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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医古墓-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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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量看好老杜。”交往数年,我对老杜有一定的了解,希望大家可以相安无事,我带走达措,然后一拍两散。
地下二层里空荡荡的,大部分来酒店下榻的客人都会把车停在地下一层的车位,很少有人舍近求远到这里来。
第一眼,我便看到布昆孤伶伶地站在一辆白色厢式小货车面前,一手握着电话,一手僵直地插在裤袋里。
“他带着武器,当心点。”方星轻轻吹了声口哨,虽然是善意地提醒,却实在没把布昆放在眼里,只是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大厅四周。
“小沈,在这里。”布昆举起手,如释重负地喊了一声。看得出,他的精神非常紧张。
小货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同样戴着巨大墨镜的年轻人,车子没有熄火,发动机一直在怠速运转着。
“上车,他会带你去目的地。不过,也仅仅是送你们到地头而已,接下来做什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小沈,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事,就当我们从没见过面,你也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大亨。假如明天太阳升起时你还活着,请务必践约,把那秘方交给我。”布昆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顾不得去擦,一边说话,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放心吧,我不会失约。”我知道此刻去拜访老杜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还没到“独闯龙潭虎穴”的要命地步,而且我是和方星在一起的,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布昆转到车后,替我们拉开车厢门,一股鱼腥味立刻迎面扑来。
“气味不太好闻,但都是为了遮人耳目,请上车吧,少不得要忍耐一下了。”他站在门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车厢地板上胡乱丢着七八个红色塑料桶,到处可见闪闪发亮的鱼鳞。我先上车,举手把方星拉上去,再向布昆点点头,示意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车门重新关上,车厢顶上立刻亮起了一盏满是油污的灯,昏黄的灯光无精打采地笼罩下来,总算能让我们勉强看到彼此的表情。
“还好,布昆的表现没什么异样,希望这车子能老老实实地带我们去目的地——”方星站在车厢一角,双臂撑着厢壁,稳稳地立着。我们其实并不百分之百相信布昆和大亨,甚至有可能在情势突变的状况下,被他们联手出卖给什么人,但却没有其它选择。
车子缓缓地启动了,我和方星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转头盯着那两扇对开的铁门。
“你们沈家真是厉害,连包生男女的秘方都有,全港岛不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这样的方子。看起来,做医生比做小偷风光得多了,又有钱赚又有人缘,走到哪里都那么受欢迎。这一次,如果没有方子做敲门砖,大亨肯定还是三缄其口,对吧?”
方星仍皱着眉,但心情似乎略微好了一些。
我仔细谛听着车厢外的动静,只是苦笑,不想作答。在华裔群落里,自古以来都奉行“无子绝后”的观念,每个家庭都渴求有男孩来传宗接代,这种畸形落后的社会价值观已经严重改变了人口的男女比例。所以,这秘方存在了那么久,我也只是秘而不宣,更不会随便传授给什么人。
车厢外一直没有其它车子的喇叭声,应该表明我们所在的车子是在小路窄巷里穿行,还没汇入长街上的车河中去。
方星谨慎地走到车门旁边,上下打量着门上的暗锁。这种车子都是从外面开启的,一旦锁住,里面的人毫无办法,除非强行把门撞开。
“奇怪,车子开了这么久,外面竟然那么安静。按说,就算没有车声,也得有两边店铺的音乐声、人声吧?”她抚摸着厢壁,小心地屈指一弹,当的一声,钢板发出冷冰冰的回音。
“我信大亨,少安毋躁吧。”我只能如此安慰她。
没拿到秘方之前,大亨不会推我下陷阱的,因为那么做对他毫无意义。他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对任何交易中的得失都算得一清二楚,从来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方星长叹:“其实,我现在心里很矛盾。如果老杜的医学研究成功,能够清楚地了解到达措灵童的思想,一定会揭开很多谜题。当所有的答案一一呈现的时候,就是我了解自己过去的一天。我渴望得到答案,但又害怕那是一个让人欲哭无泪的结果。”
她把耳朵贴在车门上,表情复杂之极,但却并没有丧失应有的警惕性。
“你在担心什么?”很久以来,我就能感觉到她的隐忧。以她的个性,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害怕某些事情的真相吗?
她愣了几秒钟,咬着唇摇头:“我不知道,但你该知道,任何人从噩梦中醒来时,都会感到由衷的后怕,害怕那些恐怖的经历变成现实,对吗?我曾做过很多梦,大部分都离奇古怪,无法用正常思维解释,也许我就是在担心它们成为现实。”
我凝视着她的脸,记起铁兰说过的那些话。这个话题应该留给方老太太和关伯来解释,毕竟他们两个亲眼见证了方星的出现。
“不必担心,再坏的答案也不会比死亡更可怕。古人说‘千古艰难唯一死’,我们连鬼墓下那种骇然怪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太多的死结等我们去解,我不愿意她在此刻分心他顾。
方星还没来得及回话,车子猛然摇晃了一下,嘎的一声停住了。
“到这边来!”我低声招呼她,两个人同时蹲伏身子,凝神盯着车门。
有人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伴随着一阵橐橐的脚步声,一直走到车厢门口,稀里哗啦地开锁,然后拉开了车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戴着巨大墨镜的年轻人,他的背后则是另一间空荡荡的大厅,亮着昏暗的灯光。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极遥远处隐约传来水滴落地的滴嗒声。‘w…r…w…h…u。c…o…m‘
“到了?这是哪里?”我冷静地低声询问。
年轻人没有回答,后撤了一步,在等我们下车。
方星猱身一跃,跨出车门的刹那,枪口已经抵住了对方的前心,另一柄枪倏的平举,以应付可能爆发的危险伏击。我跟在她身后急跃出去,半蹲着身子向四面观察。
这似乎是另外一个地下停车场,林立的水泥方柱沉默地纵横排列着,地面上的几摊积水反射着粼粼的灯光。在我们的左侧,是一间值班员的小屋和电梯间,右侧五十步外,则停放着几辆破烂不堪的旧车,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老杜在哪里?”方星手臂一振,那年轻人被手枪顶得倒退了一大步,但仍旧保持沉默,一声不出。
我摘下了他的墨镜,惊骇地发现他的眼眶里竟然没有眼珠,只剩下两块扭曲凸起的恐怖伤疤。
方星也骤然愣住:“呀?一个双眼全盲的残废?”她立刻放开年轻人,举枪冲向驾驶室,陡然失声低叫,“没有其它人,沈南,布昆给我们派的是一个盲人司机!”
大厅里没有人,值班室里也没有人,连电梯间的液晶显示屏也是毫无显示的。显而易见,这停车场是接近废弃的,根本没有人来。年轻人始终站在车子后面,茫然地立着,脸上那两块伤疤越看越是阴森诡异。
方星额上开始冒汗,咬着牙冷笑:“布昆在玩我们?”
我们走回那年轻人身边,对方忽然举起右手,嘴里咿咿呀呀叫了几声。我伸出右手,放在他的喉结旁边,再探探他的两侧耳鼓,忍不住连叹三声:“盲、哑、聋,他都占全了,能开车送我们到这里来,简直是个奇迹。”
刹那间,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由这种人来负责传递消息、接人待物,岂不是天生无懈可击的保密人员?他永远不会泄露别人的秘密,即使遭受严刑逼供,对方也无法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方星的目光在我脸上一转,两个人心有灵犀,同时醒悟过来。
“老杜的匿藏地点就在此处,而且距离帝豪酒店非常近。”她如释重负地抹了把汗,目光转向步行梯那边。
我在年轻人肩上拍了拍,低声说了句:“朋友,谢谢你。”
每个人都有可能犯错误,但我和方星在一起的时候,至少能够互相弥补,尽可能地少犯错误,即使犯错,也会立刻扭转过来,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今晚,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步行梯可以向上,也可以向下,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以老杜的自闭个性,总喜欢把自己禁锢在某个封闭的地方,看他先前私人诊所的构造格局就能明白这一点。
连续下降了两层后,空气并没有变得污浊起来,而且我听到了很明显的大量换气设备同时工作产生的噪音。同样,每次去老杜那里,都会听到这种声音,从不例外。他的衣着虽然邋遢,但内心深处却有着小小的洁癖,对某些方面的要求近乎苛刻,譬如每一秒钟都得生活在空气新鲜的环境里。
“就是这里,无需开枪杀人。”我在方星腕子上轻轻一捏,微笑着告诫她。
老杜身边的人都是有黑道背景的,随便杀哪一个都可能激起黑社会的疯狂报复。我们是来救人,绝不是在挑衅生事的,没必要惹那么大的麻烦。细算起来,连港岛警方和政府高层对黑道人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是我们?
方星无言地低叹,而后翘了翘嘴角,表示默认。
再下了半层楼梯,前面赫然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灰色防盗门,把手的上、左、下三面,各装着一个液晶密码盘。
方星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她连收枪的动作都省略了,用枪口在密码盘上随意点了十几下,三道密码锁的绿灯次第亮起,门扇无声地滑向侧面,露出一条灯光明亮的甬道来。
甬道里铺着白色的加厚吸音地毯,两侧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图表。我随意瞥了几眼,那些柱状统计图表示的应该是某项特大工程的分项进展程度,总共四十几项,每一项都接近百分之百完成度。奇怪的是,标示在图表上的文字五花八门,除了最常见的中文、英文之外,还有日文、韩文、俄文、德文、意大利文等等,不下十种以上。
方星走得很急,但步子却轻飘如风,不带出任何声响。她对医学不是太懂,所以才忽略了那些图表上的文字。
“我怀疑,这里并非老杜的私人试验室,而是一个国际化生物学高手汇聚一堂的大型研究室。以他的水准和业界影响力,并不足以领导这种机构。看来,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拥有多重身份,怪不得会被何东雷裹挟。”我跟上方星的脚步,身子贴近甬道的右侧,随时准备应付突然闪出来的打手。
我此刻的心情非常矛盾,既希望老杜还没有来得及伤害任我笑和达措,又在私底下希望老杜的研究已经完成,探索到达措脑子里的潜意识秘密。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达措讲出心底藏着的转世秘密,然后详细过滤,看看自己的父母有没有出现在达措的前生记忆里。
甬道尽头,是一个空荡荡的白色大厅,四面分布着大约十几个房间,全部房门紧闭。
方星机警地探出头去,迅速扫视了一眼,又立即缩回头来,脸上的表情极其惊诧:“一个人都没有,难道那些试验正在进行当中?”
我走出甬道,正想左转进入距离最近的那个房间,正对甬道的一扇门忽然滑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捂着嘴不住地咳嗽着。他向甬道走来,对我和方星视而不见,目光一直望向墙上的图表。
方星突然开口,与那两鬓苍白的老男人打招呼:“嗨,詹宾博士,好久不见?”
老男人漠然地点点头,取下夹在耳朵上的一支红蓝铅笔,在其中一张德语图表上划了个对号,又想了想,小心地在后面的备注栏目填写了两个德文单词,翻译成中文,竟然是“雪山、棺材”的意思。
我站在那扇门前,进退两难,处境极其尴尬,幸好方星以一长串流利的德语开始了与那男人的对谈,把我的窘态遮掩了过去。
此刻,假如有老杜的手下推门出来,一眼就能识别出我和方星的身份,引发一场骚乱。所以,我凝神观察四周,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方星的左手伸在背后,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我立即领会过来,假装自己是她的同事,耐心地听着詹宾博士说话。
“那个中国人脑子里装着大量的信息碎片,像一块受到损伤的计算机硬盘。对,我们能够拿到那些海量数据,但又有什么用呢?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把碎片复原。我早就说过,这是一个百分之百会失败的手术计划,因为人的思维模式是毫无规律可循的,思考范围可以从无穷小到无穷大,从地心直达宇宙,根本无法捕捉。老杜是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我真不该加入到这个疯子计划里来。算了,我很快就会离开,回麻省理工学院去,让这群疯子见鬼去吧!”
詹宾博士挥舞着瘦巴巴的胳膊,情绪越来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像刚刚经过一次长途跋涉的老马。他那尖削的鼻子不停地发出“咻咻”的急促喘息声,看上去又既可怕又可笑。
第八章 转世活佛的生命终点
方星转了转眼珠,不急不慢地微笑着:“博士,你知道,那个孩子是大家嘴里所谓的‘转世活佛’,他继承了另一个人的思想。细想一下,那思想本来是属于一个智慧出众的人,只有同样卓尔不凡的孩子才会敏感地接收到那些信息,从而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灵童’。假如你不相信这些,研究课题便出现了根本性的错误,就像中国人说的‘缘木求鱼、刻舟求剑’一样。回学院去很简单,但我打赌你会错过一个历史性的伟大时刻——”
詹宾博士的双臂骤然凝固在半空,霍的旋身,大踏步向来路走去,头也不回地招招手:“喂,你说的有道理,跟我进来,看看那些数据。这么多天了,第一次跟明白人谈话,让那几个小日本可以去死了!”
方星偷偷地长吁了一口气,向我眨了眨眼,立刻跟上了博士的脚步。
詹宾博士是美国有名的心理学、生物学专家,任教于麻省理工学院,我见过他的照片,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把面前的人与报纸上那个戴着近视眼镜、不苟言笑的老头子对号入座。幸好,方星反应迅速,并且投其所好,顺利打开了对方的话匣子。
进了甬道对面的门,一阵嗡嗡嗡的大型电脑工作站噪声扑面而来,几个矮瘦的亚洲人环拱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四周,表情严肃,紧盯着里面的一个半裸孩子。我的心情陡然放松下来,因为那个赤着上身的孩子正是达措,虽然他的脸上、身上贴满了各种半圆探头,但整个人还算清醒,眼睛正视前方,眼神依旧湛湛有光。
“喂,你们几个,闪到一边去,打开屏蔽罩,请这位小姐观察一下。”詹宾毫不客气地大声吆喝着。
一个戴着白色塑胶发帽的男人转过头,不满地用日语顶嘴:“这是我们的试验室,她是谁?凭什么可以偷窥我们的研究对象?”
方星大踏步向前,不等几个日本人散开,双臂一伸,暗含着劈空掌力,带起一阵无形的旋风,将几个人猛然推开。那男人还想多嘴,方星小臂上蕴含的“龙门三鼓浪”劲道一吐,他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一头撞上了电脑桌的尖角,狼狈地抱着脑袋收声后退。
玻璃罩子缓缓地提升到半空,方星连跨两步,便到了达措身前。
那些贴片探头的连线一直延伸向左,与那台超级计算机组相连,各种数据自动反应到墙上挂着的六台液晶显示屏里面。我注意到达措的身体生理指标全部正常,身体表面也没有什么明显创痕,想必何东雷他们对试验品相当重视,不会随意破坏掉。
“还认得出我吗?”方星语调平缓地笑着,慢慢托起达措的下巴。
“认得,并且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看得清楚、看得久远过。”达措微笑着,平按在膝盖上的双手同时抬起来,在心口结成“无相宝瓶印”。在藏教的典籍中,这个手印能够去除缠绕在自身心灵上的魔性,拨云见日,寻找到真心和自我。
“认得就好,我找得你好苦。”方星放开手,忽然盘膝跌坐下来,双手也像达措那样结成手印。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彼此脸上都带着祥和愉悦的恬淡笑容,浑不理会那几个日本人的交头接耳。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再难的问题也有找到答案的一天,此日、此时、此刻,我的梦终于醒了,而你也恰好在时间的交叉点上到达这里。其实,答案就摆在那里的,只需用心去体会,那层遮盖在折那罗花上的时间之纱就会自动揭去,暴露出往事的真相来。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生生死死,生死无休——来,让我来告诉你,过往那些历史长河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达措举起右手,屈起四指,只有拇指高挑着,重重地捺在方星的额头上。
“嘿,你们在干什么?快分开,别破坏了试验品!”戴白帽的日本人又一次气急败坏地叫起来。他的同伴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蓦的折向超级计算机侧面的高大书柜,从底层的一个抽屉里拖出一柄手枪,哗的一声子弹上膛。
詹宾博士的注意力全都在达措身上,对日本人的疯狂举动无暇顾及。
“我要开——”握枪的日本人还没来得及指向方星,肩膀已经中了我一掌,整条胳膊软绵绵地垂下来。事不宜迟,在我掠向他的同时,在其余五名日本人的颈后各击一掌,让他们老老实实地躺下,先昏睡几个小时再说。
“清水一郎?”我看到了悬在这日本人胸前的身份牌,依稀记得这名字曾出现在日本第一大心理学周刊上,应该是皇室御用的心理学专家。
他挺了挺胸:“对,我是何东雷先生特别邀请过来的,你胆敢对我无礼?”
我在他后脑玉枕穴上拍了一掌,只发出三成力量,让他跟同伴们一起睡着,免得大声吵嚷,坏了方星的计划。
这间试验室足有二十米见方,除了靠墙放置的十几台计算机组之外,还有八张行军床,床上丢着横七竖八的睡袋。科学家们一做起事来都免不了废寝忘食,往往把吃饭、睡觉跟工作搞成一团,累了睡,饿了吃,其余所有时间都用来搞研究。
陡然之间,距我最近的一块液晶显示屏啪的一声炸裂开来,冒出一阵青烟,空气中随即充满了难闻的焦糊气味。
詹宾博士吓了一跳,但随即手舞足蹈,兴奋异常,飞奔一圈,将所有的计算机组启动,四壁上的六十多块显示屏全都亮了。
“他的思想碎片正在启动,哈哈,好、好、好……你看你看,这是生命的起源,他还在胚胎之中,靠母体的营养供给活着。分析母体的健康数据可以看出,婴儿是在一个相当贫穷的地方受孕着床的,母体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在怀孕的所有过程中都在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直接导致了婴儿脑部发育的缺陷,在大小脑各自的环形空间里出现了骨质极度疏松的状况。可以说,正是因为这种发育上的不完整,才更容易被外界其他人的脑电波侵入,让他变成多重思想的怪人。”
詹宾指向远端的显示屏,那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睡在母亲肚子里的蜷曲婴儿。我吃了一惊,毕竟之前老杜从没透露过,他们对人类思想的可视化研究已经先进到了这种地步。
几秒钟内,距我更近一些的显示屏又炸掉两块,蓝色的电火花连续闪动着。这个房间里没有安装正常的烟火警报器,假如显示屏继续爆炸下去,我们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詹宾手舞足蹈地向前跨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半跪在达措身边。看他的意思,大概是想加入到达措与方星的交流中去,但达措微微侧身,双眼一瞪,刹那间发出两道诡异的电光,将詹宾击飞出去,四仰八叉地倒地,随即便寂然无声了。
眼神发电这种绝技是我闻所未闻的,但在达措瞪眼的同时,我感到试验室里的空气发生了急速的膨胀,立刻沉腰坐马稳住身子,否则结果也会跟詹宾一模一样了。
“来,到我心里来,让我告诉你一切。”达措一声大喝,看不出他是如何发力的,方星的长发已经飒飒翻飞,像一面被劲风激荡欲裂的大旗。
“我只想知道……结局会不会是……回到起源……回到最初的原点,告诉我……”她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双臂升上头顶,结成“天窍洞开醍醐灌顶手印”。
“那一点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完成进入这个世界的任务。我们每个人都是带着任务降临世界的,如果不能尽职尽责地完成,这世界便难逃毁灭的厄运。你,立刻到我心里来,我要你看清大千世界的每一个毛孔——”达措嗖的一声跃起来,半空翻身,头下脚上,头顶百会穴对准方星的同一穴道,两个人如同杂技演员在进行一项高难度表演一般。
我背后那扇门又一次滑开,三名持枪的白衣警卫虎虎生风地扑了进来,其中一个用加了消声器的手枪对准我,另外两个奔向试验室中央的达措和方星。
门外有人影一闪,分明是邋遢落魄的老杜,他命令警卫动手,自己却羞于见我,这种行为简直是在侮辱我们之前仅存的一点友谊。
“老杜!”我叫了一声,一拳打在那警卫脸上。他像一只沉重的沙袋一样仰跌出去,但依然扣动扳机,子弹射在混凝土墙上,反弹得无影无踪。更为令我吃惊的是,他中了我的全力一击倒地,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双手握枪,继续指向我的额头。
之前我跟老杜的手下人交流过武功技击,似乎那三十多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武学高手,大家只是凭着运气够好、心肠够狠在黑道上讨生活。不过我此刻面对的这个年轻警卫,抗打击的能力已臻一流,必定受过泰拳方面的专业训练。
另外两人已经冲到方星背后,左右一分,抓住了她的肩膀。那时候达措身在半空,无法施展,眼看方星就要遭遇危险了。我滑步近身,托住面前杀手的右臂,用左手小指在他脉门上倏的一滑,便缴下了那柄手枪,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两人的背后射击。
那两人应声倒下,我及时地左右连环肘击,重重地捣在对方喉结上,将怀里这个敌人再次打倒。
老杜不再顾及朋友情面,一招不成,铁定会再来一招,我没有时间展现君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儒雅,只能第一时间打倒敌人,以保护方星和达措的安全。
我赶到门外,那大厅仍旧寂静如初,老杜仿佛已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如何,我得先为方星护法再说,看看她能从达措那里得到什么。
“老杜,我到这里来没有恶意的,只想带走自己的朋友。不要再派你的手下过来,免得伤了朋友间的和气。”我压抑着胸膛里不停上升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跟随在老杜身边的人,都是只懂得杀人放火的黑道人物,下手不知轻重,一旦伤到方星,就再说什么都晚了。
没有人回答我,其余的门依旧紧闭着,仿佛这三名警卫是地底下冒出来的,与这世界毫无瓜葛。
我慢慢后退,按下门边的电钮,试验室的门又一次关上了。
“我看到了——”方星低吼了一声,双臂一振,似乎想要急弹起来,但达措及时地双手下压,重新控制住她。
右侧第二块液晶显示屏上,渐渐出现了一座白雪皑皑的高山,天空中仍然纷纷扬扬地下着雪,几十只不惧严寒的兀鹰正在昏黄的天空中无奈地盘旋着。它们属于食腐动物里的高级管理者,只有在发现食物的时候才会加速俯冲下来。
我按捺住提问的冲动,一个人默默地站着,除了观察那块屏幕外,眼角余光也把其余屏幕全部置于自己的注意力之内。
天空中的兀鹰急速下降,冲入一段陡峭的山谷里,身体一落即起,爪子上已经多了一具软塌塌的尸体。
那画面霍的一转,出现了一个到处都是冰棱、冰块的山洞,满眼白茫茫的一片,曲折蜿蜒地通向远方。可以想像,如果这画面代表了达措或是方星的思想记忆,那么屏幕上的图像,就是他或她的真实经历。
山洞尽头,是一间被寒冰填塞超过一半的大厅。大厅正中,是一具深紫色的棺材,四周堆满了佛珠、玉镯、金币和各种造型的银器,足有一米多高,与棺材的上盖平齐。画面继续前移,我逐渐看清了那棺材竟然是亚洲大陆上最好的金线紫檀制成,无数条发丝一般纤细的金色暗线与四周的各色珍宝共同构成了一层虚幻的光影,诡谲地笼罩在棺材之上。
“我们都到过那地方,不是吗?那个山洞里冷到极点,如果没有全力发动内功御寒,连一炷香的功夫也撑不下来。所以,我们从在母体中开始,就修练那种‘发乎烈日、止于夕阳’的护体神功。我知道,这冰洞已经存在了六亿年,温度低点早就超过了地球人的仪表测量极值。正因如此,才能连思想一起冻住,不至于因时间的流逝而弥散。方星,那时候,你没有这个名字,不是方星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一个最原始、最简单的符号。而我,只是一个引路人,引领你到那里去,自己却是置身事外的,无法参与那场最惨烈的大战,就像一个毫无知觉、毫无意义的影子——”
达措的声音里充满了大智慧、大慈悲的哀悯,如同年龄超过百岁的白眉高僧,面对着蒲团前跪倒的信徒。
画面上,棺盖被吃力地推开,露出一个平躺着的白衣女子。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张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帕,严严实实地挡住五官相貌,只露出一头银丝一般的长发,柔顺地平铺在一块黑色玉石上。
“她是谁?”方星忽然开口,嗓音颤抖着。
“她是你。”达措的话像佛家的晦涩机锋。
“那么,我是谁?”方星立即追问。
在世人看来,她是方星,一个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神偷,并且拥有方老太太那样威震江湖的后台。她漂亮迷人、落落大方、纤腰长发、身手了得,是所有男人目光里的焦点和仰慕的对象,但现在当她迷惘地反思“我是谁”的时候,让我也有瞬间的疑惑——“她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方老太太的穷途末路之中?”
“你是她,难道还不能顿悟吗?”达措大喝,身体骤然陀螺般飞旋起来。
方星也跟着也一声大喝,双臂平伸,身子反方向旋转,恰似另一个陀螺,两个人的头顶稍微分开,但百会穴依旧对准,中间距离绝不超过半寸。这种情况下,达措竟然是凌空旋转的,毫无支点,却不会从半空跌下来。
当那种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时,所有显示屏上的画面变成了快进状态,一段大段的人物动作和四周环境高速变化着,令人眼花缭乱。
我悄然后退了几步,稳住心神,无声地观察着试验室里的情况。
倒在地上的人都已经昏死了过去,我担心的是房顶的某些地方会隐蔽着高清晰度监控镜头,在詹宾都不知情的状态下拍摄到这里的一切。以何东雷背后的两大后台行事作风估计,监控将无处不在,任何人都无所遁形。
幸好,我对何东雷没有敌意,只是要带走达措,绝不会刺探两大利益集团背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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