个人,会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赵敏所为,正说明了这点!这故事是你编的,难道你连女人的这点心思都不知道?”
林纯鸿大吃一惊,原来《倚天屠龙记》还可以这么解读?看来金庸先生对女子心思的观察可谓细致入微!林纯鸿在心里将金庸先生膜拜了一把。
崔玉儿似乎完全沉浸在她的个人世界里,继续道:“天下女子,第一重名节,所以,张凤仪准备杀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张凤仪对你情意绵绵,付诸行动后,她会立即自杀!因为她违背了自己的本意,活着已经是极大的痛苦!”
林纯鸿彻底凌乱了,问道:“张凤仪对我情意绵绵,从何说起啊?”
崔玉儿微微一笑,道:“最了解女人的,永远是女人!如果她心目中只有丈夫和孩子,哪会冒着被休的危险劝说秦柱国?可见,她对你的情意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林纯鸿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崔玉儿目露狡黠之色,笑道:“是不是心里有点小得意?”
“胡说八道!”
崔玉儿用白如羊脂的玉手在林纯鸿胸膛上按了按,道:“别忘了,最了解男人的,依然是女人!你的一点小心思,逃不过我和凤姐姐的双眼!”
……
最终,林纯鸿决定,坐守在广州,等待张凤仪的到来。崔玉儿无奈之下,只好每日伴随林纯鸿,须臾也不离开左右。
且说张凤仪经过长途跋涉,最终抵达了广州城。她吸取上次在百里洲被轻易识破的教训,并未女扮男装,反而将自己稍作易容,打扮得极具女人味,还花钱雇佣了一个老头,假扮成父女,落足于一家偏僻的旅馆中,每日打探林纯鸿的行踪。
刺杀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几个人手互相配合,方能提高成功率。张凤仪孤身一人,又不懂刺杀要领,急切间哪能找到机会?只好每日遥遥远观林纯鸿,就如青涩的小女子看着情郎一般。
张凤仪发现,林纯鸿的身边总是跟着妖艳的崔玉儿,心里不免生出一丝酸意。甚至,她不由自主地会幻想,那名女子就是自己,每日与林纯鸿成双出入,或者一起骑着马,驰骋战场,让所有的贼寇和女真人在马下呻吟、求饶。
“就是他,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有孩子不能探望!”张凤仪不停地提醒自己,试图激起对林纯鸿的恨意。
张凤仪成功了,她确实对林纯鸿充满了恨,但这股恨意来自于林纯鸿每日与崔玉儿成双成对!
内心的煎熬让张凤仪几欲疯狂,她日趋消瘦,偶尔感到有点头晕脑胀。最终,她决定,明日不管机会如何,也要搏命一击,就算被侍卫所杀,也好过日日这般煎熬。
这日晚上,张凤仪正枯坐旅馆,忽然小二报告,楼下雅座有客人定了餐,请她一起赴宴。张凤仪大吃一惊,走到阁间一看,原来是崔玉儿!
张凤仪突然觉得万念俱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忍不住头晕脑胀,就要摔倒在地。
崔玉儿见机立即上前扶住张凤仪,吩咐小二立即倒来热水。
张凤仪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缓缓问道:“林纯鸿派你过来的?”
崔玉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瞒着他出来的!”
张凤仪冷哼一声,“莫骗我!他就是懦夫!到底贪生怕死!”
崔玉儿平静地回道:“三哥哥曾说过,何人不死?只是这种死法太窝囊了!而且,凤仪姐也会因此轻生的!”
张凤仪猛地站起身来,怒道:“他死了,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轻生!”
崔玉儿丝毫不顾张凤仪激烈的情绪,将两个小酒杯斟满,将其中一杯放在张凤仪面前,道:“凤仪姐!我们先喝掉这杯酒再说话。”
张凤仪缓缓地落座,端起桌上的酒杯,用衣袖挡住樱桃小嘴,一饮而尽。崔玉儿也喝了酒,说道:“凤仪姐,咱们都是女人,你真的舍得永远离开两个孩子?我听闻,秦柱国正在四处寻找你,有意让你带兵至夫人堡协助霍夫人镇守。”
张凤仪彻底沉默了,凤眼透露出的眼神飘忽不定,显然陷入纠结之中。
良久,张凤仪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道:“你的三哥哥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我和他当面谈谈!”
若论察颜观色、淫谋诡计,一百个张凤仪也不是崔玉儿的对手,崔玉儿当即正色道:“凤仪姐!上次在容美,我欺骗了你,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不过,你想利用我行刺三哥哥,我只能说,办不到!”
正说着,忽然雅间的门吱呀一声响,林纯鸿出现在门口,怔怔地瞅着张凤仪,叫道:“凤仪姐……”
林纯鸿的突然出现,彻底吓坏了崔玉儿,一声惊呼,就要冲出来隔开两人。
张凤仪心神激荡之下,来不及多想,伸手从腰间拔出匕首,右手紧握,狠狠地向林纯鸿的胸膛扎去!
林纯鸿看得分明,一把抓住张凤仪的右腕,稍一用劲,张凤仪拿捏不稳,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张凤仪只觉得眼冒金星,再也支持不住,摇晃了几下,就此晕了过去。
林纯鸿双手扶住张凤仪的肩膀,却止不住张凤仪继续往地上软倒,他大急,立即将张凤仪横抱起来,吩咐崔玉儿道:“快,快叫大夫……”
第236章 内外之争
张凤仪经过长途跋涉,心力交瘁下,终于病倒了!她病得非常厉害,额头发烫、一直昏迷不醒……
郎中瞧过后,只说风邪侵入内腑,开了几服药。给张凤仪喂完药后,林纯鸿和崔玉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崔玉儿坐在床边,横了林纯鸿一眼,啐道:“就你会逞英雄!万一伤了哪里,该如何是好?”
林纯鸿解开外衫,里面露出软软的甲装,道:“无妨!不让她捅一刀,她始终解不开心结,终究不是个办法!”
崔玉儿微微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林纯鸿接着说道:“倒是你!你确信她不会伤害你?万一她劫持你,来威胁我,怎么办?”
崔玉儿给张凤仪的额头换了一块冷毛巾,盯着张凤仪,幽幽道:“凤仪姐光明磊落,万不会如此!哎……女人都是命苦……”
正说着,突然张凤仪一声尖叫:“我没有……我没有……”
林纯鸿、崔玉儿吓了一跳,且见张凤仪情绪激动,不停地翻来覆去,额头上的毛巾也掉在了床上。
崔玉儿连忙按住张凤仪,将毛巾重新搭在张凤仪的额头上。
“娘……我真的没有……马祥麟他冤枉我……我和林纯鸿没有私情……呜呜……”
张凤仪的叫声尖刻,更是在昏迷中哭了起来,崔玉儿眼泪也止不住扑扑往下掉。
林纯鸿心如刀割,一股闷气郁郁于胸,恨不得立即将马祥麟狠揍一顿,出一口恶气。但是他能这样做吗?他出面只会坐实谣言,只会彻底让张凤仪再无生的快乐。
林纯鸿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拥有威力无穷的大炮,拥有举世无双的武力,但在强大的社会习俗面前,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起了唐吉可德,骑着一匹瘦马,向风车发起了决死冲击。现在的他,与唐吉可德何等相似!
“来……轩儿,让娘亲一个……年儿!别欺负妹妹……把你的破木枪扔一边去……脏死了……整日一点正经都没有,只会耍刀弄枪……”
“轩儿……年儿,娘对不起你们……待娘打完了仗,娘给你们做山西的猫耳朵……”
“娘……你就让我再看看年儿和轩儿……娘,儿媳求你了……”
林纯鸿再也忍不住,两行泪顺着脸庞滑落……
崔玉儿早就哭成一个泪人,拍着张凤仪的身躯,哽咽着安慰道:“凤仪姐,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去看年儿和轩儿……”
张凤仪依然不停地说着胡话:
“林纯鸿,你说大海波澜壮阔,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海啊?”
“军舰比城堡还大?牛皮吹破了吧?一艘军舰有红夷大炮上百门?我不信!”
“林纯鸿,我们一起骑着马,横扫天下贼寇,好不好?嗯,你说得对,女真人才是劲敌!那我们就一起打到辽东去……”
……
“娘……婆婆说了,让我回窦庄……娘,你别骂我啊,我不是被休掉的,是婆婆派我回来的,帮娘抗击贼寇……”
林纯鸿不忍再听,对崔玉儿说道:“你就辛苦点,待她身体好了,你劝她带兵回山西吧……”
林纯鸿转过身去,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
且说朱由检看到林纯鸿的奏章后,见林纯鸿爽快地交付鱼干,颇为后悔,暗暗地下决心,这次秦良玉若成功,林纯鸿没了造反的根基,一定要将其调回北方重用,还要给他升官加爵,绝不让他没了好结果。
对林纯鸿建议在琼州府建设盐场,专用于制作鱼干,朱由检朱笔一挥,画了个大大的红勾,并告诫林纯鸿小心看护,万不可令盐场之盐流入食盐市场。
林纯鸿建议朝廷组织出海捕鱼、制作鱼干,朱由检颇为心动,将此事交付朝议。
朱由检满以为如此利多弊少的方略,必然得到满朝文武的支持。哪想到,朝议的结果让他大跌眼镜,满朝大臣几乎形成同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劝告朱由检万不可行此策!
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
考虑深远者声称,朝廷应付大陆,尚且左支右绌,如果允许渔民出海,势必投入巨资建设海军,朝廷哪能拿出这么多钱?
顽固者声称,渔民出海捕鱼后,朝廷势必无法掌控,很可能重现当年嘉靖时倭寇之祸,现在朝廷内有贼寇、外有女真人肆虐,如果再出现倭寇之祸,朝廷如何应对?
胡搅蛮缠者声称,大批难民被聚集起来制作鱼干,一旦受到贼寇挑拨,聚众造反,必然为祸海疆,荼毒生民。
别有用心者竭力攻击提出此策的林纯鸿,声称林纯鸿倒行逆施,不仅等同军阀,还到处蛊惑刁民闹事。这次更是提出亡国之策,不杀不足以谢天下!
……
朱由检一阵头昏目眩,他就搞不懂,仅仅只是朝廷组织渔民出海一事,为何冒出如此千奇百怪的理由!现在又不是没有出海打渔的渔民!而且,林纯鸿在广东制作鱼干,为何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朱由检觉察到,这帮大臣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由检参悟不透,忍不住询问身边的曹化淳,曹化淳一语道破天机:“张彝宪自掌铸币一事后,多得外臣嫉恨!”
朱由检恍然大悟,原来是内廷外廷之争!
实际上,无论是朱由检,还是朝堂之臣,都非常明白,所谓的内廷外廷之争,本质上就是君权与臣权之争,焦点都集中在皇帝和大臣身上。太监无非就是君权上的寄生物,失去了皇帝的支持,一纸诏书就可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当初,朱由检将铸币交给张彝宪,并规定,所得之利归入内帑,不关外廷户部什么事。也就是说,大明的户部永远不知道朝廷手中能有多少钱,更不可能据此制定详细的财政预算。朱由检此举遭到了大臣的竭力反对,不过,朱由检一意孤行,方才将铸币一事强行推广开来。
外廷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隔三差五地上奏章,试图将铸币之利划到户部,朱由检将此类奏章全部留中,大有你说你的,我干我的趋势。
无论是朝堂之臣,还是宫内的太监,对权力的变化非常敏感。太监们从朱由检此举中找到了信心,行事越来越嚣张,势力日趋庞大。而朝堂之臣试图将太监势力的复兴扼杀在萌芽状态,不停地狙击太监势力。
这次,大臣们终于找到了机会,狙击朱由检的出海捕鱼之策!
大臣们的潜台词就是:要捕鱼制作鱼干,没问题,不过首先把铸币权和捕鱼权交给我们!
朱由检熟读历朝实录,对大臣与太监之间的权力争斗了然于胸。自成祖后,大臣们的权力越来越大,这主要表现在内阁的权力呈逐步扩大之势。直到隆万年间,隆庆皇帝暗弱,再加上新继位的万历皇帝年幼,内阁的权力达到了顶峰。万历皇帝成年后,内阁的权力一度有所削弱,引起了大臣们的极度不满,皇帝与大臣开始冷战。到了天启年间,魏忠贤弄权,内阁权力一度被削弱严重,直到崇祯初年才缓过一口气来,目前正处于逐步扩大的状态。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权力被侵蚀,朱由检也不例外,他不停地琢磨办法,试图让大臣们让步!
当朱由检还在思索对策时,秦良玉的战报抵达京师,声明计划还未发动,即被邦泰发现,不得已停止进兵。朱由检接报后,无所谓喜,无所谓忧,毕竟相比较迫在眉睫的贼寇而言,林纯鸿造反乃没影的事,况且,目前林纯鸿还算听话,积极为朝廷财计出谋划策,显得颇为忠义。
按照以往惯例,计划失败,朝廷也没有损失,朱由检绝无追究的意思。但是,现在君臣之间处于对立状态,正缺筹码的朱由检哪容机会白白溜走?朱由检立即令内阁追究计划失败的责任,要给天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大臣们哪能不明白朱由检的意思?纷纷把焦点集中在温体仁身上,看他如何应对。
要追究计划失败的责任,温体仁作为谋划者,自然逃脱不了,兵部作为命令下达者,自然也难辞其咎,秦良玉作为计划执行者,理所当然应该挨板子。不过,温体仁能这么处理么?显然不能,这样不仅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还得被大臣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要说,君权臣权相斗争时,内阁首辅夹在中间就是一个受气包。不仅皇帝对其不满,大臣们也指责首辅不能为外廷争取更多的权力。温体仁现在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里外不是人,想来想去,别无它策,只得以退为进,向皇上递交辞呈。
这个辞呈的含义相当丰富,它明确地告诉朱由检,皇上,退一步吧,否则,朝堂将因此陷入动荡之中;同时,它还向群臣宣布,谁他娘的觉得自己能够打赢对皇上的这一仗,谁来干,老子不干就是了!
辞呈的效果马上体现出来,朱由检马上慰留温体仁,群臣们也暂时停止了提出更为过分的要求。最终,双方各让一步,朱由检依然将铸币之利纳入内帑中,不再提制作鱼干一事;群臣也不再要求朱由检交出铸币之利,将制作鱼干一事抛在了脑后。
至于制作鱼干对整个大明的好处,没有人再去关心,就像林纯鸿从未提出过制作鱼干一般。
哎!大明的悲哀,无数的时机、无数的善政,竞相湮灭于朝廷政争上。大明朝廷的确病得不轻,几乎已经病入膏肓!
第237章 虞山脚下
朝堂纷争如斯,失势的东林余脉也不甘寂寞,时时刻刻伺机再起,相互之间串联频繁。
钱谦益自结识柳如是后,重新焕发了第二春,差点变成了返老还童的老妖怪,日日与柳如是卿卿我我,沉浸于诗文、学术中不能自拔,似乎已经忘记了东林党日薄西山,辉煌不在的现实。
他在常熟虞山脚下建立了红豆山庄,时时与门生瞿式耜、冯舒、冯班,族孙钱曾、钱陆灿以及东林一脉吟诗赋对,生活过的十分惬意。当然,每次诗会时,自然少不了柳如是,柳如是才思敏捷,诗文清新婉约,为诗会增色不少。
瞿式耜对钱谦益忘记复兴大业颇为不满,尤其对钱谦益与柳如是靠近更是深恶痛绝。奈何身为弟子,不能直斥其非,只能极尽委婉之能事,劝解老师。
这日,瞿式耜三次求见钱谦益,均被拒之门外,问及钱谦益作甚,下人答道:“老爷与河东君整理藏目,不得闲……”
瞿式耜愤懑于胸,差点直接闯进了绛云楼,考虑再三之后,方才放弃这种不理智行为。好不容易等到柳如是离开,瞿式耜才见到了钱谦益。
瞿式耜恭恭敬敬地行过礼,问过安后,方才说道:“据闻,河东君时常往来娄东、华亭,与张西铭、陈卧子交往密切……”
钱谦益哪能不明白弟子的心思,大笑道:“为师与河东君之间非你所想,无非互相仰慕对方之文采、学识而已,张西铭、陈卧子皆天下名士,文采风流之名不下于为师,河东君与他们交往,有何稀奇的?”
瞿式耜微一沉吟,继续说道:“河东君文采出众,所交之人无不是一时之风云人物,弟子担心,她恐怕另有所图。难道有攀附权贵之念?”
钱谦益心里颇为不喜,回道:“你对河东君了解不多,不要妄语。如此魄力奇伟、正直聪慧之女,岂是你口中说的那样?”
瞿式耜仍不死心,继续劝道:“老师,若说河东君非攀附权贵之女,为何她对林纯鸿所作之事追问不休,更是给了‘文治武功,世间之士,多有不及’之按语,林纯鸿可不是什么才思敏捷、文采风流之辈!”
钱谦益心里一动,颇有点酸意。瞿式耜说的乃是实情,平日诗会时,柳如是对林纯鸿的兴趣似乎有点异乎寻常,对任何有关林纯鸿的传闻均打破沙锅问到底。当林纯鸿推出土地赎买之策时,柳如是曾言:“此君开天辟地,势必在史书上留下浓重一墨!”当林纯鸿剿灭刘香后,柳如是向往不已,曾言:“待海波平,吾将泛舟于碧海之间……”
当听闻林纯鸿赋予小妾崔玉方面之权时,柳如是更是羡慕不已,言道:“对女子敬之爱之用之,世间男子,无人能及也……”
……
总之,柳如是一言一行中,毫不遮掩自己对林纯鸿的仰慕。相比较钱谦益、陈卧子、张西铭,林纯鸿的权势可是实实在在的,堪称朝廷之下的第一人。柳如是与林纯鸿从未谋面,如果柳如是不是贪慕林纯鸿的权势,何至于此?
难道正如瞿式耜所说,柳如是与自己交往密切就是为了攀附权贵?
钱谦益狐疑不定,喃喃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瞿式耜见说动了钱谦益,暗舒了口气,道:“量此小女子,能有何碍,老师也不必放在心里。弟子听闻,郑芝龙意欲令其子拜老师为师,可有此事?”
钱谦益笑道:“有这事。其子名唤郑森,年方十二岁,为师观之,郑森性刚偏狭,恐非为师衣钵继承之人。”
瞿式耜长拜道:“弟子思之,老师不如收郑森为徒!弟子听闻,郑芝龙近日取消了海上令旗费,江浙一带名士赞不绝口,皆称其忠义,再加上以前与郑芝龙来往密切的官僚士绅,郑芝龙在江南可谓树大根深,远非林纯鸿所能及。况且,郑芝龙海上经营多年,其实力岂是林纯鸿所能比?为此,弟子建议,不如借收徒一事,拉拢郑芝龙,为东林复兴多争取一个筹码!”
钱谦益沉吟不语,良久,方叹了口气,道:“好好的开馆授徒一事,被你说得如此淫暗,唉……”
瞿式耜对钱谦益非常了解,知道钱谦益如此说,算是答应了收徒一事,心里大喜:今日总算办成了一件大事。他接着问道:“前些日子,圣上与群臣为制作鱼干一事互闹别扭,不知老师可曾听闻?”
钱谦益茫然不知,瞿式耜只好详细述说过程,最后,瞿式耜口出惊人之言:“如今朝堂之上,我东林几乎无人,无论发生何等纷争,皆对我东林无害。唯今之计,可挑拨各方势力争斗,我东林方可渔翁得利!”
“这个……恐怕不容易吧?”
瞿式耜冷笑道:“温体仁不是惧怕林纯鸿造反吗?要是让林纯鸿与温体仁大斗,这大明可就热闹了,我们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钱谦益大惊:“让林纯鸿与温体仁斗?那岂不是让林纯鸿与朝廷斗?林纯鸿要是造反,谁能制得住他!如此祸国殃民之计,不提也罢!”
瞿式耜高声叫道:“我们能制得住林纯鸿!”
说完,瞿式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钱谦益,道:“自去年始,弟子开始派人调查荆州、夷陵工商之事,发现,林纯鸿养军将近三万,雇工将近十万人,所谓的三府衙门中,雇佣工作人员超过三万,弟子算了算,仅工钱一项,林纯鸿每月支出超过八十万两!”
钱谦益倒抽一口凉气:“月支出八十万两!比朝廷还多!林纯鸿的实力居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
“弟子还通过统计各处码头货物流转发现,林纯鸿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二,一则向大明各地行销货物谋取利润,二则借票据收刮各地真金实银!所以,只要禁止荆州、夷陵的货物流转至大明各地,或者令朝廷禁止使用邦泰票据,所谓的邦泰立即将入不敷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钱谦益只要认真思索一事,反应非常敏捷,马上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林纯鸿之所以对朝廷唯唯诺诺,原因就在于他离不开大明?”
“正是!林纯鸿离不开大明,温体仁惧怕林纯鸿造反,这么看来,双方争斗起来,都非常克制,不足以影响大局。只要我们从中撩拨一二,让两人大斗,或者干脆把林纯鸿逼反,温体仁必然引咎辞职,我们再提出处理林纯鸿之策,势必得到圣上的看重,东林复兴,当不在话下!”
钱谦益揉着额头,紧张地说道:“让我再想想!”
思索了将近两刻钟,钱谦益方才说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逼反林纯鸿,让温体仁遭受池鱼之殃!你说的截断邦泰的货物销售渠道,也并非不可行,也就是说,我们有能力将造反后的林纯鸿彻底打倒!此计可行,就是激起兵祸,有伤天和!”
瞿式耜坚定地说道:“老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们能居庙堂之上,促使圣上休养生息,善待百姓,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钱谦益点头道:“是这个理,不过,要逼反林纯鸿,还真有点不容易,他难道不知离不开大明?”
瞿式耜笑道:“老师忘了一个人!左良玉!”
钱谦益恍然大悟,大笑道:“我倒忘了他,如此甚妙……哈哈……”
师徒俩会心一笑,至于此计会死多少人,会将大明带来何等的灾祸,他们全然不顾。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庙堂上的高位……
第238章 桐柏事变
桐柏山位于秦岭向大别山区的过渡地带上,区内奇峰竞秀,层峦叠嶂,森林密布,瀑泉众多,景象万千。桐柏县就位于桐柏山腹地中,境内多山,人口稀少,素来不为人所关注。
自崇祯六年以来,包哲东和韩宗岩筹谋开采铜矿,桐柏算是有了点人气,每日运送铜矿的牛车慢慢多起来。
不过,官府的组织能力实在是太差,铜矿产量始终徘徊在低水平,远远不能满足邦泰的庞大需求。而且,由于盘剥过重,不断有矿工逃亡,甚至还在崇祯七年发生了矿工暴乱。幸亏窦石温率兵及时赶到,才未酿成大祸。
后怕不已的包哲东有意将官采转为民采,每月收取一定的租税,为此,他找上了林纯鸿。林纯鸿当然求之不得,立即以徐允为帅,派遣大量人力进驻桐柏县,开始大规模开采铜矿。
自此,桐柏县算是遭了劫难,无数风光旖旎的奇峻险峰被挖得千疮百孔,更是建造了无数的冶炼炉,将桐柏县弄得乌烟瘴气。
而且,采矿业是典型的人力密集型产业,大量的人口在短时间内涌入桐柏县,治安迅速恶化,偷盗、抢劫、杀人随处可见,淳朴的桐柏县逐渐变成了罪恶之都,恶名远扬整个湖广、河南,让包哲东每日提心吊胆。
更让包哲东胆战心惊的是,邦泰还在银洞坡发现了大规模的露天金矿,金矿附近,还伴生着大规模的银矿!邦泰简直捡到了一个超级聚宝盆!
随着金矿、银矿的陆续开采,桐柏县聚集了十万多矿工,十万矿工的吃穿住行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于是,围绕着十万矿工,周边又慢慢聚集了十多万人口,从事各种服务业,桐柏在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成为南阳府人口最多的县,堪称大明的奇迹。
每日,从桐柏至新野的牛车连绵不绝,将铜、金、银运送至新野县白河码头。装上船后,顺流而下,抵达襄阳,再入汉江,至荆门,转入汉漳运河,然后进入沮漳河,最终进入长江,运抵百里洲,再进行冶炼。一路水道曲折无比,长达一千六百多里,幸好顺着水流,成本倒也不高。
矿石经过冶炼后,金银作为票据本金,储存在百里洲,而铜则被冲压成铜币,源源不断地流向大明各地。这直接导致邦泰本金充足,林纯鸿趁机将本金率提高至四成,降低票据经营的风险。
鉴于桐柏县在邦泰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林纯鸿令窦石温放弃在南阳府的经营,全力招募弓兵,遮护桐柏县的安全。
这些情况,如同蝼蚁般的矿工当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辛辛苦苦劳累一个月,能拿到三千文左右的工钱。乱世之中,食能果腹,居有定所,每月还能拿工钱,要说这帮矿工应该满意了。然而,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这帮矿工每日经手的金银、铜材远远超过他们得到的工钱,心里自然不无怨气,怠工、骚乱时有发生。
尤其今年三月时,张献忠路过泌阳县,派人暗暗蛊惑矿工,差点掀起了滔天大浪,幸亏窦石温和徐允以霹雳手段镇压了首批作乱者,方才保住了矿区。
十万多矿工可不比十万农民,他们有组织、有纪律,一旦被别有用心者挑拨,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有了十万多矿工做基数,窦石温的兵源范围非常广,新兵素质远远超过荆州、夷陵等地的弓兵。窦石温的麾下急剧扩充,从刚开始的不到一千人,一直扩充到现在的六七千人,兵力超过了坐镇襄阳的虎啸军。因此,窦石温常常被属下笑称为:拿着营指挥使的军饷,率着军指挥使的兵,干着矿区总管的活。
窦石温毫不介意这点,每日安排一半兵力维持治安,一半兵力训练,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坐镇襄阳的主力,好歹比荆州、夷陵的弓兵强不少。
训练集中在官庄进行,此处地势平坦,乃矿营的大本营。窦石温麾下乃弓兵,都督府并未给正式编制,不过,将士们习惯称之为矿营,倒是准确形象地指出了他们的职责。
此时,矿营一半的兵力正冒着凌冽的寒风训练。只见训练场上飞沙走石,将士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窦石温到处巡视,总觉得大部分兵丁缺少一股气势,是锐气?还是杀气?与或是傲气?窦石温也说不上来。他仔细盯着一个兵丁,这个兵丁手持一杆长枪,狠狠地向眼前的稻草人扎去,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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