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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街风筝-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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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你这么侮辱师傅,你不得好死! 

师傅早死了,他听不见的。 

你!白头发老人气得直哆嗦。 

秃头转过脸去,欣赏似的对着墙上的画。画上的女孩在甜甜地笑着,她穿着白色的曳地长裙,静静地站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清秀典雅。特有的五四时代女孩的风范。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师母。师傅那么爱她,看来是有道理的。一去多少年了,她老人家在地下安息了吧。 

秃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白发老头警惕地看着他,看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秃头老头直起身来,开始打量这间地下室的布局。他显得有些失望和惊异。他问:这难道是师傅自己设计的?不会吧? 

白发老人问:什么不会? 

师傅怎么会设计出这么简单的东西?简直就一个普通地下室!不,一个地下掩体。 

这间地下室面积不过二十平米,全部用大石头垒成,连地面都铺着厚厚的石头。猛地看上去,像个石头棺材。房间里除了墙上挂的那张画外,还挂满了奇形怪状的风筝。这些风筝挂在靠墙的一张古式衣橱里。衣橱的上层,摆放着一些颜色发黄的书籍,还有两件文具。风筝们张着翅膀,一动不动。许多风筝底端,坠着古怪的黑丝,不像线,也不像绸制的绳子。这些风筝应该是挂了好多年了,上面落满了灰尘,风筝骨架虽然没有变形,纸张的色泽却已经暗淡、消褪。石室的一角,放着一张暗黑的桌子,两只凳子。桌子的上方,是一只蜡烛烛台,里面点着一只白色蜡烛,烛光照亮了这个房间。 

这就是师傅的墓室?他埋在哪里?秃头老头疑惑地问。 

你不配问,师傅也不会见你。 

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迂腐和固执。秃头愤恨地说。师傅死了,师妹也死了,我呢?到现在,光棍一条,只能替人家看大门混饭吃。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我原谅你,师傅也不会原谅你。 

师傅都死了,他不会开口说话了,你还忘记不了过去? 

你走吧。只要你以后不再来纠缠,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最好还是各奔东西。 

你以为我愿意来见你?我来,只不过为了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你的东西? 

别忘了,我是师傅的女婿,师傅的遗产都属于我! 

女婿?亏你有脸说的出来!早在四十年前,你不是亲自签名断绝了师徒关系吗? 

断绝?法律关系上,我还是他的女婿,师妹还是我的老婆。 

滚出去!你不要侮辱师妹。白头发的老人手指头直颤抖,他四处看,恨不得抓起个东西砸向秃头。 

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你除了骂我,还有什么本事。秃头狞笑着,一闪身蹿到了桌子边,他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两眼盯着白发老头。他阴阳怪气地说:师兄,消消气。坐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既然我找来了,那就做个了结。 

你想干什么? 

好,我明人不说暗话。师傅死后,留下了什么,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还有,师父的这片房产,这么多年一直是你住着的,既然他老人家是你送的终,这房子我也就不去和你争了。何况,这几年被别人拆的拆,占的占,也没剩多少。 

秃头似乎为自己的大度感动了,他同情地说:过去你也受了苦,这房子就算送给你养老了。 

不过—— 

他压低了语气,阴沉地说:师傅留下了多少金条,你可要告诉我! 

金条?你做梦吧!白头发老头简直要气疯了。他怒冲冲地说:这么多年,你原来还是这么财迷心窍,还是这么卑鄙无耻。政府怎么不把你这号人枪毙了呢? 

我无耻?师傅修了地下密室,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密室在哪里?里面都藏着什么,你怎么又都不告诉我?你独吞师傅的财宝,你才叫无耻! 

那是师傅的秘密,那是他个人的隐私!凭什么要让你这样卑鄙的人知道? 

隐私?我问过你一百遍,你就用这样的借口来糊弄我。什么隐私,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那就是故意瞒着我,有宝贝也不给我。我做他的女婿,又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你滚出去!四十年前你都说过这个话了,为了你的贪心,你打死了师傅,气死了师妹,今天,你还想干什么? 

把该给我的还给我! 

你滚出去!这里是师傅的墓地,你再大喊大叫,他放不过你的。 

好啊,让他来啊,让他来杀我啊!哈哈哈。这个老不死的,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秃头脸上肌肉痉挛,他攥着拳头,拼命挥舞,像一只野狼,腾地从凳子上跳起,在房间里冲来冲去。蓦地,他停了下来,双眼放光,看一眼跳动的蜡烛光焰,又看一眼墙上的画像。 

他嘿嘿地阴笑起来,你说不说? 

你想干什么?白发老头走近了画框一步。 

你不说,我就一把火烧了墙上的像,连着这些风筝和书橱,要死大家一起死。省得以后你还要来烧香拜佛。 

你!你敢!白发老头双眼喷出了怒火。他握紧起拳头。 

识相的就乖乖告诉我。师傅到底留下了什么? 

我说了一百遍了,除了这几间老房子,师傅什么都没留下。他的身后,只有骨灰盒。 

那就不要怪我了。秃头猛地作势冲向蜡烛,白发老头抢先移动身体,一低腰,从桌子旁抄起一把凳子。却见秃头反转身跳到墙边,一把向画像扯去,嘶拉一声,画像裂了半截。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愤怒,一声狂喜。 

与此同时,白发老头举起凳子,奋力向秃头砸去。 

34、家史 

井口旁,卢苇的心在蓬蓬地跳。 

三个人屏住呼吸,望着井底。绳子一直垂垂地耷拉着,毫无动静。李奔下去五分钟了。还没有摇绳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卢苇惴惴不安地想,但她没敢说出来。 

井底忽然亮起微光来,闪闪烁烁,又熄灭了。是打火机的亮光。光亮的一刹那,卢苇并没有看见下面有人,只有一个微暗的光圈。 

绳子忽然开始摇动了。是他要上来的信号! 

卢苇和那两个大学生赶紧拽紧了绳子,井下的人在踩着坑洞,小心地往上攀爬,由于上面有人拽着,爬的人省力多了。 

哈哈。井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 

卢苇的背后突然有人问了一句。那个悄悄靠近的人已经站在后面多时了。 

趴在井口的三个人猝不及防,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卢苇更是手一软,绳子一下子松了下去。井下的人啊地一声,深井里随即发出了一阵踩踏声,随后,啪的一响,有东西落了下去。 

三个人吓坏了,赶紧使劲拽住绳子,拴着的人给悬在了半空中。卢苇回过头去,在她的身后,站着赵海富。你?你想干什么? 

看热闹啊!看看里面到底有个什么鬼啊。 

赵海富嘴上啧啧着,俯身过来:吆,英雄还在井里啊?看看这多危险啊。来来来。他夸张地挽挽西服的袖子,拽过了绳子。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卢苇急坏了。她想把绳子抢过来。 

做点善事啊。还想不想让他上来啊?赵海富嘲讽地说:怕我把他推下去啊?你们心地怎么都这么阴暗啊?我姓赵的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吧。他冲着井里喊:小伙子,上来吧。我可要使劲了。 

他真的开始使劲拽起了绳子,到底胖人有力气,几个人慢慢用力,李奔的脑袋就冒了上来。他撑着井口,狂吸了几口气。双臂一用力,翻了上来。 

赵海富关心地盯着李奔的手,还故意摸了摸他的裤兜,什么都没有。咦,空着手? 

李奔揉着手腕,喘着说:奇怪,什么东西都没有。 

卢苇紧张地问:刚才那一响,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打火机。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她转过头去,愤怒地说:都怪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对了,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还来凑什么热闹呢?心虚啊? 

你对我客气点。我想做什么事,谁也管不着。赵海富不理卢苇,转向了李奔:年轻人精神可嘉,以后前途无量啊。你是说底下真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鬼。李奔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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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包呢?卢苇忽然想起来了。 

包没看到。真的好奇怪啊。按说应该漂在水面上。皮包不会沉下去的。 

你仔细看过了?说不定挂在了井壁上呢。 

不可能。我连水里都用手摸了。井水冷得刺骨呢。 

李奔现在感到了后怕,真的要是失足掉下去,冷也冷死了。 

我说嘛,哪里会有鬼呢。井里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这帮年轻人啊,整天胡思乱想,白费劲。赵海富得意起来。 

井里有没有东西,你怎么会知道的?除非你是鬼。卢苇被他惹恼了。 

你!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我怎么不知道。赵海富也发火了。一晚上,他被卢苇和李奔轮番攻击和质问,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你在这里住过?这个破祠堂里?大学生表现出惊奇。 

不是祠堂,是这个院子附近。当时这里还是一大片公馆呢,我住的时候,你们这些小东西还没吃奶呢。他一指卢苇:还没你呢。 

这边公馆是你家的?卢苇问。 

不是我家的,我还不能住啊?别问那么多。赵海富有些尴尬。反正小时候我在这里住了好长时间。趴水井边看蛤蟆,到祠堂里掏鸟窝,都干过。 

这么说,你认为井底不会爬出什么东西来。李奔故意问。 

要爬就爬出只癞蛤蟆。赵海富语带双关,他在骂李奔。老辈人常说这里闹鬼,我从小到大,没见到什么鬼影。他以中年男人特有的自信和霸气说道:什么人都别想拿鬼啊怪啊威胁我! 

是么?李奔一圈一圈地缠绕着绳子。他忽然抬头看着赵海富:井底下有条地道你知道么? 

地道?听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赵海富更是瞪大了眼睛,眼珠骨碌碌地转着。 

离水面二尺高的侧壁上,挖了一条暗道。暗道是精心设计的,挖的很齐整,能容一个人通过。有台阶,有点倾斜。 

地道通向哪里?赵海富更感兴趣了。 

通向阎王殿。李奔刻薄地说。 

阎王殿?真的有鬼?赵海富喃喃地说。他忽然醒悟过来,李奔是在耍他。 

到底通向哪里?卢苇紧张地问。看来张倩并没有撒谎。祠堂的底下真的可能有尸体。 

我用打火机照过了。洞口落着铁栅栏,上面有锁。没法钻过去。 

那怎么还会有人从井里爬上来呢?大学生问。 

可能是锁在井里的人被逼急了,冒险爬出来的。否则,黑灯瞎火的,不会有人无故钻到井里。李奔分析说。 

井下会有地道?这么多年了,我怎么没听说过。赵海富自言自语,他如同投机商人看到赚钱的机会一样亢奋起来。他嘀咕说:难道我爸爸说藏有黄金的事情是真的? 

黄金?卢苇耳朵尖,应声问:你爸爸说过? 

赵海富自觉说漏了嘴,忙掩饰说:啊,没,没那回事。 

李奔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传说。 

你知道什么?赵海富紧张地问。 

我知道这个祠堂附近的一些传说。大概其中的一些你也听说过? 

什么传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赵山根是你什么人? 

赵海富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奔问:不方便说?那我就不讲了。 

赵海富似乎在心里盘算着说不说。 

他是我爸爸。赵海富吐出了这几个字。 

35、暗门 

白发老头举起凳子,奋力向秃头砸去。 

秃头吓得脸色惨白,往旁边一闪,咣瓥一声,凳子砸在了墙上。 

墙上的画撕拉一声,裂开了。白发老头发出了一声惊呼,秃头反而是惊喜地大叫一声。 

画的背后露出了一口方洞,洞里放着一只墨绿的匣子。上面覆盖着一半的黑纱。秃头猛地扑过去,踮起脚去摸那只匣子。 

住手!那时师傅和师母的骨灰!白发老头大叫。 

骨灰?真的是骨灰?秃头狐疑地转转眼珠,看看白发老头,又看看洞里的那只匣子。他一伸手,把匣子上的黑纱一把扯了下去。他吃惊地后退了一步。 

一张发黄的照片贴在匣子的正面。照片上的人正威严地注视着自己。两道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他微闭着嘴唇,决绝而刚毅。他身上的西装和严整的领结让他显得更加严肃和庄重,也透着新潮博学。 

推门还是拉门?能够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他仿佛正要张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黑白的照片更能唤起对岁月掩盖的历史的记忆。 

师傅。秃头退了一步,嘀咕了一句。他把目光移开,仿佛照片里的人的眼神正洞穿他的肺腑。 

白发老头从秃头手里抓过黑纱,推开他,走到洞旁。他小心地抱出匣子,走到桌子边,放下。他拿衣袖轻轻地擦拭,伤心地说:师傅,魔鬼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你为什么不显灵,为什么不找他索命?他就在你眼前啊! 

房间里忽然起了一阵微风,烛光跳动起来。 

秃头一时变了脸色。房间里一阵沉寂。 

秃头望望墙上的空洞,又偷眼看看那张威严的照片,有些犹豫不决。但是,慢慢地,他开始微笑了,得意地笑,笑得阴邪。他忽然说话了。 

师兄,你听说过吗?这里马上要拆迁了。 

那又怎样?白发老头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招。 

拆迁的话,你在这里守护师傅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世事无常,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地下的这些东西,这些秘密你还瞒得住吗?挖掘机一来,你什么都得不到。 

是吗?这里没有什么秘密。我会照顾好师傅师母的骨灰,好好保存着。 

真的没有秘密?那师傅当年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 

我说过,那是师傅的隐私。不是你想象中的什么黄金珠宝。 

隐私?好啊,那我们就说隐私。他诡秘地一笑:师兄啊,我看见师傅显灵了。 

师傅显灵?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我亲眼看到的。要不,那就是师母? 

你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想告诉你啊,我能找到你这个地方来,能不被你发觉,全亏了师母,亏了她老人家显灵啊,指点了我。呵呵呵呵。 

你在哪里看到师母的?白发老头不详地盯着他。 

在博物馆里! 

博物馆?哈哈。那具女尸?你说她是师母?难怪报纸上笑话你老眼昏花呢。白发老头走回洞口旁,把骨灰盒重新放了回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在收我们为徒之前,师母已经去世二十年了。你别在这里胡说。 

是吗?那我看见的不是师母?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一个女人,不,一个女鬼,隔几天就到我们博物馆里跳舞唱歌! 

秃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白发老头的脸色,他继续说:我还看见,她回到你这里来了,我今晚就多亏了她,才跟了进来。你说,不是师母显灵,又是什么? 

白发老头的脸色果然变了,他颤抖着说: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没说什么啊。我终于可以向博物馆领导汇报了。我就说13号展厅果然有鬼,不过啊,那鬼是我的师母显灵,你们要查,就到祠堂底下挖吧。哈哈哈哈哈。 

白发老头脸色开始变白。你好卑鄙! 

秃头阴沉沉地问:这算不算隐私?呵呵呵。 

你敢胡说! 

哈哈哈。是不是师母,我不敢胡说。但是,你这里藏着个女人,可不是我瞎说。你都有儿有女的人了,还做这样的事?我倒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你啊? 

白发老头倚着墙,喘息着说:畜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啊?你在作孽啊! 

作孽?好,要我不作孽,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把师傅的东西还给我。 

他伸出一个巴掌,张开五指:我也不贪心,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我说过,没有那回事。你就是把我的骨头榨了,也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你怎么能相信那些胡说? 

胡说?你这么多年躲在这鬼地方干什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像乌龟一样的缩着。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来,我就砸烂了你这个乌龟窝。 

四十年前,你又不是没砸过。你都放火烧过一遍了,不是什么也没找到?那时候没有,现在我还能变出来么? 

那师傅造这个地下室干什么? 

战争年代,挖个地洞躲兵火,又算得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他当时负责市政工程,顺便雇人给自己挖个地洞,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哼。你总是用这么一套糊弄我。那你就等着,等着我收拾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看她还敢到博物馆里来吓唬我! 

你要敢伤害她,我让你去死!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一次次地欺骗我。 

秃头狂叫着,咆哮着,报复的快感和空手的失落刺激着他,他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他发疯地一伸手,把刚才还耷拉着的半张画扯了下来,摔到了地上。 

白发老头愤怒了。他像狮子一样张开手,扑了上去。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板上。地上的人翻滚着,扭打着,滚到了衣橱边上。两张凳子被撞翻在地。一只没挂牢的风筝飘荡着飞了起来,又一头栽到了地面上。随即被踢蹬的脚跟踹烂了。 

白发老头突然一脚蹬到了秃头的肚子,秃头啊地一声,坐在地面上。白发老头喘着气,爬了起来。秃头捂着肚子,嘴角流着吐沫,他瞪着通红的眼睛说:你狠,你狠。我饶不了你。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他似乎想结束战斗,往门口看去。就在白发老头一疏忽的时候,秃头突然抓起烛台,连同蜡烛,一起向白发老头扔去。白发老头一闪,蜡烛砸进了衣橱里。房间突然陷入黑暗,但紧接着,光焰突涨,衣橱里的风筝燃烧了起来。 

火光映红了墙壁,一跳一跳。石壁里回荡着秃头的狂笑声。 

白发老头忙着用扑火,火星四溅。秃头猛然冲上去,从背后掐住了白发老头的脖子,死命地往火里按去。烧死你,烧死你!他狂叫着。 

火焰引燃了他的白头发。白发老头挣扎着,却被秃头紧紧地压住。 

衣橱突然自动移动了。失去重心的两个老头一起摔倒在地板上。 

秃头仍然压着白发老头,他吃惊地抬头看去。衣橱移开处,缓缓缩进一扇暗门。火光跳动中,一位长发披肩的紫衣女人站在了门口。冷若冰霜。 

她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一把匕首。 

秃头吓呆了。他张大了嘴。 

不要杀他!白发老头惊恐地大叫。 

36、黄金 

赵山根是谁? 

他是我爸爸。你问这个干什么?赵海富狐疑地问。 

难怪你说你小时候在这个地方住过。那就对了。李奔点点头说。 

什么对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他的人也都不解地看着李奔,似乎不明白他问这个为何。 

我到市档案馆里查过这条街道的一些历史记录,市地方志办公室、民国历史博物馆我都去过。 

你到这些地方查什么? 

我一开始只是对博物馆里闹鬼感到好奇,后来又多次实地查看这个祠堂,它显得越来越神秘,但是,附近的居民又说不出些什么名堂,所以,我就想查查它的历史。这一查,我才发现,好多年前,它还有那么一些鲜为人知传说。 

什么传说? 

祠堂里的鬼故事。祠堂主人的故事,还有祠堂这片老房子变迁的故事。不同的文献里面隐隐约约地记录了一些。 

那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 

你爸爸在七十年代初的时候,是造反派“刺刀见红敢死队”的头子。 

是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历史了。 

是都过去了,可是你与那段历史发生了关联。正是因为那段历史,你小时候才会在这里住过。你想否认? 

我不否认。 

那我们就讲讲那段历史。看看我讲的,是不是就是你小时候听到的传说。 

夜色沉沉,祠堂掩映在树阴里,仿佛在倾听那段逝去的岁月。 

那年,一个深夜,民国老街上的司徒家被造反派包围。他们砸开了司徒家的门,揪出了房子的主人司徒雷。 

“刺刀见红敢死队”造反派的头头赵山根原是一名工人。他一只手臂上戴着红袖章,一只手臂挽着袖子。他瞪眼,打量了一会对面的那人,喝问道:你就是司徒雷? 

六十二岁的房主人被揪出来时光着脚板,但仍然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他扶了扶宽大的眼镜,镇定地说:我就是。 

你知罪吗?赵山根一声怒喝。 

我从不做坏事,没有罪。老人平静地说。 

死硬顽固的反动分子!赵山根啪地一巴掌扇过去,老人的眼镜一下子飞到了墙上,折断了。 

老人还没回过神来,两名小将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扯起了他的胳膊,又一名走上前去,按住他的头,让他低头认罪。 

现在,我向人民群众宣布反动派、国民党特务司徒雷的十大反动罪行。你好好听着。 

一、反动派司徒雷,起名叫司徒雷,与美帝国主义的代表司徒雷登有着暧昧的关系,暴露出他追随美帝国主义的罪恶本质。 

二、作为国民党的潜伏特务,曾经负责秘密建造地下金库,为打内战抢夺人民的果实。 

三、生活奢侈,一个人居住在一大片公馆里,是社会的寄生虫,是吸食人民血汗的魔鬼。 

………… 

宣读完毕,赵山根一挥手:带走。这里的一切全部没收! 

司徒雷被带走后,连续游街了三天,被架回来的时候,头发全白,奄奄一息。造反派不容许他再回家里,而是把他扔到了破旧的祠堂里。一月后,司徒雷在祠堂里死去,造反派宣布:司徒雷自绝于人民。 

工人赵山根随后搬了进来,占了这处公馆。接着,其他的造反派也与赵山根展开了争夺,偌大的公馆最终被分割成了一户户小的住家。连续几年的开墙动土,人进人出,公馆渐渐败落,失去了原来的面貌。只有那座祠堂,由于不便居住,又显得鬼气森森的,才得以保存下来。 

你爸爸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段历史?李奔看看赵海富。他保持沉默。 

他有没有说过。他们当年斗司徒雷,其实不是因为他是个什么反动派,而是听信了地下金库的传说。 

金库?卢苇好奇地问。 

赵海富点点头,当年是有这么个传说。 

司徒雷并不是什么特务,他只不过是名建筑师,当年建设国民政府首都的时候,他设计过一些有名的建筑。后来,曾经负责过一项秘密的工程建设。至于是什么工程,有许多种说法。最流行的就是建设地下金库,目的是转移北平等各地的黄金。工程结果怎么样,谁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这项工程也都很难说。这事情当年就很机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解放后,作为著名的建筑师,司徒雷参加了新中国的建设,并成为一代建筑大师。我们都知道著名的梁思成,但是在民国的时候,司徒雷的名声也并不比梁思成小。只不过司徒雷更专心于建筑实践,很少著书立说。 

但是到了文革,他的厄运来了。有人告发他,说他曾经为国民党打内战建造秘密金库。这一下足以致他于死地。整他的人并非真的想揪出敌特,而是想挖出传说中的金子。可是轮番的批斗拷打,都没有找到什么金库,翻遍了整个公馆区,也都一无所获。他们只查明一件事情,当年司徒雷的确负责建造过一个工程,这个工程就离民国老街不远,但只不过是个地下防空洞。现在,防空洞已经改成了地下商场。 

这就是那段荒谬的历史。荒谬的金子的传说。 

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吧?赵海富质疑道:我爸爸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和别的人也谈过这事。听得出来,他对当年的打人斗人的事情也很后悔,不过,听他的意思,金库的事也不是他自己编造的。而是司徒雷身边亲近的人揭发的。 

司徒雷只有一个女儿,在他被批斗的时候,就自杀身亡了。谁还会揭发呢。 

我爸爸也没有具体说这个。你想啊,要是没有点影子,揭发的人为什么就认定是金库,而不说是什么电台啊炸药的?要知道,一提起特务,大家就会想到电台的。 

那张倩为什么会说祠堂底下有死尸?卢苇旧事重提。 

赵海富果然变了脸色,他马上想起来,李奔他们还一直指控他雇凶杀人呢。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了把柄。他的目的不是和他们探讨历史,而是来观察,这些吃饱了撑得慌的年轻人,到底来祠堂里折腾什么。 

赵海富又恢复了中年男人特有的漠然和傲慢,他哼了一声说:死尸?黄金?我管你他妈的什么鬼东西!明天我就给规划局打报告,把这片老街统统拆掉。 

李奔知道,他没有吹牛。民国老街作为一个旅游休闲的文化景点,已经被有关部门提了出来,而开发商就是赵海富的月都公司。 

他的爸爸当年占了人家的房子,可是面对原房主无处不在的幽魂,赵海富难道不会留下阴郁的被蔑视的幼年记忆吗?拆掉老房子,的确是一个扫除掉阴气和不快回忆的好方法。 

房子底下到底有什么秘密,那只有挖掘机知道了。但是,秘密很快就会被打上桩子,浇灌水泥,无声无息地埋掉。 

张倩真的想拿鬼来作要挟?那真是鬼迷了心窍。 

几个人站在井边各想心思,祠堂里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闷叫。 

37、少女 

不要杀他!白发老头惊恐地大叫。 

紫衣女孩愣了一下,却如梦游一般,缓缓向秃头走去。火光在匕首锋刃上跳动。 

秃头斜躺在地上,脸上充满了恐惧。他不是怕那把匕首,而是来者的那双眼睛,那种空洞迷蒙的眼神,竟然有着与博物馆里的女尸一样的神情。他猛然想起了雨夜里看到的那些情景。那张滴血的红唇,惨白的脸,可怕的眼睛。现在,那张脸正向自己靠近。紫色的衣服在红色火光的照耀下,暗红如血,流动如蛇。 

上帝的归于上帝,魔鬼的归于魔鬼。 

女子的嘴里吐出低沉的几个字,像呓语。 

不要,你不能这么做!白发老头踉跄着爬起身来,他不顾烧焦的面颊,试图去拉女孩的胳膊。 

女孩已经蹲下身去,紫衣曳地,她伸出了一只手臂。长长的指甲也是紫色。 

秃头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他啊啊叫着,向后退缩,他猛地按住地面,想用力站起来。女孩已经手起刀落。 

啊!一声惨叫。匕首刺进了小腿。 

秃头疼得想用手去抱住小腿。啊地又是一声惨叫。女孩又刺了一刀。血才开始流了出来。 

你不能杀他!白发老头疯狂地喊着,扑了过来,使劲拽着女孩。女孩举着刀,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秃头。 

秃头的眼泪和鼻涕全流了下来。 

你快走!快走啊!白发老头冲着还在翻滚的秃头喊着,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秃头哆嗦着,拼命地挣扎起来。他一只手紧按着刀口,另一只手摸着墙,不断地往门口退去。 

女孩只是举着刀,呆呆地看着他。 

秃头发疯般地逃出了石室,如同逃出了地狱。 

刀啷掉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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