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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书难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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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我只闻胸前一声锐物刺进身体的钝响,紧接着大脑传来清晰的剧痛感,眼花耳鸣之间,我抬了抬眼皮,看小笨蛋丢了扇子向我奔来,头一歪,厥了过去。
在昏迷前一秒,我悲催地、认真地在思考: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这一刀不是刺着玩得,据后来张世仁回忆、小笨蛋转述:因为鄙人太重,又傻兮兮地用尽全力扑向刀口,所以,这一刀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直达心脏,呜呼哀哉鸟!
事后,听王妈妈、李嬷嬷说,待他们和王爷、王妃赶来时,我已经倒在了血泊中,那血就跟瀑布似地,哗哗直往外冒,小笨蛋抱着我骇得全身发抖,只捂着伤口使劲唤我名字。
一身夜行衣的七殿下玄玥则无所适从地僵在原地,呐呐道:
“我是无辜的啊!我哪知道她会撞上来?”
家卫们也只傻傻地站在原地,瞪着从黑衣人变成七殿下的刺客发呆。
还是穆王妃最为镇定,大手一挥道:
“王妈妈,请张大夫速来穆王府,给他说人命关天。”
“李嬷嬷,去我屋里取高丽国今年进贡的千参丸来。”
“小蝶小婉,去把少夫人扶到床上。”
如此,我在掉毛老鸟的英明决定下,保住了条小命,加上安陵霄、安陵然两父子又给我顺真气续命。七天后,我终于第一次睁了眼。
睁眼后,我连经典台词——“水”,这个字还没脱出口,就见一双煞红煞红的小白兔眼睛出现在我面前。
我咂舌,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才动了动脖子全身就叫嚣地疼痛起来,胸口的刀伤更是玩命地传达着自己的意识,疼得我呼吸不畅,一时大汗淋漓。
可小白兔安陵然却全然不顾本公主的感受,见我睁眼大为振奋,抓着我的肩膀就使劲摇晃起来:
“廉儿?你醒了?”
“廉儿,廉儿!廉儿!”
一连三唤四摇,我突然觉得我的伤口又裂开了,只可怜本公主有苦说不出,只泪眼朦胧地瞪住眼前人。
估计小笨蛋这些时日被吓得不清,加上七天不眠不夜守着我头脑不大清晰,见我如此竟也没猜出我是给痛得,居然一个激动,就抱住我呜咽:
“廉儿,你终于醒了就好,没事了!没事了。”
外边的下人们听了响动也紧紧窜进了屋,安陵然暗抹把泪道:
“快去叫张大夫,就说廉儿醒了,好像也不烧了。”
王妈妈是个不管事的,见此情景也没想到过来拉我一拉,只跪在窗前道:
“阿弥陀佛,公主终于醒过来了。谢谢菩萨,谢谢如来佛祖!”
一屋子人都炸了毛,拜菩萨的,去禀告王妃的,找淇儿的、煎药的。
就是没有一个人来床前看看本公主,看看我就快要被小笨蛋勒死了。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小笨蛋终于放开了我,可依旧难以自已地抚上我的脸道:
“廉儿,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我好害怕——”
“真的好害怕——”
语毕,红唇相印。
我闭眼,却无法享受这个缠绵悱恻的重逢之吻。
因为,我真的快窒息了。
我顾不得胸前伤口地开始踢腿,小笨蛋依旧吻得欢快,一屋子下人也只当我们是透明。
于是,我终于把持不住,再次厥了过去,成为了史上第一个因接吻而窒息的公主。
真是……情何以堪!
第三十八章
小病是福,大病也未必是祸。
我这么一倒下,反生出些悲情的味儿来。
小笨蛋对我不离不弃,一守就是七天七夜,原本如丝般顺滑亮丽的青丝变成了鸡窝鹏,一双迷煞万千少女的桃花眼也熬成了小白兔的红眼。据淇儿说,还是后来我睁了眼,在穆王妃的声色俱厉下,小笨蛋才回去刨了两口饭,睡了不到五个时辰又期期艾艾地扑到了我的床边,惹得安陵霄两夫妇哭笑不得。
除了远在他方养胎的王婉容,安陵云、安陵月、陈贤柔、李庭正,上次酒会见过一面的王夫人、李学士……能来探望的都来我病榻前逛了一圈,那架势,估计我丧礼也不见得如此风光。
玄玥也来了次,当时我刚被小笨蛋一口一口蜜滋滋地灌了药,迷迷糊糊间就闻有下人传报:七殿下来了。
玄玥一进来,就八婆地嚷开了:
“哎呀呀,听说昨儿个睁眼了,安陵小子你有没有趁机表白?”
“哎呀呀,脸色还挺红润的嘛,安陵小子你说,她会不会和你一样是装的?”
“哎呀呀,安陵小子你看,那天我突然收掌,内力反噬我现在胸口还乌着。”
“哎呀呀,安陵小——”
玄玥八婆还没“哎呀呀”完,我就听小笨蛋冷冷地甩了个“滚”字,吵闹声戛然而止,换了副满腔委屈的哭腔。
“又不是我的错,是你说要和我装出不和的样子,让玄翼放心,我怎么知道和你比划的时候你老婆会来,我又怎么知道她会往我剑口撞?”
小笨蛋沉默了会儿,道:
“要是廉儿有半点闪失,我定扒了你的皮。”
玄玥干笑两声,讪讪地去了。
张世仁借着看病之机,也来个几次。不过都是把我这个病人撇在床上,苦口婆心地当说客。
第一次,他语重心长道:
“老夫拿十个脑袋保证,公主现在一点点危险也没有了,世子您回去睡觉吧。”
难道见张世仁毕恭毕敬一次,可惜小笨蛋把他当透明——不理不理,就是不理。
第二次,他又道:
“世子您老这样,王妃和王爷会担心的。”
拿老爹老娘当挡箭牌,小笨蛋稍微有了些反映,搭了搭眼皮,然后继续吹了吹手中的银耳,一脸柔情对我道:
“不烫了,廉儿张嘴,啊——”
这些时日我早习惯了小笨蛋的肉麻劲,更是乐在其中,于是也无视张世仁地勾了勾嘴角,撒娇地张大了嘴。
此情此景,纵使张大夫再皮厚,也无颜地红了红老皮,落荒而逃。
第三次,张世仁终于学聪明了。
他道:
“小世子,您不眠不休于身子不适,这样要怎么照顾公主?”
我觉得,这个理由委实不错,懂得析时局、辩轻重,竟把本公主踢出来当理由,可见老张的确是个人才,姜还是老的辣。
于是,最近重视我重视得有点疯癫的小笨蛋终于有些动摇了。
于是,这个晚上,小笨蛋爬上了我的病床。
这其中,委实有些缘由羞于开口。
其实,当我第一次睁眼,得知安陵然因我七日七夜不吃不喝,心里的芥蒂就已大过感动。
淇儿管这个叫“心疼”,是不是心疼我不知,但见着小笨蛋那双红通通的小白兔眼我的确不怎么喝得下药。偏偏我半字让他离开的话也不敢说,上次,本公主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
“夜深了,你回去睡觉吧。”
安陵然混蛋就用怨妇的眼神凄凉地看了我一个晚上,握着我的手噼里啪啦说了大半夜的忏悔和情话,吓得我做了整晚噩梦不说,早上醒了,伤口剧痛、右手也没了知觉。
一抬头才知道,原来小笨蛋捧着我的手趴了一宿,血液倒流,伤口也裂开了。
有了如此沉重的教训,我闭口再不提半句让他回房休息的话了。今日张世仁一说,他终有些动摇,我便掇拾淇儿旁敲侧击,月上树梢,才说通了这块木头,点头答应回去休息。
我和一屋子人以为大功告成,谁知安陵然却指着桌子上的药对王妈妈道:
“这是子时的药,烫到温温的喝;这是丑时的药,和着荷莲水在炉子上煨开了吃;这药午时给少夫人敷在伤口上,还有这个药记得……”
我和淇儿咋舌,瞠目结舌。
我惊叫着打断安陵然:
“你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要敷在我伤口?!”
我颤巍巍地扶住胸口,这个把月来,我的饮食起居小笨蛋从不假手于人,敷药……那我的胸口……岂不是被他看光光了?!
小笨蛋却答得理所应当。
“小傻瓜,你胸口一日不敷药都会前功尽弃,你也不想以后带着伤口示人吧?”
语毕,邪笑得暧昧动人,整个屋子也似受了这话的感染,腻歪得紧。
我紧抓胸口的衣衫,疼得撕心裂肺。
而这次,痛得却不是伤口,是心。
还示人?你一个见了就算了,还要治好了给我示人?难不成……那个老胡子鬼张世仁也见过了?
淇儿见我纠结着快要撞墙,终于说了句正经话。
“公主,你不要激动。小世子说得不是你胸口的伤,是脸上的。”
我怔了怔,脸上的?
淇儿解释道:
“公主,当日我们都错怪小世子了。您脸烧伤后,人人皆来探望,唯独小世子来过一次后就不见踪影了,结果,后来张大夫才告诉我们,小世子是上山给您采药去了,那祛疤的药引不好找,小世子自己还让蛇咬了口。”
说罢,淇儿就拉着安陵然到我面前,挽了衣袖指着小小两个红点道:
“呐,看,这就是证据。那日我们给公主煎药,我看见了小世子的伤口,他还不让其他人告诉我呢。”
“淇儿!”安陵然咳嗽下,低低喝了句淇儿才噤了声。
而本公主闻言,却已和小笨蛋不约而同地粉了脸颊。我悄悄抬头去瞅小笨蛋,却与他的目光不约而同撞了个满怀,电闪雷鸣间,彼此又惊恐地错开视觉。
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本公主……貌似因祸得福,恋爱了。
感动之余,还有油爆爆的幸福感扑咻扑咻地往外冒,连伤口的疼痛也挡不了,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蜜滋味就像小时候得了最欢喜的糖果般开心。
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处在最可悲的“下堂妻”处境里,现在才得知,可能最初小笨蛋的确是生我气的,所以才会不理我,所以才会搬出西院。可一听说我受了伤,他还是止不住,止不住思念、止不住心疼,所以他才甘愿去为我采药,其中艰辛我不得而知,可这份感情,我已经收到了,珍惜不已。
淇儿何其聪明伶俐,见我二人如斯,便窃笑着道:
“我看~今晚少爷就不用回去歇息了吧?其实公主这床也很大嘛!”
王妈妈和其他下人听了,也忙打哈哈道:
“是是,我老妈子年岁大了,这什么子时、丑时的我也记不大清,别把药弄混了,我们还是……下去吧!下去吧!”
一屋子人作鸟兽散,随着突如其来的关门声,我和小笨蛋才回神地得瑟了番。
孤男寡女,眼神又不期而遇地相撞……事后的许多年,我常常忆起这一幕,总觉得过于琼瑶戏过于低俗普通,可彼时,本公主却是醉在其中。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琢磨来琢磨去,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这辈子最最最傻…B的一句话。
我说:
“夜深了,我们睡吧。”
半夜,突然下起了雨。
雨水沿着屋檐滴答滴答地打下来,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应景得很,温馨得很,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此情此景,我才明白“境由心生”的道理。
时值金秋,偏逢夜雨,我又有伤在身,便觉得有些凉。
还好,这样的晚上,有了枕边人。
我枕在小笨蛋怀里做小鸟依人装,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却总觉他是如我般,在浅笑的。小笨蛋身体很暖,大概是常在牡丹苑转悠的缘故,发间有股淡淡的花香,恰是我欢喜的类型。
在这样的怀里,入睡自然很快。
梦里,我和小笨蛋一起在牡丹苑浇花扑蝶,玩得正不亦乐乎,唇就突然被他携住,一点一丝,扣我入怀。温温的、软软的,小笨蛋的唇从没这么温柔过。
叹息,睁眼。
果然,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果然不是我发…浪做春梦,唇,的确是被他夺去了。
歇了几个时辰,小笨蛋的红兔眼醉生迷人,唇贴唇,齿碰齿,缠绵依依,眼见就要融化在他的柔情中,我赶紧推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
“我还没痊愈呢!”
小笨蛋的好事被破坏,颇为气恼,也鼓大眼睛瞪我,嘴巴也气呼呼地鼓起来,撒娇之情绝不压于女子,真是…可爱至极。
我戳着他胸口笑道:
“你也不想我再窒息一次吧?我——”
话未毕,手已被心上人握住,唇不期而至地再次覆上来,一番依恋后,小笨蛋才甜笑着调侃:
“就是因为上次你窒息,才要好好教你。”
说罢,熟悉的男性气息扑过来,我再抵不住,闭眼任由对方的舌席卷而来,纠缠裹搅,一时间,本公主竟有些气软地腿打颤。
或许小笨蛋说得对,这亲吻,也是需要常练习的。
吻毕,我枕在小笨蛋怀里微微喘息,末了才张大眼睛瞅他。
我看他,其实没任何意义,只是猫偷完了腥,想鼓大眼睛认真看看这骨头是不是真是自己当初中意的那块。毕竟,我馋涎小笨蛋也有一段时日了,特别在西院被冷落那段时日,虽日日欺骗自己不喜欢小笨蛋,可梦里还是纠结了好几次。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将小笨蛋压在了身下,自然想看看这想了千遍百遍的美人,可谁料,我这么一看,小笨蛋却扑哧笑出了声,刚才还充斥在房里的粉色浪漫气氛也被这么一笑,全没了踪影。
小笨蛋道:
“拜托你别那么色好不好?”
“不要用‘然后呢?然后呢!’这么期盼的眼神瞅我,好不好?”
“你自己还伤着,也有些分寸,好不好?”
一连三个“好不好”说得本公主好不气恼,我怒道: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小笨蛋笑得弯了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道: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说者不怪想者怪呢?”
我大怒,干脆不顾气氛和礼仪大叫:
“你去死!”
还没骂完,“吧唧”一声,唇又被小笨蛋吻住,我突然有了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双双倒在床上的那一瞬间,我在想,求休书这条路似乎愈走愈远了,我会不会,从一开头就走反了方向呢?
第三十九章
半个月后,我大病初愈。
甜蜜腻歪的日子也到了头,安陵然由太子玄翼引荐,一手提拔为礼部侍郎,从正三品官。自此,大到祭祀拜祖、小到洛鸢帝饮食起居,小笨蛋都要过问。
这个官职看着风光,实际运作起来却是繁杂恼人。
一来,礼部主管仪制、祠祭、主客、精膳等事宜,样样都是芝麻谷子小的事,可样样却都是关乎皇帝后宫的大事,稍有差池都有可能人头落地。二来,这礼部塞了不少的官宦子弟,像小笨蛋这样吊儿郎当的小世子就有三个,可别人进去都不过是正六品的主事,偏偏玄翼好大喜功,自认他手下的人无可比拟,硬耍了些手段给小笨蛋安了个礼部二把手的高职。
玄翼如何耍威风,自是无人敢言,毕竟他是未来的天子,但就苦了我家小笨蛋——受尽争议和白眼。
换到事事皆言公平的现代,新官上任尚有老员工不服使坏,更何况人人可危的古代官场?安陵霄虽权大遮天,但毕竟是个半路出道的“平民王爷”,小笨蛋这个二世祖在礼部那些“正牌贵族子弟”面前就遭受了不少白眼。
所以,小笨蛋近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看得本公主煞是心疼,可是,我也是□乏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掉毛老鸟近日交给我了一个非常、非常艰巨的任务。
月儿下个月大婚,古代女子出阁,之前都会由家中长辈教导如何孝敬公婆、如何与姑嫂相处以及怎么服侍相公。
其中难以言汇之处不言而喻,偏偏掉毛老鸟却让我这个长嫂去教导月儿,关于三从四德、做人品性这些倒还好,我只是随着几个老嬷嬷坐着,听她们讲,我对着月儿微笑点头就好。
而终于,到了最最最后一项——如何服侍相公,我对此犯了难。
这日下午,我和月儿依旧摆了小茶桌在湖畔学规矩,不过却没了往日呱噪的老妈子们,只一茶、两杯、三本春宫图摆于席间。望着春宫图那煞有介事,比教科书还正经的封面,我手心微微冒冷汗。
这叫我……何以启齿?
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掉毛老鸟自己不教女儿,要我来说?
月儿少不更事,仍然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透过清澈无底的眸子唤我:
“嫂嫂,怎么今天就您一个人教导月儿?”
我暗抹一把冷汗,“嬷嬷们都忙。”
月儿点头,“今天可是说到如何服侍相公?”
我瞅着月儿那清纯如水的模样,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和教坏小孩子、摧残祖国的花朵有什么区别?
我支吾道:“对,所谓男为阳、女为阴,阴阳协调,所以这个…辄个~”
我正琢磨措词,思忖用什么样的圣洁词汇才能正儿八经地把那事儿描绘出来,月儿这边却已经鬼使神差地翻开了春宫图。
我来不及阻止,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已经看了世间最和谐的画面。
“呀——”安陵月如小鹿迷路,惊慌失措,脸微微发烫地丢了手中的书,捂着脸道:
“这,这是什么?嫂嫂,是不是您拿错了书?把什么市井之画混淆进来了?”
OTZ……
我无言以对。
原来原来,我在月儿心里就是个专收藏市井之画的登徒女子,青天在上,明明这些该死的书都是掉毛老鸟给我的。
彼时龌龊之情我依旧历历在目,那画册老板亲自上了门,我被招到前厅去,还喜滋滋地以为是掉毛老鸟怜惜我身子没养好,又给我炖了什么补品。
结果一去,居然发现夙凤一本正经地翻着一本本小册子,那老板也煞有介事地一本本介绍着,我凑近一看,差点就着身子厥过去。
谁料,夙凤不愧为凤中之凤,居然沉稳地拉住我道:
“儿媳妇你快来看看,这几本中哪本最形象贴切?”
“啧,这本好像线条不够流畅,不好不好。”
“这本人物不够鲜活,不妙不妙。”
“这女子的姿势为何如此失实,怪哉怪哉。”
“对了,儿媳妇,你和然儿床弟间较欢喜哪一类?快来帮月儿择一择。”
我悲催地摸了摸鼻子,思绪拉回现实。
郑重其事道:
“月儿,其实这就是伺候相公的精髓所在。”
月儿大惊,“难道嫂嫂往日悉心照料哥哥,也是这样照料的?”
我震撼之余一时无语,懊恼万分,不知如何应对。
月儿咄咄逼人。
“难道……哥哥和嫂嫂行过如此污秽之事?”
“怪不得近日老看嫂嫂端着补品进了书房,就和哥哥关窗关门,月儿原以为嫂嫂是潜心在伺候哥哥办公,没料……”
安陵月一脸错然被骗的悲痛表情,整得我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把安陵然拖回来暴打一顿。
我承认,这些时日看他仕途不顺,我是有学着煲汤慰问,也是有卿卿我我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偶尔…咳咳,真的是偶尔,情到浓时,也会用嘴给对方喂上一喂。
因为实在烦了嬷嬷丫头们鼓大眼睛看戏的模样,这才关了房门,可是,的的确确没有行那档子事,我这,不是还伤着吗?
我哽噎无语,就在快要疯掉的时候,救星来了。
淇儿笑靥动人地拽过来,对着我和月儿行礼道:
“拜见公主、拜见小姐,未来姑爷来了。”
闻言,我大为欢喜。
拍手道:“月儿,嫂嫂这就为你去招待夫婿,你先慢慢琢磨着。”
说罢,落荒而逃。
再待下去,保不准我就只有跳湖了。
到了前厅,文墨玉已经在喝热茶了。
这个小王八蛋,前些日子害我在赛月和安陵族人面前丢脸,我还没来得及算账,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调侃道:
“这不过只剩几日,妹夫怎么就着急了?婚前可有规定,不能见新娘子的。”
古代就这点变态,不管认识的不认识,反正必须洞房花烛夜当晚才能见面,我曾经想,掀盖头那一瞬间,人的紧张度一定到了极致。满意,以后是夫妻、不满意,今晚你也必须脱光光开枝散叶。
我就纳闷了,古代怎么没有人因为紧张兴奋而急发心脏病死翘翘。
文墨玉一脸淡然,冷笑道:
“我可比不上小世子和公主,近日亲热得很呐!”
我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这话有点酸牙,只是不知,这酸味是冲着我发的,还是冲着小笨蛋发的。
我道:
“那今天妹夫来得真是不巧,我家相公不在,你想看我们亲热也看不到。”
文墨玉哼了哼,满脸别扭。
“我今天来,不是看安陵然的,是专门探望公主。”
我愕然,我有什么好看的?
文墨玉见状,微乎其微地勾了勾嘴角,凑到我耳边道:
“公主,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方便是方便,只是不知道墨玉公子所谓何事?”
文墨玉邪气地笑道:
“公主静养在家,想必无聊至极,墨玉是专程来给公主讲故事的。”
我默了默,没搭腔。
文墨玉的故事从来都不会是好故事,相信这一次不会例外。
西院庭间,我只留了淇儿在门口看守,摆了一壶茶,两盘点心,开门见山道:
“说吧,玄玥那天到穆王府来到底干什么的?”
文墨玉勾勾嘴角,“公主好聪明。”
我不语,白痴才会相信安陵然和玄玥在我塌间的那番话,如果真要装作反目应该在朝廷上做手脚,而不是让玄玥来当刺客刺杀安陵然,而且如果真要造势,何以当日怕我高声呼叫?
我这些时日不问并不代表我就真相信了。
文墨玉敲了敲扇子,娓娓道来。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个阴谋。
爱情阴谋。
那日我设计陷害李庭正,安陵然一气之下搬出了西院,然后自编自演了一出“弃妻计”:
首先是对我不理不睬,把本公主彻彻底底打入冷宫,继而在我受伤后,也装出大义凛然毫无所谓的样子。这段时间,小笨蛋故意冷落我,让我在凄凉的西院想清楚我对他的感情,让我认识到他对我是多么重要。
而赛月公主,就是我和他感情的润滑剂。
他找来赛月,不过是要气上我一气,演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悲情戏,将戏推到最□。然后在我最无助、最荒凉的时候,派玄玥来反转演大BOSS——一个背叛盟友、满腹心机的王子。
在玄玥面前,我的表现令安陵然非常满意,纵使在众叛亲离的状况下,我也没有背叛他,而是不离不弃地导了出“反间计”。当我狠狠拍掉小笨蛋手中酒杯的时候,他心中的得意不言而喻。那一刻,他已确定了我对他的感情,也用这出戏悄无声息地告诉了本公主,他的不可取代性,我不可以自欺欺人,我是爱他的。
而那天晚上,真的是个意外。
原本的故事应该是出“苦肉计”,穆王府突遇刺客,小笨蛋险中救妻,自此我定对他死心塌地,再无半点求休书的心思。偏偏这两个老王八千算万算少算了一点,一般古代女子见到刺客早吓得六神无主,没了方寸,谁料我却镇定自若,居然还大呼救命,引来了家卫,这才导致最后戏剧反转。
英雄救美人变成了“美人危在旦夕”,小笨蛋因我受伤委实吓了跳,但末了还是处心积虑地找来玄玥,在我塌间故意说“为玄翼放松故意反目”云云的话。
一番计谋,真是……煞费苦心。
文墨玉语毕,喝口茶笑道:
“玄玥与安陵小子有十多年的交情,你以为真是你可以挑拨的?实话告诉你,就连李庭正的事情也早在安陵然掌握之中。”
我心猛然一抽,道:
“怎么说?”
文墨玉负手道:“那日你来文府找我,晚间玄玥就与安陵然通气达成一致。其实,安陵然不过是顺你的毛,讨你的意,把李庭正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现在这个朝廷,有他无他都早已在他们二人掌控之中。”
我的手微微握紧,早已痊愈的伤口不禁隐隐作痛。
这么多阴谋诡计,这么机密的部署策划,只为得到我?
安陵然你如此煞费苦心,真的是因爱而不择手段,还是另有所图?
你到底是因爱而阴谋,还是因阴谋而爱?
而眼前的文墨玉,又到底出于何目的?
在即将与安陵月成亲之际,与我说这番言语,到底是信得,还是不信得?
良久,我终于听自己道:
“文墨玉,告诉我这些,你想要干什么?”
闻言,文墨玉弯了弯眼角,笑得天真烂漫。
一如我那纯洁无暇的小姑子——安陵月。
第四十章(修改版)
第四十章
送走文墨玉,我和淇儿又在街上瞎逛幽了半天,发泄性地买了一车布料、首饰才回府。
一回府,就得知了个惊天消息——我的西院又被烧了。
这次大火烧得忒奇怪,诺大一个院子、诺大一间屋子,单单只本公主的床遭了殃,烧得只剩了木架。
望着昔日爱床,我哭笑不得。
王妈妈道:
“哎呀呀,公主您不知道,您一走我们就闻着房里有糊味,再一进来看,床就烧成这样了。”
我挑眉,这老妈子撒谎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如果真是一闻见糊味就进来抢救,我的爱床会烧成这样?
我突然忆起,今个儿出府是淇儿主动、积极、强迫性质拉我出府的,这和我的爱床遭陷害会不会有什么直接关系?
本公主故意扬声道:
“淇儿,你说这火哪都不烧,只烧我的床,这是为什么泥?!这么大的火,居然没有蔓延,又是为什么泥?而且刚好你就在那个时候叫我出去逛市集,这又是为什么泥?”
淇儿绽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珠,手托香腮和我装无辜。
“是啊,这是为什么泥?”
王妈妈自作聪明:“哎哟哟,我们来得及时,所以火势没蔓延到其他地方嘛。”
我手插小蛮腰:“那为什么我的床烧得只剩下架子了呢?”
“因为我们进来晚了嘛!”
“可是火势没有蔓延啊——”
“是啊,我们进来得及时嘛!”
“……”
本公主两绕三转,王妈妈就晕了头,漏洞百出。一会儿说救火及时所以火势没蔓延,一会子又道进来晚了,所以床只剩下木架子了。
淇儿生怕王妈妈坏了大事,忙拉着我道:
“公主,纠结这些有用吗?反正床已经烧光光了,您不是更该考虑今晚睡哪吗?”
我扯扯嘴角,很好。过程不重要,只看结果。本公主已经十有八九能猜出谁是始作俑者了。
我望天道:
“那你们觉得本宫睡哪最合适?”
急功近利非王妈妈莫属,闻言立马眼睛闪闪发亮地接茬道:
“自然是前厅!”
淇儿颔首,“您暂时去少爷那挤几个晚上,等西院修葺好了,公主和少爷再一起搬回来。”
我默了默,心中登时了然。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和小笨蛋重修旧好,这才刚刚大病初愈,我们小两口自己都不着急,掉毛老鸟就先发狂地烧了本公主的爱床,逼着我和安陵然同卧就寝。
我扫了眼王妈妈和淇儿,叹口凉气。
还有必要再问下去吗?纵使穆王府再大,今晚除了安陵然的寝房,绝对不会再有半处可以让我睡觉的地方了。于是本公主大放慈心地放了王妈妈和淇儿,不为难她们挨个想每个空屋子为何我住不得的理由。
于是,我自觉的抱着枕头去了前厅。
自觉地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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