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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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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安以柔换上了新衣服,又借春泥的胭脂水粉擦了擦,莫言秋立马就看直言了。
都说距离产生美,这一路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的追妻来这里,真有些不一样的滋味。
安以柔被自己相公这样瞧着,反而比在春泥面前更加拘束,故意板着脸:“看什么看,跟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
“娘子真……”
“真什么?”
“说不太好。”莫言秋是个老实正派的男人,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花呀叶呀的词汇,只是那放光的眼神儿说明了一切。
春泥大笑着说:
“莫公子估计到了晚上才会跟娘子一个人说——”
安以柔和莫言秋俩人脸都红的跟大虾似的,这天上人间,真是风景这边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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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柔和莫言秋被春泥轰出了大门,发现并没有马车候着,而两个人都没带钱雇车,于是只能徒步走回去。
恰巧后面的小路还被不知谁家的烂叶摊子给挡住了,只能在大路上最热闹的时候走过去。
于是,这一天溯源城的男女老少就看见这样一副稀罕的光景:
高高瘦瘦的莫言秋一身深蓝,器宇轩昂。娉婷婉约的安以柔一身浅蓝,身影绰绰。
夫妻俩不是眉目传个情,又羞涩避开,显得更加暧昧。
“咦,这不是安家六小姐么?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哇,这不就是她那西北的夫君嘛!一表人才啊,安家出事以来,全靠他在外周旋。”
“不是说他休了安家六小姐么?怎么那么老远追来了?按说安家现在不济了,他也没有必要献殷勤——”
“这不明摆着?自然是来追老婆回家的!要么说话传话,掉层皮!我看之前那些说三道四的是自己热笑话了,你看他们看着多恩爱多般配啊,一点都不像传的那样!”
“要说是安家看人看的准啊,患难见真情。”
“听我家那没正经的说,昨个儿晚上看着那小三儿捂着脸跑了,估计是被当面拒绝了——”
“小三儿都没个儿好的,这么远还跟着,这不要脸!”
“听说还是个宫人哪,说不准也和安家大夫人一样,是个披着龙袍装太子的!”
在这样的议论纷纷之中,莫言秋和安以柔相对无言地走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正是下人们在挂灯笼,一片喜气祥和。
“哎呀,小姐姑爷回家来了啊?这身衣服看着就般配!”
莫言秋低眼看了看安以柔,突然就当着下人的面儿牵住了安以柔的手,安以柔一惊,想要甩开,那莫言秋握得倒是一个紧。
安以柔羞红了脸,正是念离手执账簿走来了,泰然自若的,仿佛就没看见莫言秋和安以柔牵着的手一样。
“选了下个月初八,给娘办五十大寿。莫兄弟,柔柔,你们也好生准备准备,马上就要启程回西北了,走之前借着大寿,好好热闹热闹,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
安以柔微微低着头,在念离面前五位陈杂的。
“谁说要和他回去了……”
却是一个脏字都不敢再用。
“还嘴硬呢,你要不回去,以后莫兄弟再喝醉了,谁给他嘴对嘴的喂水?”
莫言秋听了这话,倒是隐约想起些昨夜的片段,又是喜又是羞,只能讪笑着,偷看安以柔,安以柔头埋得和鹌鹑似的,揉搓着衣角,却不再挣脱莫言秋的牵手了,只当谁都没看见。
可谁都看见了。
这天下午溯源就传开了,那安六小姐和莫言秋本就没有离婚,以讹传讹害死人。
这消息传到父母官耳里,父母官当着众人只是微微笑:
“家和万事兴。”
等回到私院,到了房间,却是狠狠一甩门,抄起那上好的青花瓷瓶子,摔了个粉碎。
小人奸计
“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先前说好的事。”吕枫坐在高位喝着茶,并没有向往常那样殷勤地站起来,只是略点点头,“请坐。”
葬月心神不宁地坐下来。
“先前说的,我这边布置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葬月大人那边进展得如何?”
吕枫一抬眼,葬月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这让他着实有些恼了。
区区一女子,已经不在高位,倒还是这样目中无人的,真是惹眼。
“葬月姑娘?”吕枫不再用大人二字,改用姑娘,葬月倒是并未在意似的,依旧人在心不在,吕枫一摔茶杯,清脆的一声——
“大胆刁民,本知府问话,你竟然充耳不闻,是在侮辱本官么?!”
葬月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也当下就炸开了,一摔还没捂热手的茶杯,横起眉毛来,“你这个土瘪三,姑娘我在你头上屙屎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处吃糠咽菜的,倒敢教训起我来?!你是个什么官?从四品都是高抬了你了——”
吕枫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不像话的疯婆娘给我捉起来,胆敢侮辱朝廷命官!先饿她三天!”
葬月气的眼睛通红,那手指尖都抖上了。
想当初她和魏家的男人们玩在一起,哪一个不是三品四品的官?想敬她杯酒都要轮着来——
就连王爷,她也是说踢一脚就踢一脚的,怎轮到这样的不识抬举的小小地方官在太岁头上动土?!
“真是反了你了的!”葬月脏字都还没来记得说出口,就被冲上来的衙役连揪带拽的拖下堂去,新来的师爷张庭是个眼尖的,一早就捂住了葬月的嘴巴,给知府留个清净。
把葬月投入大牢,张庭嘱咐衙役们都不要声张,就一个人溜回到吕枫的正堂,见吕大人正在揉额头,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低声低气的:“爷——”
“哎,真是,遇人不淑啊——”吕枫唉声叹气的,本以为找了个背景够硬的来里应外合,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只会张牙舞爪的,还险些要坏了他的如意事。
“爷,您别气着,犯不着和女流之辈赌气,那宫人、太监之流的,再能耐也不过是下人,大人不必置气——”
这新近从京都来投奔吕枫的张庭,原本在京都就是吕枫的下手。
这一次他比吕枫晚下来两个月,乃是因为吕枫突然下派到地方,腾起职位来需与继任者交接,怕有什么疏漏,于是留他下来把关。
“都是京瘦深山肥,我看着传闻中的富庶之地,也难炸出油来,何故来的降了官品啊——”
“大人别急,您要揩这西北王的油,就算不靠葬月,也还有办法。”
张庭贼眉鼠眼地献计:“据说他那位夫人当年是被一群盗匪侮辱过的,这对莫家、安家来说都是耻辱,我想他们都不希望看着安家老太太做寿前,突然再折腾起这件丑闻,为了捂住这悠悠之口,适当的意思意思,不是情理之中的么?”
“此话怎么讲?”吕枫放低了手,那满眼的贪婪之色,一显无疑。
“大人,别忘了,早先您和葬月越好,她去破坏莫言秋和安以柔的感情,您则趁机摸坏安以柔的名声——”
“是,找了一帮匪徒,给了打点,叫他们应下当年的案子。然后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儿,公堂正审,把当年那花柳案掀出来——”
张庭一翻眼皮,“大人高招,现如今,这妙计稍稍一改,事半功倍!”
“如何?”
“大人不如先放出风声,说当年侮辱了安以柔的贼人被你捉住了,但是先不要公堂正审,我想,那安家和莫家知情知趣的,摇头要脸的,自然会上门来求个私了——到时候就算不敌原来那样实惠,好歹也揩掉他们一层皮,也没有让大人您白白花心思——”
“奸诈之极啊你!”吕枫呛笑出声,手指摇晃着,却是颇为得意,那张庭也迎合着贱笑着,心里知道,这是吕枫对他最大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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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安园上下忙碌着,一方面是老太太五十做寿,另一方面是安以墨用这两个月折腾出来的本钱,正式开起了联合作坊。
作坊采取会员制,想来干活先得交费,如若是贫苦人家的交不起,那就以劳抵资。
院子前后两个大院。
前门进买家,求字儿的,算命的,看风水的,找人最针脚的,插个花的,喂个鸟的——
只要你付钱,就能给你找到合适的人儿来做,价钱公道实在,适合大众消费。而且不用专门去打听哪里有这样的手艺人,省心省力。
后门进卖家,诗词歌赋的,琴棋书画的,女工针脚的,卖苦力的,通周易的,能忽悠的,有绝活的——
只有你付钱,就能给你找到生计,中间收半个烧饼钱的手续费,而且可以赊账。回回来回回有买卖生意做,做成了才抽一成利,做不成还管吃管住的。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安园再不济还有个家底,前门进的不愁跑了东家,后门进的不愁发不出银子,加上安以墨前面这两个月的铺垫,作坊一做起来,生意就很兴隆。
本是一番兴兴向荣的景象,却被这横来的事端给打破了,这一天大志和柳枝从外面回来,就脸色阴沉沉的,连主子都没看着,差点撞到了腹部已经微微隆起的念离。
正是四个月大的时候,天天被安以墨灌着保胎药,这要是被撞了,安以墨非得掐死柳枝和大志。
“主子,不好了,外头在传,说一批江洋大盗被吕知府给捉了,一用刑,却是招出了十年前抢了我们安园这档子事儿来——”柳枝欲言又止,而念离是何许人也,怎么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柔柔。
但是大志和柳枝却看不出念离那紧缩的眉头中更深的涵义。
按说,当年那群所谓的匪贼,应该是影者的首领曲款为了威逼安以墨派来的杀手。这些人,应该都被壁风杀光了才对,怎么会好端端地诈尸出来?又怎么会在这么个时候落到了吕大哥手中?
这其中的猫腻儿,念离轻轻一绕就明白了。
“吕大哥,你果真是——”念离一股气窜上来,却是看见远远的老太太正牵着宝儿走来,忙压下火儿。
“宝儿,叫娘。”老太太这几天心情很不错,对念离是少有的笑脸,就和个老小孩似的,而没人教管的宝儿,只能跟着她一处过,正是闷得不得了,见了念离,也是一副见到救命稻草似的的样子——
“娘,允我出去玩会儿吧!”
那脆生生的一句,让念离荡漾了。
小孩子就像团泥巴,要看手艺人的心,能塑出什么样子的泥胚来。这两个月来宝儿没了裘诗痕的挑唆,没了壁风的蛊惑,天天被安以柔骂着,终于觉出念离的好儿来,虽然不曾来请个安行个礼的,倒也不说些气人的话了,这一会为了能解闷子,叫他喊啥他就喊啥。
“柳枝,你带着宝儿少爷去他爹的作坊瞧瞧去,见见手艺人的活计,长长世面,也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念离嘱咐着柳枝,眼神中别有深意,怕宝儿随便出去跑,听到衙门那边穿过来的风言风语,到时候学话给老太太,又让好面子的老人家心里犯堵。
柳枝听了话带了宝儿去了,念离则像往常那样,扶着老太太,汇报一下府里大小的事儿,尤其是挑着大寿的喜庆事儿说,替她宽心。
“哎,你可不知道,那姨娘可好生嫉妒着我呢,老了老了,还和我斗气!”老太太心里欢喜,嘴上偏还要挑理,现在又实在从念离身上说不出半点的毛病,天天只能说两句姨太太解闷子。
走了一道,却是看见柔柔和莫言秋两口子正和煮雪、安以笙一起下棋,风雅说不上,却是风韵无限,一片旖旎的。
“你们啊,也不帮帮大哥大嫂的,都像个孩子!”老太太自然地牵起了安以柔的手,安以柔却有些不自在了,煮雪更不自在,低着头闷闷的一句,“我先回房了。”
煮雪一走,安以笙也七魂丢了六魄似的,安老太太心里虽然不是个滋味,却还是做母亲的心软,挥挥手叫他去了。
安以笙径直去了煮雪院子,就瞧见她在煮茶,人来了眼都不抬。
“要是下了雪,可以煮给你皇帝才喝得起的好茶来。”
“煮雪,刚才娘在,你怎么就走了?”
“她是你娘,与我何干——”
“非也非也,天下一家,我娘也是你娘嘛——”安以笙故意混淆视听,煮雪冷眼剜了他一下,没有做声,嘴角却微微上扬,“若是说她真捡回个女儿,那也不是我,是安以柔。”
“此话何解?”
“你看不出来么?自老太太醒了,对安以柔就不一般了。”
“柔柔一向对她都好,比对自己的亲娘都好!”
“这不怪么?哪能对个害自己的人好过爱自己的人?安以柔是怕,不是敬,更不是爱。”煮雪说的一针见血,其实安以笙哪里不懂,只是不想当着煮雪的面儿把这层说透,反而被她教育了一番,只能讪笑。
“这母女俩这样总归不是办法,我估摸着,老太太在安以柔回西北前,多少要找个机会和她谈一次的,刚才的机会,不是正好?”
“真是冰雪聪明的——我娘子——”
“去,给个梯子就爬上来,不要颜面!”煮雪羞红了脸。
“我几时又要过颜面了?”安以笙嬉皮笑脸地笑着,煮雪又一次拿他没了办法。
所谓一物降一物,正是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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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言秋,柔柔,你们坐到我身边来。”安老夫人一向一言九鼎不容回绝的,这次大病一场,却是把脾气烧得好了,对人也和颜悦色起来,“我看着你们,就跟看着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安以柔咧咧嘴,却笑不出来,还是莫言秋替她圆了个话场。
“娘,我们本来就是您的孩子。”
“还是不一样,墨儿是,笙儿是,死去的老三老四老五都是,就柔柔不是。”老夫人非要往明白里面说,安以柔偏要装糊涂。
“我替哥哥几个给您养老送终。”
“养老是假,送终才是真吧——”安老夫人此话一出口,安以柔顿时惊了,心里一团怎么也降不住的怒火,要不是莫言秋紧紧攥着她的手,她当下就要骂出口来。
“我身子不行了,脑子还清楚,这么多年了,你和你妈,我心里一直都清楚。”安老夫人清清喉咙,看了看安以柔,又盯着莫言秋,“言秋啊,有件事,得再跟你说清楚一遍,柔柔她不是个完璧清白之身——”
安以柔掀翻了棋盘,黑的白的棋子叮叮咣咣砸了一地,远远地伺候的丫头们一看形势不好,立马跑去找念离。
安以柔站在那里,任是莫言秋怎么拉扯都不肯再坐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等着安老太太,半响,有些哭腔的说:
“你害我一次还不够,还要作践我一生!同是女人,你就真的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安老太太摇了摇头,轻轻叹息着:“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要听!难道你那些恶毒的话对我娘一个不够,还要对着我么?!我娘是出身卑贱,我也是被作践了,我都承认,可是我们过得凄凄惨惨的,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呢?!”
“柔柔——”
“今天你非要在我男人面前揭我的伤疤,你这恶毒的——”
“柔柔!住口!”
一声远远地穿过来,安以柔抬眼,老太太也侧过脸,却是念离。
“柔柔,你过来。”
念离压制住自己的语气,那眼神勾着安以柔,示意她过去。
都说长嫂为母,念离对安以柔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尤其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她在安以柔心目中更加是高不可攀。
可是,大嫂你此时不是该站在我的立场上么?
为何要阻止我说出大实话?
安以柔冷冷地抛给安老夫人一句话:“我这次走了,再不回来,你乐的眼前清净了。还有,我从没承认过,你是我娘,不要自作多情。”
安老夫人面目表情十分复杂,却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安以柔径直走向了念离,却像个被母亲教训的孩子,还没等念离开口,先抢白道:
“我说错什么了?”
“你不懂得娘的用意。”
“她的用意?早在十年前我用这身子的每一寸撕裂体验过一遭了——”
“不说从前,我无法评论我没有参与的那段过往。只说现在,现在的你,很不懂事,你听不懂老人家的话。”
“那你说给我听么?你是什么身份啊,你那么高高在上,你能懂得我的——”
“你又如何懂得我经历过什么?”念离轻声一句,就让安以柔噤声了。
“不说你我,只说娘和你之间——就算她的过错间接地造成了你的苦痛,但至少今天,她是来求和的,全心全意为了你着想。”
“哦,稀奇了,我竟看不出来,你到看得明白。”
“旁观者清。”念离耐着性子和安以柔掰扯,“柔柔,娘是想告诉你,不要总是回避,你要勇敢地去面对,不能怕,不能屈服,要抗争,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才是受害者,你有笔债要讨——”
“你说的这些,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想,逃不逃,讨不讨,都再无瓜葛。”
“世间的事,哪有你设想的那般周到啊——”念离话到此刻,突然前面有下人传,“吕知府送贴,邀安老夫人、安大夫人及安六小姐过府——”
下人清了清喉咙,又说:“莫大爷也随行前往。”
“怎么好端端的——”
安以柔话音未落,念离一声响在她耳边:“我想,吕知府是捉住了十年前那些人。”
明镜高悬
“里面请。”
念离一行人从知府后门进,刚走到院子正中,就迎出来一个面生的人来。
“您是?”
“哦,不才是区区师爷,大人请各位进屋说话。”
张庭一弓腰,那嘴脸就让念离好生不舒服。
因知道吕知府要说的是什么,念离只和安老太太及安以柔来了,就推脱说莫言秋有事在身,不能同来。
吕枫穿着官服,见到安家女眷,却是很利落地抬起屁股,迎上前来。
“安老夫人大病初愈,本府本不应该让老夫人您亲自跑来,此事兹事体大,不得不请。”
安老夫人和安以柔哪能看得破吕枫这人皮面具下的嘴脸,对这个勤政谦恭的新官很是尊敬。
唯有念离,一直冷眼瞧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出当年进京赶考的学子的模子,却是发现,早已寻不到了。
吕枫却是一眼都没有瞧念离,尽管她一口就叫出了一声吕大哥,在他眼中,念离不过是他青春年少时匆匆的过客,至于她到底像民间传说的那样是个戏子,还是真的在宫中见过些世面,他都不甚介怀。
葬月那个失势宫人已经让他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他可不想再去惹第二个第三个了,还是直接下手来的比较稳妥。
待女人们坐定,吕枫才正儿八经地也坐到上位去,似有话在嘴边,却一直在酝酿,喝口茶,翻来覆去地将一张折好的宣纸倒着手。
安以柔先坐不住了,脱口而出:“听说一批江洋大盗落到了大人手里,可真有此事?”
吕枫含而不露地说:“公事,公事。”
“在大人眼里是公事,可若是与我相关,也同样是我的私事。”
吕枫轻叹一口气,将那纸打开,抖一抖,然后平铺在桌上,慢慢移动向桌边。安以柔会意,上前将那纸抖开在手中,目色逐墨,手指尖开始微微发抖。
“这是那批江洋大盗画押认下的,其中一件,十年前,也在溯源,就在你们安园——”
老太太手中的茶杯刚要端起来,此刻猛地磕在桌上。
念离吹了吹气,喝下一口热茶,盖上了盖子。
众人都在看安以柔的面色,而安以柔的面色就是没有面色。
“他们罪行滔天,按理说,是要公审的,但是里面牵扯过深——”吕枫在这里收住口,不再多说,只是高声地唤着,“师爷,加些茶水来——”
张庭提着一壶新茶来了,给老太太那洒了半杯子水的倒满了,到了念离跟前,发现她一杯子水都喝下去了,不自觉抬眼一眼,呦,这主儿真淡定。
“吕大人,我记得公审的案子,要上乘郡守,不知道大人可已经递上去了?”
张庭倒茶一下子就溢了出来,那吕枫也惊讶地看着她。
念离十分淡定地说:“民妇略通一二,让大人和师爷见笑了。”
她知道的可不仅仅是这一二,当年,李德忠的案子里,念离就是在县府呈郡守这一关节打通门路,将李德忠生生的从断头台救下来,她对其中这层层的官阶和程序,了解得清清楚楚,不亚于一个一品大员。
念离这出其不意的反客为主,让张庭和吕枫都颇感意外,吕枫只能笑眯眯地应着:“不愧是宫里来的女人,见多识广,不错,是要递呈郡守的。”
“如郡守批示要公审此案,量刑定罪,那就不仅要有百姓围观,而且开审前还需在城门口张榜三日,以列罪责。大人,我说的对是不对?”
这本都是吕枫要卖弄的台词,没想到念离先说了出来,这叫他很是被动了。
“呃,对,对。”
“那就是说,张榜之前,是我们可以回旋的时间了,是这样吧,吕大人。”念离替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吕枫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个脸色了。
“安夫人真是说笑了——”
“没有说笑,若想叫大人知情不报,内部审案,私下结案定论,大人也要冒着很大的风险,万一被上面知道了,追究下来,轻则罚一年俸禄,重则削去官职,真真儿的难做呢。”念离偏要把吕枫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的清楚明白,这叫吕枫尴尬不已,张庭又站出来帮他解围:
“大人爱民如子,是想到此案有伤风化,怕伤到小姐颜面,故才私下邀来一会,并非知法犯法,安夫人不要想歪了才好。”
“师爷这一句说错了。”念离很是肃穆,“犯法当诛,天理循环,既然犯人已经画押认罪,受害人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何来的伤及颜面呢?难道被欺辱了要不声不响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才叫做有了颜面么?那不过是——”
念离说到这里,倒是看着安以柔,字正腔圆。
“自——欺——欺——人——”
安以柔手中宣纸飘落在地,如被雷劈,那一刻五味交杂,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大嫂说的句句在理,可是要做到,真的是难如登天。
想到那流言蜚语要变成白纸黑字贴在城门口,就好像已经死了还要高悬鞭尸一般。
“安小姐——安小姐?”吕枫被念离这一番说的有些下不来台,却是看到安以柔这反应,又放下心来。
纵使这安家大夫人他糊弄不了,眼前这安六小姐倒是中了套。
“我——我—— 我身子不太舒坦——”安以柔面色入土地拜别而去,念离上前扶住老太太,可老太太倒是没多说什么,跟吕知府寒暄几句,就嘱咐念离与她一道回府。
念离一走,吕枫就狂摸汗,张庭眼珠子溜溜地转。
“这个安夫人是个什么人物?从没见过这样难对付的女人!”
“是啊,她叫我一声吕大哥,我却对这个小妹一无所知——”吕枫陷入沉思,“张庭,要好好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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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夫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那眸子却是难得的有神,仿佛又回到从前那当家的时候了。
刚到了门口,安老夫人就吩咐道:“念离,叫柔柔来主堂听训。”
念离低眉顺眼地应下了。
来到安以柔的园子口,念离故意弄出些声响,估摸着安以柔把眼泪也擦干了,才进了园子。
一看她眼睛还是红的。
“柔柔,娘叫你去主堂问话。”
“没什么好问的,她得逞了,我的丑事就要天下皆知了。”
安以柔别过头去,念离并未安慰,仍是站的远远地,十分冷淡。
安以柔有些好奇,平日对自己很是关心的大嫂今天怎么回事?“怎的,你又要教训我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活在自己的伤痛中不肯出来,还强迫身边的人跟着你一起痛着,这样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么?亲者痛,仇者快,究竟一纸薄面重要,还是世间公道是非曲直重要?你难道真的要看着那些歹徒就这样逍遥法外了么?”
“大嫂的话,我听不明白。”
“按照律法,知府大人若想将这些歹人处以极刑而或重刑,需上报郡守审核。这个案子,按照常理,足够送上去了,可是知府大人却私下相邀,暗示再三,等我们安园的表态。如若我们为了保全颜面,不予追究,那知府大人收了好处,就替我们把案子压在县衙一级,此事就春风化雨,消无声息——”
安以柔恍然大悟,原来这知府是在勒索钱财。
好一桩买卖,做的真是精明,怨自己身在其中脑子一团浆糊,竟连这儿都看不明白。
“安园的表态,就是柔柔你的态度,不然你以为老太太这会儿叫你过去是干什么?看你笑话的么?”
“她为了安家的颜面,自然会出这个钱,哼,在这个家族不济的时候,我这个家门败类无端端地又花出这一笔开销,真是够添彩的——可这银子也不能让言秋出吧,难道要跟他说,拿点银子出来,堵住悠悠之口,买那些欺辱你老婆的人闭嘴?”
“是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一同前去便知。”念离上前不由分说牵了安以柔的手。
姑嫂二人就这般前往正堂,路上看到不少下人都搬着花瓶、箱子的往正堂走,进了堂子,着实吓了一跳,安老太太是把安家能卖出去钱的物件都折腾来了。
安以柔的笑很凛冽。
姨娘先迎过来,不由分说地蹭上来,又指着满地的东西,喷着唾沫星子:“别怕,砸锅卖铁也要打点好当官的,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娘是女儿的遮羞布,这是这一遭,又要破费了。”安以柔说的面无表情,抬眼看了看端坐在正堂的老太太,微微一欠身,“本已是残花败柳,还要砸银子刷上绿漆。”
老太太一抬脚踢翻了一个花瓶,清脆的一声,碎片锋利。
“这笔钱,我拿不出。”
安以柔猛地愣住了,姨娘哭嚎着:“您可这不能这样啊!柔柔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骨肉啊——难道您能看着老爷的血脉被挂在城墙上去丢人现眼?姐姐——我从没叫您一声姐姐——我给您跪下了啊——”
说着,姨娘到真的噗通一下子给老太太跪下来,安以柔看着这一跪竟然忍不住地开始翻滚泪花。
“姨娘,你起来。”
安以柔先是温柔地唤着,见她不动,猛地上前拉扯,“娘,你给女儿站起来,不要给她们下跪!你忍气吞声,我忍辱负重,到头来不还是要自己顾自己的——”
老太太的眼睛瞪得好大,那精气神儿就跟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任姨娘怎么撒泼地哭,安以柔怎样刻薄地骂,都不理睬,等屋子里安静下来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念离,你是安家掌事儿的,你要怎样办?”
念离也是一愣,自安家败落她开始操持,安老夫人还是第一次亲口承认这安家由她来当家,这让她多少受宠若惊,只是这个时候太过欣喜显得不合时宜。
“媳妇认为,不应出这笔钱。”
姨娘素来对念离敬畏三分的,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安以柔稳稳地扶住她,对着念离一肚子委屈,就像个孩子发现一直向着自己说话的娘亲突然替别人说话了一般。
“细说来听听。”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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