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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首辅张居正-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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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居正知道冯保欲借王九思一案“打落水狗”的谋划容不下他人规劝了,便只得悻悻告辞。他跟王篆商议,两人须早做准备。一方面,冯公公深得李太后与陈太后的信任,他们不能硬来;另一方面,对于王九思一案,张居正深记得当时与太后、冯保的约法三章:只审王九思草菅人命,当街打死方家父子,不审其他。张居正作为主审官,他绝不能让冯保借王九思一案,对高拱公报私仇。
  冯保的计划却在紧锣密鼓地实行中。在刑部大牢拘押室内,陈应风指着冯保,问王九思:“你认识他吗?”王九思道:“堂堂冯大公公,我就是瞎了眼,都能辨别出他身上的气味。”陈应风说:“认识就好,昨天我跟你交代的那些个事儿,不会忘了吧?”王九思道:“哪能呢!但我是怕冯大公公,到时候食言。”冯保“呸!”吐了一口唾沫在王九思脸上,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跟我较劲,你以为你还是先帝的太医,瞅瞅你身后的两位靠山吧,一个在昭陵服毒自杀,一个被贬官回籍,你要怕我食言,那你就在法堂上夸你的主子!”王九思态度辞气已经全没了当初的狂傲,此时只是讪讪笑着说:“你看,你看,都说哪儿去了?我哪里敢哪!说到底,本真人也是个俗人,面对铡刀,我可没有死而后生的本事!说实话,我就想求你公公,留我一条小命!赖活着总比死了好!”
  冯保冷笑:“这还差不多!”
  张居正、葛守礼、冯保、秦雍西等一众会审官员法堂就座。葛守礼低声说:“老夫刚才看到冯保在拘押室里与王九思秘密相见,我是怕他们私下有什么交易,如果这样,对高拱来说,恐怕是凶多吉少!叔大,老夫求你,看在你与高拱多年共事的份上,能秉公断案。”张居正说:“请葛大人放心!”他朝值日官点点头。值日官高喊:“升堂,带人犯——”
  王篆站在法堂拘押室门口,开堂声传来这里,两个缇骑兵提出王九思。一缇骑兵拿起酒杯递给王九思:“先喝一口酒,壮壮胆子。”王九思略一迟疑,饮下那杯酒。王篆对王九思说:“今日开堂,你得给我从实招供,如有不实之词,当心你的脑袋。”王九思轻蔑一笑,步出拘押室。
  王九思被带上来,当庭跪下。值日官一声高喊:“卸枷”,缇骑兵打开王九思颈上的枷锁。张居正说:“王九思,今天第二次对你三堂会审,你当街打死方立德、方大林父子,人证俱在,此案可结。另外,一堂会审,你说你来京是受高拱之邀,此事可有人证?”冯保立即接腔:“对,从实招来。”
  

第九章 折俸风波(2)
王九思张嘴,但发不出声音,他开始嗷嗷乱叫,神情极度痛苦。众人大惊。张居正瞪着他,一拍惊堂木斥道:“让你招供,你乱叫什么?”王九思用手指着嘴,仍然乱叫。张居正道:“好你个妖道!不坦白交代你所犯的罪行,却在此装疯卖傻,扰乱法堂。”冯保也大喊:“王九思!你为何不说话?你到底怎么了?”看王九思的神情确实不对,冯保转冲张居正说:“张先生,一定是有人对他做了手脚。”张居正问:“何以见得?”冯保悻悻然说:“方才在拘押室里,他还口若悬河。”张居正白他一眼:“你私下与人犯接触,这是何意?”冯保面无表情:“我是副主审,我有权利提醒人犯从实招供!”
  王九思仍在滚地乱叫。葛守礼上前拨弄了他两下:“这妖道的确不能说话了。”冯保说:“一定是有人下了毒!”秦雍西上前细看了他的样子,诧异道:“这###堂戒备森严,何人能下毒?”
  张居正一拍惊堂木:“不用随便猜疑,王九思草菅人命,人证物证俱在,可当堂定罪,散堂!”两个缇骑兵架起地上乱滚的王九思,连拽带拖离开了法堂。
  张居正、葛守礼、秦雍西、冯保一行缓缓向轿厅走去。王篆小跑过来,张居正问他:“王篆,这王九思突然失声,是何原因?”王篆说:“刚才狱医查验,王九思可能是遭人暗算。”张居正惊道:“啊?是何人所为?”王篆说:“卑职询问大牢禁子,昨天,陈应风带着东厂的一名番役,与王九思见过。”葛守礼点头道:“既是这样,应该即刻把陈应风和那个番役抓起来,审个明白。”冯保在一旁听不下去,对葛守礼不客气地说:“葛大人,你怀疑是我东厂的人下毒?”葛守礼道:“凡是接近王九思的人,都应怀疑。”冯保咄咄逼人:“葛大人,我刚才也跟王九思见过一面,你不会连我也怀疑吧?你不要忘了,东厂直接归皇上管辖,你们三法司无权干涉东厂行动。”秦雍西在一旁道:“但王九思不是归你东厂管辖的人犯。”冯保拿眼睛瞪住秦雍西,正要说话,张居正道:“都不要争了,王九思既然不能开口说话,我看也没有办法从他口中掏出新的犯罪证据,此案就此打住!明日,本辅将奏明皇上,以命案为由,将王九思问成死罪,绑赴西市斩首,你们意下如何?”
  葛守礼说:“老夫觉得可行。”
  张居正又问:“冯公公,你呢?”
  冯保悻悻地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插手了!”
  葛守礼与冯保各自登轿而去。张居正走到轿边,问身边的王篆:“到底怎么回事?”王篆紧张地说:“卑职让他喝了一杯生漆酒,这是民间的土方子,很有效!大人,我这是为您着想,您千万不能怪罪于我。”张居正一笑:“你比我有脑子。”
  王九思的囚车在缇骑兵的押送下穿越街道。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菜皮、烂瓜果雨点般砸向王九思。王九思嗷嗷乱叫。百姓怒骂:“把他的皮扒了!”
  “让他下油锅!”
  “五马分尸!”
  人们激愤到了沸点。
  刑场亦被围得水泄不通,正中放着一把巨大的铡刀,袒露上身的四名刽子手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在大铡刀的东面,是一座临时搭建的观刑台,张居正、王国光、杨博、秦雍西、葛守礼、朱衡、冯保等都坐在观刑台上。
  一辆骡车穿过人流,在观刑台前停了下来。张居正走下观刑台,亲手打开骡车的门,玉娘走下骡车。张居正走下观刑台,对玉娘说:“姑娘,我曾向你许下诺言,一定要将王九思明正典刑。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亲自看看这妖道的下场。”玉娘含泪道:“大人!我一村野女子,能遇上大人这样的恩人,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大人的恩情,我永生难忘。先前我错怪了大人,还望大人多多见谅!今日,我父兄的在天之灵,一定能得到宽慰!”说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想起死去的父兄,玉娘不禁哽咽不止。张居正劝慰她道:“姑娘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人不能起死回生,还望姑娘节哀!”
  说完,他搀着她,一步一步走上观刑台,入坐。
  行刑官高喊:“带人犯王九思。”王九思被刽子手从囚车上拽下,推推搡搡押到铡刀跟前。玉娘怒视着王九思。王九思也注视着玉娘。行刑官跑近,张居正吩咐:“午时三刻已到,执行死刑。”行刑官道:“是!”跑到台角大厅宣布:“开铡!”全场人声鼎沸,一齐高喊:“开铡!”王九思躺在铡案上,刽子手给他戴上头套。
  

第九章 折俸风波(3)
大铡刀高高扬起,沉重落下。
  刑罢,张居正将玉娘带到骡车边。玉娘回身注视着他。张居正柔声说:“你想好了,真的要回尼姑庵去?”玉娘点头道:“父兄的仇已报,我已了无牵挂,所以我想归皈佛门,每日与清灯法鼓为伴,吃斋念佛,为我父兄超度。”张居正说:“也好,如果有一天,你还惦记俗事,还可以来找我。”玉娘说:“多谢大人,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已厌倦了俗世的躁乱。”张居正亲自为她掀开帘子:“上车吧,姑娘!”玉娘欲上车,又转身道:“大人,你会来庵堂敬香吗?”张居正点头:“会的!”玉娘微微一笑,转身上车。
  骡车启动,张居正怅然若失站在原地。
  李太后得知那个妖道已在西市被正法,并从冯保口中听说这家伙在法堂会审时,突然变成了个哑巴,她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对冯保说:“那王九思只要能定成死罪便行,我可提醒你别犯了当年孟冲的毛病,身居高位,要把心思用在朝廷的政务上,切不可与人勾心斗角。”又问:“我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冯保说:“奴才已转告张先生,他回话说‘部院大臣的调整已经完成’,”说着,掏出一份帖子,递给李太后:“这是他让奴才转交皇上的揭帖,并请求皇上今日下午能在文华殿接见九卿。”
  李太后赞了一声:“好!”接着冲门外喊:“邱得用。”
  邱得用进门:“太后娘娘,有何事吩咐?”
  李太后说:“你去把皇上找来,这揭帖要请他亲自过目。”
  邱得用答道:“是。”说完,退了出去。
  李太后冲冯保道:“你去转告张先生,等皇上看完揭帖,便在文华殿接见新任九卿。”
  但邱得用在西煖阁并没有找到皇上,李太后赶紧把陈太后找来,对她说“邱公公刚才去找皇上,说皇上不见了,听说这两天皇上老往后院跑,也不好好的读书习字。”邱得用汇报了一个更令她们大吃一惊的情况:皇上身边最近多了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就是当年奴儿花花的随从,名叫客用。并且,是冯公公让张鲸带那孩子到阉房做的阉术。
  孙海、客用两名小太监领着小皇上朱翊钧正在御花园玩蚂蚁游戏。朱翊钧推开客用,自己上前指挥,地上的小灵物根本不听他的。朱翊钧怒道:“这个癞蛤蟆,难道不知道朕是皇帝?”孙海笑:“回万岁爷,这癞蛤蟆听不懂人话,同它生气也是白搭。”朱翊钧瞪了孙海一眼:“它不懂人话,怎么客用的话它就听?”孙海问:“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没教给万岁爷?”客用说:“奴才岂敢?这蛤蟆和蚂蚁是我爷爷帮着训练的,我又不会。”朱翊钧问:“你爷爷呢?”客用说:“在老家。”朱翊钧道:“朕宣他进宫,让他帮我训练。”孙海说:“万岁爷,这可使不得。”朱翊钧问:“为何使不得?”孙海说:“太后娘娘不会答应的。”朱翊钧道:“朕是皇上,天底下人都得听朕的。”
  话音刚落,猛听得一声厉喝:“大胆!”朱翊钧回头,顿时吓白了脸。李太后,陈太后及邱得用站在他身后。
  朱翊钧站了起来,孙海与客用筛糠般跪了下去。李太后说:“邱公公,将这两个奴才拖下去,一人三十大板。”邱得用一边道:“遵旨!”一边两只手扯起孙海、客用两人的耳朵,拎了就走。朱翊钧喊道:“母后,这都是我的错,你不该惩罚他们两个。”李太后说:“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不在屋中读书习字,饱览天下文章,却跟他们这两个腌臜鬼混在一起,你跟我走!”
  朱翊钧跟着两位母后进屋,李太后指着地上的一只黄缎子包裹的棕蒲团,怒道:“给我跪上去!”陈太后欲解劝,李太后似乎没听到,吼道:“听到没有,跪上去!”朱翊钧双腿一弯,跪到了蒲团上嘟哝道:“我不明白,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李太后说:“你还敢跟我顶嘴,你要是不好好思过,我就让你永远跪在这儿。”朱翊钧眼中溢出了泪水。
  紫禁城廊道,冯保坐在四人抬肩舆上。两个太监避到一旁垂手侍立,眼看肩舆抬过去。一个太监撇嘴咋舌道:“冯公公在大内坐起轿子来了。”另一太监搭话了:“这是太后娘娘与皇上恩准的。冯公公的权势,比起他的前任孟公公,不知又强了多少倍呢!”正说着,只见张鲸一溜烟跑来,嚷道:“冯公公,不得了了!皇帝在罚跪呢!”冯保问:“怎么回事?”张鲸溜近了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客用,带着皇上玩蚂蚁大战,被太后娘娘发现了,这不,太后娘娘发火了,命皇上在西煖阁罚跪呢。”冯保自语:“就为这点小事。”他冲身边人道:“快,把我放下。”
  

第九章 折俸风波(4)
冯保在外喊:“启禀太后娘娘,奴才冯保求见。”李太后说:“进来。”冯保进门,扑通跪倒在朱翊钧的身后道:“启禀太后娘娘,今儿的事,完全是奴才的过错。奴才想皇上整日读书习字,实在过于单调乏味,故将客用阉了,送到皇上身边,也可以给他找个乐子。”李太后杏眼圆睁,看着他说:“大胆奴才!你还有脸在此为他求情!皇上是万乘之尊,你竟然让他整日同蚂蚁、癞蛤蟆为伍,这和当年的孟冲有何两样?”冯保给自己了一个耳光,说:“奴才该死!但这蚂蚁,蛤蟆实属灵性之物。皇上天长日久,深居后宫,必将童心泯灭,不食人间烟火,如果这样,怎能体恤民情,成为一代明君!”
  两位太后似乎被他说动了,陈太后抬眼对李太后说:“妹子,冯公公所言不无道理,依我看,我们对皇上过于苛刻。”李太后咬嘴唇想了一下,冲朱翊钧说:“得了,起来吧!”朱翊钧却一动不动。李太后说:“怎么,冯公公为你求情,你倒耍起性子来了?”冯保即刻将朱翊钧扶起:“快!快!万岁爷,赶快谢过太后娘娘!”朱翊钧咬牙站了起来,转身即走。李太后说:“等等,这儿有份张先生送来的帖子,需要你过目。”说着,把帖子递给朱翊钧:“这才是你该做的正事。”
  朱翊钧接过帖子,转身离去。冯保依旧站着。李太后对他私阉客用送给皇上的事十分不满,嘱他道:“以后遇上这种事,别忘了这儿还有两位太后!”冯保说:“是。”李太后对他挥手说:“还不快去帮皇上琢磨琢磨那揭帖。”冯保答应了一声退下。
  朱翊钧坐在文华殿丹陛之上,张居正坐在丹陛下左首。部院大臣如新任吏部尚书杨博、新任户部尚书王国光、新任兵部尚书谭纶、礼部尚书吕调阳、新任刑部尚书王之诰、工部尚书朱衡、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等依次前来觐见,朱翊钧对他们说:“众卿平身!”众官员山呼:“谢皇上。”朱翊钧从袖中摸出字条:“尔等部院大臣,须得各尽职守,重要事件须得向内阁首辅张先生禀报,然后奏朕。张先生昨日有揭帖呈进,讲明要革除前朝旧弊,开创万历新政,尔等要同心协力,共造本朝鼎盛气象。”众官员齐声答:“臣等牢记皇上教诲。”
  朱翊钧叫了一声:“张先生”,张居正起身跪禀:“臣在!”朱翊钧问他:“你说,万历新政该如何实施?”张居正奏道:“臣思虑,应从整饬吏治开始。”朱翊钧问:“如何整饬吏治?”张居正说:“过几日,臣会有专门奏本呈上,请皇上审阅。”朱翊钧一脸严肃地说:“好。朕等着。”
  文华殿外传来喊声:“捷报——捷报——!”
  小皇帝朱翊钧瞪大了眼睛,问:“什么捷报?”
  张居正让传送信人,不一会儿,一位小校进入大殿,跪下高奏:“启禀皇上,广西剿匪前线八百里加急传来捷报,两广总督殷正茂已收复庆远等城池多达三十六座,剿灭叛匪三万余众,匪首贝那身负重伤,并带其少量人马退至丛林深处。”
  朱翊钧问张居正:“谁是贝那?”
  张居正说:“此乃广西叛匪之首,多年来危及广西的安宁,此捷报乃大好消息,皇上,广西匪患如期剿灭,殷正茂功不可没,这也是皇上上应天机,下符民意的祥端盛事,亦是开启万历新政的好兆头,臣有一个建议。”
  “请讲!”
  张居正道:“请皇上下旨殷正茂,让他进京献俘。”
  朱翊钧道:“如此甚好,就依张先生说的办。”
  一时间,“殷正茂真是功不可没”、“叔大举荐有方,用人得当!”之类的议论充满了张居正的耳朵,但新任户部尚书王国光却对他敲响了一计警钟:“依下官之见,一场剿匪的胜利,并不能掩盖眼下朝廷所面临的诸多问题。”
  王国光此话不是空穴来风,对于他这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来说,最令他忧心忡忡的是:户部虽然掌握着全国的财政,但国库的银子即将告罄。高拱离任前,说还有四十万两,但这几日,所有账目都已查证核实后发现,国库里实只有二十万两银子,所谓四十万两,是把高拱答应多给殷正茂那二十万两银子也算在内,可是,这笔银子已划出去三个多月,付了潮白河的工程款。年初,户部十三司会同有关衙门一起核定,今年全国应该征收的赋税是二百七十万两银子,但全年各项开支却须得银两四百余万,这还不包括先帝驾崩与新皇帝登基这些意外的大笔开支,总之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堂堂一个户部尚书,口袋里竟抠不出一两银子,这在大明两百年来,实属罕见。
  

第九章 折俸风波(5)
张居正问道:“不是说还有历年积欠吗?这个数目是多少?”
  王国光回答:“五百多万,这还仅仅只是隆庆二年以来的积欠,如果这笔钱收起来,我们就不会如此捉襟见肘,作无米之炊了。”
  张居正点头道:“我看催收积欠是户部的重中之重,在这件事上你要多动脑筋。”
  王国光说:“我已经想好了主意,第一,把全国十大榷关的征税御史全都换掉,换上年轻肯干,愿意为国分忧的官员,这是个大事,过两天咱专门再来请示。今天,有比这更急的事情。”他看着张居正说:“再过几天,七月二十,是发放月俸银的日子。京师的官吏,合起来有一两万人,每月应发放的本色俸银是十二万两银,可是现在上哪儿去找这笔钱呢?”
  真是破屋又遭连夜雨,张居正道:“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吗?”
  王国光叹息道:“要还有一丝办法,我就不会在此发牢骚了,实在是山穷水尽啊!不过,千难万难打磨不开,也就是这两个月。过了这两个月,咱就有办法了。”
  能想的办法王国光都想过了,可邻近州府的钞库中也无银可调,找京城富商临时挪借,则有失皇朝体面,必遭世人唾弃。官员们平常爱财如命,但若被告知本月的俸银是从商人处告借得来的,马上就会舆论沸腾。拖欠一月也不妥,首辅上任第一个月的俸银,是万万不可拖欠的。王国光来他这儿讨主意,张居正就得给想出办法来。
  张居正思索一会儿,招呼他说:“走,咱们去仓场总督衙门。”
  仓库禁卫森严,库存房里放满了纸绢油纱等一应生活用品。张居正与王国光在新任仓场总督带领下进入,王国光注视着他:“叔大,你在打这些个东西的主意?”张居正说:“是的,本月的折俸银,我想全部改用实物折俸。”
  “什么实物?”
  张居正道:“胡椒苏木!我记得上次来这里,看到那么多的胡椒苏木,这回可以派上用场了。”王国光欲言又止,他知道这样做的麻烦会有多大,官员们会有多么的激愤,他听见张居正问他:“你户部管理的国库在京城有多少处?”便答道:“少说也有二十几处。”张居正问:“东西多吗?”
  “满满囤囤,累年各府州县纳缴的实物,从纸笔墨砚、锣鼓铙钹;到炭米油盐、毛皮茶麻,可谓应有尽有。这些东西本来是专供朝廷的日常用度,但入缴数量太大,用也用不完。有些物品因入库时间太久,还发生霉烂变质。”
  张居正满意地点头道:“每年,各司库呈报的损耗最低也有几十万两银子,依我之见,干脆选出几样库存实物,折价作为官吏们的俸银发放,这样既解决了库存问题,又解决了俸银。这无招之招,也算是两全其美。”
  王国光沉吟半天说:“叔大,这倒是个办法,这件事执行起来,恐怕还会有阻力!我这户部尚书刚刚走马上任,就用实物给官员折俸,你这不是要我难堪吗?”张居正看着他,眼神炯炯地说:“我这首辅也是刚刚走马上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王国光道:“你是首辅,他们会畏惧你的权利,我却不同,他们本来就对我看不顺眼,恨不得在鸡蛋里挑根骨头,想找茬整我的人大有人在,你让我这么做,岂不是把我往刀尖上送。”张居正火了:“我让你来当这个户部尚书,不是叫你来躲清闲的,是为了朝廷。该上刀尖就上刀尖,该下火海就下火海!怎么?无从施展你报负的时候,你总躲在背后发牢骚,骂别人是庸官,可你这刚刚走马上任,就怕丢乌纱啦?”
  王国光不语。
  张居正语气缓和下来:“再说实物折俸国朝已有先例,成化五年,御史李瑢就做过此事,皇上也批旨允行。现在胡椒苏木历来由榷场专营,民间不许散卖,拿它折俸,官员们很容易变现。”
  王国光说:“既然这样,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张居正摆手道:“不,这得由皇上准旨,你马上将此事写成本子呈奏皇上,以求准旨。”
  仓场总督衙门库房前广场上东一辆西一辆密匝匝停满了骡马大车。不少携筐带担的挑夫;身着戎装的军曹武弁,穿号衣的差人番役,穿遥赖睦裟垦门疲魑谏疵钡母魃偃嘶煸右黄稹Pμ干⒊饴钌⒑敖猩⑦汉壬趾搴褰恢梢黄6救盏紫旅迫饶寻ぃ又亲永锒嘉炎呕穑恍┚谰牢涔俦愣阍诼沓档囊跤袄铮阋谎晕乙挥锏芈羁恕
  “谁他娘的吃屎迷了眼儿,弄出这么个胡椒苏木折俸的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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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折俸风波(6)
“新皇上登基,本指望多得几个赏银,这下倒好,赏银得不着,连俸银也变成了胡椒面儿。”
  “咱要那苏木干啥?我家又不开染坊,这高拱一走,什么章程都改了。”
  “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别忘了新任首辅就是个湖北佬,你们等着吧,邪的还在后头哪!”
  广场边,落下一乘四人抬大轿,身着五品武官命服的北镇抚司主管章大郎下轿,人们都给他让道儿。这章大郎后台硬,他的亲舅舅就是如今的乾清宫管事牌子邱得用,所以他才骑着老虎不怕驴子,哪个见了都要让他三分。他走到一辆架子车跟前,骂道:“谁他妈的不长眼睛,把车子摆在路头上。”车主赶紧过来,赔着笑脸把架子车推到一边。章大郎大摇大摆走来,见众人一时歇了嘴,便道:“哟呵,都瞪着我干吗?见着我都没话了?刚才,你们都发什么牢骚哇?”
  有人答他:“章爷,还不是为了这胡椒苏木折俸的事儿。”
  章大郎骂道:“他娘的,你们别提这事儿,提起来,我气头比你们更大,老子这个粮秣官上任第一个月,就他娘的碰上这等事,司衙的上司同僚明里不说,暗中还不是骂我丧门星?你们说,这事跟我相什么干?可是,别人在我面前做头做脸,我还不是得受着?”
  众武官七嘴八舌附和:“章爷,咱们都同你一样。”有人撺掇他说:“章爷,你有办法,帮咱们讨个公道。胡椒苏木折俸,这是不把咱官员当人呢,咱们还得要月俸银。”章大郎停下说:“听说太仓里空了,一钱银子也没有。”一武官不屑地说:“你听他的,章爷,管太仓的没有银子,就像开窑子的说没有婊子,你信吗?”章大郎寻思了一下:“这倒也是,京城文武官员,撑破天一万人,大小一拉,平均每人十两银子,也才十万两银子。偌大一个太仓,未必十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一五短身材的粗壮武官应声道:“可不是这个理!我看哪,是有人成心挤兑咱们。”有人捅了他一下:“老弟,可不能瞎谝。”这武官嗓门偏大:“谁瞎谝了?有胆量的,让咱到太仓瞧瞧去,章爷,你说是不是?”
  章大郎点头:“是这个理,”他问那武官,“新任的户部尚书,叫什么来着?”五短身材顿时来了精神,答道:“王国光。”章大郎说:“娘的,听说他是管仓库的出身,什么仓里装着什么东西,这姓王的一清二楚。兴许他觉得这些东西在仓库里放陈了,放烂了可惜,干脆折俸给咱们了事。”旁有一瘦子开口了:“折俸的事儿大,恐怕户部尚书一个人作不了主。”五短身材仍骂骂咧咧地说:“他请示谁?无非是新任内阁首辅,听说王国光与首辅张大人是同年,两人穿着连裆裤呢。”
  屋内堆满了胡椒苏木,主称王菘和监称金学曾正在发放胡椒苏木,一个六品武官正在支领。一筐胡椒放到磅秤上,秤杆翘起,金学曾用铲子铲下一铲。武官急了:“嗳,我说你这个监称,人家主称官都没说话,可你倒好,非得把这秤杆压得平平的,你要这么做,我把东西带回去,要是分亏了,谁认这个帐?”金学曾说:“这位大人,我这是秉公办事,我要是分亏了,上边会拿我是问!”武官马上吹胡子瞪眼开了:“嗳,我说你这人也真够操蛋的。”金学曾问:“你骂谁呢?”武官指着他:“我骂你,怎么着?小子,你这一身的毛都没长齐呢,敢跟我来较劲。”说着,欲上前拽金学曾,但被别人拦住。王菘说:“得了,我给你添一铲不就得了!”说着,让发放胡椒的役伕往筐里添了一铲。武官道:“这还差不多!”
  武官出门后骂道:“那监称的家伙,简直就是个混蛋!”章大郎说:“哟,兄弟,到底怎么拉?你骂谁呢?”武官道:“今日发放胡椒苏木,真他娘的邪门!有主称,有监称,主称的是这个储济仓的大使,姓王,监称的是户部度支司派来的,姓金。王大人还好,但那姓金的太混蛋!”章大郎问:“那姓金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武官答:“听说是个观政,还没有实授哪。”
  吏目从里边出来,站在大门口嚷道:“京师南大营,京师南大营人来了没有?轮到你们领货了。”
  五短身材闻言跨进大门,章大郎赶紧喊了一声:“慢着。”吏目与粗壮武官都站住,吏目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章大郎指示紧随身后的亲兵说:“递帖子。”亲兵递上帖子,吏目接过,上面写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粮秣官副千户章大郎。吏目问:“请问章大人有何事?”章大郎说:“进去禀告你们大人,就说章爷咱公务繁忙,没工夫傻等。先把咱们衙门的胡椒苏木领了。”吏目为难地说:“章大人,这名单次序可是先排好了的。”章大郎叫道:“排了就不能改,是铜浇铁铸的啊?”五短身材上前道:“章爷有事,咱们让他。”不少人咐和他。吏目于是转向章大郎:“章大人,请进。”章大郎反剪双手跨过门槛,回头对广场上的军爷们道:“你们等着,咱章某给你们出口恶气。”
  

第九章 折俸风波(7)
章大郎随吏目绕过照壁进入,吏目介绍:“章爷,这位是储济仓大使王大人,这位是户部观政金大人。”章大郎抱拳一揖:“在下是北镇抚司粮秣官章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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