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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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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吕枫带人闯了安园抓人的这天傍晚,收到了来自临近溯源的信栈的密信,朱湘亲笔写信给他,叫他速办了安家一众,为曲容讨个公道。
信中还说,安家出走的二夫人柳若素近日回到溯源,若要探监,可放行。
“大人,这柳若素可是你上任前就突然消失不见的安家二夫人,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
吕枫眼珠子一转,猥琐地笑了。
“大抵是看安园败了,另攀高枝了。这一遭,不仅做个人情给朱大人,还能从这柳若素身上拿到不少好处,可谓是——名利双收——”
两个人像一对乌鸦似的笑了,笑的十分得意。
天暗之后,果然有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上门来,进了屋子并不寒暄,开门见山地说:
“知府大人,我想去探监。”
“朱大人已经打点过了,没有问题。只是请问柳姑娘您究竟是为谁探监,探的又是哪个?”
柳若素向来喜欢装,这一次却装的很是恰当的。
眸子一翻。
嘴唇一紧。
猢狲!我为陛下而来,探的就是你们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贪官污吏!
这话,柳若素当然只能放在心里,说出的,是壁风教给她的话:
“我为自己而来,探的是——和我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相公——”
“吕某人听说,你已不在安园多时了——”
“世间事难料,我也没有想到,隔了这么久回到溯源,竟然碰上这件事。大人请体恤小女子,这探监之事,上面孝敬了朱大人,下面自然也会孝敬吕大人,请放心。”
说罢,柳若素挥挥手,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下人将一口大箱子搬进来,柳若素吩咐他们打开,那一瞬间,吕枫差点被闪了眼。
满箱子的金银珠宝,他做了这么多年京官,在溯源挖空心思搜刮了这大半年的,都没积攒到这个数目!
“柳姑娘这是——”
“有朱大人作保,吕大人害怕小女子是骗子么?”
柳若素楚楚可怜弱柳扶风,吕枫给美人一分面子,也给了金银九分面子。
张师爷领了吕枫的眼色,指指通往牢房的小道,“柳姑娘,过了今日,可就什么都不要记得了。”
柳若素断然想不到会在牢房再次见到安以墨。
此时,安以墨身边还有念离,念离怀中抱着还没有百日的宝贝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而另一间号子里,振振有词念着佛经的安以笙和把茶具都带进来的煮雪也是如此和谐的一对。唯有第三间里面的安以柔噘着个大嘴巴,孤伶伶一个。
“好久不见。”
在门口站了好久,等所有人都看见了她,柳若素才终于只能开口说这一句。
她的眼睛,直接就钉在了岚儿身上。
一脸惊愕,脱口而出:“你们的孩子?”
安以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念离也不知说什么好,安以柔大声的从对面的号子喊过来:“你这下子后悔了吧——”
后悔?是,后悔。
可是即使她没有走,安以墨也不会与自己同房的吧——毕竟朝夕七八载,如若他肯,又如何会装疯卖傻?
而且,这入宫也并非是她能决定的。
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长的像你们俩。”柳若素只能苦涩地说,“不知哪年哪月,我也能有自己的——”
“会有的。”念离轻声道。
柳若素半响咧出微笑,“的确,那里面的事儿,你比我有经验。说来可笑,这半年走的远远的,以为避的开你了,没想到,每时每刻,在那里,听到的都还是你。”
“不过是去日黄花了,日子一久,自然就散了。”
柳若素摇了摇头。
“有些人,有些事,是忘不掉的。就像陛——毕公子对你,就像你在那里,留下的印记。”
“你也在安园留下了印记,听风阁依旧是你的听风阁,石头还在,箜篌还在,棋盘还在,竹林还在。”念离一番话,说的柳若素竟忍不住滚下泪来。
“物是人非,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了。”
“托你给毕公子带一句话,我们在狱中一切尚好,信栈来报,朱湘明日一早就到,务必赶在提审案犯前,见到朱大人——”
安以墨故意说的叫隐在暗处的张师爷听得清清楚楚。
张师爷的确如安以墨计划中所想的那样,一转身,就把这话传给了吕枫。
“看来朱大人这次来溯源,收获颇丰啊。”
吕枫和张师爷心领神会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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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素出了知府,上了马车,大巷子小巷子转悠着,确定没有尾巴跟着,才一路去了天上人间。
柳若素着实是不想住在这里的,可是陛下却说,回柳家太招摇,不如来青楼。
这里人多嘴杂,也可以套出很多话来。
果真,这一晚上壁风与魏思量、李德忠套出很多话来,却是没有几句说吕枫的坏话,等与柳若素进了屋子,听她说了始末,才终于明白安以墨叫他微服暗访的用意。
这吕枫,着实隐藏得很深。
“安以墨叫我带话给陛下,他在城外的信栈有人来报,朱湘明日一早就能到溯源,在来知府提审犯人前,定要与他私见。”
“难不成叫魏思量把他捉来不成?”
魏思量有些尴尬的说,“主子,这一点安以墨也早安排了,明日一早,他那个联合作坊要在城门口大肆搞一番,惹得溯源百姓堵了城门,届时会有人去领朱湘的马车绕行至天上人间,柳嫔的马车就在门口堵着他们。”
这一路来,壁风已经见识了联合作坊的强大,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许多妙用。
譬如说,一早拿到朱湘给吕枫的密信。
譬如说,找到善模仿笔记的高人以朱湘的笔迹加了那么一句“柳若素探监放行”的话。
再譬如,明早搞个大活动迫使匆忙来溯源的朱湘改道。
“这奸商。”
大戏上演
“柳若素见过朱大人、朱夫人——”
“你是?”
“我是安园安以墨的二夫人。”
朱湘和峦翠面面相觑,早先倒是没有听到过这样一号人物。
“当年安家被抄去家产,我不忍疾苦,远走他乡,现是京中侍卫队总管魏大人的一房小妾。”
让柳若素说出这番话来,着实难为了她。可是朱湘长年走动,见过壁风、惜花、魏思量和李德忠四人,安以墨的那个妙计,只得由柳若素这个生面孔出来演戏。
“良禽择木,天经地义。魏大人在京中可好?我不曾上府拜访,失敬失敬——”
“大人健忘了,过冬的时候,您可是亲自拜府的,您送的那件兔毛小袄,魏大人赏给了我。”柳若素按照事先与魏思量窜好的词儿那样说着,朱湘心里的疑虑,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瞧我这记性,实在是地方太乱,不好管辖,让我未老先衰啊——”
“若素知道大人还要去知府衙门提审囚犯,其实我昨夜已经探监过了。”
“你怎么——”
“是吕知府行了方便,当然,若是大人问起来,吕知府会说是大人吩咐的,这才符合规矩,是吧,大人——”柳若素一字一句背着词儿,很难相信,这些词儿竟然是念离在入狱前就提前写好的,她人在深牢,却依旧囚不住。
“按规矩是如此。”朱湘有些许不快,想必那吕枫背地里拿了好处。
“大人,若素不知安家犯了什么大错,但是安家毕竟对我有恩,请念在若素和魏大人的情面上,网开一面——”
“这不是叫我们大人知法犯法么?!”峦翠尖锐的一声先出来了,柳若素忙递上一只尚好的玉镯,“夫人笑纳。”
如此明目张胆的贿赂,那峦翠竟然想都没想,就戴在了手腕子上,左瞧瞧右看看,哼了一声,“当然,法理也不外乎人情,夫君你说呢?”
“那也要看,是谁的人情,多大的人情了——”
壁风在巷子里咔嚓把扇子掰断了,然后被李德忠拉扯到小屋子里,一进屋子,壁风就踢翻了板凳。
“反了他们了!”
“陛下息怒,这还只是一件罪状,要想证实安以墨说的那些是否都属实,陛下还要静待。”
壁风压下一股怒火,打开了窗子,竖起耳朵听着声响,声音远远飘过来,依稀能分辩得出。
巷子里侧,柳若素正引着朱湘夫妇到她的马车前,一撩开车帘子,四大口箱子摆在眼前。
“大人若通人情,这辆马车,就随着大人回南通城了。”
“若是不呢?”
“若是不,大人,我恰巧知道吕枫那个案子,你也牵连其中——”
“吕枫有什么案子?”朱湘试探着问。
“吕枫为了逼安园贿赂他,竟然利用十年前的灭门惨案,声称捉到了凶手,本以为安家为了保住名声会乖乖就范,没有想到竟然弄巧成拙,最后吕大人他将那批冒充的大盗杀人灭口了,动手的,应该就是朱大人手下的高人吧——”
这一切,都是安以墨和念离的推断,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
接着这个机会,也一起清算清算。
朱湘笑了几声。
“你可不要含血喷人啊,魏夫人。”
“我夫君是侍卫队总管,大人,您该知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侍卫队的——”
朱湘明显地怔了一怔,改说:“这件事若查明属实,也是吕枫的失职,不,大过,本官自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
“大人不必划清界限,我并不想以此要挟大人,否则,我也不会带着马车来了。”
“魏夫人心意我领了,可是我为官清廉——”朱湘话音未落,峦翠就频频给他使眼色,朱湘收住后半句,又峰回路转道,“可我为官清廉不假,体恤民情,也是真的。”
“那大人是体恤我呢?还是不体恤我呢?”
“夫人想我怎么体恤?”
“请大人留他们性命,用其他的法子惩罚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柳若素终于把念离留下的那些话适时地都塞给了他。
如若念离所言不假,此刻朱湘肯定已经深为所动。
那朱湘眼珠子贼溜溜转了一圈,峦翠却是有些急了,拉住他低声道:
“杀了他们也没用,到时候家产也都要上缴的,不如私了,也让我亲自来教训他们一下,解解气——”
“我只怕上面的人——”
“老爷,这次可是魏大人来求你,你还怕什么呀,官官相护,一损俱损,难道这件事抖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也对。”朱湘本是个胆小的,见好就收,但是这一遭,那一马车的财物,和安家一整个园子,让他胃口大增。
“那就请魏夫人随我一起去一趟知府大牢吧——我们不如,就在安园里面,关起门来,慢慢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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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朱湘去大牢,那边峦翠先行去了安园,一进门沉鱼、落雁就迎了出来,一左一右,花团锦簇。
“好姐姐,想死我们了,你可终于来了,我们都六神无主了!”
“就是就是,这一回你们可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园子里的人,没大没小嚣张得很啊!最好都砍了!”
峦翠得意地笑着,打量起这雕梁画柱的园子来,仿佛这不久就是她的家一般。
“砍人有什么乐子,又不能当球踢!要不怎么说你们目光短浅呢!砍了有什么好处么?木鱼脑袋啊!不如留着他们赚钱,供我们吃喝玩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岂不乐哉?”
在宫里憋屈了那么多年,总算等到这个由她来作威作福的时候了。
“这园子还挺清净的。”
“别的还好,就是住着个疯女人,这两天断了药,到处乱跑,真怕扰了姐姐——”沉鱼话音未落,一声嚎叫就起来了,只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挥舞着绣花鞋就朝她们奔过来,沉鱼和落雁下意识地就躲向两侧,毫无防备的峦翠被生生地扇在脑袋瓜子上——
整个人向后跌倒吃了个跟头,屁股摔得生疼,跟四瓣似的。
“大大大——大胆!”
峦翠气的都开始磕巴了,沉鱼和落雁都不敢靠近,那疯女人却半蹲下来盯着她看,乱发遮眼,突地字正腔圆地迸出三个字:
“辛——者——库——”
“辛者库是什么地方?”沉鱼问落雁,落雁摇摇头,俩人看着峦翠那惊变的脸色。
“你——你是什么人!!!!!!”
“她是个疯子——”
“你们才是疯子!”葬月嚎叫着就扑向沉鱼和落雁,“我要把你们统统剪成光头,罚你们宫前面跪着!”
一句话又让峦翠一阵子痉挛,这样变态的手法,在宫中似乎只有一人使用过——
魏皇后身边的老红人,月娘!
峦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葬月脚下,也顾不得沉鱼和落雁的惊呼,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喊出来:“求月娘饶奴才一命!”
话一出口,峦翠才意识到眼下是个什么状况,可是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想吞回去都晚了。
“月娘不会应你,你倒可以来求求我。”
一声邪笑自身后起,峦翠并沉鱼、落雁转身望去,先入眼的是一双梨黄色的考究的绣花鞋,子下往上攀爬,那目光钉在脸上,叫峦翠手指尖都开始哆嗦。
这莫不是那个最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惜花?!
“花——花——花——”峦翠嘴里开始磕巴,那句饶命就是说不出口,沉鱼和落雁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只知道这都是大角色,却不知究竟大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该叫什么,就叫花嫔吧——”
惜花笑嘻嘻地说着:“记住,嫔是嫔妃的嫔——”
正说着,门口一阵骚动,被押解的安家众人一进园子就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屁滚尿流的一个女人软绵绵地跪在了地上,然后听着耀武扬威的朱湘朱大人一声:“夫人?”
厄,您夫人出场真是很特别。
安以墨抽笑,安以笙已经笑出了声。
眼疾手快的张师爷冲上前去,将惜花推到一侧,惜花也不怒,就那么笑嘻嘻地看着软脚的峦翠。
说来也怪了,张师爷怎么扶她,她也不肯起来,满眼都是惊恐,摇着大脑袋,那刚刚敛来的玉镯子,磕碰在地上声声的响。
“起来吧,别再弄脏了地。”
惜花吩咐了,颐指气使的,那峦翠才敢“被扶”起来,就只剩半口气似的,被搀到朱湘面前。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吕枫!看看你管的这些刁民!怎么一来就把我夫人弄成这个样子了!”
“夫夫夫——夫君——”
峦翠压根就提不上气,葬月和惜花俩人一起出现,心脏着实有些难以承受。
可是下一秒,一抬眼,就撞上了煮雪那不动声色的眸子,冷冷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您就是雪姐姐?!!!!!!!!!!!!!!!!”峦翠剩下那半口气也飞了,原来那位“冷漠孤傲”的雪姐姐,就是煮雪。
传说中杀人于无形之间、连新帝都不敢直视的煮雪。
“谁准你这么叫了,没个规矩。”煮雪没有语调的说着,仿佛自己并不是在押的囚犯,一句话迸出来,吕枫和朱湘都被点了穴似的,半响硬是没有反应过来。
葬月、惜花、煮雪——
峦翠心里隐隐的,隐隐的,隐隐的,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那预感在最后一个不太起眼的女人抱着孩子进到园子里来的那刻,喷发了。
念离的眸子与峦翠的撞击在一起,无限温柔地说:“招待不周了。”
眼前五光十色地飞过那些飞扬的洗脚水,那高举的绿豆汤,那不停歇摇摆的扇子,那些彻夜不眠,那些想要栓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的冲动——
峦翠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念离依旧温润地笑着,说:“这丫头,动不动就吐血,扔在园子里不理她,自然就好了。”
吕枫嘴抽了抽,朱湘眼眨了眨。
您明白着吗?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我一直就糊涂着。
这哥俩的眼神交汇着,彼此交换糊涂。
张师爷轻轻咳了两声,一院子肃穆的大人、犯人、下人才终于找回魂魄来。
“日月昭昭,皇天后土,你们这些这些这些——这些男盗女娼的败类!刁民!无赖!来人啊!都给我拿了!拿了!我要替陛下除了你们这些祸害——”
朱湘扯破了嗓子喊着。
安以墨上前拍了拍朱湘的肩膀,“哥们,省点力气,拿来喊冤吧。”
啥?
朱湘正懵懂着,安园深处,翩翩走来一俊朗男子,黑衣,白扇,腰间美玉相伴,脚下疾步成风。
立定园中,眼睛一眯。
“除祸害这事,朕比较喜欢自己动手。”
安以笙背后偷笑,依旧就在壁风面前严肃不起来,向前一步,附在吕枫和朱湘耳边轻轻提醒道:
“大人啊,该跪了。”
吕枫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那朱湘,泪涕并流,呼天抢地:
陛下——
臣冤啊——————————————————————————
势均力敌
峦翠在一片扑朔迷离的梦境中醒过来。
梦里面,她穿着质地最上乘的衣裳,满头插满了招摇的珠钗,手腕子上的镯子叮咚作响,不知为何在窃笑。
或许因为马车里面那几箱子沉甸甸的银子,或许因为她车一停稳,撩开帘子的小太监就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给郡守夫人请安。
当时她并没有觉着什么不对,直到脚迈进那殿里,才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景妃娘娘的寝宫,刚才给她请安的并不是郡守府的下人,而是公公——
宫里宫外,人上人下,一时间都糊涂着了。
抬眼一瞧,看见的是自己的夫君,顿时一颗心放下来,媚笑道:“哎呀呀,吓死奴家了,我还以为——”
话音还没落,只见到相公的那层脸皮慢慢地变了,只叫她心慌,却不恐怖。
眨了眨眼睛,那人哪里还是朱湘?分明就是王爷壁风!
“混账,拉出去斩了!”
壁风他穿着龙袍,说着皇帝该说的话。
峦翠一身的冷汗,这时候那个让她躲之不及的人儿摇摆着出现了,逐风。
不知何时,自己手里多了一盆洗脚水,她一哆嗦,那水全都烫在自己脚丫子上,却不觉着疼。
只是不知为何,那镯子珠钗都跟着一起掉在地上,叮叮咣咣地一阵响,逐风大人却笑了:
“看看,还真给自己上路准备了不少家当。”
这句话,比壁风那一句还要凌厉,峦翠忍不住的一哆嗦,就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一个激灵,大叫着从床上砰就坐了起来,生生的把那看病的郎中给撞个满眼金星,蹲在地上捂着鼻子。
峦翠的眼睛慢慢开始聚焦,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自己原是躺在一间不算华丽倒也整洁透亮的屋子里。
“我——我这是——在哪里呢?”
峦翠一时间找不到梦的起点,也找不到梦的终点,只是那强烈的感觉还盘绕着。
“朱——朱夫人——”郎中揉着鼻子站起身,颇有些不满,“您晕倒了,这是在安园的客房。”
安园二字,就像一道惊雷,咔嚓一声把峦翠劈得个外焦里嫩。
一瞬间,一路上的信,小巷子里的马车和银子,园子里奔来的沉鱼和落雁,以及那让她吐血晕厥的四大宫人——
一幕幕国色天香在眼前走马灯似的,峦翠恨不能再晕过去。
可是没还容得她装死,那门就推开了,峦翠的眼神忍不住就钉死在那伸进来的一只绣花鞋上,顺着那罗裙往上看——
念离正手执一碗汤药立在那里,微微笑。
“大人——”
峦翠一时改不过口来,听的郎中一愣,回头看看不过是安家夫人,又回头看了看那一脸煞白的峦翠,摇了摇头。
“看来病的不轻啊——”
念离却云淡风轻地说:“我来亲自服侍朱夫人就好,我对她的病根知道的比您还多一些——”
峦翠言语不能,只是脚趾头都在发抖。
你……你……你想干什么!
别过来!别过来!哇——你还是过来了!
峦翠死死扯着被子,仿佛念离要把她一刀一刀切了似的,越是像晕过去,这人还就越清醒。
郎中离开屋子的那刻,峦翠深觉自己命不久矣,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大人——大人——”
“叫够了没?”念离就这么一句,就让峦翠闭嘴了,那眼睛溜溜地就盯着那汤药,泪珠子都掉了下来,“死后会七窍流血么?”
念离看了眼汤药,本是正儿八经地回答着:“补药罢了,喝了吧,对你好。”
可这话在峦翠听了,咋就那么阴森呢?
碗递到了嘴边,峦翠已经是灰白色儿了,眼珠子都开始翻白,泪涕并流,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大人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奴婢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念离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没变。”
自她成功将景妃除掉后,这个景妃专门安插在她身边做眼线的峦翠就被发配到辛者库洗衣服去了,一直到她们双双出宫,已经有六、七年没见了,可她一见面,依旧像从前那样,把她当成个妖魔鬼怪的。
她打个喷嚏,峦翠都能抖三抖。
“奴婢不敢忘记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是么,我看未必如此吧。”念离看她这病是被活生生吓出来的,索性也就不上杆子伺候她吃药了,免得她疑神疑鬼以为是毒药,活活再把自己给吓死过去。
本来想放在一边,又想了想,念离直接就在峦翠面前把那碗汤药给喝了。
峦翠瞪大了眼睛。
“这么好的补品,可别浪费了。”念离还故意舔了舔嘴,将那青花瓷的碗放在床边,漫不经心地说,“你看这青花瓷还合用吧,为了接待朱大人和朱夫人您二位,特意新置的。”
念离说的越多,峦翠心里越忐忑,就像一把匕首,在她心窝里搅和着。
“大人——您真要让奴婢羞愧死了——”
好半天,这峦翠终于还算说了一句人话,念离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说:“羞愧倒不必了,只是有件事,倒是要和朱夫人您打听。”
“大人请讲,奴婢不敢欺瞒。”
“那好,我想问问,去年冬至前后,这溯源出了一件大事,本是落网的几个江洋大盗,私携官银逃狱出去,被郡守大人派来的衙役们给就地正法了,可有此事?”
其实念离只知道那群凭空冒出来的衙役绝非溯源知府的人,但是也拿不准是何方神圣。现在走到这一步棋,倒是明白了些,这些人说不准就是朱湘派下来善后的。
峦翠眨了眨眼,念离当下心里有数,这小妮子又要开始耍心眼了,尽管每次都被识破,她还是乐此不疲的。
“我不大过问政事,倒是听他说起过,没什么大印象了。”
,原来说起来过,这么说,那群衙役确实是朱湘的人。
峦翠以为自己这样回答已经万全了,却不知念离已经套出了她想要的消息。
可这当然不算完。
“这么说,吕枫大人给朱郡守的信,你也是没见过了?”
“信?什么信?从没有听说过!”峦翠一口咬死,反而叫念离得到了答案。
其实吕枫究竟是否给朱湘写过这封信,念离并不知情。
只是朱湘的手下那么“恰巧”地出面收拾了吕枫的“残局”,其中必定是有些故事的。
那段日子,吕枫和张师爷都不曾离开溯源。那时他不过刚上任数月,除了张师爷外都是新部下,这样的大事他是不会请人代报的。
想来想去,一封求救信,倒是可能的。
眼下峦翠如此决绝的否定,倒是可以说明,不仅有此信,而且峦翠肯定看过,说不定朱湘出手收拾残局还是这位贤内助出的主意——
“峦翠啊,你我同一屋檐下那么多年,你哪句扯谎,哪句是真话,还想瞒得我么?你也——小瞧了我吧——”
峦翠一抖,决定抵死不再多说一句,在逐风面前,那就是多说多错。
“恩,聪明了,学会不说了。”念离给她掖了掖被角,屁股已经抬起来要走的样子,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多说了那么一嘴似的,“没想到你也是个如此贤惠的妻子,为了朱大人宁可自己丢了性命,我倒是要高看你一眼了——”
峦翠一下子就慌了,扯住念离的衣襟就不放,“大人,你说的是什么?!”
“不说了吧,你好好歇着。”念离欲擒故纵,那峦翠一下子就从床上跌倒地上去,那是活生生的抱住了念离的腿。
“念在主仆一场,您可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呀——”
念离低眼扫了她,再不说话,笑着离开了。
只是听有人在院子里跟念离说着,“万岁爷唤你过去呢——”
峦翠心里凉透了,万岁爷来了?怪不得她梦里会梦到了壁风王爷,八成是方才晕过去的时候,那几句皇帝长皇帝短的,传进耳朵,不知怎的,就也入了梦了。
“混账,拉出去斩了!”
梦里的话此刻响彻在耳边,峦翠抖了一抖,深知,这一次怎么惊吓也再不会醒来了。
八成是要,一睡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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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混账东西都认了哪些?”
壁风一瞪眼睛,李德忠慌忙应声:“他承认自己私收贿赂,差点放了人犯,实在愧对陛下恩宠——”
壁风一拍桌子。“混账东西,他以为我专门为了考验他千里迢迢地跑来的嘛!避重就轻的老狐狸,他那些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买官卖官的恶行,怎么都不说了!”
“那些事我们心知肚明,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魏思量跳出来说,“不如陛下将此事交给侍卫队来处理——”
直接弄死了他,省得口舌。
“只怕朱湘一死,四方震动。”李德忠有些愤恨地说,“这朱湘自先帝起,就是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年年上京走动,岁岁拉党结派,早为自己想好了退路。这次他一出了事,我们还没来得及拿了吕枫,这消息就传出了溯源,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出了南通郡,到了现在,京中已经知道陛下南下办他的消息了——”
“平日朕要发兵讨敌、兴建水利,倒不见他们这样勤快!”壁风心都在抽,这都是他那个昏君老爸留下的毒瘤,清除一个,便会冒出一群。
“陛下息怒。”李德忠和魏思量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再不是安园的事,也不是皇帝一人和四大宫女就能震住的场面。
朱湘背后,还有上百上千个朱湘,如若第一步棋没有走好,后面的天下大局,将会一盘混乱。
杀朱湘容易,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办了他,却很难。
“把安以墨叫来。”壁风揉着太阳穴,“还有逐风,不,念离。”
安以墨夫妇一进屋子,看见这满目的肃穆,就知道事态不容乐观。
“安以墨,你当初跟朕说的那三条罪状,一一再说来!”
“一告南通郡守朱湘结党营私,以宫女之名行卖官之实,包庇同党、伙同作乱。二告南通郡九个知府县令,假造宫人,罪加一等。三告溯源知府吕枫,制造假案,买凶灭口。”
“李德忠,你可挺清楚了?!去一字字拍在朱湘面前,朕看他有什么好反驳的!”
“臣——已经如此做了,只是那朱湘巧舌如簧,竟然一件件都说的在情在理,毫无纰漏——”
“什么!”
“陛下,这第一条的以宫女之名行卖官之实,朱湘的夫人确实是正牌宫女,至于卖官,他全权推给了曲容一人。第二条的假造宫人,朱湘检讨南通郡的户籍制度混乱,致使不良妇人假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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