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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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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之瑜叹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想那乡间普通的郎中,也有真知灼见。”

林纯鸿道:“学问来源于实践,死读书岂不是缘木求鱼?”

朱之瑜大喜道:“正所谓知行合一,看来典史与在下的观点不谋而合,不做事,哪来的真知灼见?”

言毕,两人大起惺惺相惜之意,相邀着进入书房,促膝长谈。

说来也好笑,两人的交流居然从避孕的话题开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林纯鸿的解释无法让李氏信服。

李氏认为,儿子在编织谎言骗她。她现在把怀疑的目标指向了大夫,认为那个大夫是个庸医,周凤很有可能就没有生育能力!人啊,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

李氏经过深思熟虑,抛出了她的终极武器:要求林纯鸿立即纳妾!

纵然周凤不反对林纯鸿纳妾,纵然周望婆娘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属寻常,但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答应林纯鸿纳妾?这无异于告诉众人:周凤的确没有生育能力!

李氏虽然行事细密果决,但在此事上,被孙子冲昏了头脑,做的事情一点也不靠谱。她的要求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林纯鸿的坚决拒绝。

林纯鸿侍母至孝,考虑到周凤已经年过二十,生育已无大碍,终于将造人的计划提上了议事日程。只要周凤的肚子有了动静,所有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这日,林纯鸿刚踏入家门,就被周凤堵住:“今晚先别忙别的,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议!”

周凤扯着林纯鸿的袖子,直接将他拽入卧室,关上门,插上门闩,转身盯着林纯鸿,眼睛一眨也不眨。

看着俏丽的小凤儿,林纯鸿重重吸了几口气,大步上前,就要将小凤儿拦腰抱起。

小凤儿敏捷的跳开,晕红了双脸,嗔道:“猴急!先说正事!”

林纯鸿扑了个空,急道:“惹起了我的火,又跳开了,算什么事情?什么是正事?有什么正事能比人伦大礼重要?”

小凤儿严肃的说道:“有!纳崔姐姐为妾!”

看着小凤儿一本正经的样子,林纯鸿就如柳下惠一般,无比认真的说道:“开什么玩笑,我可从来没这份心思!”女人的心,绵里针,林纯鸿多了个心眼。笑话,想试探我?为夫偏不上钩!

林纯鸿闪烁的眼神如何瞒得过枕边人小凤儿?

小凤儿不满的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不用试探,我就不知道你垂涎已久了?我现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周凤叹了口气,继续道:“上次我娘的确丢了你的脸,我给你赔不是。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娘,毕竟,你说的那一套,几乎就没有人相信。现在两亲家赌上气了!昨日,你不在,婆婆和我娘大吵了一架!”

林纯鸿怔怔的不说话,是不是每日繁忙,对家的管理疏忽了?

周凤继续说道:“吵了之后,我娘命令我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今年见起色,为她争口气……”

林纯鸿这才兴奋起来,急道:“就是啊,我们一起争气,来,就是现在……”

说完,手往周凤的腰伸去。周凤也不阻拦,任由林纯鸿伸手入怀。她接着说道:“婆婆也赌气说一定要让你纳崔姐姐为妾,还说林家的事情不用周家来操心!”

林纯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说道:“老太太啊老太太,怎么现在尽添乱,一说到孙子就什么不管了,是不是人老了都这样?”

“可是我觉得婆婆说得也对,即便今年我有了动静,你身边也需要一个人,崔姐姐对你一往情深,正适合!”周凤低下了头,说话声中掩饰不住萧瑟之意。

林纯鸿大为怜惜,谁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他抚摸着周凤的头发,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也没有纳妾的想法,再说崔玉儿早就身入佛门,哪会回来!”

小凤儿急道:“可是大家都说我不对,货栈对门的王婶子说我不该善妒,再这样下去,就犯了七出之条,就连昨天爹也说我不该阻止你纳妾……”小凤儿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嘤嘤的哭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林纯鸿的肩膀上。

林纯鸿轻轻的拍着小凤儿的背,说道:“别着急,小凤儿,只要生了小孩,一切就烟消云散,所有非议,为夫和你一起承担!”

林纯鸿的安慰让小凤儿哭的更厉害了,抽抽噎噎的说道:“现在大伙都说我阻止你纳妾,就是生了小孩,还不是照样如此……”

小凤儿的哽咽让林纯鸿心疼不已,又无法阻止小凤儿继续哭泣,只好拿出了独门秘笈:捧起周凤双脸,狠狠地对着她的樱桃小嘴吻下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周凤不仅停止了哭泣,还闭上了双眼,嗯嗯不已。

林纯鸿拦腰将周凤抱起,毫不迟疑的往下榻走去。

周凤揽着林纯鸿的脖子,噙满泪水的眼睛里尽是媚色,呓语道:“三哥哥,我长大了,我们要小孩吧,我算过了,过了前七后八了!”

于是,两人融化在一起,投入到造人这个伟大的事业中去。

第71章 兵甲初备

为了招揽朱之瑜,林纯鸿不惜放下手头的工作,陪着朱之瑜视察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林纯鸿、朱之瑜视察的第一站便是百里洲的常平仓。

常平仓坐落在百里洲刘巷码头附近,占地面积达到百亩,总共储粮二十万石以上!每个仓均建在高台之上,旁边放置着各种灭火之物,并且隐约可见有一队人马手持刀枪,到处巡逻。

放眼望去,一座座的仓库连绵不绝,蔚为壮观。

朱之瑜惊讶得合不拢嘴,锐利的双眼盯着常平仓发呆,他实在想不通一州一府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居然被林纯鸿完成了。

朱之瑜叹道:“但凡陕西各府能建立这等规模的储粮,民变岂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便是大旱三年,又能奈我何?”

说完,一行人打开一座常平仓,里面均储存着谷物,朱之瑜忍不住用手插入谷物中,入手相当干燥,可见入仓的粮食经过了精心的晾晒。

林纯鸿笑着解释道:“这常平仓从崇祯元年开始筹建,整整五年功夫,方有此等规模,待今年秋粮成熟,储粮可以达到三十万石!”

朱之瑜咂咂嘴,惊道:“大明各地缺粮,典史的粮食都从何而来?”

“买的呗,趁着银贵谷贱,拿着银子买!”林纯鸿随口说道,“说起来先生可能不信,这些粮食都是在枝江收购的!”

这话让朱之瑜更加吃惊:“怎么可能?枝江丁口不过六万!哪有这么多余粮?”

“有的,仅仅从惠王那里租的土地,今年夏粮就收购了三万多石粮食……”接着,林纯鸿详细的向朱之瑜解说了百里洲和从惠王租种土地的政策。

最后,林纯鸿说道:“现在啊,每户基本上老人妇女小孩齐上阵,摆弄手头的土地,土地下的功夫足,单产当然提高了。”

朱之瑜越听越欣喜,忍不住赞叹道:“与民利,己亦得利,端的好办法,非常适合朝廷推广。不过这需要大量的白银,现在的朝廷哪有这么多银子!”

“朝廷做不到的事情,身处江湖之远,说不得也要尽点微薄之力。学生从事那贱业多年,手头积攒了一些银子,就多储存点粮食。”

林纯鸿的话虚虚实实,多少让朱之瑜有点不喜,朱之瑜问道:“典史说实话,储存这么多粮食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也是学那不良之奸商,盘剥小民?”

林纯鸿神秘的笑道:“先生甭急,随学生多看几处地方,学生的目的先生就一清二楚了!”

紧接着,林纯鸿一行人又前往造船厂,视察三桅江船的制作。

朱之瑜在松江府长大,见过的海舟不计其数,就连那五桅的帆船也见过不少。至于造船工坊,也深入其境探访过。造船厂热火朝天的景象并不让他感到惊讶,宁波府的造船工坊只有胜之而无不及,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各种巨木堆积如山,而且这些巨木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分外适合造船。

张兆在旁边解说道:“朱先生无需惊讶,当初典史就是靠伐木起家的,储存的船才多点不足为怪。”

朱之瑜摇了摇头,叹道:“江南的造船厂木材奇缺,拿这些栋梁之才造江舟也算浪费。”

林纯鸿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凡学生能在海边建一造船工坊,定将整个海洋搅得天翻地覆,哪里还容那郑一官藐视朝廷?”

“朝廷多灾多难,这些事情有急缓之分,当前朝廷的重心放在贼寇和建奴身上,对东洋力所不及,招安也是不得已之事。待腾出手来,那容这些海贼嚣张?”朱之瑜对朝廷相当关注,平日也琢磨朝廷方略,所以才有此言。

正说着,一声悠长的呼声传来:“开堰放水喽……”

众人都被吸引,不约而同的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原来是一艘三桅帆船已造好,正准备从船坞驶向长江。

“哗哗……”巨大的水流声传来,奔泻的长江直灌入船坞,转眼之间就将巨舟托住,浮在在水面上。

巨舟在水流的作用下,越来越高,其身姿越来越雄伟、需仰头才能观其全貌。

呼喊声不停地传来,其中就夹杂着洋人的怪腔怪调,一阵喝骂和吼叫后,两根粗若手臂的绳子从船体上牵到两岸,一群工人纷纷抓住绳子,等待着命令。

“入江喽……”随着命令的下达,“嘿哟……嘿哟……”低沉的号子传来,壮汉们正背着纤绳,将巨舟拉入长江。

张兆喜道:“荆州朱老板的帆船已经造好,哈哈,十八万两银子到手啦……”

朱之瑜惊道:“十八万两银子一艘?这里一年可以造多少艘这样的帆船?”

林纯鸿伸出两个手掌,笑道:“十艘!目前,工坊还要扩大,先生请看那边,两座船坞正在建造。目前我们手头的订货就有十八艘,仅仅是荆州的订单,就有九艘!”

朱之瑜心有朝廷,句句不离忧国忧民:“可怜可叹,朝廷连拿出十万两银子都困难,没想到仅仅是湖广,商家就有这等实力……”

林纯鸿道:“先生要知道,我们造船也是纳税的,三十税一,一艘船朝廷也拿到了六千两银子。哪像郑一官,不向朝廷纳一文税收,还向过往船只征收三千两的过路费?”

朱之瑜点头称是,说道:“难怪典史有银子收购粮食,造船果然是暴利!”

林纯鸿摇头道:“造船的收入仅仅只是小部分,大头还在货栈里,先生过几天一看便知。”

林纯鸿所不知道的是,徽商的嗅觉极为敏感,听闻崇祯帝留中南直隶布政使的折子后,掀起了一股买三桅帆船的狂潮,直接导致林纯鸿的帆船供不应求,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一阵隆隆的炮声将朱之瑜一行人又吸引到讲武场,让朱之瑜看弓兵的训练,正是林纯鸿的计划之一。

如今的弓兵,正在进行秋训,整个讲武场一片沸腾,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从未听闻过战阵之声的朱之瑜吓得面如土色,指着林纯鸿结结巴巴说道:“为何……为何蓄养……蓄养……私兵?”

林纯鸿没事人般,缓缓说道:“先生难道未曾听闻圣上的旨意?‘鼓励乡兵各图堵御’,虽然贼寇目前集中于山西和陕西,难保就会扩散至河南和湖广,学生厉兵秣马,也有未雨绸缪之意。再说前几年的吴敢,不就公然攻打当阳县城?”

朱之瑜瞪大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林纯鸿继续道:“大明天灾频繁,朝廷顾此失彼,学生不才,也有匡扶宇内之志,趁现在有余力,练出一支敢战善战的弓兵,也算为朝廷尽了责!”

林纯鸿的说辞并不能让朱之瑜心服,忠君事国的思想根深蒂固。五千人的弓兵,还携带炮火,由林纯鸿供给粮草、兵甲,这还算朝廷的军队么?

朱之瑜受到的冲击太大,口中呢喃不已:“匡扶宇内……匡扶宇内……”

林纯鸿见朱之瑜犹如丢了魂一般,也不打扰他,的确,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对朝廷有莫名其妙的信任和愚忠。

现在的弓兵正在进行初级骑兵对抗演练!

林纯鸿在五千个弓兵中优中择优,选取了一百多号马术不错的弓兵,执行侦察、战场遮断任务,必要时还要发挥骑兵的优势,支援正面战场。

所有的装备都优先供应骑兵。马是高价购买的良种河套马,一人配备两匹。整个邦泰集团不到一百套的板甲也全拨给了他们,精钢打造的马刀也一人两把,此马刀锋利程度直追倭刀,堪称有价无市。他们手头还持有精钢打造的钢弩!该钢弩射程超过一百八十步,优于一般步弓,而且由于采用了弩机结构,其精准度远远超过弓箭,但其发射速度低于弓箭。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教头:周望!周望跟随李成梁多年,一直与蒙古人纠缠,骑兵作战经验尤其丰富。

骑兵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训练中充当假想敌,增强步兵对抗骑兵的能力!

现在,骑兵正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袍泽。

骑兵的战法多种多样,要周望详细解说三天,不一定能说完。但现在的一百多号骑兵一则数量太少,再则作战技能还显得生疏,只能拿来让步兵适应战场的气氛。

周望一骑突出,位于队伍最前列,他身着板甲,头戴铁盔,铁盔还系着一束红缨,显得威武异常。只见他高举马刀,吼道:“出击!”

一百多匹高头大马缓缓加速,保持着阵列,往韦悦翔的步兵方阵冲去。

速度越来越快,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激起的沙尘铺天盖地,将一百多号人马淹没其中。一百多匹马奔跑的气势果然不同一般,深深地震撼了那帮泥腿子。

看看越来越近,步兵方阵的弓兵紧张不已,韦悦翔更是瞪着双眼,计算着距离。

但几个弓兵终于受不了战场的压迫感,匆匆的放出了手中的弓箭。韦悦翔看见抛落在骑兵前无力的箭支,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近了,骑兵马上就进入弓箭射程!韦悦翔的呼吸越来越急迫,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正待下命射击,却看见骑兵瞬间分为了两队,往两边呼哨而去。

一轮的演练结束,韦悦翔吼道:“将提前放箭的混蛋拖出来!”

几个弓兵立即被拖出来,扒去身上的皮甲,军棍毫不留情的落在了他们的屁股上,讲武场上一片哀嚎……

朱之瑜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忧,锐利的目光也黯淡下来。

林纯鸿却在旁边说道:“先生,今日看了弓兵演练,明日我们再去看看兵甲工坊?”

朱之瑜咬了咬牙,道:“看,都去看,一定要瞅个明白!”

兵甲工坊从大田堡挪到了百里洲八亩滩,那里有已经建好的巨型水车!

一路上,朱之瑜不停地询问弓兵的一些事情,林纯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有丝毫的保留:“……十个弓兵为一什,五个什为一队,五个队为一哨,五个哨为一营,目前设立了三个步营,还有一个车营,车营也就是火炮兵,专事操弄火炮,另外还设有一骑营,不过骑营只有一百多号人……”

朱之瑜听了,不置可否,只是问道:“车营独立成营,看来规模不小,火炮和火药从何而来?”

林纯鸿笑道:“火炮找弗朗机人买了一部分,还有些虎蹲炮、火药都是我们自己造的。”

朱之瑜默然,半晌,说道:“卫所已经从根子上烂了,如何依靠?现在都靠将领自行募兵,在下恐操莽之祸会重现。”

林纯鸿道:“魏武曾言‘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没有曹操,当时的大汉早就分崩离析了,苦的只是老百姓。”

朱之瑜转头盯向林纯鸿,目光之凌冽,让众人暗自心惊。

林纯鸿继续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拯斯人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此吾辈之任也。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

林纯鸿的话吓坏了一旁的李崇德,他紧张的盯着朱之瑜,深恐朱之瑜暴怒。

哪想到朱之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滚滚东流的江水沉默不语。

离八亩滩还有十里路,高大壮观的水车矗立在众人眼前,朱之瑜见了,惊问道:“那是何物?怎地直立于江中?”

李崇德骄傲的说道:“那就是水车,利用长江的水流,将洪涝排到江中。整个邦泰穷尽所有工匠之力,花了将近十万两银子,花了一年功夫方才建成。建一水车,筑一长堤,硬生生的从老天爷手里夺取了将近二十万亩良田!”

“吁……”朱之瑜拉住坐骑的缰绳,从马上跳跃而下,拨开草皮,查看大堤的土色。

众人纷纷从马上跳下,看着朱之瑜。

林纯鸿笑道:“今年上半年刚完工,夏天时就经历了一场浩大的洪水,好在兄弟们办事认真,大堤经受住了考验。”

朱之瑜拍了拍手,去除手上的沙子,脸上好不容易露出一点笑容:“典史这事可载入史册,供后人敬仰!”

林纯鸿谦虚道:“哪里哪里,修大堤和造水车总共花了将近四十五万两银子,平摊到每亩地上,大约三两不到,学生只是觉得这笔生意划算,方才这样做。”

朱之瑜大笑道:“哈哈,为善去恶是格物,与民有利,与己利,有何不可?公利要讲,私利也要兼顾,假使天下人都能公私两便,为万世开太平也不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典史修筑大堤造水车,也算是大善!”

林纯鸿大喜,紧紧抓住朱之瑜的手臂,说道:“让民获利是大善,剿灭贼寇、驱除外虏更是善莫大焉,若能开万世之太平,可为圣!先生可有意乎?”

朱之瑜微笑道:“却先看看水车,到底是不是劳民伤财之物……”

……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抵达水车旁,望着高耸入云的水车议论纷纷。

只见那水车高达八丈,主体结构由六根长达四丈的橡木组成,周边固定着密密麻麻的木板,这些木板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橡木,特别耐浸泡。六根橡木周边,又用无数的上等好木构成支撑结构,都用铆钉钉得结结实实。水车的中央是一根粗达一尺的铸铁,铸铁杆架设在牢固的铁制基座上。铸铁杆与铁制基座连接处,甚至还加入了油脂,减小摩擦力。

此时,水车在长江水流的带动下,正在缓缓的旋转,发出刺耳的吱嘎声,让人忍不住掩住耳朵。铸造杆在水车的带动下也在缓缓的旋转,靠近陆地的一侧比较长,一直伸入一个木箱中。

木箱中,便是秦武超设计建造的传动系统,将缓慢的旋转按照要求加速和改变旋转的方向。传动系统用木箱覆盖,主要是为了防雨,目前并没有好的防锈措施,只能做到隔断雨水的侵入。

朱之瑜张大嘴巴,瞅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在这一人工巨作面前,他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渺小,深深的被人类自身的力量震撼了!

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叫道:“太壮观了!要是宋长庚在此,不知道会喜成什么模样!”

邦泰集团的人纷纷露出自豪的微笑,只有邦泰人才能造出这等巨型水车!

木箱一直延伸至大堤上建造的一排房子,房子里发出巨大的叮咚叮咚的声音,让朱之瑜好奇不已。

林纯鸿道:“那里就是钢铁锻造工坊!”

朱之瑜恋恋不舍的随着众人进入工坊,一边走一边回头,怎么看也看不够。

但是,一进入工坊,朱之瑜马上被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所吸引。

一根粗达一尺的长铁杆长着十个爪子,当长铁杆转动一圈,十个爪子便带动十个长铁锤上下抡击一次。十个长铁锤旁边,大约有十多个工人,在身后的炉火的烘烤下,挥汗如雨,不停地忙碌着。

有的工人将烧得火红的钢铁块置入铁锤下,在水力铁锤的抡击下,瞬间火星四处飞溅。有的工人直接将冷钢锭置入铁锤下,冷钢锭瞬间被砸成需要的零件模样……

林纯鸿在旁边不停地说道:“这是热锻,能够去除钢铁里的杂质……这是冷锻,能够让钢铁更加坚固……我们在清江那里还有炼钢炉,从来不用煤炭,只用木炭,打造的武器端的是锋利无比……”

一边说着,林纯鸿走到后面,拿来一只马刀,双手握紧,对着李光祖说道:“来,拿出你的朴刀,我们对砍试试!”

李光祖解下朴刀,苦笑道:“典史还不如早点给我们配备精钢锻造的朴刀,我手里的这条简直就是豆腐渣!”

林纯鸿一声喊:“小心啦!”抡起马刀就往朴刀砍去,李光祖凝神接住这刀。

只听见“挡”的一声响,李光祖的朴刀只剩下半截握于手中,上面的半截直插入地,兀自在那里颤抖!

林纯鸿收起马刀,用左手摸摸刀面,笑道:“一条小缺口!”

众人纷纷围拢,观看那马刀,朱之瑜赞道:“这样的刀若上了战场,刀下根本就无一合之敌嘛!”

众人哈哈大笑。

林纯鸿道:“目前锻造工坊主要还是造板甲,马刀就造了一百来把,可惜一个月仅仅只能造四十来副板甲,远远不敷使用啊!而且这也是极限了,一个月的精钢只能产这么点。”

……

第72章 猇亭怀古

朱之瑜真正感兴趣的还是水车的排水功能,现在的排水设施处于闲置中,当需要时,通过扳动铁杆,可以轻易的使整个设施运转起来。

八亩滩这里有个巨湖,所有的水渠的流水最终汇入湖中。湖边靠近大堤处,伸着两个粗达一尺五的铁管,直没入水中。

朱之瑜惊奇不已,问道:“仅仅一条铁管,就能将水提到高处?”

秦武超笑道:“哪怎么可能,先生请看!”说完,揭开一个铁皮盖,里面露出一圈圈扭曲的铁片。

秦武超接着说道:“当初我们也准备采用龙骨水车,哪想到龙骨水车不能将水提到一丈以上的高度。后来典史大人提醒我们用泰西人的螺旋提水机,我们才造了这个。”

看见朱之瑜疑惑不已,林纯鸿说道:“大约在秦汉时期,泰西有个人叫阿基米德,他发明了这种抽水机,可叹我华夏几千年来,居然无人发明。学生也是在传教士带来的书里看到这个东西的。”

朱之瑜不屑道:“这有何奇怪的?我华夏向来是博众家之长,泰西人在这方面知道多点,我们迟早也会拿来用,实属寻常!”

林纯鸿摇头道:“可惜有些东西我们根本就拿不过来!”

这话深深地伤了众人的自尊心,华夏文明向来傲视天下,这点深深地渗入到每个子民的骨子里,无论生活贫贱还是富贵,这种骄傲是与生俱来的。

林纯鸿见众人不以为然,摸了摸提水机的螺旋,说道:“造这个抽水机又有何难?我华夏工匠心灵手巧,很容易仿制。但是,阿基米德却将提水机原理解说的一清二楚!大家看,每个螺旋片相距均等,但距离是多少呢?阿基米德告诉我们,这个距离就是铁管的周长!满足这个条件,才能将水提上来!当我们知道这个原理后,我们就可以利用这点造出无数的机械,哪里是仅仅一个提水机可比的?”

这话除了秦武超早就琢磨明白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连朱之瑜也是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方才明白。

朱之瑜长叹道:“重事功轻义理,重人伦轻物理,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学问之道,贵在实行,圣贤之学,俱在践履!”

林纯鸿紧握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学生偏要改变这一切,即便花上几百年时间,也要改变!”

朱之瑜看着决绝的林纯鸿,不无触动,也许为万世开太平并不是说说而已……

在观看水车和锻造工坊之后,林纯鸿又带着朱之瑜视察了火药工坊、马车工坊……新鲜的事物不停地映入朱之瑜的眼帘,千奇百怪的观念不停地冲击着他的思维。这一切让他惊叹、焦虑、兴奋……各种思绪纷乱杂陈,让他理不出一个头绪。

当林纯鸿还要陪他前往清江视察时,被他直接拒绝,他很想独自前往清江,看看林纯鸿到底还有多少新鲜事物,顺便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更重要的是,朱之瑜见林纯鸿每天需要处理大量的事务,不忍心再浪费他的时间。

林纯鸿没有拒绝朱之瑜的好意,只是吩咐宁典与于泽陪伴他,一定照顾好他的安全。

一叶扁舟,朱之瑜逆流而上,往那清江深处而去。

望着成为黑点的扁舟,林纯鸿露出一丝笑意,朱先生啊朱先生,我可是求贤若渴啊。

林纯鸿将朱之瑜看做自己事业的一个分水岭,如果朱之瑜能够辅佐自己,这意味着大明士林里的开明分子开始接受自己的做法。以朱之瑜为代表,相当的士子早就对朝廷失去了信心,朱之瑜对朝廷的征辟多次不应,就是最好的明证。这些士子一般眼界开阔,学富五车,如果能将这些人用好,无疑将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林纯鸿认为,自己最大的弱点便是对士林的了解太少,也许朱之瑜等人投入麾下,会有力的改变这一切。而朱之瑜等人也会被他影响,做出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成绩。

朱之瑜在清江附近转了半月,终于踏上了返程。

清江已经被林纯鸿打破了千年的宁静,不可逆转的陷入了喧闹与纷杂之中。依托着隔河岩、小湾子和鸭子口三大货栈和马连、火烧坪矿区,汉人不停地涌入土蛮之地,让朱之瑜无法相信这里五年之前少见人烟。

三大货栈的盛况让朱之瑜极为震撼,货栈里当地土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熟稔的与商人砍价谈价,谁又能相信五年之前,他们几乎还是蹲在树上的猴子?他们的衣着和装饰直追荆州府城的市民,让朱之瑜笃定他们的生活水平几乎赶上了荆州市民,也许这就是林纯鸿经常挂在嘴边的“教化土司”?

在马连和火烧坪,朱之瑜见识了万人同时劳动的盛况:站在山腰里望去,这万人真如蚂蚁一般忙忙碌碌,难怪称之为“蚁民”。他们从地底挖出的矿石,一车车的运输到请江边,经过冶炼,成为林纯鸿手中锐利的武器!

这世界真的变了?朝廷真的无法适应这里的变化了?

朱之瑜一路盘算这个问题,又前往思南长官司和白崖洞长官司,他发现,林纯鸿的话在这里比土司的话还要管用,更何况,只要这里的货物离开辖区,就要向林纯鸿缴纳一成的出境费。而这里的土人丝毫不觉得高,反而感激林纯鸿,爱屋及乌,对朱之瑜一行人的招待也极尽奢华之能事。

当朱之瑜遇到白崖洞的族长彭间后,彭间言语间尽是萧瑟之意:“现在族人根本管不住了,也只有郭大总管说的话才管用,哎,我看我这老头子已经没用了,就让典史任命一个管事……”虽然彭间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富豪,但他永远失去了对族中事务的掌控。

这林纯鸿硬生生将货栈发展成了兼顾经济和行政管理的混合体!

这半月的所见所闻让朱之瑜终于下定了决心:朝廷是没希望了,没准跟随林纯鸿真能走出一条为万世开太平的路!

朱之瑜眼光甚是不一般,当他改变角色,细细一琢磨,就发现了不少问题,也许解决了这些问题,整个邦泰集团才能迎来新生!

当林纯鸿得知朱之瑜踏上了返程,连忙乘舟前往迎接,在猇亭,众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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