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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的野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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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之前那番嘶吼和挣扎耗去了那具残破躯体里的最后一丝生机,他断断续续地跟海盗们描述了佣兵们对卢本夫妇施加的酷刑——长老院坚信要*剖心,才能保证寄居在妖精心脏上的不死鸟魂灵不散,所以他们带来了秘制的药剂,让卢本夫妇清醒着忍受了剜心之痛,在心脏被切成了片片儿、里里外外翻找过一遍之后才含恨死去。

    “血……血……他们在喊叫……一定,特别,疼。”雷切的喉咙发出了嗬嗬声,空洞而不详的气音让他的话已经很难听清了。瑟罗非又靠近了一些,听到他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约书亚的佣兵团和他们背后的长老院。

    突然,雷切已经发茫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他显得比刚才好多了,可女剑士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时刻。

    “你们知道吗?他们答应带我回去啦,还说我小一些,要让我喊他们的孩子叫哥哥……嘿,小爷才不干呢,到时候拳头说话……”雷切微微抽搐着,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来,眼泪却突然冲出他深陷的眼眶,在他眼睛周围洗出了几道又滑稽又狼狈的痕迹。“这一年……多好的日子啊。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雷切死了。

    瑟罗非深吸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破了皮儿。她有些欲盖弥彰地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却一时重心不稳,微微踉跄着退了一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的肩膀上。

    她转头和黑发的船长道谢。

    然后她吓了一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十字号的海盗们团团站在了屋内,他们有力的臂膀微微紧绷着,脸上见惯了的狰狞,猥|琐,和各种夸张又古怪的表情都不见了。

    一个海盗忽然极大声地擤了下鼻子。

    他比希欧还要高上一点儿,整个人是瑟罗非的三倍宽。他非常用力地搓了搓鼻头,瓮瓮地开口:“头儿,大副,这事儿完了我,我想回鸟钻石镇一趟。”

    “我想我妈……她是个妓|女来着,为了养活我,她什么客都接,我那会儿熊得很蠢得要命,心里总有些看不起她,还自以为挺能的去闹了好几次场,害得她低三下四的给人道歉……头儿,你说她怎么就没活到我带着财宝回去呢,我想她……”

    “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家那个死老头儿,他年轻那会儿被人打过脑袋,现在老是包着个破布偶喊儿子,还爱偷偷往床底藏面包,半夜了起来硬要塞给布偶吃。”

    “我家的老太婆也……”

    希欧挑了挑眉,示意尼古拉斯说了算。

    于是一堆五大三粗的汉子目光盈盈地看着黑发的船长。

    尼古拉斯从刚才扶了女剑士一把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屋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希欧手上的小油灯,船长轮廓分明的脸大半陷在恍惚的阴影里,连表情都看不真切。

    “头儿?”

    瑟罗非也犹疑地看向船长。她站得近,她看见黑发的男人一直微微合着眼。

    ……睫毛真长。

    “头儿?你还好么?”那海盗又叫了一声。

    尼古拉斯终于抬起头,他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甚至他的嘴角还难得地带了点儿弧度:“好。”

    海盗们都松了一口气。

    “那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嘿嘿,我们出去盯着那帮孙子,看他们再闹腾。”

    海盗们推推搡搡地从屋子里出去了。

    “……如果回得去的话。”黑发的船长看着重新合上的木门,低声补了一句,话音里听不出情绪。

    尼古拉斯本来就是个性古怪的典范,希欧也没太关注他刚才的一样。他将小油灯挂在了一边,开始收拾雷切的尸|体。

    瑟罗非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她急急上前一步,小声喊:“尼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背对着他的船长再次缓缓睁开双眼。

    他脸色微变,眼神儿先是变得有些警惕——还没等他变完,那一句“尼克”就和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撞进他的耳膜。

    “……”尼古拉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

    瑟罗非第一次试探不成,再接再厉:“呃,我说,尼克?”

    对方重新将双手抱回胸前,只是那平常显得又强势又淡定的动作莫名带了点儿慌乱。

    黑发的男人转过头,眼神凶猛:“没,没规矩,叫我船长大人。”

    。。。

 ;。。。 ; ;
第29章 。
    【二九】

    女剑士恍恍惚惚。

    她可以肯定,刚才那家伙绝对切了一次人格!她敢用乔的节操保证!

    可这切过去切回来的频率突然高到飞起是怎么回事!这种莫测的精分节奏根本抓不住!害得她差一点儿穿帮!

    瑟罗非一边沉浸在雷切和卢本夫妇的遭遇中,一边对于船长的突然变脸心有余悸,昏昏沉沉地按照希欧的指示简单清理了下房间。

    这间房恐怕原本就是雷切的住所。钝角的家具,随处可见的扶手,还有一些对于身体健全的人来说明显有些累赘和莫名的结构,无不彰显了妖精夫妇的细心。

    期间,卡尔来了一次,他带来了伊莉莎已经可以发声的好消息。希欧点点头,也把雷切临终前讲的那个故事原原本本的和卡尔转述了一遍。

    卡尔看着雷切的尸体,满眼都是震惊。

    “这……这太荒谬了!”卡尔有些犹豫地看向希欧的脸色,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话:“希欧,我不是说这个雷切撒了谎,这个故事真让人难过……但活生生地追着两个历练的妖精剖开心脏、寻找不死鸟的魂灵?这听起来真——希欧,你知道的,我父亲和长老院这些年一直有些大大小小的分歧,我没有偏帮长老院的立场。”

    希欧说:“这件事情确实太过古怪。我相信他——不我们现在并不需要争论……现在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有你这个穆西埃家的继承人在,那位佣兵团长的压力可不小,看看他明天的表现,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卡尔沉默的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对了,罗尔。”

    英俊的褐发青年走到女剑士身前,他努力挺直腰背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但耳朵上那层盖不住的红还是出卖了他:“罗尔,我,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没事儿,”女剑士特别豪爽,“让伊莉莎好好养脖子,养粗一点儿……真有心的话改天往鸟钻石镇湿水母酒吧寄几块宝石呗,记得写清楚瑟罗非收啊,我们酒吧的老板娘特别斤斤计较。”

    “不不不——”卡尔被逗笑了,好歹放松了一些,“我是说,谢谢你在独眼号上给我们开了门,否则我们就只能和那艘船一块儿沉下去了……伊莉莎之前也总说要和你道谢来着,见了面她又觉得尴尬。算上今天,她可欠了你两次啦。”

    瑟罗非瞪大眼睛:“嘿,大少爷你别忘了,我可是绑匪——如果最开始我没绑了你们,你们早就开开心心拿着珊瑚髓回去撒娇了,自然也不需要‘被救’。这一绑一放的,就当扯平了吧,你们没记恨我我就挺开心。”

    卡尔很认真地摇摇头:“这不一样,罗尔——”

    “砰!”

    瑟罗非没太在意的瞥了眼被不小心碰在地上的木盆,接着和卡尔交谈:“哪儿不一样?不过,你们非要让我白赚——”

    “哐啷啷啷!”

    墙角的一摞大小木盆在地板上滴溜溜地转着。

    瑟罗非:“……”

    卡尔:“……?”

    “……”希欧:“咳,卡尔,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南十字号之前的遭遇我也跟你说过了,接连和长老院扯上关系让我们有些担忧……我想我们还要商量一下,比如开个小会什么的。”

    “哦好的。”卡尔望向沉默地坐在一边的尼古拉斯,好奇地问:“希欧,这是你们的新二副么?还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尖牙小队的队长?叫汉克斯,是吧?”

    “……不,”希欧回答,“这是我们的船长,尼古拉斯。”

    “诶?久闻大名!……呃,那你们忙。”卡尔有些尴尬。南十字号连船长都跟过来了,肯定不只是为了什么蔬菜果子,他们说不定本来就在这座无名岛上另有安排。现在又冒出一对被离奇杀害的妖精夫妇和身负长老院机密委托的佣兵团,南十字号肯定更加谨慎,自己实在是太不识趣儿了。

    “希欧,明天见。罗尔,改日再聊,我觉得伊莉莎不会拒绝你那个关于宝石的提议的。”

    瑟罗非眼睛一亮:“真的吗?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那把佩剑一看就特别值钱,我特别喜欢,之前一直带在身上来着,结果在独眼号沉船那天不小心给丢海里了……真是抱歉。”

    卡尔爽朗一笑:“你喜欢那样的剑?我看你用的大剑一直没什么装饰,还以为你偏好这种利落的风格呢……我父亲才请到了一位很有才华的,专门为武器镶嵌宝石的工匠,改天我给你看看他的新作品。”

    “那就太谢谢啦!”瑟罗非欢快道。

    希欧不顾海盗船上严苛的等级划分,不着痕迹地死死按住船长伸向木质大书柜的手:“听起来不错卡尔,晚安卡尔!”

    英俊的剑士对海盗姑娘一笑,终于带上了屋门。

    劳心又劳力的大副先生舒了一口气,看看双手抱胸、非常投入地思考人生的船长,再看看什么都不知道、明显还在肖想宝剑宝石的发小,感受到了心灵上的疲惫。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示意女剑士坐下:“罗尔过来,对于现在的情况,你怎么看?”

    瑟罗非当然看得出希欧一直在带着她。她的神色也认真起来,仔细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说:“我看不懂。而且我对长老院有偏见,恐怕也没法儿发表什么公允的看法。”

    希欧:“你先说来听听。”

    “嗯……现在我们听了两个版本的故事。一个是约书亚说的,他们奉长老院之命来追杀穷凶极恶的逃犯,找回长老院丢失的宝物;另一个就是雷切的版本,长老院抱有不知名的目的,手段残忍地杀害了出来游历的妖精。我也觉得剖心找不死鸟什么的太离奇,但如果这事儿跟长老院扯上了关系……我选择相信雷切的故事。”

    为了一根能源柱将一个小孩儿列上最高级别的通缉令,派遣大批人马把一整座城池戒严整整五年,这事儿单就离奇程度来说和剖心找鸟也差不了太多。

    “那我们就假设雷切的故事是真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瑟罗非想了想,说:“大概两个多月前我回了一趟鸟钻石镇,那时候就我听街边的小贩在叨叨说长老院最近和西北那群妖精的关系不太好。如果雷切的话是真的,卢本夫妇的事儿……就算在海盗看来也太恶劣了些,脾气暴躁的妖精肯定会有激烈的反应,精灵应该也不会视若无睹……甚至在人类社会的内部,长老院都很可能讨不到好。我想这大概也是长老院勒令佣兵团保密,而约书亚绞尽脑汁瞒着我们的原因之一。”

    其实约书亚这个团长从头到尾并没有露出过什么太大的破绽。他带队袭击南十字的营地是有些冲动,但也可以理解为是约书亚担心妖精夫妇还有后手,想着先发制人。约书亚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低估了她的战斗力……以及使用了那两个酗酒的家伙看守溶洞。

    瑟罗非顺着自己的思路一点点推理下去:“原本卡尔他们的存在是约书亚的保命符——长老院和贵族从来是一伙儿的,海盗们当着贵族的面杀光了长老院的派遣团,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可现在……穆西埃反而成了约书亚最需要忌惮的对象了吧。”

    “对于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任务来说,绝对的保密是必须的,这很可能也是约书亚被选中的原因。瞧,他和他团单单就实力来说比起长老院圈养的那群骑士、法师而言根本不够看,可他是‘亲信’。”

    “长老院并不是一群疯子——”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希欧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于是她撇了撇嘴接着道:“好吧,即便我觉得他们是——无论怎么说,长老院冒着挑起种族战争的风险做下这种事儿,他们所图肯定不小,受害的也肯定不止卢本夫妇。约书亚不会乐意做暴露秘密的第一人的……一旦事情公开,长老院再想挖心可就困难重重了,约书亚担不起这个罪。”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暴露了。”

    这是瑟罗非第一次认真分析这么一件在她看来算是“复杂的破事儿”的东西,她不自觉皱着眉,用力把自己代入约书亚的位置:“如果我是那个团长,我会因为卡尔刚才表现出的正义感心惊肉跳……卡尔看起来也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贿赂的家伙,所以,我会放弃拉拢他,直接把他划为敌对阵营。”

    “站在约书亚的位子上,我想不到比‘连夜潜逃’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在我看来,如果约书亚今晚真逃了,我们不如放了他,反正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十有八|九也回不去长老院那边。如果他没逃……”

    “又怎么样?”希欧鼓励她。

    “那我们就不妙了。”瑟罗非说,“等赤铜来了,这事儿只会越闹越大,不管他圆谎、要灭口、要澄清,都会越来越困难。他如果不逃,就说明他有后手,很厉害、说不定能一口气把我们全都杀了的那种。”

    “听起来很有道理,”希欧点头,“如果真是这样,你准备怎么应对?”

    瑟罗非愁眉苦脸想了半天,指望自己能从脑子里搜刮出一个看起来聪明点儿的办法,可最终她放弃了:“……要我说的话,他不逃,我们逃吧?”

    希欧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站起身,拍了拍瑟罗非的脑门儿,做出总结性评价:“眼光不错,脑子也有些狡猾。但眼界和气魄还差了点儿,还得练。”

    女剑士虚心受教。她看希欧拍完她的脑门儿就转头去和尼古拉斯讲一些什么“大局”啊,“神祗遗留的宝物”啊这些高深的话题了,犹豫了一会儿,出声问道:“诶,那我们……到底逃不逃啊?”

    希欧翻了个非常对称的白眼,从兜里掏出两颗一模一样的糖丢给她:“有船长在逃什么逃,不逃。快吃了糖去睡。”

    瑟罗非在心里唾弃了一下希欧十年如一日的哄孩子方法,兴致勃勃地剥开糖纸把糖果丢进嘴里。

    橙子味儿!甜!

    。。。

 ;。。。 ; ;
第30章 。
    【三十】

    虽然有希欧的保证,但瑟罗非几乎就是在逃亡和躲藏中长大的,她对未知的危险有一种本能的警惕和惧怕,一晚上她都没睡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推她。

    “什么?什么?要逃了吗?”她嗖的一下坐起来——

    “砰!”

    “嗷!”女剑士的起床大业受到了巨大的阻碍,她直接又被反弹回了被窝里。

    什么睡意都被撞醒了!女剑士非常紧张地在额头上摸来摸去,确定上面并没有多出一个坑来之后,她才把脸扭过一边去看那个罪魁祸首。

    ……

    黑发的船长木着脸坐在她的睡袋边上,下巴上有一块隐隐的红印。

    仰视的角度也好看……睫毛又长又密跟个刷子似的。女剑士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回神的同时额头上的闷痛也回来了,她呻|吟了一声,在起床气的作用下掀起睡袋盖住脑门儿。

    睡袋才刚盖上,就被一股大力不容分说地掀开了。

    船长上半身前倾,双手保持着掀开睡袋的姿势不动摇,非常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女剑士:“快起床。”

    突然凑近的大脸非常有压迫感!女剑士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有些慌乱地解开睡袋:“好,好啦!我我我这就起。”

    她从小就特别贪睡,轻易叫不醒,叫醒了还揍人,连她那个行事疯疯癫癫的便宜老师都不乐意揽过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那家伙……

    那小破孩子不会说话,他总是残忍而决绝地直接对被子下手。玛蒙城的冬天还是挺冷的,那家伙全无关爱亲长的美德,总是一把抽了她的被子,卷巴卷巴抱在怀里转头就跑。后来她长记性了,睡前总是紧紧攒着被角,可那小混蛋总是能找准角度把被子大大的掀出一个口子,两只细胳膊直愣愣的撑着,保证不出一分钟就能让她的被窝和心灵冻成一块儿。

    她那时候不懂事,特熊,一张长老院的通缉令几乎压得她天天都在恐惧和狂躁中摇摆。她也想揍他,可一看到小破孩子那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和一脸倔强,她就总是下不了手。

    ……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她还以为他们能算是家人了。那小混蛋太渣啦。

    女剑士一骨碌站起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都是船长大人的错!

    ——————————

    瑟罗非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一个海盗从外头跑进来,说是看到了赤铜前辈正骑着一朵红毛在树林里狂奔。

    希欧满意地点点头:“大家都把各自的武器抓好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打架啊。”

    瑟罗非:“那个佣兵团长没逃?”

    希欧:“没逃。”

    瑟罗非露出失望的神色。

    希欧好笑地看着她:“快开动你的小脑瓜好好想一想。这个岛屿内部全是交错的溶洞,而他们的船只就停泊在最下方的溶洞里——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可能动用那种声势浩大的范围型魔法卷轴,除非他们自个儿也不想活了。更不要说南十字号和卡尔的船只还牢牢守在岛屿外面呢?他只能不动声色地使一些小计俩。我已经给伙计们分配好一对一的盯人任务了,约书亚有头儿亲自看着……你还担心什么?快去整理下你的头发,一边高一边低的看着真要命。”

    瑟罗非:“……好的。”

    溶洞里,海盗、侍卫和佣兵各自聚成一团准备着早餐,相互之间界线分明。雷切的尸体已经被稍微打理了一番,裹在几层麻布和藤席里头,就放在屋子门边儿。瑟罗非多看了他几眼,发现那张脸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感觉也就和她差不多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应着一个海盗的招呼,走到炭火前盘腿坐下,拿了一只面包慢慢吃着。

    三方队伍就这样沉默地坐了半个上午。期间,约书亚倒是试图再找卡尔“澄清”真相,可惜他没能多说几句,卡尔就以照顾伊莉莎的借口躲回屋子里了。约书亚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神阴郁地在雷切的尸体上打了个转儿,终究没说什么,也自顾自地回到了屋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瑟罗非准备擦第三遍剑时,溶洞口出现了一个异常高大的、须发虬结的妖精……和被他骑着肩膀的红毛。

    赤铜自己从乔的肩膀上跳下来,发出沉闷的落地声。他脸色沉郁,他右手拿了一只看起来很有分量的长柄锤,气势汹汹地朝海盗们走去。

    “我听说我的族人被杀了?怎么回事?”赤铜眼神凌厉地在围坐的海盗中转了一圈儿,只勉强找到瑟罗非一张熟脸,于是他一挥锤子,直接朝女剑士发问:“你来说,怎么回事?”

    在赤铜挥动锤子的一瞬间,女剑士清晰地感受到了火焰的热力和压迫。她第一次直面这种镌刻在血液里的天赋魔法,下意识就飞快地将雷切的故事概括了一遍:“那边的佣兵团领了长老院的机密任务,把外出游历的一对妖精夫妇活着剖心切片儿说是要找不死鸟的魂灵。他们没找到,就把地上这家伙——卢本夫妇一年前救下的海盗——给拷问致死了。”

    女剑士噼里啪啦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带了些主观色彩,实在不够公允:“那什么,这只是雷切的一面之词,佣兵团还有另一个版——”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赤铜,不自觉就住了口。

    这个暴躁的、让南十字号上所有人都心生敬畏的老前辈正在发抖。

    他抖得太厉害了,瑟罗非甚至开始担忧他的身体状况:“……赤铜前辈?你还好吗?”

    赤铜被瑟罗非这一句叫回了魂,他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子,没人能忽略他眼中突然蔓上的血丝。

    “又是,又是剖心……又是不死鸟……长老院?!”赤铜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锤子重重砸在了地上,半空中有脑袋大的火球轰然炸裂!

    “长老院!!!原来是你们!!!”赤铜的眼白已经彻底变成了猩红色!他急促地呼吸着,每一口气带出的火星将他的胡子烤得微微翻卷,他看起来就像一只狂怒的野兽。

    “终于让我找到了……一而再,再而三!!!妖精一族绝不会容忍这样的践踏!!!”

    卡尔和约书亚都早在赤铜到来的时候就走出了屋子。此时,卡尔震惊地看着约书亚,而那个口口声声称自己无辜、坚持他们只是在追杀逃犯的佣兵团长,却冷冷地哼了一声:“和长老院叫板?就凭你们这些脏兮兮的小矮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

    瑟罗非心里一沉。

    雷切说的是真的。长老院真的在秘密进行这样丧心病狂的任务……听赤铜的说法,已经持续好一阵子了?也不知道无辜被活着剖开心脏的妖精有多少……他们的父母,伴侣,孩子是不是还在西北的山林中满怀期待地等着他们的归来?

    瑟罗非和海盗们一同站起,沉默地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卡尔和他的侍卫们还在犹疑,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直到——

    一声惨叫在卡尔的队列中响起!众人慌忙回头,就见到一个佣兵从侍卫的胸前拔出一柄血淋淋的匕首!

    那仿佛是一个信号。佣兵们纷纷跳起,拿着武器朝侍卫和海盗们砍杀过来。

    “约书亚!你疯了吗!”卡尔帮一名侍卫解了围,抽空朝约书亚吼道。

    约书亚冷笑一声,眼见佣兵们都已经和对手战在了一起,他也不再耽误时间,他手指微动——

    “轰!”

    爆炸声在半封闭的溶洞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瑟罗非被突如其来的轰鸣吓了一跳,耳朵嗡嗡的,手里力气有些收不住,直接把一个佣兵抡了出去。

    受到惊吓的显然不只是她一个。大家的动作都多多少少滞了一下,瑟罗非得以透过愕然的人群瞄见爆炸声响起的地方。

    约书亚一动不动地趴着,生死不知。他整个手臂都被炸没了,同侧的大腿也露出了森森白骨,腰侧有花花绿绿的肠子漏了出来。

    在他的不远处,一枚卷轴静静地躺在地上。卷轴显然被施加了厉害的防护魔法,它的周遭正微微发着白光。卷轴上的封带被扯开了一小半,那白光闪烁了一阵,见不再有持续的魔力注入,它便自己将封带卷起,整个儿暗淡了下来。

    瑟罗非见状微微安心,专注应对起明显乱了阵脚的佣兵们。

    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海盗们这回都没有手下留情,败在他们手下的佣兵基本都变成了尸体;和侍卫们对上的佣兵幸运一些,侍卫们虽然恼恨佣兵们的偷袭,却依旧忌惮着约书亚和长老院的关系,只是把佣兵们捆起来了事。

    妖精确实不是擅长战斗的种族。赤铜看起来气势汹汹,却并没能在战斗中取得太多优势,反而还需要海盗们时刻帮衬一把。这场战斗对于瑟罗非来说消耗并不大,可那个平日里又高傲又暴躁的老家伙却明显有些脱力。他死死抓着他的锤子,倚靠在屋墙上大口喘着气,眼神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空茫,看着十分可怜。

    希欧上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卷轴,转手交给被卡尔搀扶出来的伊莉莎。

    “弱化结界。”伊莉莎几乎在接过卷轴的同时惊呼出声。因为喉咙受伤的关系,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这,这不可能……卡尔,我要回去,现在就走,父亲和魔法公会必须知道这件事儿。”

    伊莉莎稳定了一下情绪,看着周围人茫然的脸色,粗略解释道:“在弱化结界里,除了结界的发动人,其他所有人都会变得十分虚弱。结界的范围可以以人为媒介,通过特殊的方法扩大……刻画了弱化结界的卷轴在魔法时代很流行,是佣兵团围剿魔兽的必备物,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元素这么稀薄,发动这个结界需要付出巨大的、邪恶的代价……魔法公会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将所有的弱化结界回收,这不是应该出现在长老院手中的东西!”

    希欧挑了挑眉,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屋子里跑出的海盗打断了:“大副,我们好像发现了那两个妖精的心脏。”

    周遭的空气又骤然热了一分。赤铜直起身来,脚步仓促地排开众人朝屋里走去,希欧无奈地跟上。

    瑟罗非想了一下,对卡尔简单点点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在她一只脚踏进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乔的声音:“哟,托托,你跑得还挺快?都说了不急,你别总把那老妖精的话当神谕似的——我们这儿也才刚打完。”

    托托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猫叫紧随而至:“是汉克斯送了我一程,真是太谢谢他啦……赤铜前辈呢?”

    瑟罗非连忙探出半个身子,冲友人挥手:“托托,这里,赤铜前辈也在这儿。”

    “诶。”托托抱着探头探脑的橘子一路小跑过来,表情忧虑:“这是怎么了?我听说有两个妖精被杀了?”

    瑟罗非把托托带进门,给他解释:“嗯,整件事儿特别离奇,长老院说要剖心——哎橘子别乱跳——”

    橘子对于新环境总是充满了好奇心。这会儿它趁托托不注意,喵的一声就从他手上蹦了出来,三下两下跳上一边的柜子,伸出爪子去够上头摆放的装饰品。

    瑟罗非阻止不及,两三个摆件丁零当啷地被橘子蹭了下来。其中一个闹钟样子的小玩意儿不知道被撞到了哪儿,突然一震响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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