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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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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一封简短的信给我,还趁半夜偷偷来看过我一次,然后就没有再见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起来这个似乎对我极好的兄长,却又总是让我有些怀疑有些怕惧。

我就在这样的沉寂中,等待着狂喜或者极深的悲伤。

午后,兰叶的信终于来了。

尽管已经经过了无数次失望,我还是手脚发抖地展开信纸。已经是快过年了,空气中传来烛火和烤牲畜的香味,我却无心欣赏。

站在床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才开始看信。

没有想到,头一句话竟然就是“令堂与令弟已经平安……”

那种时候,忽然袭来的喜悦竟然让人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或者高声地叫嚷一番。

母亲和善儿,终于要到我的身边来了。

兰叶在信中讲了他们半夜突袭时,在深牢中找到他们的经历。他还将二人的画像附在信中,所有的记忆,都在我看到画像的那一刻鲜活起来。当年在西赵宫廷中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的孤苦生活、受人欺凌的屈辱记忆,全部都回来了。母亲清瘦的,也老了许多;善儿的神情看起来依然非常怯懦,但是眉眼已经完全是个大人的样子了,总还是脱不了小时候的形貌,我一下子就能够回忆起多少年前,这张脸每日在我面前缠着我带他去花园玩的往事。

时光如流水,我怔怔地坐在床上,流着泪,内心喜悦得无以言表。

还有两个月,他们就要归来了啊。

接连几天,我连走路都异常轻盈。这几日没有接到兰叶和九王爷的书信,我也不以为意,心想他们战事顺利,又已经接到了我的母亲和弟弟,必定就不急于给我通信了。

谁知道又过了一段时间,宫中渐渐传出消息:九王爷大军已经围困住谢丞相等人,准备将西赵的人全部逮捕,却忽然消息全无。已经令云南官员到凤仪山上去督战,然而整个山上已经杳无人烟,落满了旌旗和战鼓,还有一些士兵的尸体,不过大都是西赵那边的,换句话说,九王爷的大军死伤并不严重,却已经和西赵的谢丞相等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必须去一次云南。

但是按照我现在的身份,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第五十九回 掉以轻心(上)

 自从宫里传出九王爷兵败的消息之后没几天,就过年了,宫中一片喜悦祥和,鹅毛大雪在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京城中的鞭炮声和四面八方的小贩叫卖种种年货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相形之下,辽东王大军在云南全军覆没的事竟然没有多少人关心,有的只是幸灾乐祸与流言蜚语。辽东王向来深居简出,与人落落寡合,又有残暴凶狠的名头,他的政敌和被他得罪过的人如今自然是咬牙切齿,恶意中伤;渐渐地流言越来越多,就连一些根本没有和他说过话、见过面的人,竟然也对他心怀不满。再加上西赵聚居在凤仪山上的人马,并没有对朝廷造成多么大的威胁,于是便有人说,辽东王此次主动请缨去剿灭凤仪山上的西赵残部,不过是此公嗜喜人血的毛病发作,怎么也忍耐不住,一定要去凤仪山上大开杀戒的。

一两天之内,京中的种种传言匪夷所思到了极点,甚至有人说不久前九王爷进了益州城,第一件事情就是生食人肉,痛饮人血,云云。言之凿凿,让人不可不信。再加上以往流传的辽东王并不是老皇帝亲生儿子的传言,因此从百官到庶民,越来越认为这人死在云南凤仪山是罪有应得、天理昭昭。听说他们在朝廷上虽然不便这么说,却也非常懒怠,没有人肯主动请兵去云南,最后皇上为此事发了一场脾气,终究还是定不下人选;反倒是讨论起是否翻修帝宫东南殿阁的事情时,群臣智计百出,气氛融洽。听说朝廷中甚至有人认为,辽东王的兵马都是在辽东一带带过来的,如此坐拥雄兵的人,对朝廷实在是莫大的威胁,如今他们与凤仪山两败俱伤,实在是皇上的福气。在这样一片异常祥和的气氛中,迎来了正月初一。

以我这种降臣的身份,除非是皇上特别下旨,只需要谦卑地给宫中送上礼物,不必亲自到场去扫别人的兴,倒也是落得清闲。我将自己关在馆驿中日夜谋划,却总觉得我周围的人看管甚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去的。

这些日子里,我一边怀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兰叶或者九王爷能够突然来信,告诉我他们一切安好。可是等来等去,等来的竟然是十六王爷的信。

说起来,我从没看见过十六王爷的字迹。

有一句话是说,人如其字,字如其人。如果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见识过这样笔锋张扬的字体,决不会再认为他是个如同表面那样温文尔雅的人。

那封信竟然是来问我要药方的。从信中含糊其辞的话上看来,皇上已经对他说过,想让何阁老带上几个将军去云南,找寻九王爷,务必将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十六王爷想在何阁老去云南之前就下手——他问我要最烈的药,交给他指定的人就可以,由他安排人来完成。

他虽然阴险,虽然毒辣,却从来不是这样着急的人。

我嗅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看此情形,似乎是非去一趟云南不可了。我必须搞清楚所有的事情,把母亲和善儿救回来。此外,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兰叶之前会突然知道那尊观音像在西赵,当时忘了问他,后来又在担心母亲和善儿,如今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就想起了这个问题,越想越觉得难以索解。为什么不早不晚,正好在我迫切地想要救母亲他们的时候,他就查到了这个消息?

当天,我没有将药方给十六王爷的人,反而告诉他:让十六王爷亲自来见我,时间,地点还有怎么见面比较妥当,都由他来定。

我知道,他比我更急,比我更怕。

果然,第二日早上,就听说不久就是十六王爷一个爱妾的生辰,打算在当日晚间宴请一些至交好友。名单中包括何公子。

我看了看请帖,对着黄铜镜,冷冷地笑着——算我走运,竟然遇到了这等好事,去云南的事,有望了。

当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骑马去了十六王爷在京城中的王府里。馆驿里照例派了两个人来跟踪我,我却并不在意。想来就算他们看见我,也不过认为我偷偷跑去参加十六王爷的宴席而已。京城中的人都知道,在遇上汝阳王叛乱时,是十六王爷送我来淮安的,交情匪浅。因此我扮了男装来,除了何府的人,别人应该不会大惊小怪。而何府的人么,多半他们也不会知道。

许多年之后,我才明白一句话:这个世间上,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光凭猜测就完全确定的。甚至我还在设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去参加这个宴席,如果我没有那么得意洋洋地乱说话,之后的遭遇,说不定就会完全不同。

然而这一番道理,当年的我又怎么会懂得。

在出门之前,我意外地接到了兰叶的一封书信。信中寥寥数语,却让我很是放心。他说,他没有随着九王爷去围攻西赵残部,母亲和善儿还是与他在一起。那天九王爷去了后不久,就有西赵的军队来进犯北朝军营。他们三人侥幸逃了出去,躲在某某村寨中。后来才得知,九王爷的那支大军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怎么也追查不到。善儿在牢中染了风寒,又在乱军中受了惊吓,如今病倒在床上,不能到淮安。他们三人身上盘缠很少,盼望我能够派人来迎接他们。

我看完那封信,登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有些担心九王爷,好歹母亲和善儿已经有着落了。

就带着这样的心情去了十六王府,不免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他趁人不注意,将我迎到一个房间中,冷冷地关上门。

那样清秀的脸上,竟然有种狗急跳墙的味道。

“你着急什么,”我冷冷地笑着说,“何阁老不过是去云南,天高皇帝远,能对你怎样?”

“你给我闭嘴。”他尖刻地说,“你以为你有资格来说我?你不过是谢丞相的一条狗。”

我霍地站起来,开门要走。冷不防袖子却被他一把扯住,差点摔倒。我回过头来,只见他眼睛发红,恶狠狠地低头看着我,冷笑着说:“把药方给我,否则,你母亲和弟弟随时都有可能死!”

我冷冷笑着说:“谢丞相现在还在对付九王爷,可没功夫去找我母亲和弟弟。”

他愣了愣,将我揪得更紧些:“你母亲和弟弟跑了?”

还不等我回答,他却又自言自语地说:“对了!那天他们并没有抓住兰叶!是他带走你母亲和弟弟的?哼,那帮没用的家伙!难道在北朝军营还杀不了三个手无寸铁的人么?”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我怔了好久,才慢慢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十六王爷低头审视着我,嘴边慢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半天,我紧张得口干舌燥了,他才柔声说:“啊哟,你还不知道。凤仪山上,其实在四十天前就已经是本王爷的地盘了。不然你以为谢丞相为什么要让你来杀我?”

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们信里没有说啊!”

“哈哈!!”十六王爷放声大笑:“他若是说他已经兵败了,你还会为他办事么?他……”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有人说:“王爷,该换药了。”

第六十回 掉以轻心(下)

 听见门外的叩门声,十六王爷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登时变作平静的声音,那腔调听起来温文尔雅,悠闲适意,门外的人根本想不到他正在屋里穷凶极恶地掐着一个人的衣领。我冷笑着,听见他很和缓地说:“袁大夫么?有劳你了。不过……本王正在与一个好友谈些事情,你过一会儿再来吧。”

他的手在抖动。

无论多么平静的人,当关乎自身的利益、安危时,不可能不紧张。只是能够将这紧张控制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各人的定力了。

门外的人听了十六王爷的吩咐,并不慌张,很平静地说:“王爷,您的伤口得特别小心,换药只需要一会儿工夫,不会耽误两位的谈话。”

这个声音不急不徐,说话中带着一种强有力的自信。我低头去看着十六王爷那只揪住我衣领不断抖动的手,冷笑着低声对他说:“你到底在怕什么?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惊弓之鸟……”

这一句话触怒了他。他骤然收紧自己的手,卡住我的喉咙,恶狠狠地咬着牙齿低声说:“给我住嘴!你站在一旁,敢说一个字,我就让兰叶和你娘、你弟弟不得好死!”

他清秀的脸庞,已经扭曲得不成模样。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有一点风度翩翩、温厚慈爱的蜀王的影子?

可是看着眼前他这种可怕的样子,我反而放心,于是住了口,微微点点头。神态比他平静得多。他一把推开我,整了整衣服,狠狠地看了一眼,猛地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人,孤身提着一盏宫灯,含笑站在门口。那是个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瘦弱文雅,单看其打扮,就如同一个书香门第的举子,一举一动谦逊而稳重。宫灯掩映下,只见他的长相很是普通,唯有一道剑眉显得清朗而有力,添了不少英姿勃发的气韵。那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眯缝,笑起来弯弯地极是亲切。他看了看我,躬身说:“小人打扰两位谈话了。”

“不妨,不妨。”十六王爷谦和地笑着对我说:“袁大夫忧心本王的病症,真是感激得很。”

我看他又换上了一副温和文雅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连忙假惺惺地关切道:“王爷受伤了么?”

“噢,些许小伤,不碍事。”十六王爷看了看内室,颇想带着袁大夫进去,却又怕我离开,便说:“秦兄,方才的事还没有谈完,刚才讲到哪儿了,请您替我记着,待会儿咱们继续谈。”

秦兄?我冷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刚才你正好讲道要用云南我母亲和弟弟、兰叶来威胁我。想罢,躬了躬身,斯文一脉地说:“王爷请便,小的在此恭候。”

那袁大夫插口道:“也不用进去,请王爷挽起衣袖,咱们就在这里敷药吧。”

说罢,他提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进来,揭开了,只见里面放着许多个瓷瓶,还有许多干净的布条,然后蹲下去,恭恭敬敬地将十六王爷的左边袖子慢慢卷起。

我一时好奇,便转头去看。十六王爷对我怒目而视,可是当着这个袁大夫,终究不能说什么。我幸灾乐祸地望了望他,低头去仔细看那伤口。一看之下,不由得“咦”了一声。

晕黄的灯光下,只见那个伤口微微泛着蓝色磷光,伤口两边的皮肤已经溃烂,却偏偏散发出一阵如同梅花初绽时的沁人芬芳。种种诡异之像,都说明这根本不是一种毒物能够达到的效果。

“王爷这伤口很严重。”我忍不住说,“袁大夫好手段,能够将伤口范围控制在这个范围内,已经是了不得了。”

“秦公子谬赞了。”那个袁大夫竟然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一种几近透明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漫不经心地说:“王爷这是中了一种普通的寒毒,用些生肌去腐的药膏,加以时日,就可以痊愈了。”

普通的寒毒?我冷冷一笑,忍不住说:“这分明不是普通的毒药,单单闻到这香味,已经是不寻常了。王爷所中的毒中,明明有寒雪凝的成分……”

这句话刚刚说出,那名袁大夫就霍地回过头来,眼光如电,轻轻说:“这位公子对药物倒是颇有研究。只是不知寒雪凝的名字,您是从何处看来的?”

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没了主意。“寒雪凝”是孙老神医家的先辈首创,很少示人。中了毒的人,肌肤在溃烂中还会散发出阵阵香味,却连这种毒药的名字都不知道,无药可医,只能尽量缩小其溃烂的范围。

心里这样想着,根本答不出话来。

那名袁大夫见我不答,竟然也没有追问。他自顾自地将药抹完,然后躬身向我们告退,很平静地退了出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急切间只有抓住十六王爷,问道:“这名大夫是从何处来的?事关重大,你必须说明!”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人是上个月来到淮安的,由一位姓廖的大夫推荐到我府上来。这人很有本事,对我也算忠诚。我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他原本姓方,在益州附近开过一家药铺,却得罪了村镇里的官员,于是……”

“他姓方?!”

我听不到他后来所说的话,却是一味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后悔不迭。

这个人,恐怕与南齐宫廷中的那位方御医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顿时,浑身仿佛被抽尽了力气一般,我慢慢地坐下去,心中疯狂地转来转去的只有两个问题:他是谁的人?他要对付谁?如此没有结果地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对十六王爷说:“我要亲自去云南!”

第六十一回 波心荡,冷月无声(上)

 “你不能去。”十六王爷冷笑着说,“你去做什么?救九王爷?”

“他是你的兄长!”我喊道,“你不能杀他。”

“我还没有杀他——我想杀,可惜没有成功。”十六王爷恶狠狠地说,“他刚要从京城出兵的时候我就想杀他,可是没有机会,于是我让云南的人小心些——他们一直都假装成流寇。可是等他到了云南,强兵猛将,很快就俘虏了不少我的人。他终于发现,原来凤仪山早就是我的天下了。”

“你害怕他将你要反的消息告诉朝廷?”我冷笑着说,“王爷,男子汉大丈夫,反就反了,何必如此。”

他看了看我,慢慢说:“我再说一遍,我是想杀他,可惜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什么?”我有些困惑,“不是你将他抓走了么?”

十六王爷摇了摇头,说:“抓走他的人,真的是西赵的谢丞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丞相在不久前决定废掉你弟弟,自己做凤仪山上的土皇帝。”十六王爷以戏谑的口吻说道,“但是他刚刚将你弟弟囚禁,我的人马就已经攻到了山下。哼,只可惜没有抓住他。谢丞相和两位大将、以及大约三千人的精兵,都不知去向。等到黄天羲……”

“你应该叫他九哥!”我强自压制住满腔的怒火,说。

“好,等我的九哥——”他拖长了音调,斜睨了我一眼,冷笑着说:“等他来的时候,我的人只好仓促应战。谢丞相的人却如同神兵天降,将你的九王爷和我的残部引到一个山坳中,然后就杳无音信——这是我部下中一个因为受伤而没有参加最后总攻的将军修书急报于我的。”

我听了,渐渐地皱紧眉头。

这么多的谜团,我无法索解,却有一件事情愈加肯定:阔别多年,是回去的时候了。

我没有忘记,皇叔是被谢丞相派来的人害死的,皇兄也是他再三逼迫我去杀的,母亲和善儿被他长期当中驱策我的法宝。我必须去报仇。我冷冷地笑着,心想他如今已经是十六王爷的手下败将,至于兰叶为什么知道了观音像的下落,如何寻回那尊观音像,怎样救回九王爷,如此多的问题横亘在我心里,无法索解。我还想去见孙神医一面,将方御医的事情当面向他问清楚。我甚至可以颇为肯定地告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经历的种种尚未解开的秘密,在西赵可以找到大部分答案。

“十六王爷,请送我去云南。”我看着他,说。

饶是十六王爷,也被我这句话吓了一跳。我没有心思再跟他细讲,只说:“云南的那帮地方官没有查清或者查清了也不敢报明朝廷凤仪山上的真相,可是何阁老一去就不一样了。你不是要我杀何阁老么,我亲自去,我保证让他慢慢地中毒身亡,没有人能够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可是,你必须将我送到云南,还有,你要派人去吩咐他们不能伤害我的母亲、弟弟和兰叶——怎么样?这笔交易对你而言并不吃亏。”

十六王爷看了我半天,断然说:“好是好,可是我没有办法将你弄出京城去。”

“你有的。”我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王爷,您必须想出来办法。”

他被我的语气所震动,上上下下地扫视了我几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说:“看你这么心急如焚地想要去云南,莫不是对九王爷……”

我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却又听见他阴阳怪气地说:“啊哟,可惜你这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九王妃的位子,早就有人坐了。就算是去云南救人也轮不上你——离园里面的那些人,十天前就已经赶过去了……”

离园……我心里一动,想起来那个荒园中那些古古怪怪的人,不知道他们和九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主仆不像主仆,将士不像是将士。

“你这样背着何公子赶过去救我九哥,算是个什么名分?”十六王爷凑近了我,将这一句本来就恶毒的话说得更加恶贯满盈。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杀何阁老,可以用三十八种药方,每一种都可以用在不同的菜肴、食物中,不知不觉,无形无味。听清楚了,你若是要杀他,就必须用我。如果要让我尽心尽力地替你做事,你就得尽心尽力地帮我。”

他站直了腰,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好半天,他才说道:“好,去云南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三日之内,一定让你上路。这几天中,你只管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其他的事情,由我安排。无论听见什么,你都不用着急。听清楚了,无论什么,都属于我的安排之内。”

这一句话落在我耳里,却并没有唤起我的警醒。

我点了点头,又说:“我身边有珊瑚党和谢丞相派来的人,你必须得将我身边的所有人一律瞒住,只有我去云南。”

他笑道:“这个自然。”

我没有理他,自行思索还有什么要跟他商量的问题,忽然听见他又继续说:“你刚才说,有三十八种方法去害他?”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残忍的渴望。那双眼睛迷离地注视着我,激动而又期待。

我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顿时欢喜道:“那么你必须用一种最痛苦的——不要牵连到我们,但是一定要让他很痛苦,很痛苦……”他脸上浮现出享受而心满意足的神态,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说:“好,我亲自陪你去云南。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这老家伙死了……”

“为什么?”看着他的神态,我有些恶心,忍不住说:“你真是……”

“我怎样?”他冷笑道:“明喜公主,您放心好了。杀这个人,你绝对不会后悔……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对么?”

我恶心道:“我?跟你?”

他点了点头,捏起我的下巴,小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被逼得没有退路,从小到大,一生中从来没有感觉到安定幸福的时刻——不,那种时刻是有,我们倍加珍惜,却仍旧容易失去……你觉不觉得,皇上应该把你许配给我才是……”

灯光下,他的眼睛发红,闪闪发光,如同……如同一只狼的眼睛。

我惊叫一声,狠命推开他,夺门而逃。

他没有再追上来。

黑暗中,他那种阴森森的表情和腔调,如同一条冷冰冰的蛇一般,蜿蜒扭曲,附在我耳后无法甩脱。我慌不择路,一直跑到池塘附近,才停了下来。

池塘中,波纹粼粼,天空中的圆月荡成零零碎碎的影子,在水中如同一片无法拾起的碎金。

恍惚记得,在多少年前,西赵皇宫中,也有一个这么大的池塘,也有这么碎的月亮。我忽然觉得,九王爷和兰叶离我很远,很远。我现在才真正感觉到,诺大的一个淮安,我的身边可以说全是敌人,要多危险,就有多危险。

第六十二回 波心荡,冷月无声(中)

 自从十六王府夜宴那晚,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又仿佛已如同丝绸般轻忽快速地划过,来不及注目,只剩下肌肤上微凉的触感。香炉中的香长了又短,短了又长,虽留下燃尽的香屑,却惘然不知时光逝去几何。

在这种茶饭无心的状态中,我仿佛有种错觉,只觉得馆驿外的人也都在像我一样静静地等待着,不应当有其他的思虑;就算他们在忙什么,也决不会跟我有任何关系。然而,我错了。

某一日正午时分,我正笼闭在室内,坐立不安地在床前走来走去,思索要不要再去找十六王爷,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过一会儿便有个太监尖细的嗓音喊道:“赶紧禀报悦和郡主,林太监已经护送圣旨到了西街口,请郡主出来接旨!”

听起来他们来的异常匆忙,竟没有下马,喊完话又飞快地往回赶了。我连忙随着馆丞等人来到大门外,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太监满脸喜悦地带着大队人马,朝馆驿而来。他单手策马,另一只手中,正是托着明黄色的卷轴。

我一阵茫然:大过年的,皇上是要传我入宫领宴呢,还是要赏赐什么?

跪下之后,只听那太监在马上宣读圣旨,文辞华丽,骈四骊六的,听起来极为正式,大致是说,豫州方向挖出祥瑞石碑,预示着战乱将止,不久后冬尽春来,一年伊始,应是国泰民安,一片祥和,云云。总之,念了良久,全不与我相关。我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膝头都跪疼了,却仍旧不得要领。过了许久,好容易念完那段骈文,又是一长段歌功颂德的赞词,直念得我头晕脑涨,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说什么。最后,那太监声调一转,竟开始赞扬起我。妇容女工,温婉娴淑,种种词藻堆砌在一起,我心里越来越没底,已经开始有些害怕。

“……悦和郡主已赐归何门,丧服期满,春华将至,宜行嫁娶……”

这最关键的一句话,也是我最害怕的一句话终于从那个太监的嘴中说出,我猛然抬起头来。

皇上不是说要在春暖时候才……现在要我怎么离开淮安……不行!绝对不行!

那太监絮絮叨叨地又念了许多,才终于合起圣旨,笑眯眯地向我走过来。我却早已愣在当地。还是馆丞等人小声提醒我,才开始接旨、行礼。

“郡主大喜。”林太监笑道:“老奴给郡主道喜了。”

“多谢公公。”我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大事不好,情急中忍不住问他:“公公,十六王爷可在宫里么?”

来到淮安后不久,我每日在外游荡,兰叶却在那段时间内代我偷偷地将上上下下的朝臣和下人都打点妥当。这时这林公公听了我问话,连忙殷勤地小声说:“王爷不在宫里。他请了旨,说要回蜀地去,已经启程三天啦。因为不欲惊扰百姓,只有皇上和几位大臣知道。”

什么?!他走了?!

我顿时如同被浸如一盆雪水中一般,浑身冰冷而清醒,我知道,他一定是找到了更适合的人,扔下我独自去云南了;或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给何阁老下了毒,想要远走避祸。种种念头纷至沓来,都让我更加绝望。连那传旨的太监后来对我说了些什么恭维话、我拿了多少赏钱给他、如何送走他们回房,都全无印象。我只记得,当自己回到房中的时候,冷汗沾衣,心里又是疲倦,又是焦虑。

十六王爷这样甩开我,必然不会照顾我的母亲和弟弟。说不定他还会将他们都杀死……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那一晚喝斥走所有的奴婢,和衣躺在床上,直到深夜才朦胧入睡。天明之后,开始有人络绎不绝地送来贺仪,何府更是派人送来许多礼品。我无心拆看,吩咐侍女说我病了,一概不见,只请馆丞等人帮我收礼、致谢,我就在床上恹恹地躺着,不知道是少了睡眠还是心急上火,当天下午竟然开始发热,迷迷糊糊地躺了一夜。馆丞很是着急,启奏皇上,请来御医仔细调治。

恍惚中,我仿佛又坐了许久的马车,来到南齐宫中,皇兄也在。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将冰凉舒适的手巾敷在我额头上。

“皇兄……”

我艰难地用沙哑的嗓子唤他,他不但不说话,还起身走了。我着急起来,伸出手去拉他,一抬手,却真的被一双手轻轻握住了。那双手有力而温暖,我的梦境渐渐褪去,不免吓了一跳,费力地睁开眼。

只见十七王爷按品爵穿着金红色的宽幅大袍,坐在我床边,微微含笑,捏着我的手,却不说话。

“你……”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转头去看,只见一排陌生的侍女、太监表情尴尬,躬身站在一旁。

“累了就别说话。”十七王爷柔声说,“我刚从宫里回来。放心,你不用嫁给那个混蛋了。”

不管他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我还是心里一宽,望向他的眼神想必亲切了许多。

他大喜,微笑着凑近了些,俯身看着我,轻声说:“你如今在我的王府里。等你身体好了就成婚,你人都住了进来,生米煮成熟饭,何公子是怎么也不能……”

什么?!十七王府?!

我大惊之下,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里果然不是我在馆驿里的房间。这个房间中的布置装饰无不金碧辉煌,墙上挂着巨大的羽箭雕弓,还有……那支羌笛。这里是十七王府!我心里气苦,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十七王爷连忙伸手来扶我,我怒火上升,哪里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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