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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 第四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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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死前白瞳仁泛蓝,一个时辰内必死,死后别无异状,传说无药可解。这种毒药世间多传少见,连温惜花也只是听过,从未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温惜花呆在原地片刻,伸手探过三娘子的脉搏,只觉脉息逐渐地微弱下去,是生机断绝之相。想了想,他蓦地解开三娘子的要穴,并扶她起身。 

后者已无法言语,只是挑眉看他。 

温惜花抬起头看她,敛去了平素的笑脸,道:“三娘子求仁得仁。” 

三娘子挤出丝不是笑容的笑容,推开他的手,蹒跚地向那小山坡走去——不管她下一刻是不是死在当场,不管身后的人会不会再度为难——坡后面,是她的家。 

温惜花站在原地看她拄着刀,极力挺直却差点几度滑落的身体,没有跟上去。 

那墨色的巷子现下已给晴空艳阳洗得惨青,远远近近的墙也沾染了流光,给阴阴冷冷的水墨画添了些不甚温暖的人气。响水铺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夹杂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喊,街坊们探头探脑地出来,一个个脸上带着茫然又惶恐的模样。 

温惜花没有回头。 

哭声变大了,然后又渐渐地低落下去。 

他走得并不快,却每一步都很稳,甚至有些沉重。 

终于回到客栈,见叶飞儿和沈白聿两人无语对坐在当场。温惜花皱眉问道:“小白?” 

答他的是叶飞儿,她道:“我没有追上。” 

沈白聿脸色苍白,黑眼睛很冰冷,还有点晦涩。他手里端着个茶杯,里面有半盅茶,却不喝,只是在手里晃动。终于叹了口气,道;“我让杜素心走了。觉得不妥去追,她已不见了。” 

温惜花诧道:“小白,她可能会……” 

沈白聿断然道:“我知道!”顿了顿,他轻轻闭上了眼,又轻轻睁开,慢慢地说:“是我一念之仁。” 

 

吴钩 第四折(下)by 沈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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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名: 寒卿  
 第十五章 

立春天渐暖。过了龙抬头便是雨水,这些时日常有小雨绵绵不断,有时候吃着早饭便纷纷飞下,得到晌午才放晴,第二日早晨推门只见地上湿漉漉一片。虽是如此,天色却节节的鲜活起来,去了冬云风冷,明亮亮的蓝绸子衬着暖阳,纵有春雨不绝,也显得缠绵多过凄清。 

正是春耕下种的时候,出了凤凰集好一段,都见有农人三三两两歇在田边吃饭闲话。也有小儿顽皮,扯了耕牛尾巴来玩,那牛低低哼了声,甩甩尾巴不理,躲到旁边去了。 

就是在这官道上,马蹄阵阵,几人一路行来。前面一人一骑当先,白衣散发,看不清面容。后头几步跟着两个女子,红衣似火,容颜如花,直烧得人眼也热了,心也跳了。最后头则是两个瞧起来挺贵气的公子,一个全身黑衣,落落寡欢。另一个骑了匹四蹄踏炭的神驹,落在老后面,却是副十分惬意的神气。 

这自然就是温惜花一行人。 

纪小棠跟叶飞儿两人在一处,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忍不住频频张望。也不晓得怎么了,她和凌非寒回来后,还没来得及说那消息。沈白聿就把凌非寒叫进了屋里,和温惜花三人嘀咕半晌,又一齐黑着脸出来了。出来后第一件便是结帐走人,尽速赶回定阳。 

但事情便是这样才叫奇怪。 

出门后,沈白聿便一人远远走在前头,温惜花笑眯眯什么也不说,凡事落后半步。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凌非寒更加沉默,之前还徘徊在他和纪小棠之间羞羞怯怯拉拉扯扯的情愫全不见了,眉心纠结得叫人不忍。 

纪小棠在上马前悄悄扯住沈白聿想问,已经给他发觉,也不说话,只是苦笑着柔声道:“小棠,我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你且让我静一静。” 

如今快两柱香功夫走下来,只有叶飞儿和她说了几句话。纪小棠心中郁结,又是担心,又是纳闷。 

叶飞儿见她心不在焉,也就停下了话头,微笑道:“莫要担心,天大的事还有他们顶着;他们顶不下还有我呢。” 

纪小棠自觉失礼,讪讪一笑,干脆放开了,直接问道:“叶姊姊,你可知沈大哥为何自咎?” 

叶飞儿踌躇该不该说,见纪小棠小脸满是急切,双眼睁得大大的,目光晶莹,不由心中一软,道:“他明知杜姑娘与左风盗有所牵连,又已喝破,却还是将之放走了。” 

这话可叫是如雷贯耳。纪小棠忍不住啊了声,又赶紧拿手捂住嘴,偷眼看后面的凌非寒。后者本就心乱如麻,这么声惊叫,居然也没听到耳中去。暗道句好险,纪小棠松了口气,这才转头向叶飞儿,道:“叶姊姊,这些事我全不知道,你能不能都告诉我?” 

已做了初一,也就不怕十五了。沈白聿央叶飞儿去追过杜素心,事后把那日别情水楼上的事都给她解释了一遍。叶飞儿也就一五一十地讲给纪小棠听,说完后顿了顿,又道:“沈公子没有细说,但我也能料得到:今早的杜姑娘,只怕来意不善。” 

见纪小棠不解,她只好苦笑,也不再多说,转了话题道:“如今追查左风盗大有眉目,杜姑娘如与之有旧,便是一条活生生的线索。沈公子放了她出去,怕不是如鱼入水,而是羊入虎口。” 

略一思索便明白,此时节节进逼,左风盗想抹平线索,便会痛下杀手。莫要说杜素心和他们牵扯不清,即便是当年苦主,或者温沈几人,若真至事曝,以左风盗鸡犬不留的作风,为保自己,都绝不会留情。 

纪小棠打个寒战,这才明白凌非寒为何如此:相处多年的至亲可能与杀父戮母的凶手有所勾结不说,如今更生死下落不明。不自觉偏头去看凌非寒,前几日因为种种事端,终于有了些柔和的面容,又再次拢上了寒霜,仿佛那日在定阳府衙外头撞到时一样,甚至比那时与自己距离更远。他自幼失亲,满心仇怨,而这都是纪小棠从来没有经过,也可能永不会了解的滋味——想到这点,纪小棠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曾有的难过。 

这难过搅得她柔肠百结,在心里打了不知多少个转,却始终没有勇气去开口抚慰凌非寒,只因她找不到自己可以说什么。所以,她的难过又变成了一点点伤心,还有一点点自怨自艾。 

纪小棠幽幽叹息一声,这才发现叶飞儿有些忧心地瞧着自己,胸口一热,那难过不免淡去了几分。才又想起方才没问完的问题,瞅瞅后头的温惜花,咕哝道:“温惜花这人真是小气,就算沈大哥做错,也不必摆脸色给他看么,沈大哥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才这样做的。” 

见她恢复过来,叶飞儿放下了心。方才说了那许多,事后不免惴惴,若这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失去了笑容,那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听纪小棠这样抱怨,她嫣然而笑,灿若星辰,摇头道:“你都知道沈公子必有道理,他们多年相交,温公子岂会不知道?” 

纪小棠更觉沈白聿冤枉了,道:“既然他知道,还这样故意落在后头不跟沈大哥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叶飞儿忍不住苦笑起来,道:“你错了。不是温公子不想说话,而是他知道沈公子不想跟别人——尤其是他说话。”这下,纪小棠的小脸皱得像是个小苦瓜了,叶飞儿道:“对于有的人来说,做了错事,会想方设法掩饰;而另外一些人做了错事,却会想方设法弥补。但世界上,也有弥补得了的错事,和弥补不了的错事。” 

纪小棠听得懵懵懂懂,插口道:“你是说,温惜花不跟沈大哥说话,是因为沈大哥在想办法弥补?” 

叶飞儿点头,又摇头,道:“不,他不说话,因为他知道沈公子在自责。” 

纪小棠好像听懂了,又觉得自己没有听懂,只听叶飞儿清脆的声音低了下去,曼声道:“而沈公子,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为什么?”纪小棠像是要甩掉这些烦人思绪般摇头,道:“我不明白。叶姊姊你这么明白的说了,可我还是不懂。既然是在关心,为什么反而距离得这么远?” 

叶飞儿微微一笑道:“对有的人而言,太近太重的关心,并不都是安慰——若你有天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定会明白这道理。” 

说这话时叶飞儿忽地念及一般顽固骄傲的丈夫,不由漾起柔情无限,脸颊悄悄飞上红晕。绯色渐上白玉似的脖颈,长睫低敛,柳眉轻扫,眼中波光潋滟,本欲再问的纪小棠望着叶飞儿直发呆。这才晓得甚么叫做明艳无铸,脉脉含情,止一刹那,叶飞儿就成了她生平所见最最美丽的女子。 

心头也被染的温柔一片,想到此刻那挨死人的沉默,纪小棠纪大小姐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股勇气,道:“反正我现在什么也不明白,那正好。” 

她话说完,就一夹马腹快步向前,来到沈白聿身边,大声道:“沈大哥,你说话不算数!” 

沈白聿诧而转头,也不恼怒,温言道:“什么东西说话不算数?” 

纪小棠咬住下唇怨道:“当初你明明说准我一起查案,便什么都不瞒我的,结果到现在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却只瞒着我一个。” 

这又是从何说起了。沈白聿不知她存的心思,只是摇头,淡淡地道:“你日日同我一道,该告诉你的,可全告诉你了。” 

纪小棠这下抓住了话头,马鞭一扬,哼道:“骗人,我只是‘看到’,可没有‘知道’。” 

沈白聿倒真的有些摸不着头绪了,他向来重诺言,略一思量,便觉自己确有不到之处。洒然道:“那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呢?” 

纪小棠终于得计,见后头不止凌非寒抬起了头,连温惜花也步步趋前,洋洋得意地大叹一声道:“有好多好多事情想知道呢,沈大哥你一件一件慢慢说给我听好不好?这样,就先从你叫我和凌非寒去查的事情开始吧。” 

她这样露骨,沈白聿若还没明白过来,就是傻的。当下微微一笑,也不揭穿,点了点头道:“其实你们查到的已够多,不如自己试着想想?” 

先开口的,却是已趋步与后的凌非寒,沉着脸边思忖边道:“那冯府中可能与左风盗勾结的丫鬟药儿,便住在定阳以南、凤凰集以北的一个村子,叫做苟家村。她这几日并未回村,不知去了何处。由此而见,她若不是那日被人灭了口,便是被同伙窝藏起来了。” 

听到“苟家村”,叶飞儿皱起了眉头,道:“你们可打听过药儿的家中亲眷都是何人?” 

凌非寒和纪小棠都是一怔,同时摇头。 

叶飞儿依旧柳眉紧蹙,道:“不知是否我多心,记得关捕头曾提过他手下有位班头便是姓苟的,但这人我始终没见过。” 

温惜花不知何时也来到近旁,距沈白聿一臂之遥,回头笑道:“叶神捕你自然没见过。若我没有记错,这位苟班头案发时告假了,并不在县衙当差。” 

凌非寒心细如发,已联想起一些细节,道:“等等,我记得我们问到的人提过一句,说药儿与其父相依为命,她爹在定阳当差。只是当时匆忙,也没有细问。” 

纪小棠惊道:“这就不会错了,苟这个姓并非常见。这样说来,这苟班头很有可能涉案?难道他也是内应?!是了,定是他将人迎入城中,他既然当差,必定知道每日巡更受夜的线路和时辰,怪不得一伙贼人能那么快逃出去,一定就是这样!” 

她小脸泛红,兴奋地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才发现众人都看着自己。刷的,纪小棠的脸又红了,只是今次却是羞红的,怯怯地瞧沈白聿脸色,小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沈白聿没有回答,却忽然道:“小棠,你可记得那地道?” 

纪小棠马上想起那幽幽寒气四溢的地方,脊背一凉,点头道:“记得。你不是说下面什么也没有么?” 

沈白聿又向凌非寒道:“我曾带你们去过地道出口,可有异样?” 

凌非寒记性极好,立刻道:“只有块大石堵住了,附近均无不妥。” 

沈白聿再道:“那人家周围住户,是不是也说除了熟睡,再无怪事?” 

纪小棠只记得那家的女儿意图勾引她的沈大哥,哪里想得起这许多,绞尽脑汁半晌,才支吾道:“这个,咳,好像……是吧。”抬眼看家沈白聿黑眸似笑非笑,仿佛早已料到自己会失态,忍不住垂下脑袋吐了吐舌头。 

凌非寒却已忍耐不住,急道:“难道说那地道有什么重要线索不成?” 

沈白聿叹了口气,道:“不错。那地道是有个极大的不妥,你们难道都没有发现其中少了什么?” 

听他说完,纪小棠和凌非寒都是凝眉沉思,只有叶飞儿忽然变了脸色,暖洋洋的春日里,就有冷汗淋淋而下。 

见他们不得其解,说完那句话就始终不再开口,只柔和了眼神注视沈白聿的温惜花咳嗽一声,慢慢地道:“你们难道没有想过,这样一条地道,是怎样挖出来的么?” 

纪小棠还是糊里糊涂,凌非寒却已摸到了头绪,自语道:“是啊,怎么挖出来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只在几日之间就挖出这样一条地道,他们怎样掩人耳目,怎样连夜而行,怎样……”言及此处,他猛地抬首,把纪小棠吓了一条。凌非寒双目发亮,喜道:“我知道少了什么了!——是土!” 

沈白聿眼中流露出称许之色,凌非寒心中大定,娓娓道:“一条可容一人长达半里的地道,挖的过程中必定会有许多浮土,既然是自内而外挖,那么土都给那夫妇二人弄到哪里去了?” 

到现在,纪小棠才算有点明白,却又陷入了更大的疑惑,问道:“是啊,土都哪里去了呢?” 

凌非寒只说到此处也自噎住了,他毕竟年轻,历练不够。叶飞儿轻轻接了话头去,道:“既然无土可寻,那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家邻人说谎;二是,我们从头至尾便想错了。” 

纪小棠好看的小嘴嘟起,叶飞儿苦笑起来,幽幽道:“谁说左风盗用过的地道,一定要是左风盗自个儿挖的呢?” 

见纪小棠和凌非寒恍然大悟,惊呆了半晌不说话。沈白聿又开口,叹道:“想通这一节很容易,要相信这一节却很难。” 

温惜花也不再客气,一搭一档地道:“相信了这判断,便至少代表三件事。第一,地道在前,小王爷在后,它绝非是为此次窃案而挖,不管前人目的为何,却是给左风盗捡了大大的便宜。” 

沈白聿续道:“第二,这地道既然全定阳人连同他家邻人都不知晓,却给左风盗知道了,就意味着左风盗比我们以为的,还要熟悉定阳。” 

温惜花微微一笑,道:“这第三,却是最关键的,就是你们可想过,左风盗为什么需要这么条地道?” 

凌非寒迟疑道:“自然不只是为了逃跑……若如前所言,勾结苟班头之后,他们也可以暗开城门逃之夭夭,走地道不是费时又费力?” 

沈白聿点头,悠然道:“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若案子里没出现这条地道,结果会如何?” 

纪小棠不甘人后,大声道:“他们既然如此熟悉定阳,又有内应,自然还是可以从容逃掉。关捕头他们却麻烦大了,又是下雨又是天黑,都不知往何处去追……咦?” 

温惜花笑眯眯地抚摸绝影光滑的鬃毛,道:“对,这是另外一个关键,就是下雨。无论是谁,也不知道小王爷要走的那日,晚上会下雨,对不对?” 

纪小棠乖乖点头,温惜花又道:“那晚关捕头、冯二公子、朱将军一起追了出去,却因雨夜迹浅,难以追踪,对不对?” 

这下连凌非寒都在点头了,温惜花再道:“要是那晚没有下雨又如何?” 

叶飞儿道:“以当夜情形,纵不能如数追上,也定会拦住一两个贼人。” 

温惜花大笑道:“妙就妙在这里,那晚想当然一个贼也没有抓到。天有不测风云,大家都会以为是非战之罪,却是这里,已经大大地错了。” 

沈白聿望向眼前群山苍翠,目光悠远,道:“为什么没有人想过,左风盗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定阳城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非寒和纪小棠这才完完全全听懂了。纪小棠有些结巴,道:“没有离开定阳城,就是说不管那日下雨与否,关捕头他们都是绝对抓不到人的,因为人根本不在城外!可是……” 

凌非寒苍白的脸上泛起丝激动的血色,接道:“——可是根本没有人想到左风盗没有逃跑,就因为发现了那条地道!” 

叶飞儿喃喃道:“是啊,谁会想得到,这样一条地道竟然不是用来逃跑的……” 

沈白聿宛尔,道:“若不是人人都做此想,左风盗又怎会安安逸逸躲在城内呢?所以,它还是一道生门,却是根深蒂固在我们心中的生门。” 

纪凌二人无语相对,想到那晚定阳城门四封,明火执仗,挨家挨户搜人的时候,左风盗竟数十人舍弃逃生秘道,安然躲在城内。这份胆大妄为的心气,算无遗策的心计,天马行空的攻心之术,已到了叫人不能不为之叹服的地步。 

凌非寒忽地一笑,长叹道:“我虽恨他们穷凶极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却还是要佩服一下,想出这个主意的定是个绝顶的聪明人——不说武功,但是心智,我便不能及。” 

没想到他竟如此坦荡地肯定自己的敌人,温惜花不由有些赞赏,却道:“不,这地道的狡计,还未完。” 

叶飞儿恐怕才是真正明白的人,她道:“自然没完。你们说,为什么没有一开始,我们便从内奸查起?” 

纪小棠已被太多的震惊弄得有些头晕,还是勉力思索,答道:“首先,自然是因为温大哥去潭州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左风盗作案喜欢勾结内奸。”见几人不曾反对,更是用心,厘清思绪道:“再来……再来,就是那地道了,地道有出有进,我们都以为左风盗是靠它潜入了定阳。之后又都逃了出去,大家心急抓贼,所以忽视了内奸。” 

沈白聿道:“不,最重要的是,左风盗既然可以不靠地道逃出去,当然也能不靠地道进城来。他们平日都是杀人远遁,毫不迟疑,既然出进自由,为何今次如此大费周章?”沈白聿在想事情的时候,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清澈,也都要好看。他盯着纪凌二人,慢慢地道:“左风盗是群很聪明的人,一个很聪明的人做事如果失常了,背后必定会有一个理由,或者说,一个目的。” 

温惜花微笑道:“这个目的,就是那晚的结果了——他们想要人人都以为,从城外来的悍匪左风盗已经照往常那样逃离了定阳。” 

沈白聿一字一句地道:“否则,就会有人猜到,左风盗根本不是外贼这个真相。” 

说到这里,已无话可说。五人不约而同地沉默,青天白日下,只有马蹄声咚咚嗒嗒,踩在雨后湿润了的土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朝着定阳而去。 

******* 

再翻过座小山,便可见依稀见到定阳的城墙了。一路行来,凌非寒纪小棠都有些神思不属,倒是温惜花,被纪小棠打破僵局之后,便又和沈白聿做了一路,两人也不说话,姿态优容,在前头走得不急不徐。 

叶飞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脱开了心思才发现平日最爱说爱笑,没有半刻消停的纪小棠已很久没再开口。她自觉将这件事交给了温沈二人,也就百倍千倍的信任,是以心事较他人反浅,见纪小棠蹙的眉心如远山微峭,便笑道:“小棠,在想些什么?” 

纪小棠冷不防被她一惊,啊了声,这才回神,苦着脸道:“我方才正想到要紧的地方,被叶姊姊你一说,都吓没了。” 

叶飞儿噗哧一笑,道:“那可真对不住了,不如你说出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把它再找回来给你赔罪。” 

纪小棠就真的正经道:“我刚刚一直在想,左风盗那晚得手后。赃物却是大理美玉,价值千金,无论在何处出手,都会惹人注目,大大的不妙。既然我都能想到这点,别人也定能想到。无忧公子大张旗鼓地去卖一套相似的玉器,如果不是替左风盗布迷魂阵,就是想借此搅浑水,从中得利……” 

“他是想要左风盗销赃的线索。”凌非寒忽而插话道。 

纪小棠生性好辩,马上道:“他也有可能和左风盗有所勾结,故布疑阵。” 

凌非寒断然道:“这不可能。本不会有人怀疑他,他又何必引火烧身。” 

纪小棠不服地反驳道:“也许……也许他欢喜自作聪明,也许他以为别人不会真正查出什么呢?” 

凌非寒摇头道:“连你也明白这样做是自作聪明,无忧公子怎能不知?” 

“你是说我比无忧公子笨?!”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一出,凌非寒立刻词穷。纪小棠瞪大溜圆乌黑的双眼瞅着他,一脸咬牙切齿的可爱模样,像是不管他开口说什么,都要缠上辩个究竟。凌非寒毕竟也是少年意气,受不得对方满脸挑衅,才想张口,旁边听了半晌的叶飞儿已经忍俊不禁,温惜花更是老实不客气地爆出一阵大笑。 

温惜花边笑边喘气,话也说不出来。沈白聿看着他,自己叹了口气,只得转向两人淡淡地道:“你们都没有说错。我和温惜花也是这样想的,左风盗必定还没有把东西出手,无忧公子也确实是为了查探此事而来的定阳,他不止想查左风盗,更想追回贼赃。” 

实在是一边各打五十大板的太平拳,纪小棠眼睛却亮了,喜滋滋地道:“我猜就是这样!他就是小王爷说的宫里高手罢!”还没等众人苦笑,事后女诸葛纪大小姐又道:“既然左风盗未曾将贼赃脱手,究竟带去了哪里?会不会就像他们的人那晚当逃不逃般,也是一招空城计,其实东西还在定阳?” 

这个问题,沈白聿却没有接口,凌非寒思忖良久,终于道:“不管赃物在哪里,其实都已不重要。因为,有贼的地方,就必定有贼赃。” 

他口中慢慢的说着,却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惜花和沈白聿两人。 

温惜花微微一笑,道:“不错。有贼赃的地方,也必定能抓到贼。” 

凌非寒眨眨眼,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道:“那么说,你已经知道去哪里找贼赃了?” 

温惜花也不说话,先是含笑摇摇头,又轻轻地点点头。 

叶飞儿笑嘻嘻地望着他们,纪小棠却完全听得糊涂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自己比凌某人笨,扭扭捏捏地不想开口,心里又十万分的好奇,只能睁大了一对黑多白少的杏眼,扭头可怜巴巴地瞅着沈白聿。 

沈白聿失笑,道:“温惜花的意思是,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但是,他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找到。” 

纪小棠皱眉道:“去哪里找和用什么方法找……这有什么不同?” 

温惜花悠然道:“自然是大大的不同。因为,我并不需要知道确切的内情,只要懂得怎样找到知道的人就行了。” 

纪小棠有些明白了,又追问道:“那你怎么会知道谁知道呢?” 

“这个嘛,自然是因为……”温惜花忽而笑了笑,一本正经地扳起脸道:“我是个老天爷也不忍心为难的好人。” 

话才刚出,就听到叶飞儿在倒抽冷气。纪小棠眼也直了,许久才把张大的嘴合上,上上下下扫温惜花无数遍,忽然笑了,道:“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只晓得这份吹牛皮的功夫,你若认了第二,天下间绝没人敢认第一。” 

沈白聿忽道:“小棠你错了。” 

纪小棠只是想气气故意不说实话的温惜花,不免奇道:“我说错了什么?” 

沈白聿悠然道:“你只说错了一点——温惜花这个人,是打死也不会自认天下第二的。” 

温惜花大笑起来,也不管是在马上,就洒然放了缰绳去拍沈白聿的肩,道:“是极是极,小白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他又停了下,眨眨眼道:“所以,今次定要在无忧公子之前找到这案子的‘结’,否则,我这天下第一的招牌就要倒啦。” 

纪小棠正要说话,忽见前头山势已尽。沃野平坡,清风斜阳,霎时涌出。她欢笑一声,跃马向前,道:“过了前头落凤山,就回定阳啦。” 

她小小女孩儿,离家一夜便分外思归。温惜花也不笑她,策马赶上道:“我从这儿来回两次,却不知道这小山头的名字竟有如此风雅的名字。” 

纪小棠吐舌道:“我晓得你在心里偷偷笑话这名字胡吹大气乱摆谱,其实别看它小,这落凤山也有个典故的。春秋时候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和萧史凤凰台合奏吹萧引凤后,不是乘凤西去了么?后来此地出了位擅萧之人,他羡慕古人风范,就常常站在这山头吹箫。可是左吹右吹不见凤凰,就有人嗤笑他技艺不精,沽名钓誉。这人辩之不过,悲愤之下,拿着萧跑到这山上来,誓要引来凤凰。他粒米未进,滴水不沾,一刻不停地吹,吹过了整整三个白天和晚上,吹得嘴角迸裂,手指染血,直至最后力尽,终于气绝身亡。” 

沈白聿淡淡地道:“这凤凰,自然是最终也没有来。” 

纪小棠茫然道:“娘给我讲故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这人死后,人们念他一片赤诚,就把他埋在山头,起了个亭子,叫做落凤亭。希望千百年后,他的精魄能感动上天,叫凤凰真正落在这里来。不过我总想,那人已经死去这么久,纵使真的有天凤凰落在山头,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凌非寒自语道:“人死灯灭。起这个亭,究竟何益?何重?何求?” 

这几句间大有禅意,纪小棠一时语塞。叶飞儿却拨了拨落到颊边的乱发,柳眉舒展,深吸口气笑道:“你们书读得多了,就喜欢钻牛角尖,我相公也喜欢时不时念叨什么梦幻泡影,转眼成空。其实若真过去了千百年,便是大罗金仙,骨头也早就化成了灰,管他翻天覆地洪水滔天,甚么都不做准了。我不懂这些,也不爱想这些。日日夜夜,岁岁年年,活着一天,我就要开开心心、痛痛快快、清清白白地过!” 

她嗓音清脆,掷地有声,才说完,就有三个人一齐赞道:“说得好!” 

几人看了看开口的温惜花和沈白聿,再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了过去,却见山头上闪出个小小的亭子,坐北朝南,遥遥上书:落凤亭。楹联写的是李白的“人吹彩箫去,天借绿云还”。亭子里头坐了两个人,桌上横七竖八几个酒坛且不说,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击掌赞叹之人。 

这两人竟都是大家识得的。一个是仵作之首雷廷之,另外一个却是他的老师,从前的探花郎冯于甫冯老爷。 

冯于甫抚掌大笑,连连赞道:“好好好,好个开开心心、痛痛快快、清清白白!不愧六扇门第一神捕,不愧为女中豪杰,听得老夫也逸兴思飞,当歌一曲!”他一手就拍起了桌子,边敲着空酒瓶就唱道:“……起瞰高城回望,寥落关河千里,一醉与君同。叠鼓闹清晓,飞骑引雕弓。”(*1) 

他兴头上来便歌咏舒怀,不失往日狂士风范,众人都慢了脚步,凝神听词。 

“岁将晚,争客笑,问衰翁。平生豪气安在,沉领为谁雄。何似当筵虎士,挥手弦声发出,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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