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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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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被人救到这里来了。

我摸了摸右腿上的伤,已经有人帮我上了药,细细地用上好的绸缎包好。我心中诧异,心想这破庙中的人怎么会有上好的缎料来给我裹伤呢。

寺庙中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只见红云满天,灿烂如锦,我受伤时还是天色未明,此时却已经夕阳西下。顿时想到九王爷和兰叶,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如果已经出了何府,现在想必正在找我吧。我举目四望,发现这个山坳四周的环境都很陌生,实在分辨不出在淮阳的那个方向。

山谷中寒冷刺骨,我叹了口气,缩紧脖子,右腿上的伤口微微有些疼痛。一想起被人无端端的刺伤,却不知道这个人是从何处来的,着实有些气闷。

荒凉的寺庙中,忽然听见了有人高声答话的声音。我立刻来了精神,四处看看,雪积深处,人迹罕至。低头去仔细看雪地,勉强辨认到有一行模糊不清的足迹向寺庙后延伸。我顺着那条足迹走了过去,只见那足迹延伸到一处更加破败的房舍门前,看样子往日是僧人的住所。

我不敢贸然造次,当即俯下身子,悄悄地走到窗边上,透过破败的窗棂,往房舍内张望。这一看,不由得更加觉得诧异。

只见那房舍内青灯如豆,反衬着窗外夕阳灿烂,那一点油灯发出的光线,已近湮灭不见,只能勉强照亮庙里右边墙上的一幅画卷。房舍中竟然有十多个人同时在看这幅画,大部分人站在阴影中,看不清他们的脸。这十几人团团围住一人,那人身着银白色皮袄,站得离那幅画最近,其他人都远远地躬身而立。灯光下,隐约可以看清那人约摸有二十八九岁,轩眉朗目,清秀中又透出一股勃勃英气,让人望而生畏。

画卷上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胡人的衣服,看起来比汉人女子矫健。她头上也没有什么装饰,却长着一张千娇百媚的脸。那张脸上的眼睛明亮圆润,斜睨着画外的人,妩媚而骄傲。

“这就是拓跋雁么?”那名年轻将领问道。

一名看起来瘦小精干的汉子越众而出,向中间那人躬身说道:“少将军,此女正是此前皇上下旨要纳她为妃的拓跋雁。我们已经追上了拓跋雄的队伍,并且超过了他们,照王爷的吩咐,将汝阳王部下所留下的踪迹全部抹掉。”

“好。”那年轻将领又说:“拓跋雄没有对你们起疑心罢?”

“没有。”那帮人齐声回答说:“托伯阳王洪福,拓跋雄一筹莫展。”

“很好!”那年轻将领很开心,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在房中走来走去,说,“我父亲神机妙算,果然猜到了汝阳王的阴谋。”

“不过——。”

“不过什么?”昏暗的光线中,那将军的眼睛熠熠生光,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虽然我们先一步去掉了汝阳王留下的痕迹,拓跋雄不至于真的误会到何府去,不过他仍旧认定女儿是被中原人劫走的,迟早要谋反。”

年轻将领皱着眉头,喃喃地说:“不知道汝阳王的人将这个拓跋族女子送到哪里去了?此次汝阳王造反,可真是古怪。大哥和二哥那边不知道怎样了。”

对于他问出这些问题,那帮手下都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

“属下几个已经将附近的青楼、舞姬都找遍了。”其中一个人很尴尬地说,“还是没有拓跋雁的踪影。”

那青年将领点了点头,说:“继续查访。对了,那两位伤势如何?”

这可能就是指我和何公子了吧,我在窗外暗暗地想。

他的手下略微有些迟疑,然后答道:“何公子没有受伤,郡主么,右腿上有些轻伤,不过惊吓过度,兴许待会儿就会醒来。”

“等她醒来,一定要按照公主的礼节隆重对待。”那名将领厉声说,“别问为什么,这是我的将令。”

按照公主的礼节对待?听起来这位年轻将领是伯阳王的儿子,我与他素昧平生,为什么他要关照他的下属这样对待我?

只听他话锋一转,又说:“你们想方设法,一定要将这个郡主身边的那个兰叶先生给除掉,哼,不为我用,必有大祸。父王的话,总是错不了的。”

他这样说着,所有人又是齐声答应,似乎对伯阳王很是畏惧。

我被他搅得糊里糊涂,心想这个人一会儿要杀兰叶,一会儿又要他的手下人用最隆重的礼节来伺候我,到底是何居心?

那个年轻将领在室中走来走去,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才转过脸来,目光沉稳地望着自己的属下,大声下令,将自己面前的人分成三组,一队人马去杀兰叶,一队人马去刺杀拓跋雄,另一队人马去查访拓跋雁的下落。

最后他咬破自己的中指,一个属下连忙端来十几碗酒。那个青年将领坚定不移地说:“拓跋雄已经在塞外纠集兵马,漠北有三个部落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其兵力不容小觑。你们要快些查访到拓跋雁的下落,为天下苍生消除掉这场大祸!”

“是!”所有人都躬身回应,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意志坚强,回荡在这个破庙中,就如同庙中有数不尽的人马一样,声势浩大,让人心惊胆战。

第五十五回 心似游丝扬碧天(中)

 夕阳已经渐渐落了下去,破屋中的那名年轻将领示意手下卷起画轴,吹熄油灯。我连忙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重新躺在草堆上。何公子已经醒了,见了我,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心里担忧,只怕那帮人找到兰叶,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便胡乱哄他说:“我出去找逃下山的路了,一会儿你可什么也别说,他们的人守住了山口,凶巴巴的,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

他明显被吓了一跳,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小声问:“他们干嘛抓我们来这里?”

我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骗他说:“公子您丢下我一个人朝家门爬过去的时候,那个虬髯凶徒原本想杀了我,多亏这帮人冲出来,救了我们。可是我看啊,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抓咱们来,还不知道抱着什么坏心肠呢。”

何公子急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忍不住转过脸去偷笑,一想到他那焦头烂额、胆小怕事的样子就忍俊不禁。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向何公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立刻抖得像筛糠一样,眼神紧张,直勾勾地盯着门外。

破庙门一开,冷风立即夹杂着雪花灌了进来。几个穿卫士服装的人并排站在门外,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候什么人的到来。

一片沉寂。

只见外面的苍茫暮色中,依稀看得见人影幢幢,半天才进来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卫士。这人粗豪肥胖,皮肤黝黑,目光如同冷电一般,凛凛地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扫视了一遍。他身上的衣服与那几个士兵一模一样,官阶却明显要高了许多,那几个卫士见了他,都吃了一惊,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畏畏缩缩,不再开口。

这中年人对我拱了拱手,沉声说:“在下等人偶然追踪一个惯犯,却正好遇到郡主与公子受袭,当下将两位救来这里。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原谅。”

他每说一句话,都会停顿一小会儿,看向我和何公子。在那眼神中,丝毫没有一点暖意,全是冷漠与高傲。这种眼神,似乎在伯阳王那里也见到过。何公子一向是欺软怕恶,哪里还敢说话。

这人继续说:“既然两位没事,小的连夜就派人送你们下山去。”

连夜……太急了吧。

这个念头虽然出现在我脑海中,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我迫切地想下山去找到兰叶。

何公子也连忙小声哀求道:“不用再派人了……您送我们就很妥当。”

这中年人冷冷一笑,笑中满是讥刺嘲讽,草草躬了躬身,随口搪塞道:“小人的主子还吩咐了一些要事,恕不能从命了。”

说毕,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匣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套由明珠镶嵌而成的镯子、钗环等物。这人笑道:“这套饰物,唯有郡主才配得上。就此敬献,以表寸心。将来需要的时候,恐怕还要请郡主为我们主人遮掩一二。”

这句话说得奇怪——遮掩一二?有什么要遮掩的?

我知道他说的主子就是伯阳王,心里更加诧异,缓缓地将匣子接了过来。那人只是笑,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所谓皮笑肉不笑,大概就是这样吧。

何公子见那人对他很是轻视,对我却大加笼络,因此怒气冲天,不分青红皂白,将那匣子抢了过来,远远地扔出去,气哼哼地说:“什么破烂玩意!也敢来我面前现眼!”

匣子刚丢出去,这中年人身后的卫士都“呛啷”一声拔出剑来,齐齐指着何公子。其中有一个人去捡了那盒子回来,恭恭敬敬地递回给我。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轻蔑地说:“何明崇,你以为你算什么?草包一个,哼,被人栽赃陷害到了枕头边上还不明所以。幸亏你昨夜喝醉了酒,否则弥天大祸落在你身上,还不知道为什么呢!待会儿送你出去,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何阁老枉自勤政清廉,却生了这么一个窝囊废儿子,当真是何门无后!”

说罢,他扬长而去,何公子兀自指手画脚,骂个不休。

暮色中,只听见那中年人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何公子,你还不如回宫去陪着皇上吧——哈哈!”

何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煞是吓人。

“两位,请。”那些卫士恭恭敬敬地请我们下山,如同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一般。我仔细看了看他们,当众并没有方才我在后面的破屋中窥视到的人。那个年轻将领与他的属下竟如同一场幻梦,消失无踪。

山势很陡。看得出来,昨天上山时,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我与何公子跟着他们上了马车,心里都有些纳闷,不知他们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将我们弄到这山上来。看着样子,又不像是想加害我们。

车马快速前行,寒风凛凛,直吹进车里来。我打了个哆嗦,将两只手放在嘴前,轻轻呵气。正想着兰叶不知安好否,忽觉背上一暖,转头一看,只见何公子将昨晚的披风裹在我身上,嬉皮笑脸地说:“娘子,小心受凉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心里委屈,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将披风丢在地上,坐得更远一些,不与他说话。

他自言自语地说:“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边嘟囔,一边索性躺下睡了。

我一个人抱着膝头,坐在马车中,回忆起南齐灭亡以来的种种往事,不由得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忽然看见角落中散落着一封信。

何公子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生气,背转身子死死地睡着。我偷偷地将那封信捡起来,拆开一看,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费力地辨认上面的字迹。

只见那信纸上,抬头写着“清正兄”三个字,落款处盖着“文澜亲字”的方章,写信的日子是三天前。

只见信中写道:“清正兄如晤:一别两年,频频通书,却未能再续当年林中商谈天下政势之豪情,弟深为叹息。近日乱已初成,颇思与兄会面,谈论一二,却不得其便……”

我看到这里,心里有些奇怪——这个所谓的清正兄是谁?为什么他的信会掉在这里?

一边纳闷,一边又继续看下去:“汝阳王与珊瑚党联手后突然破裂,其中缘由,百般查访,亦难以索解。汝阳王欲拉拢拓跋雄,联合漠北人马攻入中原。如今拓跋氏尚在犹疑中,却已决定不再送其女拓跋雁入宫。皇上必定深为震怒,盼兄能从中劝解,切勿逼反拓跋氏,否则天下危矣。又,西赵奸相已拟废君自代。赵明善危在旦夕……”

赵明善!善儿!

我眼前发黑,将信越捏越紧。

第五十六回 心似游丝扬碧天(下)

 信写到这里,后面的字就被墨水涂黑,看不清原本写的是什么。我忧心忡忡,只觉得绝望一阵阵袭来,心里忽上忽下,善儿、母亲、兰叶和皇兄、皇叔的身影仿佛都在我面前一一浮现。他们都是因我而死,我却无可奈何。

眼泪噎住了喉咙,无法哭出,那种酸楚堆积在胸膛中,异常难受,只怕他们现在已经变生不测。

马车里,何公子仍旧睡着。

四周只听得见我自己的心跳和马车车轮滚动时碾过石块的声音。

“禀郡主,出了这个山谷,就快到淮安了。”外面的车夫大声说。

看来这座山离城里倒是不远。我忘了应声,只是心急如焚地想,赶紧进城,找到九王爷,求他去救我的母亲和弟弟。

除此之外,别无办法。我掀开帘子,就着点点星光,依稀看得见马车刚刚驰下山坡到了一个谷地中,四周都是高高的山体,我们正在向不远处的山路上赶去。

正在此时,马车前方挂的灯笼忽然就灭了,马儿忽然看不清路途,都受了惊,马车摇晃了几下,险些翻倒。

何公子倏地爬起来,侧着身子细细聆听,一把将我拉到他怀中,我正要挣脱,忽然听见他低声说:“别动!有人在射弩箭。”

弩箭短小,如果是从特制的机盒中射出,劲力比弓箭大得多,我吓了一跳,立即停止挣扎。只听见传来马儿嘶鸣和倒地的声音,我不由得颤声说:“糟了,马儿死了。”

“马不死,我们也逃不出去。”何公子轻声说,“我们好像是在一个山谷腹地。敌人必定是候着我们进了这里,才开始袭击的。”

我点了点头,心中惊惶不定,只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弓箭破空之声,绵绵不断,都向着车头射来。

何公子将我紧紧地搂在他怀中,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抬头,只看见他的表情忽然不再那么浮滑了。眉宇间的温顺纯善,映着皎皎星光,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也低头看向我。

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众人都说你只是个宠臣,一个纨绔子弟,我原先也这样想,也是那么瞧不起你,可是为什么我渐渐地总是开始觉得已经不那么简单?

他将眼神挪开,不再看我。

外面弓箭声,也渐渐地停了。

有许多脚步声朝这边冲过来。

我感觉到他的胸膛起伏,忽然听见他说:“公主,待会儿不论有什么事情,明崇求你,一定要以天下苍生为念,制止战祸。”

我点了点头,却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不能死,必须去救母亲和善儿。

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在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叫着同一句话,何公子冷笑道:“拓跋雄来的好快!”

拓跋雄?我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些是鲜卑拓跋族的人。可是他们不去何府,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还没有想清楚,已经有一个大汉掀开车帘子,跳上车来。

我已经吓呆了,依然伏在何公子怀里没有动弹。

那个大汉手里举着火把,火光明亮,直照到我脸上来。

他端详了我大半天,厉声用生硬的汉话问:“你们!是谁!”

“何明崇。”何公子一手抱着我,一手懒懒地指了指自己,“这个么,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悦和郡主。”

那大汉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一把揪住何公子,将我们拉下车来,推倒在地上。

外面什么时候出来了这么多的人马?

只见星光下,那些战士脸上都涂着颜料,腰上挂着酒袋,表情狰狞,团团围住中间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那人身上围着皮袄,带了许多珠宝和刀剑,威严地站在不远处,失望地看着我。这个人,应该就是拓跋雄吧。

那个抓我们的大汉向他跪下,高声说了几句鲜卑话,拓跋雄立刻走过来,一把拉起何公子,厉声说:“说!你把我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何公子摇了摇头,露出一脸胆怯的表情,期期艾艾地说:“你的女儿?……我没有见过哇,你的女儿是谁?”

拓跋雄又问道:“一个鲜卑少女,跟你的妻子差不多大,你见过这个人么?你是不是在路上抢夺过这个人?”

何公子脸色发白,虚弱地说:“没有……我……我近来两天在山上呀!”

说罢,他指着我们下来的那座山,连比带划,拓跋雄终于放开了他,垂下头,低声说:“不是他。”

近来这两天都在山上?!

我猛然明白了所有的谜团。想必是伯阳王已经发现了汝阳王部下的异动,他与何阁老丁然交好,因此紧急间只有将何公子带离京城,让拓跋雄怪不到他头上去,也让拓跋雄没有理由发兵。可是伯阳王府的去抓何公子时正好碰上我被那名虬髯人刺伤,只好一起将我救了。在山上,那名中年人曾经说过,将来需要我为他们遮掩一二,就是这个原因了。虽然我和何公子深夜呆在一起,传出去不太好,可是这样的场景比他一个人出现在这个山谷中可信多了,想必伯阳王他们临时才作出这个决定的。

可是眼前这种情形对于我的名誉,不能不说是一种损害。何公子方才叮咛我要以天下苍生为重,说不定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担心我戳破他们的谎言。

拓跋雄身后忽然走出来一个带着面幕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对拓跋雄耳语几句,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拓跋雄。不知他说了什么,拓跋雄立刻大怒,拔出长刀,向何公子大声喝道:“你这个奸徒!你们明明是今日晌午后才上山的!必定是你带走了我的女儿!你说!她在哪里?”

我和何公子定定地看着那个戴面幕的男人,我冷笑道:“阁下是何人?煽动天下大乱,阁下是想趁机起兵么?”

他忽地退到后面去,再不说话。

拓跋雄冷笑着取出刚才那个人递给他的物事,丢在地上。火光中,我看见那是一方白玉印章,玉质极好,上面刻着“何清正”三个字,还打着宫廷内造的款识——这是一块皇上赐给何清正的玉章。

我心里一惊,心想,何清正,难道是……

果然,拓跋雄冷冷地说:“这是在我女儿被劫走的地方找到的。清正,就是公子的字吧?”说罢,他将刀放在我的脖子上,恶狠狠对何公子说:“你再不说,我就将她杀了!”

火光熊熊,我紧紧盯着何公子,只怕他脸上会出现像徐彦在益州城墙上置我于不顾的表情。

第五十七回 风冷长河曲,离心共渺然(上)

 一片沉默中,却只听见何公子轻浮地说:“啊哟,皇上一年到头,总要赏赐给我那么些印章、玉佩什么的,这种物事,我家里多了去了,偶然被人拿到外面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拓跋雄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轻轻用刀尖划着我的脸,低声说:“公子在老夫面前不用装傻,老夫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从出生伊始,我的命运似乎就都是被别人掌握着。他们总是对我说起朝政,说起天下,却不会提及我这个被他们利用的人。我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是可以牺牲的。真正考虑我的人,却被我害死了。

何公子满不在乎地对拓跋雄说:“这个郡主,并不是美人,你要杀就杀好了,……喂,听说你女儿是天下第一美人,说不定皇上会把你女儿补偿给我,哈哈!”

他这么口不择言,或许也是为了将拓跋雄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可是拓跋雄只是冷笑,将刀一点一点地伸过来,我望着自己颈边白森森的刀锋,无力地笑了笑,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在益州就被人杀了呢。

缓缓闭上眼睛,忽然听见山谷四周有马蹄声传来。在安静的半夜,显得分外清晰。

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火把,照亮了整个山谷。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队伍,竟然将山谷围得像铁桶一般。

拓跋雄脸上现出凶狠的表情,让手下将我和何公子两个人提上马去,横在马鞍上。我双手都被捆着,脸孔向下,只觉得头晕目眩,马儿一颠簸,胸肋处就被马鞍硌得生疼。

两边的队伍都摆出了一副决斗的架势,我能够看得见所有的马儿都排成队列,蓄势待发。

就在这一片平静中,在对面的队伍中,忽然有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叫道:“爹!!”

马蹄声声,听起来,只有一匹马从山上跑下来了。

这个奔下山来的人,就是拓跋雁么?

我脸向着地面,看不见前面的情形,心中只能焦急地想到,兰叶和九王爷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阵马蹄声奔到我们这边,果然是刚才那个女子。她不住地叫自己的父亲,哭泣不休。只听见拓跋雄声调中也含着哽咽,低声说:“雁儿啊,你怎么样了?”

“女儿没事。”那名女子声音清脆,话中带着一些稚嫩,高声说:“是汝阳王抓了我来,想要嫁祸给别人,逼您造反。何阁老、九王爷和一位名叫兰叶的先生救了我,护送我来这里的。他们原先怪您擅自闯进关来,可是现在已经请到了皇上的旨意,说情况特殊,一切都不计较啦。”

她的话,每一句都让人欢喜。待她说完,山上山下的人都是一起欢呼。在欢呼声中,忽然有人对拓跋雄说:“拓跋老英雄,悦和郡主和何公子,可是在你手里么?”

我心里一热:这是兰叶的声音。这么说,伯阳王的人还没有找到他。

拓跋雄大惊大喜之下,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只听见他叫了声“啊呀”,便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顿时有好几个人的手掌扶住我,给我揭开绳索,又将我抱下马来。

好一阵天旋地转,我终于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九王爷、拓跋雄、兰叶,还有一个明艳照人的胡族少女。那女子眉毛弯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如同蓄满了清水一般,笑盈盈地看着我。兰叶和九王爷都是一脸放松的表情,唯有拓跋雄满脸尴尬,低声说:“郡主,今天的事情……唉……实在是……”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老英雄您牵挂自己的女儿,皇上都说不计较了,难道我还会介意吗。如果是我被劫走……”

这一瞬间,忽然想到,如果是我被劫走,就不会有人像这样来救我。兰叶或许会想尽办法,会殚精竭虑,但是他不会像拓跋雄忧心自己的女儿一样,丧失理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人直冲进中原来;九王爷或许会出一份力,但也只是尽力而已,更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他倒是个出格的人,可我在他心中没有那么重要。其他的人,跟我就没有多深的交情了。只有母亲、善儿,还有逃走的婶娘会伤心流泪,可是无能为力。

何公子被人扶下来,拓跋雄连忙也亲自上前去道歉。拓跋雁站在一旁看着,忽然问我道:“郡主姐姐,他是你未婚的丈夫么?”

果然是草原的女子,讲话没有一点掩饰。我点头笑道:“对,皇上是将我赐给了他。”

拓跋雁摇了摇头,说:“哎,这个人看上去没什么骨气,配不上你。”

我幸灾乐祸地看着何公子,故意不说话。

拓跋雄沉下脸来,喝斥说:“雁儿,才脱险,就这么多话。你扶着郡主去那边的马车上,咱们这就进京,去向皇上请罪。”

拓跋雁吐了吐舌头,带着我向一辆大车走去。经过我们进入山谷时所乘坐的马车旁边,我看见了伯阳王手下的尸体,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凉。对于伯阳王来说,他们、我和何公子,都不过是几个小卒子,是死是活,他才懒得思量。

所谓的天下,就是这样一种残酷的东西么?万里山河,无数的子民。为了让大军在你面前臣服,不论杀掉多少人,都当作是一种必需的代价。可是登上了天下的宝座,又能怎样?你的欲望,你的喜怒哀乐,一样纠缠不断,让人无法轻松。

我是不想要天下的,我只要人心。我的心,以及我所珍爱的人的心,都能够满足而喜悦,轻盈的如同孩童一般。我不要那样满眼都是血与火的日子。

低头想着这些的时候,兰叶忽然跑到我身边,附耳说了一句话。

听完那句话,我不禁大喜。

天无绝人之路,正好顺水推舟,母亲和善儿有救了。

他说的那一句话是:“观音像在西赵谢丞相手中。”

如此一来,不愁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九王爷发兵去西赵了。

我欣喜若狂,只觉得身体都轻盈了许多。拓跋雁好奇地问我,兰叶对我说了什么,我微笑不答。

夜晚的星空,从来没有看起来这样美丽过。

第五十八回 风冷长河曲,离心共渺然(下)

 回到京城,兰叶又设法单独去见了一次九王爷。除此之外,我和兰叶一直深居简出,只怕伯阳王的人有机可乘。

没过两天,九王爷立刻上奏朝廷,说是云南边境处有西赵余孽招兵买马,长久下去,必为朝廷隐患。至于观音像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否对皇上说起过,可能暂时还是个秘密。

很快,朝中传来消息,皇上很是嘉许九王爷忧国忧民的情怀,因此授命其为抚远大将军,三日后出兵云南凤仪山,剿灭西赵余孽。

我本想画好母亲和善儿的画像交给九王爷,可惜离开西赵已经年深日久,当年又实在太过幼小,头脑中所剩余的对母亲和善儿面容的记忆,已经不足以成画。只好将他们二人的名字仔仔细细地写在纸上,托兰叶交给九王爷。左思右想,又总是莫名地担心。最后还是兰叶说由他与九王爷同去云南一趟,我才终于放心。九王爷向皇上请求带谋士兰叶前去,皇上自然满口答应,还说此行之后,要为兰叶封官加爵。兰叶看得如同清风流云一般,绝不放在心上。

大军出城的那一日,皇上亲自送到城门外。

绵绵延延的将士,几乎将出京城的道路都堵塞掉了。我望着他们,心想,谢丞相多年蜗居凤仪山,就算结交了不少人,但终究比不上九王爷兵强马壮。只要母亲和善儿不要在乱军中受伤,就能够被兰叶和九王爷找到。

九王爷和兰叶对我说,再过两三个月,等到初春,他们就会带着我母亲和善儿返回淮安。我认认真真地将这句话记在心上,只盼望他们早日归来。

兰叶临走前嘱咐我一个人在京城,凡事要三思而行。他特别提到了何公子,说看起来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浮滑的人。如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要太过矜持,完全可以求助何府。我微笑着点头,说无论如何我也会在京城安安全全地等着他们归来。

时光如梭,一晃眼间,就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九王爷的军马早已到了云南,捷报如同雪片一般地飞来。不过还暂时没有送给我的信。我知道他们还没有找到母亲和弟弟,不免有些担忧,但是看了那些捷报,总算是一种安慰。

在这期间内,拓跋雄已经带着他的女儿拓跋雁回到了漠北。皇上没有再提拓跋雄进献女儿入宫的话,一场战祸,终于暂时平息了。

我很久没有见过何公子,还有二哥——整日笼闭在驿站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地等着兰叶的书信。我独自一人住着,不太方便联系二哥,也不敢联系,但是怕他发现我的变化,只好想方设法让人送过一次信。信里措辞隐讳,他也回了一封简短的信给我,还趁半夜偷偷来看过我一次,然后就没有再见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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