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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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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无法,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双手举碗,递到张凤仪手前,颤抖道:“参将大人,请喝药吧!”

小云不敢抬头看张凤仪,一不小心,药碗递过了头,碰到了张凤仪的手臂,药汤撒了张凤仪一身。

张凤仪猛然站起来,一巴掌就往小云脸上扇去,小云趔趄了好几步,手中的药碗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张凤仪怒不择言,指着小云喝骂道:“林纯鸿这个小子派你来服侍我,简直就是在害我!这个家伙救了白杆兵,为何不及时向巡抚汇报?弄得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我现在成了死鬼了!”

小云哪敢接口,眼睛中噙满了泪水,拼命的忍住抽噎之声,默默的收拾地上的碎渣。

张凤仪犹不解恨,喝道:“林纯鸿呢,你去叫林纯鸿来见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门外突然响起林纯鸿的声音:“凤仪姐,这次是小弟错了,小弟给你赔不是了!”

话音落下,林纯鸿推门而入,不停的向张凤仪打躬作揖。

张凤仪挥手令小云出去,然后背对着林纯鸿坐下来,独自生着闷气,并不理会林纯鸿。

这件事情林纯鸿和玄默都有错,林纯鸿未将玄默放在眼里,没有及时上报战况。而玄默身为一省巡抚,见白杆兵兵败后,张凤仪多日不见身影,没有仔细核查,就想当然的报了战亡。

张凤仪穿着红绸小棉袄儿,一头秀发随意扎了扎,散在袄儿上,秀发后面,白如羊脂的雪颈若隐若现。林纯鸿的心跳逐渐加速,道:“‘战亡’就‘战亡’了呗,我这里马上上报朝廷,要求更正,凤仪姐正好可以回石柱休养一段时间。在石柱呆的时间长了,没准还会和秦柱国一般,成为石柱宣抚使。”

张凤仪听了,气得浑身发抖,猛然站起,回身指着林纯鸿咬牙切齿道:“林纯鸿,你欺人太甚!居然诅咒我丈夫早亡!”

林纯鸿这才醒过神来,一时之间后悔不已。刚才心猿意马,居然忽略了石柱土司的一段历史:当初,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冤死之后,按土司夫死子袭,子幼则妻袭之制,秦良玉袭任石砫宣抚使。现在林纯鸿说张凤仪有可能成为石柱宣抚使,就如指着张凤仪的鼻子说“你的丈夫马祥麟会早亡”一般。

“凤仪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能力与秦柱国一样出众,这个……都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回到石柱后,定能得心应手的辅佐秦柱国,此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林纯鸿如竹筒倒豆一般,快速的解释着,丝毫顾不上话语中的逻辑性。前世的经验告诉林纯鸿,在女人生气时,她们并不在乎你的理由是否可信,而是在乎你的态度是否诚恳。

果然,张凤仪见林纯鸿又是道歉又是作揖,心里的火消了一大半,长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凳子上,一手支着脸颊,死盯着蜡烛发呆。

林纯鸿停止了倒豆,沉默良久,方才问道:“凤仪姐,你想两个孩子么?”

张凤仪仍然未回头,像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诉林纯鸿:“是啊,两年没有见过两个小淘气了,也该回家看看了……厮杀毕竟是男人的事儿,我一妇人,瞎搅合啥呢……”

言语之中,萧瑟之意犹如屋外的酷寒一般,让林纯鸿心里一凉:世间又少了一能征善战的巾帼英雄!

……

林纯鸿辞别张凤仪后,从东厢房中出来,迎头碰上了徐允。

徐允满脸堆笑,一边弯腰行礼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张凤仪的房间,道:“林参将,好雅兴,这么晚了,可是出来赏月?”

林纯鸿冷眼看着徐允丰富多彩的动作神情,正色道:“徐员外,前些日子本将忘记上报白杆兵之事,致使朝廷误认为张参将已经战亡。张参将接到消息后,大发脾气,本将只好前往道歉!”

徐允心里猛然一惊,后悔不已,心知自己刚才不知不觉犯了林纯鸿的忌讳,连忙躬身道:“林参将能屈能伸,实乃大丈夫。前些日子,在下言语中冒犯了张参将,直至今日还未道歉,差林参将太远啦!”

林纯鸿嗯了一声,道了声告辞,往西而去。

徐允看着林纯鸿的背影,心里恍然大悟:我说呢,送两个婢女给他暖脚,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全送给了张凤仪。原来这个年轻的小将军看中了那个泼妇,嘿嘿,深夜还去道歉,鬼才信啊!

一想到泼妇,徐允心里打了个寒噤,自从上次得罪张凤仪后,徐允对张凤仪就怕得要命,平日也尽量躲着她。自己身边的女人已经够不可理喻了,更何况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泼妇!

徐允不由自主的想道。

徐允举人出身,早年做过宜都县教谕,对荆州夷陵甚为了解,心知凭借荆州府的财力绝对无法养出如此精锐的战兵。起了疑惑的徐允三言两语就从淳朴的弓兵中打听到了一些事实,又结合自己眼中所见,分析得出:荆州军就是林纯鸿的私军!

徐允对林纯鸿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早就起了投奔林纯鸿的心思,现在唯一困扰他的是:泌阳处于四战之地,贼寇随时会卷土重来,自己拍着屁股跟着林纯鸿走了,堡内的乡亲们怎么办?乱世中,一人活命已属不易,而徐允还想带着乡亲们挣一条命出来,这个难度太高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在徐允身后拖出了长长的影子,这个影子显得那么的孤独和凄冷……

第147章 诈降之计

王屋山区东依太行,西接中条,北连太岳,南临黄河,乃晋、豫二省交界地。此处土地贫瘠,人烟稀少,贼寇大规模进入王屋山区后,面临着断粮的困境。

随着官兵蜂拥而至,贼寇转移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贼寇们眼睛发绿,用老道的眼光盯着同伙的粮草,随时准备武力夺取,用来果腹,于是贼寇群中接一连三的出现了火并的场景,一些小的贼寇不是被杀就是并入势力强大的贼寇群中。

这里面受益最大的要算高迎祥,高迎祥三月前攻破了怀庆府,获取粮草军械无算,大小贼寇纷纷依附在高迎祥旗下,导致高迎祥势力猛增,令牌所到之处,贼寇无不遵从,成为贼寇事实上的盟主。

这乐坏了高迎祥,以前试图通过攻城略地提高声望,就任盟主的梦想,结果被林纯鸿无情的击了个粉碎,这次,不经意间由紧缺的粮草帮他完成,这让高迎祥更加坚定了攻城为下,劫掠为上的理念。

高营中军帐中,一片纷扰之声,犹如菜市场一般,高迎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忍不住喝道:“住嘴!”

纷扰之声戛然而止,贼首将疑惑的眼神投向高迎祥,且听高迎祥有何吩咐。

高迎祥骂道:“不就是林纯鸿率兵抵达承流么,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一个二个议论纷纷,这哪叫军议?”

李自成侍立在张献忠下首,小声的提醒道:“左良玉也率兵堵住了思礼,我们东进的道路已经被堵死。”

高迎祥不满的看了看李自成,喝道:“知道了!咱们从济源而来,难道还要往东回到济源?北上西去南下都比东进要好!”

李自成唯唯诺诺的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自成兵力仅次于高迎祥,由于缺乏粮草,不得已依附在高迎祥旗下,心里对高迎祥并无半分尊敬的意思。

老回回马守应、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等贼首见李自成受斥责,也眼观鼻、鼻观心,处于入定状态。

高迎祥继续道:“往西往北有汤九州和尤世禄重兵把守,要突破还真不容易,现在唯有向南,但南边有黄河,要渡河唯有等到黄河结冰。可是现在狗官兵跟疯了似的缠上来,有没有时间挨到结冰,还真是个问题!”

众贼首继续沉默,静听高迎祥的高论,这让高迎祥非常满意,用志得意满的眼光扫了贼首一圈,最终盯着张献忠,喝问道:“张献忠,听闻你与王朴暗地里眉来眼去,到底怎么回事?”

张献忠大惊,这高迎祥如何获知自己的秘事?难道自己的麾下出了内鬼?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他脸上不动声色,上前一步,道:“大王,献忠确实与王朴有过联系,主要就是为了诈降,争取让官兵暂缓攻击,留给我们充足的时间等到黄河结冰。”

张献忠一语未落,中军帐中犹如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议论起来。诈降?而且还是向刚刚吃了大亏的京营诈降,这张献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高迎祥冷笑道:“好一个托辞,王朴刚败于你手,如何会相信你的投降?”

张献忠郁闷无比,拼命忍住内心的愤怒,冷声道:“王朴正因为失败,为了逃避朝廷的处罚,力主纳降,据我所知,巡抚玄默也赞同。”

这个认知超越了大部分贼首的思维能力,高迎祥还未转过弯来,李自成忍不住鼓掌赞道:“好计谋,最好能给玄默、王朴,还有两个死太监送点金银,目前金银也买不来粮食,不如送给狗官兵!”

张献忠对李自成投以感激的目光,心里大起惺惺相惜之意。

高迎祥终于想通了其中的细节,对此计大为欣赏,连声道:“妙,妙……以后诈降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由我派人至京营中与王朴接洽。”

……

承流位于济源西部,乃王屋山通往华北大平原的必经之道,荆州军昨日抵达承流后,探马深入到王屋山深处,四处打探贼寇的活动情况,寻找战机,期待歼灭贼寇一部。

徐允表现十分活跃,率领三百多壮丁,伴随荆州军左右,力图建功立业。但徐允发现自己的壮丁队伍与荆州军差距太大,很可能在战斗中成为荆州军的拖累,便主动请求协同预备营押运粮草。在徐堡,林纯鸿就发现徐允组织壮丁防守颇有章法,心里也有招揽之意,对徐允的请求当然不会拒绝。

“什么?高迎祥派人与玄默接触,商讨纳降事宜?”探马的汇报让林纯鸿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反问道。

“启禀大都督,正是如此,玄默有意纳降!”

“这……”林纯鸿沉吟不语,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

玄默一脚踏进纳降的陷阱,这个危害可比王朴和两个监军纳降严重多了!

如果仅仅是王朴、杨进朝和卢九德纳降,林纯鸿大可以不管不顾,欣然进山剿匪,毕竟王朴没有节制林纯鸿的权力,不管后果如何,任何脏水都泼不到林纯鸿身上来。

而玄默乃河南巡抚,对林纯鸿有节制之权,如果林纯鸿继续与贼寇作战,万一贼寇尚未投降就越过了黄河,那么玄默很可能将所有罪责推到荆州军身上,这是林纯鸿目前无法承受的!

事情的危害还不仅仅于此,如果此时左良玉、汤九州或者尤世禄继续进兵,玄默同样可以把罪责推到他们身上。

所以,林纯鸿推测,玄默准备纳降的风声一旦传出,所有官兵将完全停止进兵,任由贼寇在王屋山区逍遥,直到黄河结冰为止。

这几日,玄默给林纯鸿的“惊喜”一个接一个,让林纯鸿几乎有点抓狂,“老不死的,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即使要招降,也应该在黄河岸边布置重兵防守,能战方能言和,到时候即使贼寇诈降,也会转变为真降,奶奶的,崇祯小儿居然派这样的腐儒担任巡抚,瞎了眼了……”

林纯鸿忍不住破口大骂,正所谓不怕虎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固守承流营寨,待机进兵!”无奈之下,林纯鸿只得令荆州军驻扎在承流,发挥对贼寇的威慑作用。

同时,林纯鸿对贼寇之中有这样的人才感到隐隐不安,此人对人心的揣摩登峰造极,眼光、战略思维均不错,可谓一时之人杰!

……

提出此条计策的正是刘文秀,如果刘文秀知道林纯鸿因此对他起了招揽之心,恐怕会哭笑不得。此时,张献忠正对着他大发脾气,“高迎祥如何得知咱们与玄默和王朴联络?文秀,内鬼到底是谁,查出来了吗?”

刘文秀满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嗫嚅道:“义父,知悉咱们诈降之计的不过十多人,这十多人都是跟着义父出生入死的汉子,万不可出卖义父。儿子这几日也详细打探了这十多人的情况,毫无可疑之处!”

张献忠怒吼道:“那真还有鬼了,高迎祥难道有千里耳!上次吃了林纯鸿的大亏,就是你这边出了问题,这次又出了问题,你说,你到底是如何做事的?”

刘文秀膝盖一软,跪在了张献忠面前,道:“义父,没准是高迎祥在玄默或者王朴那边有线人,这样,知悉咱们的诈降之计就不足为怪了。”

“狡……”张献忠硬生生的忍住了后面的“辩”字,沉吟片刻,继续道:“应该如此,没想到高迎祥的触角居然伸这么长,还真让为父佩服不已!你想出的诈降之计不错,只可惜为高迎祥做了嫁衣,起来吧,别老跪着,咱们在林纯鸿手里吃了大亏,实力大损,高迎祥才敢欺负咱们,以后也别和李自成、高迎祥搅合在一起,鹰眼狼顾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刘文秀洗耳恭听,不停的说着“是”,待张献忠说完,想了想,道:“儿子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腐了?”

刘文秀鼓起勇气,“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能不能不要杀害无辜的老百姓了?”

张献忠哈哈大笑:“为父那次不是万不得已?你啊你,这点比可望就差远了,咱们每日把脑袋系在腰带上拼命,要是这样婆婆妈妈,不知被官兵杀了几次头了!”

刘文秀默然,良久,继续谏道:“义父,咱们这样流窜下去,终不是办法,是不是该找一块立足之地了?”

张献忠点了点头,道:“我难道不想?后面的官兵一波接一波的,咱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谈立足,这个留待以后再说!”

刘文秀不依不饶,道:“据儿子观之,李自成、高迎祥念念不忘杀回长安,咱们这次渡河后,不必和他们一起行动,不如趁湖广、四川兵力薄弱,杀到四川去,四川天府之国,周边险固,易守难攻,可为万世之基业!”

张献忠听了刘文秀的话,心中不无所感,叹道:“四川的确是个好地方,咱们现在就这么点兵力,估计还没到四川,就被官兵包了饺子,这个得看时机,你的话我记住了,咱们也该找块地盘歇歇脚了。你放心,真有了歇脚的地方,那里的老百姓只要乖乖的为我等交粮纳税,就成了我等的衣食父母,哪有随意杀之的道理?”

一席话,让刘文秀忍不住狂喜,马屁脱口而出:“义父英明神武,定然会开创太平盛世,成为万人敬仰之主……”

第148章 月白风清楼

崇祯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天气骤寒,在王屋山区蜿蜒流淌的黄河冰冻成桥,高迎祥、李自成等等十多万贼寇用门板铺在了冰上,在门板上又铺了一层土,驰马率众越过黄河抵达河南渑池县,河南河防中军官袁大权仓猝迎战,被李自成击毙,就这样,贼寇一举突破了黄河天险,将重兵甩在了身后,在河南大地上往来驰骋,在大明的腹心处狠狠的插上了一把尖刀,让朱由检痛彻心骨。

令林纯鸿大跌眼镜的是,朱由检居然未追究玄默、王朴等人的责任,只是下了一道圣谕,“贼既渡河,豫境邻壤地方,俱宜严防奔突。秦、郧准各抚通著选调将士扼要截剿……”这还是传闻中对臣子刻薄寡恩的崇祯皇帝么?林纯鸿百思不得其解,也懒得去想,尾随着高迎祥、李自成等人往南追击,一步步靠近他的老巢枝江。

与此同时,温体仁瞅准时机,抛出了他的五省军务总督方案,得到了朱由检的首肯。温体仁竭力在崇祯面前展示自己孤臣的形象,只提出方案,无只言片语涉及五省总督人选之事。东林党人则不然,在朱由检拒绝由洪承畴担任后,立即串通延绥巡抚陈奇瑜上了一份奏疏,言道:“流寇作难,始于岁饥,而成于元凶之煽诱,致两郡三路皆盗薮。今未顿一兵,未绝一弦,擒斩头目百七十七人,及其党千有奇。头目既除,余党自散,向之斩木揭竿者,今且荷锄负耒矣……”

朱由检接到奏疏后,对陈奇瑜大为欣赏,倾向于将五省军务总督的重任交给陈奇瑜,而不是众望所归的洪承畴。

※※※※

与此同时,容美土司也处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三斗坪位于西陵峡中部,离夷陵州城大约八十多里。自从林纯鸿接手陈贺和付家和的木材生意以来,这里就成了容美宣抚司木材的集散地。每日,源源不断的木材汇集到这里,被邦泰商号的商人们品头论足,谈定价钱,然后绑缚在一起,运往荆州、武昌以及扬州。

随着时间的逐步推移,川东的木材也慢慢汇集到这里,当然也包括石柱宣慰司的木材。

三斗坪除了规模宏大的木材市场外,最为著名、利润最为丰厚的要算容美绿茶。每年阳春三月,新茶上市,土人们挑着一担担的绿茶汇集到三斗坪,由邦泰商号市易部隶属的货栈收购,然后一船船的运往大明各地,赚取不菲的利润。

更何况,包括西兰卡普织锦在内的土特产也在此地被收购,三斗坪几乎成了容美宣抚司最为繁华的地方。

商人们如飞蛾扑火般扑向三斗坪,曾经有实力雄厚的商人直接找土人买卖各种货物,但在邦泰商号的打压下,大多亏得血本无归。最终,这里的货物销售和购买由三斗坪货栈一手操控,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随着商业的繁荣,各种服务业应运而生,最为著名的要算月白风清酒楼。月白风清酒楼的历史并不长,不到两年,占地大概有十多亩地,里面建有轩馆亭榭,并且种植了大量的名贵花草,格调极为优雅和清静,实乃雅俗共赏的好去处。再加上这里的糯米酒入口醇厚,不仅供应本酒楼,还远销至夷陵、荆州,也吸引了不少生意人和文士。

据说,月白风清楼的老板与邦泰的渊源极为深厚,为了与邦泰商号结个善缘,到此地买卖货物的商人大宴宾客,也大多选择月白风清楼。

月白风清楼背靠着黛狮山,在黛狮山山腰,建有一黛狮亭,在此饮酒,能够纵览三斗坪密集的建筑和熙熙囔囔的人群,让人豪气干云,酒量大增。所以,这里的酒席极为昂贵,非豪富不能至此。

此时,黛狮亭正坐着四名男子,边喝酒边聊天,还偶尔看看山下的景色,以助酒兴。

其中一名男子大约三四十岁,满脸的络腮胡子,频频的举杯往口中倒酒,每喝完一口,还咂咂嘴,连呼好酒。

坐在此男子左手边的乃一名年近二十的男子,看着络腮胡子一杯接一杯,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臂,道:“云叔,您就不能慢点喝?虽说这糯米酒劲力小,喝多了也伤身!”

络腮胡子嘿嘿笑了笑道:“小玄子啊,你云叔自己知道自己的量,你就放心好啦。这三斗坪实在是个好地方,月白风清楼也是好地方,酒美、风景美、老板娘更美,可惜不属于我们了啊!”

坐在络腮胡子对面的乃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颇为严肃,听了络腮胡子的话后,脸色微微发红,不发一言。

小玄子眉头皱了皱,说道:“云叔您果然喝多了,崇祯三年时将三斗坪三千亩地以二万两银子的价格卖给林纯鸿,您老人家不是劝义父同意?”

络腮胡子打了个酒嗝,右手猛地一挥,恨声道:“所以这才叫恨!都怪我当初瞎了双眼!”说完,转头向右,对右边的中年男子说道:“老夫子,你当初也瞎了眼,你说是不是?”

老夫子大窘,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双脸涨得通红。

络腮胡子对面的男子厉声道:“田楚云!住嘴!”

这名男子的呼喝甚为严厉,络腮胡子似乎非常怕他,吐了吐舌头,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去。

络腮胡子对面的男子就是容美宣抚司的宣抚使田楚产,老夫子是田楚产的谋主赵立仁,小玄子是田楚产的长子田玄。而络腮胡子就是田楚产麾下的第一大将田楚云。邦泰集团在清江地区咄咄逼人,堪称一代雄才的田楚产忧思满怀,终日食不安寝,人也逐渐消瘦。

在万历三十七年世袭宣抚使之职后,田楚产凭借着自己的雄才伟略,在祖辈经营的基础上,吞并了不少地盘,甚至连夷陵州的某些地盘也置于自身掌控下。当时间到了崇祯年间后,田楚产正准备将清江沿岸置于自己的管辖下,可惜遇到了林纯鸿。

林纯鸿的出现的确让容美宣抚司的日子越过越好,钱财也越来越丰富,但是,向南边扩张、欺压各个长官司的势头被迎头压制。当初田楚产为了贪二万两银子的眼前之利,将三斗坪三千多亩地卖给了林纯鸿。而林纯鸿在短短的几年内,将三斗坪经营成人见人羡的肥肉,让田楚产郁闷不已:麾下的土人虽然口里不说,但暗自腹诽的人不少。

更让田楚产郁闷的是,在三斗坪货栈里每日都有一些酸儒说书,说书的内容五花八门,其中就包含林纯鸿在北方的战绩,目前土人们都视林纯鸿为战神,声望与日俱增。

田楚产很想驱逐这些胡说八道煽风点火的人,但是这些人都集中在货栈,他的侍卫和兵丁根本无法进入货栈。自清江地区编户齐民以来,三斗坪明显增强了守备力量。

看着田楚产冷着脸盯着三斗坪货栈,田玄说道:“爹,不若先下手为强!”

田楚产转头盯向田玄,锐利的目光让田玄寒噤不已,田玄连忙接着说道:“我看过了,三斗坪仅仅只有三百多弓兵,我们想吃掉这个地方易如反掌。”

田玄说完之后,非常紧张,低着头,一双眼睛不敢看田楚产。

田楚产问道:“占领三斗坪货栈之后呢?”

田玄见父亲没有发怒,鼓起勇气说道:“据儿子所知,林纯鸿北上的兵丁有七千多人,留在隔河岩的有四千多人,还有李辉忠在清江地区的五千多乌合之众,即使林纯鸿全力攻打我们容美宣抚司,也不一定能赢啊?”

田楚云拍了拍田玄的肩膀,说道:“林纯鸿即使率所有的兵丁来攻,也打不过我们。我们比他更适应在崇山峻岭中作战。但是我估计,林纯鸿会慢慢的困死我们,而不是直接攻打!”

田玄是未来的宣抚使,无论是田楚产,还是田楚云和赵立仁,都竭尽全力的培养他,这不,在探讨问题时,也循循善诱。

田玄天资聪颖,幼小时,田楚产更是聘请名师对其教导,一手诗词写得相当漂亮,被容美宣抚司上上下下视为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当下,田玄很快明白了容美宣抚司面临的困境:长江和清江被林纯鸿掌控后,容美宣抚司只有西向翻越川东山脉一条路与外界进行联系。更何况,如果林纯鸿禁止邦泰在土司买卖货物,容美将面临财源枯竭,土人生活难以为继的危险。

田玄丧气不已,说道:“自陈贺来三斗坪伐木开始,我们就一步步落入了林纯鸿的彀中,卖掉三斗坪的三千亩地和马连的铁矿,正中林纯鸿的下怀,一步错,步步错啊!”

田玄的话让田楚云和赵立仁脸红不已,嗫嚅着不知说何好。

田楚产执政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年,经验十分老道,安慰道:“你们不必丧气,我们也从林纯鸿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六年前,谁能想到一年的收入能超过二十万两银子?林纯鸿能随意将思南、白崖洞等长官司搓成圆的扁的,我容美兵多将广,岂能任他施为?”

田楚云马上问道:“宣抚使有了定计?”

旁边一酒保侍立在周围,专门为四人服务,一直侧耳倾听四人谈话,这时听到田楚产说到关键处,忍不住往田楚产旁边靠了靠,不动声色的将田楚产面前的菜盘挪动了一下。

田楚产看着酒保,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来,喝酒,小二,去给我们再拿一坛酒!”

酒保非常失望,但神情中不敢表露,悠长的叫了一声“好咧……”,转身离去。

望着酒保的背影,田楚产叹道:“这林纯鸿果然是无孔不入,据说邦泰设立了军情司,专事打探消息,连这月白清风楼也被利用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田楚云问道:“这月白清风楼的老板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如何能被林纯鸿收买?”

赵立仁笑道:“这月白风清楼的老板我倒派人打听过,开酒楼之前,乃枝江瑶华山一女尼,据说与林纯鸿有私情。”

田楚产三人哦了一声,田楚云嘿嘿笑道:“这林纯鸿也真舍得,连自己的女人也派出来刺探消息!要是我啊,恐怕得每天含在口里。刚才宣抚使有什么定计?”

田楚产笑骂道:“你就是一个急性子,回家之后说就迟了?”

田楚云嘿嘿笑道:“宣抚使不说,我心里痒痒嘛!”

田楚产冷笑道:“岂不闻釜底抽薪?除非林纯鸿想造反,上面还有大明朝廷呢,咱们得在这上面下功夫!林纯鸿带给我们的好处,我们一定要享受,但是想吞并我们,没门!”

三人听了疑惑不已,田楚产大笑道:“来,喝酒,回家再议,这里的酒还真不错……”

……

第149章 局势紧张

月白风清楼的老板便是崔玉儿。

此时,崔玉儿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听着酒保的汇报:“那田楚产甚为精觉,刚说到关键处,就将小的支使出,小的后面的话全没听见……”

崔玉儿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酒保出去后,崔玉儿右手支头,微微叹了口气,暗道:鸿哥哥,你现在知道小玉儿现在在帮助你?

崔玉儿思绪满怀,想起了两年前的事情。

在青溪庵,崔玉儿始终无法忘记林纯鸿,可惜林纯鸿就如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从不到青溪庵来探望她,这种煎熬对崔玉儿来说,尤其无法忍受,终日郁郁寡欢。

老尼见崔玉儿身入佛门,一颗心却牵挂着林纯鸿,日渐消瘦,知道崔玉儿终不是佛门之人,便每日收集一些林纯鸿的消息告诉崔玉儿。渐渐的,崔玉儿对老尼越来越依赖,虽然每次谈到林纯鸿时,崔玉儿总是装出一股无所谓的表情,但她的一举一动哪能瞒过老尼的眼睛?

有几天,老尼一直没有向崔玉儿透露林纯鸿的消息,崔玉儿忍不住找老尼聊天,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老尼对崔玉儿的心思了然于胸,直接问道:“慧静啊,你到底对林纯鸿了解多少?”

崔玉儿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沉默半晌,说道:“他……他一心扑在邦泰上,什么也顾不上。”

老尼微微笑道:“我年轻时,也为情所困,这么多年来,也想开了。男人啊,就是一匹野马,你要是不给他上了笼头,就整日在外面奔跑。”

崔玉儿低着头,轻声道:“已经有人给他上笼头了。”

老尼摇了摇头,说道:“一匹马,可以骑乘的可不止一人。驯野马时,你非得让它对你服气,才乖乖的听你的。男人也是如此,你想想看,林纯鸿最在意什么?”

“除了他的抱负,还能有什么?”

“这就对啦,如果你能帮他实现抱负,迟早他会乖乖的让你上笼头!你还是还俗吧,把青春耗费在青溪庵,每日又郁郁寡欢,我见尤怜,你不属于这个地方。”

……

听从了老尼的劝告,崔玉儿拿出自己的积蓄在三斗坪开了月白风清楼。不出老尼所料,崔玉儿每日忙于酒楼事务,心情也逐渐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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