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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书难求-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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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
“庭正应该反过来道谢才是。当日因为小小的猜忌,差点害得娘子打了我们的骨血,虽然公主坏了些局面,却无伤大雅,反救了我妻儿三命,也算误打正撞。我相信公主也并不是恶毒心肠,彼时也全因怜惜婉容才会出此下策,所以——若有什么误会,还是早向心念之人解释清楚罢。”
“莫再走我和婉容的旧路,因一些小小猜忌折磨多时,何苦呢?”
说罢,小两口就甜甜蜜蜜、肩并肩地出了西院。
我唏嘘不已,这李庭正不愧是安陵然的是手下,说起话来九拐十八弯,既正言了我小小诡计坏不了安陵然的大局,又劝解我去给小笨蛋道歉。
真是好笑,借用道明兄的一句话: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更言,本公主从来就没想过向安陵然低头,我并无劳什子“心念之人”,我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举事之日不远,也就意味着我该早些为我自己的将来打算。
休书,依旧是我唯一的出路。
淇儿见我怔怔地望着李庭正他们离开的背影发呆,以为我心里难受,便悄悄道:
“公主,这是您如何看?”
我叹口凉气,才道:
“女人,犯…贱啊——”
闻言,淇儿僵了三秒,才哈哈大笑。
“公主,您能如何豁达那是最好的,我就怕您在这荒凉的西院呆久了,有些想念某人呢!”
我背脊僵了僵,怨念地瞪了淇儿一眼。
这丫头,真是越发大胆了。前些日子她见本公主在书房对着安陵然写的字发呆就狠狠觊觎了我一番,我每日照料院里的牡丹,她也多言多语。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我岔开话道:
“这王婉容,前些日子还大闹说绝对不会再相信李庭正,说要和他断干净,现在居然如此柔情蜜意,哎!”
真是活活的犯…贱,女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淇儿撑着下巴“咦”道:
“我怎么觉得这话如此酸牙?公主,你该不会是嫉妒吧?”
我正欲开口责骂,就突然闻到股什么糊味。
“你确定不是糊味是酸味?”
淇儿蹙眉,明显也闻到了味。
片刻,淇儿就对着我身后叫出声。
“呀!公主,仓库着火了。”
“快来人啊,走水了!”
“走水了!”
世态炎凉啊!
本公主失宠,现在就连失火也没人来管了,我和淇儿在空地叫了半天愣是没见到半个人,无奈,我把裙摆往腰带上一扎,拔腿就欲跑。
淇儿拉着我急急道:
“公主,你这是作甚?”
我甩开淇儿,“救火啊!等前厅的人过来,仓库就烧到只剩灰了。”
淇儿惊呼:“公主算了,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烧了就烧了。”
“什么烧了就烧了,里面还有我的嫁妆!”
“公主不怕的,真金不怕火炼!”
“还有月儿上个月给我绣的手帕!”
“小姐宅心仁厚,不会怪您的。改明儿我再帮您去讨根就是。”
我终于怒了,用力推开淇儿,叉腰道:
“那里面还有小笨蛋送我的发髻和画,谁赔我?!”
语毕,我和淇儿两人都愣了。
后者尤为诧异,目瞪口呆之余,嘴角又有些抽搐地往上歪,我觉得,这可以称为典型的“幸灾乐祸”。
我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怎么就这么笨被淇儿套了真话出来。
其实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小笨蛋往日对我还不赖,这次又真是我对不住他,所以善良美丽的本公主还是有些愧疚,想把往日他送我的一些发髻和墨笔都留住,以后拿了休书出府也可做个念想。
淇儿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她道:
“公主说的是‘百花连枝’吧?要不……等大火完了,我也去找少爷讨讨?”
最后两个字扬了扬音,变了味,惹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无话可说,于是干脆转身,还是向仓库跑去。
百花连枝——
用在此时此刻,这荒草存生的冷宫西院,是多么的讽刺。
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旧人哭。
我就好比那金屋藏娇的陈皇后,拥有的,不过是些回忆吧。偏偏我比她可悲,这一切全是本公主自己策划的。
身后的淇儿唤了两声,见喊不住,于是凉凉道:
“女人,犯…贱啊!”
我闭眼没停下脚步,这该死的丫头,看来真该收拾了。
这次她说的不是王婉容,是我!
在冲进仓库火海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一句话:
因为真爱,所以犯…贱。
佛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说,一切都是幻觉,幻觉。
第三十五章
我觉得,最近我变聪明了。
记得以前和朋友们讨论“聪明”这个话题时,我们惊奇地发现,学校成绩靠前的精英们皆是清一色的丑男丑女,而一般落在后面的,都是些美男靓女。进入社会后,这个定论得到了进一步证实,于是我一直相信上帝是公平的,漂亮的帅哥美女都蠢得要死,而畸形得如爱婴斯坦的人都很聪明。
到了穆王府,我才发觉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老到安陵霄、夙凤,小到安陵然、文墨玉,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到这时候,我才突然想起家中老人讲的大道理:
美人并不是天生就愚蠢,只是被外表所迷惑,整日挂心相貌、穿着,另外别人怜惜其貌,善于协助他,这才铸就了他们的惰性和蠢性。反之,丑人无人疼惜,只能独立和倚靠自身能力来证明自己,所以,史上能人多是丑人。这与“穷则善其辨”是一个道理。
于是,我最近头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聪明。
因为,本公主毁容了。
没了漂亮的相貌,我这西院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无人怜惜、无人眷顾,我必须靠自己的聪明来维持生计。
其实,仓库那一场火烧得并不旺,我冲进去的时候也只是呛了两鼻子灰。可俗话说,祸不单行,彼时我还没找到放发髻的盒子就一个踉跄撞上了顶梁柱,晕了过去。
待我再醒来,右脸颊上已经裹了厚厚的纱布,淇儿红着眼说,他们找到我时,我右脸颊已经被火烧伤,纵使张世仁医术再高明,脸上还是留了拇指块大的伤疤。
我躺在床上无语,真是人倒霉了,连喝水都塞牙。
病榻间,安陵霄和夙凤来过两次,说了些可有可无的客套话、留了些补品走了;陈贤柔顾及着我还是公主、安陵家的长媳妇,也来过一次,远远瞥了眼,赏了些人参渣子拽着屁股也走了,她前脚走,我后脚把人参渣子倒进了旺宅的狼碗。
真情真意在我床边哭上那么两三回的还是安陵月,大小姐送了些什么来我委实记不大清,只知她拉着我呜咽:
“嫂嫂,何苦呢?哥哥不会忘恩负义的,他不会真喜欢赛月公主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这才知,原来这两月我在这寸草不生的西院自怨自艾,小笨蛋却已和当朝公主赛月在郊外“偶然”邂逅,并一见钟情。这些时日,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正缠着父皇要他把自己指给安陵然。
安陵然不再是傻子的消息也在一夜之间不胫而走,传遍洛云国,“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终于名副其实,闻言现在每日都有那色胆包天的女子在穆王府门口翘首期盼一睹小世子芳容。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当小笨蛋真正站在我床边时,遥遥相对,我只觉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
当日娶乌布拉托,是为拉拢阖赫国大汗;今日,接近赛月小公主,是为里应外合。他们的举事之日,怕是真的近了。
安陵然的一双灿烂桃眼再无波澜,他只轻语道:
“伤可好些?”
时至金素,秋老虎正是吃人的时刻,我的伤又正结疤长肉,每日都疼痒得专心,怎可能好?
不过本公主还是很有骨气地说:
“好多了。”
兴许是近日与赛月的恋情很顺利,闻言小笨蛋一脸欣慰地笑道:
“那甚好,你好好养着吧,空了我再来瞧你。”
语毕,便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去了。
我坐在床上发愣,倒是希望他从未来过。
若不来探望,就说明他还恼着我,心中有气就证明他心中还有我点点位置,我也就能自圆其说,告诉自己那赛月不过是来醋我的棋子。
现在,他却如沐春风地来了,停留片刻,又如沐春风地走了。
套用句很恶俗的台词:不怕你恨我,只恐你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淇儿说得对,赛月不过是棋子罢了。
我亦然。
我想,已经没必要再去纠结自己对安陵然到底是爱,还是不爱了。
眼下,我真应该好好考虑考虑如何出府了。
啧,不知“毁容”这项算不算恶疾,可不可以被休呢?
月黑风高夜,我望着屋内悠闲喝茶的玄玥冷笑。
我觉得,穆王府真是人才济济、来去自如。
怎么深更半夜的,就总有些苍蝇来扰人清梦?上次是文墨玉,这次是玄玥。不过嘛,前者是来探望小笨蛋;玄玥此刻,却是来探望本公主我。
玄玥自行斟茶饮着,见我从床榻上坐起来,竟厚颜无耻道:
“公主可睡饱了?”
我走到玄玥跟前夺了他手中的茶杯,对付厚颜无耻者最好的办法就是——更无耻。
我怆然道:“长夜漫漫,本宫独守空房,怎么可能睡得饱?”
玄玥很明显地抖了抖。
我再接再厉地谄笑道:
“要不……七殿下陪陪本公主?”
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床榻,粗鄙淫…亵之情溢于言表,配上我那同样难看的烧伤,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不过,玄玥不愧是皇子,见本公主如此神态也没仓皇而逃,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
“公主尚在病期,玄玥怎敢逾越?”
我佯装伤怀,只抽了香绢道:
“我知道,你嫌弃我的样貌。”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拇指大的烧伤无伤大雅,在现代,远看不知者还以为是我纹的身;可在古代,男人眼底容不得一点沙子。
我如此一说,料想玄玥定知难而退。
谁料其却语出惊人,他道:
“明人不说暗话,从前,公主还可宵想用外貌将安陵然永远圈在身边,可现在……恕玄玥直言,赛月公主的性情、相貌都不在公主之下,自古从来都是新人赛旧人,公主可曾想过日后何以自保?”
我冷声:
“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玄玥这趟,绝对不是简单的探望。
玄玥笑道:“公主是聪明人。上次李庭正一事,您就已看穿玄玥的心思,今日盟友明日敌人,安陵然和夙凤的势力玄玥不敢低估,思来想去,怕是只有公主才能帮我。”
我冷睨一眼,踱步道:
“七殿下是不是家里是不是也走了水,烧伤了脑子?既然您认定我喜欢安陵然,你认为我会帮着你害他吗?”
玄玥负手大笑:
“安陵小子是我的人,我怎会害他?只是怕日后有些波澜,所以提前预备压制一番,而这事别人做了我不大放心,唯公主莫属也。”
我张口欲言,却被玄玥抢了先,他握着我手道:
“当然,公主不会白干。赛月那边,玄玥自会去处理,定保证踏不进穆王府的门。”
我的手抖了抖,最毒妇人心。玄玥根本就是一匹狼。
一匹恶狼。
他瞅准时机,见我落魄被冷落,竟想利用女人的妒忌和醋意去加害小笨蛋,以此巩固未来的江山。
所以说,统治者从来都不是仁慈者。
玄玥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絮笑:
“公主,你觉得这桩买卖如何?”
我抽回自己的手,背对着他闭了眼。
“你想,怎么做?”
第三十六章
几日后,安陵然在穆王府设宴。
一来,正式宴请未来妹夫文墨玉;二来,庆祝自己重生。
原来,洛云国习俗在女儿嫁人之前邀请女婿上门:一则请其日后多多照顾女儿;二则也有显示娘家财力、实力之意。
因是家宴,所以请的人不多。而本公主,却不在席间。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将白粉打成墨,一点一点倒入酒中,搅匀,再熨火散了味我才把酒壶郑重其事地放入淇儿手中的托盘。
淇儿乌黑的眼珠深邃无底,“公主,你真想清了?”
我淡笑,“淇儿,若是怕事后查到你头上,这酒,可以我端去前厅。”
闻言,淇儿未语,摇头叹了口凉气翩然而至。
我转头凝视窗外,一雨成秋。
这几日,皆是如此。
绵绵细雨,惹人怅然。
玄玥猜得没错,我的确是……对小笨蛋动了恻隐之心、惆怅之情。
若没有赛月公主的出现,或许我还可以骗骗自己,自从月儿告知小笨蛋近日种种后,心中怏怏就驱不散、赶不走。
但是玄玥也太小看我了,就算如何妒忌我还没笨到害小笨蛋的地步。玄玥道,这药不过是些慢性迷药,服下后既会对下药者眷恋依依、惟命是从。
我要是信了,那我就真是白痴古人了。
依我看,这药是慢性毒药才是真。
就算真有一日,小笨蛋反了旗,从玄玥手中夺了江山,也必是个短命皇帝,玄玥要的,是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时日,我一面与玄玥虚与委蛇,一面等待时机向小笨蛋说明情况。
我琢磨着,现在穆王府,除了单纯的月儿,全将我当作了玄玥的内线,纵使我苦口婆心说尽机关,小笨蛋也不会信我半字。于是权益之下,我便将计就计,寻淇儿故意买了些泻药假作毒药,今晚小笨蛋服下,玄玥定兵临神将,对安陵然“指点”一番,让他乖乖听话,以后才能定期有解药吃。
在这种时候,我再出现说明一切,事半功倍。
刚才,我和淇儿不过是演出戏,防的就是玄玥对本公主不放心,派人监视我下药的情况。
果不其然,淇儿去罢一会儿,文墨玉就进了厨房。
青丝如墨、华衣撩人,一如当日初见。
我窃笑:“今晚墨玉公子是主角,跑我这来干什么?”
文墨玉道:“看看你这个下堂妻过得可好。”
我怔了怔,撅嘴讪道:
“甚好。”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希翼明灭,嘴巴如此不饶人便是真的,怎到这种时候我还傻兮兮地盼着假墨玉来看我呢?
文墨玉意有所指地瞅我,末了又叹气道:
“廉枝,别人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下得了手?”
我笑,“怎么,原来墨玉公子不是来监视我的,反倒劝起我来了?”
文墨玉敲了敲桌子,道:
“廉枝,你是聪明人,玄玥也是聪明人。你怎么就没想过他步步都有后招?”
听了这话,我心没由来地“咯噔”一声响。
“什么意思?”
文墨玉接着道:
“廉枝廉枝,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玄玥既能看出你有情,就更能猜出你对安陵小子有义,舍不得下手。什么要与你合作都是骗鬼的混账话,如此举措,不过是拖住你罢!”
我大惊,登时从木凳上站起来,咬牙道:
“文墨玉!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文墨玉摇摇头,凝望悬月道:
“怕是……来不及了。”
我急得直跳脚,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文墨玉肩膀使劲摇晃。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啊啊!”
文墨玉白了我一眼,大有“你连我都色”的鄙视之情:
“真正的毒药在安陵小子的酒杯上,这酒水里,玄玥根本就没奢望你真能下药,不过如此跟你周旋以免你误了大事。玄玥说——”
闻及此,我哪还有功夫听文墨玉说完,一把推开他就往前厅奔去,只听后面传来文墨玉着急的“喂喂”声。那速度,别说牛翔,怕就是“鸟翔”也没我快了。
待跑到前厅,本公主来不及喘一口气,就瞅见小笨蛋正站在大厅中央,似刚慷慨激昂演讲完,手中举着酒杯就要往下灌。
说是急那时快,本公主不顾三七二十一扑上去就是一拍,只听“啪”的一声,铜器酒杯落地,与大理石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于此,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日后这恩情,我定找小笨蛋讨回来。
念及此,我嘴角上扬地抬头。这一抬头,才发现刚才真是……不拍则以,一拍惊人。
一屋子宾客都似被点了穴,表情迥异地僵硬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向我这边射来,如果眼神可以刺人的话,我已经千疮百孔。就连我身旁的小笨蛋,也满脸抽搐地凝视我,我面上过不去,只得转头。
可这一转,才又惊奇地发现,安陵然身边还站着个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姑娘,此刻,这位千金也是花容失色,面带难色地看我。
顷刻,终有人反应过来,凑到我们三人面前期期艾艾地唤了句:
“公主。”
我感激涕零,琢磨着终于有人帮本公主下台阶了,便随口应道:
“在。”
可这么一应,又惹来白眼连连。我搞不清楚状况,正挠头思索哪错了,刚才唤本公主的仆人已经神气十足地凑到了漂亮千金跟前,故意朗声道:
“公——主——可受惊吓了?”
“……”
本公主呆若木鸡,在风中凌乱摇摆。
这仆人一看就是勾心斗角的宫中嬷嬷,一点也不比上穆王府小打小闹的可爱下人,当着本公主的面,故意把“公主”二字拖得又长又高。
这,这……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却是远嫁洛云被狗吠。
此刻,赛月公主约莫也回过了神,低头娇羞地摆弄着手中的酒壶。我见状,才反应过来刚才我出现得是多么恰到好处,表现得多么失态尴尬。
彼时,安陵然不知在厅中对宾客们说了什么话,满屋欢乐,赛月便被宾客们怂恿着起来给安陵然斟了杯美酒,正是郎情妾意,流光辗转。我却如西方故事里的黑色巫女,突然而至,狂风黑雾中席卷入屋,一掌拍掉了这杯充满绵绵缱绻的酒水。
什么夫妻恩情、相敬如宾全被这么一拍,摔在了地上,如这酒水,撒了一地,再也无法覆收。
那宫中嬷嬷又在耳边咋嚷了句什么,赛月终于有了反应,抬首柔媚一笑道:
“不打紧的,我再……再斟一杯就是了。”
闻言,我突然觉得,有大风刮了进来,本还在风中凌乱摇摆的我被风刮倒在地了。
一般故事里的公主不都是刁蛮、任性、不讲理的吗?
为什么我狠狠拍掉了赛月斟的酒她不哭也不闹?若是如此倒还好的,我可趁此机会落荒而逃,可现在这和乐局面,我理当如何?
我偷瞟安陵然,他竟连个眼角也没剩给我,一双桃花眼全神贯注地看着赛月,柔情似水地拱手道:
“公主受惊了。”
我靠,我也是公主!
我因为你这个小白痴差点腿都跑断了,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也受惊了?!
赛月凝视安陵然,顿时桃腮微晕、羞色欲滴。
她柔声道:
“都说不打紧的,定是姐姐进来的时候摔了跤,不小心碰到的。”
我眼窜小火苗,谁是你姐姐?!想进门当我妹妹,没那么容易!
赛月无视我心中怒火,竟又揽袖斟了满满一杯酒,末了,居然酒杯一转,对向我。
我左看看、右挪挪,酒杯依旧对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
赛月小脸容光焕发,举杯低头道:
“赛月比姐姐虚小两岁,这杯酒理应敬姐姐压惊的。姐姐,请——”
我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不是吧?
这酒杯不是其他,正是那宫中嬷嬷从地上捡起、我刚刚拍掉的那个。
丫的也不知玄玥下的是什么药,一般电视剧里不是只要毒酒一拍在地上就会冒很多毒泡吗?可这杯子复掺上满满一杯,依旧清澈见底,看不出端倪。
赛月婀娜多姿地又将酒杯向我推了推,我再不接就是大大的不识抬举了,于是,本公主颤巍巍地接过了酒杯,望着里面满满的一杯毒酒,百感交集。
这赛月示意仆人用这被我撞倒的杯子敬我,一来是给我台阶下,二来是以表诚意,可此刻,却是误打误撞,要了我的命!
在主宾客位置上的玄玥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公主既然接了令妹的酒,怎么还不喝?”
我转首瞪玄玥,顷刻间已电闪雷鸣。
刚才我那么一拍,包括小笨蛋在场的人怕都以为我是妒忌所致,唯玄玥,定知道是阴谋落败,此刻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是挑衅,更是警告。
若此刻说出缘由,玄玥一定有理由把罪证推得干干净净,酒是淇儿端上来的,到时候我不仅揭发不了玄玥的狼子野心,还要倒赊一把米。可如果真的喝下去……难不成我这世命竟这么薄,要如此含冤而死?
脑海里百转千肠,正踌躇着如何是好,安陵然却附耳在我身侧冷冷道:
“喝!”
我怔了怔,从未想过小笨蛋对我也会有如此冷淡的一刻。
叫我喝,是为我好,想让我和赛月都有个台阶下;还是你也已经识破玄玥的奸计,此刻不过将计就计要牺牲掉我?
我抬头凝视小笨蛋,他淡漠回视,继而对着赛月又是甜蜜一笑。
霎时,我心如死灰。
就做盘傻子吧,闭了眼,我端着酒仰头而饮。
啪!
我还来不及将口中酒饮下,又是“啪啪”两声,我只觉后背一阵恶寒疼痛,酒水吐了一地。
整个屋子又一次沸腾。
今天真是便宜了这群安陵族的亲戚,白白看了这么场好戏。
我望着地上再次被打落地的酒杯,再看看身边的罪魁祸首——淇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淇儿却拉着我气愤填膺道:
“公主,这样的酒怎么喝的?”
淇儿指着赛月道:“喝了,莫不是真要让这个赛月做妹妹?”
我愕然,真真不愧是我的玲珑小丫头,莫不是你这出妒忌之戏,我还能活到明日吗?
我拉着淇儿的手,声音也有些哽咽。
“淇儿——”
淇儿捡起地上的毒酒杯,继续演戏道:“公主你放心吧,只要我在,谁也不敢逼你喝什么毒酒!”
说罢,玉臂一挥,酒杯被扔出了厅外。
辛酸之余,我心中的一块定时炸弹终于熄了火。
安陵然,日后若你明了本公主一片苦心,定好好谢我。
第三十七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经这么一闹腾,小笨蛋的命是保住了,我却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妒妇。从此,妒妇排行榜上,本公主光荣的位居第二。第一那位姐们就是流芳百世的“吃醋”夫人。
我原以为,出了这等子糗事,夙凤和安陵然定会休我,我也终算熬出了头,可以领着休书带着淇儿,欢欢喜喜地奔向未来新生活。
谁又能料,事事尽不如人意,就在本公主大闹宴会的这个晚上,事情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
事情很简单,这个晚上明月当空,凉风习习。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又想起文墨玉的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觉得,小笨蛋往日对我也不赖,玄玥之事不管他信是不信,我都须臾提上一提。
于是,我去了前院找小笨蛋。
小笨蛋穿戴整齐,倒像还没睡。
“有事?”
房内玉人神采奕奕,就连头发也一根是一根,英姿飒爽得很,这模样……怎么反像故意在等我?
我低头揉着手绢,听自己道:“小笨蛋,我有话和你说。”
这是最白痴的开场白,可是我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好的开场白,只得作罢。
安陵然英眉微蹙,拉着我进屋坐下道:
“关于赛月?”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忙摆手道:
“不是不是,我想说——”
本公主想说还未说出口,就闻床间突然大动干戈,顷刻就跳出一黑衣人,手中拿着剑直笔笔向我们冲来。
安陵然见状,将我往后一推,只道:
“呆着别动。”
我被安陵然一甩,撞在桌沿上疼得眼冒金星,也来不及踌躇这刺客怎么会从小笨蛋的床上跳下来,就赶紧往门外跑去呼救。
可人还没到大门口,这边安陵然和刺客就打到了我面前,说来也怪,我往右边跑,他们两人就似商量好了似地往左边挪;我往右边冲,他们就往右边砍。
NND,反正就是跟老娘过不去。
我一时气急,干脆一屁股坐在板凳大吼:
“来人啊!来人啊!”
“有刺客——”
“呜呜~~”
我没叫上两声,小笨蛋就突然慌张地过来捂我的嘴,神情也是说不出的慌张。
“廉儿,不要叫。”
我在安陵然怀里百般挣扎,与此同时,穆王府的家卫也听到响动地过来了。刺客见状似乎很无奈,只得再次向安陵然扑来,安陵然灵巧一闪,就躲过了黑衣人的攻击,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我再傻也看出些端倪,也就不疾不徐地继续抬小板凳看戏。
可惜啊可惜,此刻要是再有盘瓜子就完美了。
于是,当家卫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踢开房门时,就见到了如此诡异画面:
小世子安陵然与黑衣人如火如荼地打斗着,本公主没心没肺地坐在玄关处,抱着茶笑眯眯地盯着两人眼睛一眨不眨。
后来有野史传,说这一夜,风雨大作。阖赫公主妒火攻心,竟勾结野汉子前往穆王府,欲谋杀亲夫,却被小世子识破,一举抓获两人。奸夫外逃,乌布拉托公主负伤昏迷。
没错,这一夜,我的确负伤昏迷。
可真相却是这样的:
家卫们冲了进来,然后拿着手上的长枪张皇乱叫:
“刺客在哪?哪?”(请自行联想《武林外传》老邢和燕小六拿到找刺客的模样)
阿弥陀佛,别怪穆王府的家卫们胆小如鼠,太平日子过得太久,这些孩子哪知祖辈们曾经舔刀口、夺江山的血腥日子。
“在那边。”我好心地指了指打得正欢乐的一黑一白两影子,就见家卫们又如无头苍蝇似地撞了上去。
“杀啊——”
“保护小世子——”
“来人啊!有刺客!”
我坐着凳子上暗抹一把冷汗,这些孩子傻是傻了些,但都是好孩子,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双股战战的也大有人在,可一见小世子正与敌人酣畅淋漓,都如蛾子扑火般扑了上去。
那头安陵然和黑衣人似正武到兴头上,哪容人靠近,也不知是谁发了内力一震,穆王府的这群小子们就全被扔了回来。
我扶着身边一个小子起来,这家伙还没站稳,又举着枪怒吼:
“杀啊——”
然后再次无畏地扑了上去,周围的家卫们见了也不甘落后地再次冲向两人,我嘴角有些抽搐。
这些孩子……娃是好娃,就是傻了点。
周而复始,两人打得落花流水,家卫小子们也“冲进去、被扔回来”玩得不亦乐乎,就在我瞅得哈欠连天,考虑着是不是回去睡一觉再来的时候,一只神来之手悄悄地,推了我一把。
这一推,把我推向了万丈深渊。
我随着家卫们的疯挤,又在衣橱前撞了下,辗转折折,这个推一下,那个绊一脚,终于,跌跌撞撞地扑向了安陵然和黑衣人。
小笨蛋和刺客也早被家卫们扑得烦了,见有不明物过来伸掌就欲拍我,我还没飞到两人身前,就已感觉到掌间的气流,电闪雷鸣之间,本公主第一个反映就是这掌会向江湖小说写得一样:
一掌毙命!拍死俺!
于是,我悲催地惨叫出声。
这一叫,不打紧,吓得黑衣人赶紧收了掌,一侧身,我就直接撞上了他右手的尖锐刀口。
彼时,我只闻胸前一声锐物刺进身体的钝响,紧接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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