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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 第四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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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百般解释,只惹得龙颜大怒,就要把她下狱压入宗人府。后来得景王与其他大臣劝诫,段贵妃乃是大理公主,刑部又是肃王一脉,此举实在于她无半分好处。皇上想想也对,虽暂时按下怒火,却未尽信,只打算今早再办此案,毕竟人证已死,又事关重大。见皇上起了嫌隙,段贵妃无法,便单衣长跪于太庙门外,以表清白,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直至今早,共跪了足足七个时辰。”
早春风寒,虽不似三九天气,却反而更易伤风。宫中女眷不似江湖女子,身无武功,这样大半天下来,不死也要缠绵病榻几月。莫小王爷不知沈白聿心中所想,又道:“皇上本就对段妃极好,先前左思右想,疑心已去了大半。段贵妃一气跪到天明,她本就是弱质女子,终于晕了过去。皇上今日清早醒来才知道这件事,却又查出那死掉的小太监,乃是颜皇后三个月前自身边拨给段贵妃的。这下天颜更是恼怒,便再发下手谕,不止刑部全力侦办密令失窃一事,再加派宫中高手来查处左风盗此案。并下旨,但有左风盗及其同党抵抗,即可当场诛杀,绝不宽贷。”
沈白聿淡淡地道:“莫小王爷,这宫中高手,是指的谁?”
莫小王爷苦笑着摊手,低声道:“说实话我也不知。此乃宫中机密,这些人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武林高手,有的隐姓埋名随侍左右,也有的或者还在江湖中,偶尔领命行事。沈公子,若此事不说清,就算是我有意欺瞒。他们奉了皇上的绝杀令,行事必然咄咄逼人,恐怕还会与你和温公子有所冲突,若双方谁有个损伤,却叫我难以交待了……”
沈白聿微微一笑,道:“小王爷,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你可是想让我和温惜花莫要再插手此事?”
莫小王爷尴尬地笑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沈白聿却点点头,展颜道:“明白了。”说完这句,他忽然长身而起,向纪小棠道:“我们走罢。”又跟莫小王爷、朱远尘拱手为礼,剩下的饭也懒得吃,就跟纪小棠两人直接回他们租的偏院去了。
他人高腿长,心中有事时便不管别人,走得很快。纪小棠三步并作两步,小步改作小跑地总算追上来,道:“沈大哥,我们不查了么?”
沈白聿推开厅门,回头道:“谁说的?”
纪小棠也跟他跨进门去,道:“刚刚你不是答应莫小王爷……啊,你只说‘明白了’,你故意让他误会的!”
沈白聿坐到上首椅边,示意她关门,才悠然道:“谁也没有误会谁,若是莫小王爷真不想叫我查,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纪小棠回想半天,苦着脸叫道:“你们说话曲里拐弯真是麻烦!莫小王爷想让你查,却知道最好让你不查,所以只能明里暗里地假装叫你不查,其实让你偷偷查,是不是这样?”
她这番话却比谁的都还要绕,沈白聿笑道:“你这次明白得倒快。”
纪小棠被他一夸,就洋洋得意抬起俏脸,鼻子仿佛要翘到天上去,道:“哼哼哼,那是自然,我纪小棠天生就聪明伶俐,又会察言观色……”
这自夸的架势真是要多耳熟就有多耳熟,沈白聿赶紧叫她打住,道:“好了好了。”也不管纪小棠不满地把嘴嘟起老高,他又道:“能否帮我办件事?”
纪小棠立刻点头,娇笑道:“是和案子有关的事儿么?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可以!”
沈白聿笑道:“不用那么多,我只想你去冯府,确定药儿姑娘有没有按时回来。如果没有,便打听些她的事,尤其近些日子的行踪举止,越详细越好。”
这件事算是纪小棠最最挂心的一样,她立刻跳起来道:“我这就去!”
沈白聿拉住她,叹道:“你就这样去?”
纪小棠打量下自己,奇道:“这样……这样怎么了?”
沈白聿苦笑道:“我劝你最好换了女装,否则这样去打听一个姑娘家的事,旁人会怎么想?”
敲了下头,纪小棠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全忘记了,还是你老奸巨……呃,老谋深算!”见沈白聿似笑非笑的样子,她脊背发凉,赶紧叫道:“我找花姊姊去借衣服了!”就一溜烟,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沈白聿看她欢喜无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只能摇头苦笑。他思量许久,不给纪小棠单独办点事儿,迟早会把她闷出事来。既然先前给莫小王爷说了“明白”,便也要至少做出点“明白”的样子。想到下午左右无事,只待纪小棠或温惜花回来,于是就搬了把椅子,沏了壶茶,悠悠闲闲坐在窗边翻看从叶飞儿那处拿到的卷宗。
这卷宗也无甚出奇之处,只是比之道听途说要可信翔实许多。沈白聿先从夔州看起,却说那正是田二爷全年盘点,关门数银的日子。那晚有十二或十三个左风盗贼人忽然翻墙闯入田家,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直杀到后堂田老爷房中拿了银票金字并些许珍玩,就立刻扯呼而退。田二爷是役身故,所以田家隔了许久才想起去报官,官府动作又慢,夔州又不似定阳四面城墙,等到衙役睡眼惺忪地集齐,左风盗早已不知哪里去了。前后搜索都是“未果”,至于延请霍不归,也只得寥寥数语:“府尹往请昔日神捕霍不归相协,后其病故剑门关,此案殊而未解,凶徒踪迹全无。”
丢开一边再看江陵的卷宗,这却记得更少,想是凌家不愿与官府过多往来。只说也是个家财聚集的日子,左风盗贼人十余个入而行凶,杀人劫财后急速遁走。江陵府的动作却比夔州还慢,是以记这卷宗的人还拉拉杂杂写了通义正词严谴责凶徒罪大恶极,并为上下开脱的话。连纪和钧也没能查出眉目的案子,就更别指望旁人了,果然最后批注亦是未果。
潭州的卷宗倒出乎意料地厚实,许是一人未死,故而旁证引据多得惊人。只是其中不少信口开河,指鹿为马,譬如有丫鬟硬指左风盗对她欲行非礼,又有另个丫鬟则称贼人真正想要非礼的却是她,光这两人的口水话就拉扯论证了两页纸。沈白聿草草翻过,就将之丢到旁边,脑海中却浮现起那日朱远尘出示的礼单。
沈白聿找人借笔墨将那礼单又写出来,凝神静思。这礼单上的东西,不似寻常金银,并非是易于出手的东西,尤其玉器难以估价,虽不似字画般有真伪之别,品级高下之间却可失之毫厘,价以千里。若自己是左风盗,究竟如何将之出手?
他昨日为了凌家剑法已半晚没睡,中午又强自运功提气,想到伤脑筋处又不免气息凌乱。闭目静心调理了阵子,睁开眼却见外间的雨已停了。站在窗口,看那园中池塘波纹随风皱面,柳树新发,倒影在水上摇曳生姿。沈白聿轻轻蹙起眉,似有所触动,却又暂时抓不到头绪。
沈白聿将卷宗整理回原样,烧掉那礼单,又喝了会儿茶,翻了本书靠着看到天色欲暮。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起身请人置办了晚饭,果然不过戌时,纪小棠就不知算是紧张百倍,还是激动万分地冲进来道:“药儿没有回来!”
这也不出意料,但他听了还是心里一沉,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纪小棠已坐下来,又道:“我待到快要戌时,冯府的人便告诉我他们过了此时定会紧锁后院,是以仆人们有事进出都要走正门。如若是女眷,未免有败俗之事发生,过了戌时便不可再出入。所以药儿到那个时候没回来,就是今天不会回来了。”
又听纪小棠道:“我打扮成丫鬟的样子,跟他们府里进出的下人说是药儿介绍来的,想某个差事,果然有不少人跟我搭话。听说药儿家原住几十里外城南的一个村子,她娘原本也是这府里的丫鬟……哼,真是气死人,这丫头竟如此精明,那日定是有意引我上当的……”她愤愤自言自语了几句,续道:“她每年才回家一两趟,今次出去却是说家中来人,只是去见见,整日告假已是例外。冯府虽不苛责下仆,毕竟也是书香门第,最要脸面,治家甚严。她这么不回来,若是没个好说头,只怕差事就保不住了。”
沈白聿这才注意到纪小棠换了身不甚起眼的女装,头发梳起两个髻,还有意弄乱了鬓角,掩去天生丽质,确实是普通人家姑娘的打扮。见他目有称许之色,纪小棠心中欢喜,便道:“至于药儿的事,我却没打听到多少,就听说她很是得冯二少奶奶的喜爱,平时也是规规矩矩的姑娘。至于男女之事嘛,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不过咬定确有其事的人不少……”
纪小棠讲这里却不说了,脸色泛红,沈白聿以为她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意思谈到这些。却不知道今天纪小棠换了女装,是较少引人侧目,却也招来不少却之不及的青眼。想到方才因为下人猥亵调笑而终于大打出手,还好撞见冯允词才免了给官府来抓个当街伤人,她也忍不住心虚,小声道:“我……我遇见了冯二公子……他听说药儿失踪了,脸色难看得要命,连连追问你们有没有进展。我……我看他那么着急,就说有进展,但是人多口杂,不能细讲。他安心多了,却还是满面愁容,连再会也不说一声就进去了……”
偷看沈白聿脸色,纪小棠又道:“沈大哥?你……不生我的气吧。”
沈白聿正在沉思,听她的话就笑道:“我没有生气,你办的很好。”
纪小棠喜道:“真的?”
沈白聿点头,悠然道:“他和冯二少奶奶本就在关注药儿,失踪的事必瞒不过他们。这样说一说倒好了,也让他心里好过些。”
纪小棠兀自开心,就开始端起饭碗大吃大喝。沈白聿心中在想的却是:冯允词动摇至纪小棠都能一目了然的地步,其心切破案之真应不欺人。前后想来,药儿那丫头或者真有不小的问题,他多少也算错失良机了。
啊了声,纪小棠忽然又放下筷子,道:“我还忘记了。冯公子说关晟正在找你和温惜花,结果我就跑去县衙问他,他又不见了,差役说刚去了江陵府,真是奇怪。问他们,也说不出来关晟找你做什么。”
沈白聿不由得皱眉:定阳之局本似波澜不惊的一潭深水,面上微澜不起,低下风波暗涌。忽然之间就如滚水般沸腾开,湍流急水,奔波难定。究竟是哪一环推动了各人的流动,身处局中之人却是难以判断的。
见他只顾沉吟,纪小棠就道:“沈大哥,你不吃饭吗?再不吃就凉了。”
沈白聿怔了怔,这才发现两人说了会儿话,时间已过去许多,道:“什么时候了?”
四下无人,纪小棠便如同在家般,吃到腮帮子胀得鼓鼓的,好容易咽下去,道:“不知道,总有戌正了吧,问这个做什么?”
沈白聿脸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他拿起筷子,道:“这个时辰,温惜花今日不会回来了。”
纪小棠才想起温惜花说过两日定回,这下她反而吃不下了,迟疑道:“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沈白聿微笑道:“能叫温惜花有事的人,这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他经过无数风浪,自有分寸,你莫要着急,该不会有事的。”
很少见沈白聿细细分辨这么多,纪小棠暗自嘀咕,却也还是愿相信温惜花吉人天相,只是一时耽搁。她望着满桌的饭菜,心道:灶神啊灶神,你定要保佑温惜花平安无事,阿弥陀佛——纪大小姐要求神拜佛的时候,是绝不管这神明负责哪路兵马的。她这么多想了两遍,就觉心下大定。沈白聿似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饭后便让纪小棠及早回去,莫要走夜路。
第二日他起来得很早,还是不见温惜花,闭眼想了想,给纪小棠留个条子,沈白聿径直去了归去来。问小二交待了几句,他独自坐在客栈外间桌边,不多会儿杜素心便出来,歉然道:“累沈公子久等,非寒一大早就出去练剑了,昨日的事我已听说,若多礼公子肯定不喜,却还是代先去的姐姐姐夫多谢一声。”她语气温婉,内中感激无限,躬身给沈白聿福了一福。
沈白聿也没有阻止,淡淡道:“杜姑娘,我们不说别的,今日我来,却是为了你。”
杜素心有些愕然,道:“难道沈公子还有什么不明之事?请即管讲来,我定全力襄助。”
沈白聿点头道:“不错,我有一事请教,请杜姑娘坦然告我。”见杜素心点头,他遂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请问,你将温惜花要去潭州之事,告诉了何人?”
杜素心脸色大变,骇然笑道:“沈公子,这是哪里说来?”
沈白聿盯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半点笑意也无,又道:“你既装不知道,那我便换个问法——请问,前日在别情水楼上,楼下究竟有什么人,叫你那般惊惶失措?”
杜素心此时再也笑不出来,她苍白着脸,半晌才敛容道:“沈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白聿还是毫不松懈,继续冷冷地道:“你在谈话见看到了楼下的某人,是以脸色大变,却推说是因为方才知道纪小棠与纪和钧的关系。在见到纪和钧之前,我也觉这说法不错,但是——”
杜素心忽然打断他道:“我知道,你听纪盟主说了那晚的事,这又有什么不妥”
沈白聿见她样子,心中更是雪亮,道:“不错,这些想必你也从凌非寒口里知道。我听完之后却立刻觉得不对,那晚的事可惊、可恨、可恼,却绝不可怖。所以,我不免开始回想,你在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杜素心默然不语,沈白聿又道:“思来想去,我终于记起,那日我们同坐在别情水楼上,小棠和我是对面,都临着窗边。你听说她是纪和钧之女,诧而转头,面露惊怖,却未必是对着小棠;或许根本就不是对着这件事,而是因别的什么事而起。我再想到当时所有人的说话有何不妥,也未曾想到。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你在一瞬之间,看到了窗外楼下的某人。”
他又冷声道:“或许那人偶然经过,或许那人在有意监视,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你绝不想见,有着最可怖记忆的相关人,这个人——”
“别说了!”杜素心猛然站起,厉声说完后,又愣了愣,终于惨白着脸,摇头道:“沈公子,你说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恕我不能再帮忙,告退了。”
沈白聿看着她,也没有阻止,更没有多语,只是在杜素心转身的刹那,开口道:“温惜花至今未归。”
杜素心整个身子一软,又迅速地挺直了后背,面露凝然之色,昂首走上了客栈的楼梯。沈白聿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暗,许久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去醉花楼。
纪小棠果然正在等他,手里却拿了封信翻来覆去的捉摸,见到沈白聿就笑道:“沈大哥,有你的信。”
沈白聿微诧色,接过来拆展开。纪小棠伸长脖子想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寥寥数语,沈白聿却猛地将之揉成一团,思忖片刻,忽而展颜道:“小棠,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纪小棠奇道:“去哪里?”
沈白聿浅笑道:“凤凰集。”他又上下看看纪小棠,突然道:“对了,你换身女装,不要昨天那样的,正正经经姑娘家穿的衣服。”
纪小棠现在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皱眉道:“又是要走,又是换衣服,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沈白聿悠然道:“去给温惜花温公子撑场面。”
*******
凤凰集有两处酒家在往来的客商中最为传扬,一是温惜花沈白聿到过的沅江边上“响水铺”,其中的响水酒可说是独一无二的金字招牌;二便是城北的“小阳关”。凤凰集乃是八方通衢之处,有客商车马停顿,也有游子江路稍停,也有学生游历四方,这酒家老板也粗通文墨,便请乡中举子写了匾额,高高悬在楼上。久而久之,即便是邻乡送亲别友,也非要赶到这小阳关来摆一桌,倒是正应了名不虚传这道理。
小阳关最出色的不是酒,而是菜,老板重金请的厨子,烧出来的菜叫人拍案叫绝。
能让人叫绝的东西,价格自然也不便宜。所以小阳关便比不得小本营生的响水铺,向来不算多热闹。
今日人也不多,却拉拉杂杂坐了几桌,说是吃酒,却不划拳;说是吃菜,却不下箸。别说掌柜的觉着不寻常,连伙计也凑近了道:“老板,那单身的客人,要了一大桌子菜,你说这上还是不上啊。”
掌柜的也是惯经风浪,从背后瞅了眼那邻窗窝在墙角的男子眼,就笑道:“你就放心吧,别看他穿的寻常,那可是个有钱、还肯花钱的主儿。”
伙计奇道:“掌柜的,你说他有钱,这不奇怪;可你怎么知道他肯花钱。”
掌柜的就笑,道:“这还用说?一个人叫这么大桌子菜的,不是老饕食客,便是摆谱公子,须知无论做这哪一种,都绝绝对对要舍得花钱的。”
两人正在交头接耳,忽听外间马蹄哒哒,轮碾滚滚,由远而近。细看之下,乃是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套着辆上好桐木马车朝这里驶来,伙计鼻子尖,就闻见一路如兰似麝飘着暗香。再转眼前,驾车人伸手一拉,那两匹马嘶声仰首,就乖乖停在了“小阳关”门前。驾车人身手利落,翻身下车,取下斗笠披风,竟是个容颜娇美的紫衣少女,笑道:“公子,到了。”
小阳关迎来送往的客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这掌柜的和伙计,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给人赶车。听车门吱哑一声,就有人要下来,不由得也生出莫大的好奇心,想见见这派头不小的“公子”究竟是谁。却见又是白影晃了晃,顺序下来三个分别身着青、蓝、杏衣的少女,都生的俏丽可人,端的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只把人眼也撩拨的花了。坐在店内大厅的男人一个个直勾勾盯着这几个少女,暗自吞口水,全在心里羡慕这位还未露面,却可尽享齐人之福的“公子”来。
再看四个少女左右分开,恭敬地微低头,那公子就从车里走了下来。众人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都忍不住暗暗叫了声好:这位公子一袭白衣,大约三十多岁年纪,脸型方正,唇上有须。生的倒不见多么俊秀,却目中神采飞扬,举止风度翩翩。他脸上带笑,对着四个少女抬了抬手,这笑容无忧无虑,就仿佛天下没有任何可忧惧着恼的事似的。
青衣少女来到掌柜面前,道:“掌柜的,这里可有雅座?”
掌柜的也算久经世故,听出究竟,便陪笑道:“对不住几位客官,山野小店,不曾设得雅座。若不嫌弃,可以坐在楼上,那儿清静,现下人也不多。”
少女望向那公子,见他含笑点头,就道:“那就请掌柜的带路吧。”
上到酒家二楼,四个少女左右扫视。就见最靠边有个锦衣人独自背坐,还有位乡绅模样的人跟几个书生在中央对饮,再来便是一桌打扮普通的男子,一桌带了兵刃的江湖人,就捡靠窗不近人的地方坐了。青衣少女去向掌柜的点菜,杏衣少女掏出块锦帕将临窗东向的椅子擦拭干净,请那白衣公子坐了,蓝衫少女又放上个小小的兽首青铜香炉,迎风飘出股幽幽冷香,霎时楼上也沉寂了许多。众人偷眼看他们一行,发现那四名女子腰悬长剑,白衣公子处之泰然,都知道几人大有来头,也不敢造次,只有角落里的锦衣人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连瞅也没朝这边瞅一眼。
当下打点停当,四名少女这才落座,青衣少女笑道:“公子,听说这家菜做得不错,我点了些你平常不怎么吃的菜,权当投石问路罢。”
那公子笑呵呵地道:“我看分明是晴儿你自己想吃,就别要东拉西扯地找借口了。”
杏衣女子脸庞微圆,已不依道:“啊,怎么可以假公济私,这样的话,也该点我、小雪、时姊姊爱吃的菜才对。”
掌柜的正在招呼伙计上菜,听到这不免眉头微皱,下楼时连连摇头。伙计知机地跑来,悄声道:“掌柜的,你认得这几人?”掌柜苦笑道:“我怎会认识这样大气派的人!就是听他们互相称呼,想起从前有路过的江湖人吃酒时讲起的一些传闻,什么教什么堡什么世家什么公子的,其中有个谁,仿佛就是总爱带着四位姑娘同出同进的。”
伙计来了兴致,一时无客,两人靠在酒垆边闲话,就催促道:“快说快说。”
掌柜的挠头半天,才恍然道:“瞧我这记性,叫什么公子来着,是伍?吴?究竟是什么呢……”他正在绞尽脑汁,忽听伙计在旁边到抽冷气,就有把脆生生的嗓子接口道:“莫不是无忧公子吧?”
他大喜拍手道:“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抬头就见面前站着两个人,见了这两人,掌柜的也忍不住像身边的伙计一样呆住了。
*******
坐在小阳关二楼的,正是江湖人称“快雪时晴,无爱无忧”的无忧公子,桌上菜见齐了,方自握箸开吃,忽听得楼上全部人似都在抽气转头。分别名为快、雪、时、晴的四名少女毕竟活泼,禁不住停下口中斗嘴,跟着去望究竟是来了什么人。
跟在掌柜的上来的也是一位白衣公子,容色冷冷淡淡,仿佛世事全不在心,身形瘦削,面容清俊。
让人哑然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红衣少女。这少女十五六年纪,头发没有梳理得多么端庄,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多么华贵,身上没有装饰任何珠串。她一身海棠红,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肌肤若雪,明丽无双,神态天真。如清水芙蓉,已胜过了任何刻意装扮出的天香国色。
天下女子大都有斗妍之心,见她样貌,四名少女不免起了自惭之意。她们也聪明乖觉,便悄悄偃旗息鼓,不再谈笑,有的去偷偷瞅那冷傲的白衣青年,也有的去看自家公子脸色。无忧公子性情风流,爱美如狂,全江湖皆知。今次他却破天荒地没有看那红衣的美丽少女,反把全部目光投在她身边的男子上,轻声自语道:“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这一双男女自然是沈白聿和纪小棠。纪大小姐从小嫌钗裙累赘,成日穿男装上了瘾,逢年过节才被迫换回女装。她天性纯良,旁人都将之看作小辈,家人也待之甚严,很少有人当面夸奖她容貌美丽。见在座众人虎视眈眈,便觉不适,悄声道:“沈大哥,为什么大家都看着我?”
沈白聿苦笑,半晌才道:“那是因为见你好看吧。”
听他夸自己生的漂亮,纪小棠心中欢喜,娇笑道:“这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娘和花姊姊那样的才叫美人呢,比起她们,我差远了。”她再看周围人还是恋恋不舍的样子,又生疑窦,压低嗓子道:“……他们真的是觉得我好看?沈大哥,你别骗我。会不会是……今日赶早,我起晚了没把脸洗干净……”
她后话一出,角落里的锦衣人已经撑不住呛到,哈哈大笑着转身,摇头叹道:“真真牛嚼牡丹,不解风情,叫人说你什么好呢。”
纪小棠欢笑起来,道:“温惜花!”
这要了桌十个人也吃不完酒菜的锦衣人微微点头,眼中含笑,瞧着沈白聿。笑得两分得意三分潇洒四分悠然,还有一分天塌下来旁人担着——天下间时时刻刻这样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不是失踪两日半的温惜花温公子,还能是谁?
第十二章
见温惜花无事,纪小棠心下大定,又瞧见满满当当摆酒席般一桌菜,就欢欢喜喜地拉了沈白聿过去,老实不客气地拿筷子就吃起来。她吃得毫不顾形象,边吃还边抚着胸口道:“你真的没事,大吉利是,谢谢老天。”
温惜花听纪小棠说话,只得苦笑道:“怎么说得我好似去了地狱打转一般。”
纪小棠娇笑道:“你一去就没了消息,或许真是呢?说不定,说不定。”
见她反问,言笑殷殷,满面欢喜,温惜花也就颔首不答。径自转向旁边的沈白聿,笑道:“是你叫她打扮成这样来的……咦?”话音未落,他已语带诧异,先前距离稍远,是以未曾有暇仔细端详沈白聿容色。及到身边坐定,这才发现异样。
沈白聿似是不知情,淡淡地道:“这丫头多少也能尽些儿力罢。”
纪小棠纪大小姐立刻不服,正要皱眉抗议,却见沈白聿瞧着自己,目中笑意浅浅,即知对方全是玩笑,便朝两人做了个鬼脸,又低下头继续大快朵颐。
温惜花也不理他们打岔,直接凑近了沈白聿的脸细看。端详过后,他脸色越发沉郁,干脆伸手过去拿住沈白聿的脉门。片刻后,温惜花抬起头来瞅着沈白聿,道:“你可是用了内力?”
纪小棠未曾见过温惜花这么严峻的神色,正觉希奇,沈白聿嗯了声做答。
温惜花皱眉道:“跟人动手了?”
沈白聿摇头,收回手道:“没有。”
温惜花眉心现在已不是皱起,而是打了十七八个结。他不说话,沈白聿也不说话,一个面沉如水,一个云淡风轻,默然而向。这下子,连纪小棠都看出气氛有些不妥,不觉放下了碗筷。她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想说些什么打散阴霾,又觉两人之间游弋着某种氛围,令他人再怎样亦无法插手。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有人长声一笑,道:“温公子,沈公子,别来无恙否?今日难得巧遇,可容小弟来凑个兴?”
旁边插话的,自然就是留意他们半晌的无忧公子,三人齐齐转头,温惜花已笑着抱拳道:“他乡遇故知,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可惜……”
无忧公子挑眉诧道:“可惜什么?”
温惜花还未开口,楼上来客便都听到远出猛然响起阵马蹄纷乱。这处街巷狭仄,行动起来便轰隆隆如千军万马,就听挥鞭呵斥之声不绝于耳。忽地连声马嘶长啸,竟然停在了这小阳关楼下。纪小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已然丢了碗筷探头去看,吃惊地啊了声。
沈白聿悠然不动,仿佛心中早有定数,温惜花也自洒然一笑,答道:“可惜有人更想与无忧兄相会,我也只好退而其次了。”
无忧公子是聪明人,愣了愣,即刻失笑道:“这样看来,莫非温兄今日竟是为了在下而来?”
温惜花打个冷战,苦着脸道:“兄台,我们无冤无仇,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讲。”
他打哈哈耍赖硬是不答,无忧公子便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他知晓此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难缠,若是打定主意不开腔,既便十殿阎罗齐至也不能让他松口半点。面上依旧团团和气,无忧公子哈哈笑道:“原来在下才是今日的主客,真真受宠若惊。”又转向四个婢女道:“晴儿,看看楼下是哪路江湖朋友,莫要叫人久侯了,说我门下不懂礼数。”
青衣姑娘晴儿转睫一瞥,口齿清楚地道:“启禀公子,下面乃是十三个捕快。”
无忧公子点了点头,移步转身望出去,四名婢女也同时起身,一字排开立在他两排。又有其他桌上的客人也都纷纷好奇来看,纪小棠更是眉飞色舞,巴住阑干不放。只见楼下黑压压一片皂色,竟是三湘总捕头关晟领了十二个捕快,坐在马上正抬头向小阳关二楼。
他肃容敛眉,双唇紧闭,手中持缰,腰间配剑,巍然立于马上,如同石造。其他捕快也勒马悬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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