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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女侯-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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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太监宫女到底是人多口杂,到如今芳华侯与皇上同宿在清明殿的龙榻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罢了,不敢当面议论不过是皇上下了严令,之前便逮住了两名嚼舌头的宫女乱棍打死了。

只是各宫妃嫔皆出自钟鸣鼎食之家,家中父兄无有不在京中或是外省任职,渐渐地京中便起了风言风语,只说皇上与芳华侯不顾礼仪,竟做出不文之事。大夏风俗于男女大防向来严苛,男女未经婚嫁连见面都不能够,芳华侯身为朝廷命官,君臣相处自有圣贤之道,怎能供皇上亵玩,以色相居高位?

原也不是没有人旁敲侧击司马明禹,然而他乐在其中,只要无人敢点破他也就敷衍过去。

这日早朝,照例臣工奏完所有的事,汪福兴正要唱“有本上奏,无事退朝”,礼部尚书路中新突然跪下朗声道:“臣有实要奏!”

司马明禹微微蹙眉,心道方才为何一直不说,然而面上仍是和颜悦色道:“路大人有何事?”

路中新一面叩首不止一面道:“近日京中纷纷传说,芳华侯留宿在皇上内宫清明殿,微臣斗胆请皇上金口玉言亲口否认,以止谣传。”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大夏立朝以来从未有朝臣敢在早朝时如此大胆放肆,然而竟亦有好几个须发皆白的臣工同时跪下,齐声道:“臣附议!”

施谨瑜立在那里,心中飞快地思量对策,纵然他与司马明禹之间再有多少私怨,亦不能伤及青樱,况且司马明禹登基不足三年,根基仍是不稳,任何一点一滴的闪失都可能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崔思博也焦急万分,只是心知此事并非那样开开解,正要先出言岔开解了皇上一时的尴尬,不想司马明禹竟自己开口道:“此事……属实,朕并不否认芳华侯确实居住在清明殿。”

这下可炸开了锅,本来总有人是将信将疑,只当这是有心之人造谣生事,谁料天子竟亲口承认!

慕容勉闭上眼睛,索性不去迎接无数道随之而来的含着各种内容的目光,只拼着心头的一口气撑着不叫自己倒在地上。崔思博亦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如此便当真无法开解,怎可一时冲动地承认呢?只要撑住一时,总能搪塞过去的。

路中新闻言悲呼一声:“皇上!”便伏地不起,口中大声道:“微臣冒死上奏,芳华侯纵然是有功之臣,却男女有别,又并非宫嫔,长期留宿内宫之中名不正言不顺,只恐对皇上清名有损,惹得民间议论啊!请皇上三思,放芳华侯回府!”

他性情耿直刚正,礼部虽然在六部当中最为势弱,路中新自身却颇受敬重。他此举之下,除却刚才附议的人,又有一大半臣工跪了下去,一同道:“请皇上三思,放芳华侯回府!”

路中新再道:“臣忝居礼部尚书,纵使拼上性命,断不能容此名不正言不顺之事,令皇室蒙羞。皇上倘若不开金口给臣等说法,微臣等长跪不起!”

李琰杰和周恒诚等人不禁暗暗窃喜,他们正想就此事做文章,苦于找不出一个出头的人,路大人这厢倒好,竟帮了励妃娘娘的大忙——他们便不信,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能留那个妖女在宫中。

骑虎难下,司马明禹必须给出一个答复。

崔思博见状,出列道:“微臣以为——”

刚刚开口,司马明禹挥手止住他,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朕,会让这件事名正言顺。”

路中新一愣,只听他接着道:“朕有意立慕容太傅三女为皇贵妃,如此,众位爱卿可觉得名正言顺?”

崔思博见机快,立即道:“皇上圣明!”

路中新一板一眼,仍伏地道:“微臣以为,社稷之功与后宫之功大大不同,芳华侯得封侯爵,是有社稷之功,这已经论功行赏过了,她于后宫却无子嗣之功劳,皇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本朝礼法立下的规矩,后宫无子嗣者以三夫人为限,不能跃居皇贵妃,还望皇上念及祖宗礼法。”

司马明禹本就是忍着气,路中新这会没完没了地定要拿祖宗礼法来辖制他,他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慕容勉忽然睁眼跪下叩首道:“臣资质愚钝,不能教化小女,小女亦平庸粗陋,实在不堪皇上大恩,万万担不起皇贵妃之位,还请皇上赎罪。”

慕容勉眼中含着焦虑,司马明禹与之对视了一刻心中明白他亦是保护青樱,莫要在宫中太占风头,以致烈火烹油反遭焚身。他是个极为警醒的人,略一思忖心里便通透——何必今日非要将青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只要她被册封,将来在宫中如何升位份,旁人也无法阻拦,实在不必和这一干重臣对着干。

如此一想,便定了主意,大夏历来是沿袭唐代的风俗,后宫皇后之下为皇贵妃,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不管怎样,青樱的位份断不能低于三夫人,便先册封为三夫人之末的贵嫔,比皇妃低了一级,如此就免了兰陵王一党激烈反对。

“太傅太过谦虚,不过既然慕容太傅如此说,朕不忍拂了三朝老臣之意。”他在三朝老臣这几个字上格外加重,以示慕容青樱出身亦不低,“便先册封为贵嫔。”

李琰杰可算为不知死活,只当皇上妥协是为下不了台,竟还道:“微臣以为,现下宫中妃嫔皆是功臣之后,位份却都不高,慕容三小姐封侯既然已经是赏了之前的功,此时位份不宜过高以免寒了其他功臣之心。”

司马明禹脸色一沉,兰陵王……越来越跋扈了……这可不是一家好事……

崔思博笑道:“妃嫔的位份本是皇上的家事,李大人未免太操心了些。有这个时间,下官倒劝李大人查查西北三郡的军费。”他只点到为止,却敲山震虎告诉李琰杰,你们私底下的勾当我并非不知,皇上并非不知,莫要得寸进尺罢了。

李琰杰果然额上冷汗直流,脸色倏地一白,哪里还敢言语。

慕容勉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俗语说,登得越高,跌得越惨,慕容家已经荣宠至极了,自己身为当朝一品太傅,独子青松亦在兵部历练,青桐嫁与卫阳亭侯颜家,看情形青樱入宫是必然的,倘若再得封皇贵妃,只离皇后一步之遥,只怕有朝一日皇上忌惮起来,就是祸患的开始。

为保合族平安,他情愿青樱的位份低一些。

***

永历三年八月初八,慕容氏三女,册封为毓庆宫英贵嫔,为一宫主位,赐金玉印以示尊荣。

圣旨又特地恩准从慕容府中带两名侍女入宫服侍,自然便是落梅和剑兰,这两人司马明禹也都熟知,自然是极放心的。

毓庆宫其实离清明殿很远,司马明禹却对青樱道:“一到这里就想起八年前我们在这里居住的时候,那种相依为命夜里相依相偎的温暖毕生也忘不掉,所以就指了这一处给你,我也好时时来重温旧日。”

只是管事宫女却挑了许久也不见他满意,索性便把拨出去在芳华侯府管事的水榕召回来,她为人老成又可靠,她来做毓庆宫管事宫女青樱也颇为满意。

但是首领太监却一时无法如意,照青樱的意思,宁缺毋滥,她深知宫中的复杂,太监宫女一流忠心便好,倘若有一份坏心就是防不胜防。是以她只是先挑了小福子,小禄子,小寿子和小喜子等八名看起来忠厚老实,却又不粗手笨脚的内监在宫中服侍。

这也罢了,只是依照司马明禹的意思,是要免了她每日去皇后宫中的晨昏定省,毕竟皇后只是和亲的象征,不冷待她就行,莫要指望他能多么给脸面。况且他是日日宿在毓庆宫,青樱侍驾劳累,他也并不舍得她还要早起。

青樱却坚持跟众妃一样,“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这个例一开,她日后怎么好管理宫中妃嫔,只怕人人在你面前撒娇装病,后宫岂不是没有个规矩?”

司马明禹闻言佯怒道:“谁在我面前撒娇装病?你可要把话说清楚,不然构陷天子,可是死罪!”

青樱悠悠笑道:“现在没有,可不代表将来没有,我便把话放在这,只怕到时候有新人入宫,你的眼睛都看不过来。”

明禹又气又笑去抓她斥道:“你再胡说我可要罚你,便像昨夜一样……”

是夜,夜温凉如水,疲倦之后的两人相拥说话。青樱忽然道:“现在宫中妃位空缺的多,只怕年内又要进一些新人吧?”

司马明禹闻言拍拍她的脸道:“怎么又说起这个,不管进来什么新人,你要知我心中——”说着打住在她耳边轻笑暧昧道:“刚才怎么样?看你似乎没有几月前那么羞了……”

青樱脸上大红,腾地要翻身被他按住笑道:“好了,我不说了总行了吧?”青樱脸仍是红的,直扑到他怀中,撒娇道:“人家正经跟你说话呢!你再这样可不许你睡在这里了。”

“我是想,反正你要稳固朝纲,必定要选些重臣之女进宫,可否将穆可儿选入?”

司马明禹不置可否,停了片刻道:“你想她进来陪你?”

青樱哼了一声,“才不是,我是知你的心思,穆可儿可是京中第一美女,不叫她进宫你怎么甘心。”

明禹奇道:“我什么心思?你如今冤枉我真是越来越娴熟了,我偏不叫她进宫。”

青樱这才抓着他的胳膊摇道:“我说实话罢,宫中我并无姐妹,你也不能时时陪我,后宫之道到底要雨露均沾——”说到这里声音一哽,缓了一刻才道:“她倾慕于你,想来进宫是很情愿的。”

司马明禹哭笑不得道:“她很情愿,你有没有想过我情不情愿?”

青樱不以为意道:“不管你情不情愿总之你都要不断地纳后妃,一为你的子嗣,二为稳固朝臣,穆可儿之父是中书舍人,自然也不能小觑,你迟早也是要笼络的,既然这样何不招进来一个心思纯良的人呢?”

***

这日青樱去正宁宫请安——实在明禹已经吩咐太医前去正宁宫说英贵嫔身体不适,不宜早起,已然免了晨昏定省两月有余,她却不是跋扈之人,深知后宫宠爱是一回事,礼数又是一回事。纵然明禹与她感情非同寻常,也难保一世,倘若有一日这恩情有变,她在宫中就是万劫不复。

拓跋莹心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前来,但是不愧是帝姬的出身真真有涵养,惊讶不过转瞬而逝,面上仍是雍容平静的,好像她天生就知道怎样坐在这个位置上——这倒也是,她便是在北朝皇后膝下长大的。

她原比青樱要大上两岁,与司马明禹同年,只因北朝战事耽搁了出嫁,此时已是二十有六。

受了青樱的礼后忙命身边一个鹅蛋脸肤色白腻的宫女扶了她起来,和颜悦色道:“英贵嫔不必多礼,本宫来归之前,便在宫中听到过你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真风姿绝世,也难怪皇上倾心多年。”

方才扶她起身的宫女亦笑道:“奴婢也早就想见贵嫔一面,只是太医说贵嫔从前连年征战,难免落下病根需要静养,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青樱一面讶异于主子说话,她一个宫女竟能插口,想来是拓跋莹心从北魏带来的心腹,一面回拓跋莹心道:“娘娘谬赞,不过是些传闻,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点头道:“不骄亦不跋扈,这正是贵嫔荣宠长盛不衰的根本啊。”说着和悦道:“贵嫔得空的时候便多来正宁宫走走,不必拘礼,听闻贵嫔去过北地,本宫也正想找个人聊聊靖安风土以解思乡之情。”

青樱心中却不十分相信她所说,面上还是连忙答应了下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皇后忖度励妃要来请安,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却看出青樱与李芳旭之间必定不和,况且青樱几乎专房之宠,难免惹得后宫其他妃嫔嫉恨,为免冲突便吩咐刚才那个插口的宫女道:“点墨,你送贵嫔出去。”

这点墨是典型的北地女子,骨架要比南朝人大,虽然皮肤白腻却显得略有粗陋之感,她一面领青樱出去,一面忽然道:“真真贵嫔叫人敬佩,如此盛宠也恪守礼法,不骄不慢。”

青樱闻言,心中不由得划过一丝疑惑,却不愿多言,只含糊道:“宫中后妃皆是豪贵之后,礼法是铭刻于心的。”

点墨轻轻笑道:“却不是所有妃嫔都像贵嫔一样,有些人总以为自己依仗着功劳就与众不同,励妃娘娘动不动就不来给皇后请安,说起来功劳,大魏的元武皇上当年与皇上结过盟,对皇上得天下也是出过力的,只不过皇后娘娘生性低调不爱炫耀。”

青樱听了不语,点墨见此情形,面上一慌连忙道:“奴婢多嘴了,贵嫔娘娘恕罪。”

出了正宁宫,水榕在外等候,见青樱出来,十分熟稔地上前去服侍。

因她伺候过明禹生母,从前在府中办事亦爽利,青樱对她十分信任,在回毓庆宫的路上便将刚才点墨所说的话一一学给她听。水榕一听便道:“定是皇后授意的,不然点墨就是再得脸,娘娘是什么身份,在皇上心中又是什么位置,她敢如此造次?”

青樱点头道:“我想也是,这后宫里的争斗竟也用得上从前打仗时的权谋之术,只是战场不同罢了。宫里的女子,能到最后还屹立不倒的,实实在在是战略家,不输给一个将军。”

两人边走边说,不觉就到了毓庆宫,才到宫门口便听到锣鼓声,紧接着便是太监尖细的嗓子扯开道:“郭容华诞下皇子,郭容华诞下皇子!皇上大喜,六宫同庆!”

这声音并非针对毓庆宫而来,只是按照规矩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降临就是要知会六宫,以示嘉奖,此刻这声音渐行渐远。水榕忙看了眼青樱的脸色,果真是煞白的,全然没了方才同她分析皇后宫中情形的灵动模样,情知她心中症结所在,不禁暗叹劝道:“这里风大,娘娘还是进去吧。”

青樱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是了,我们进去吧,今日秋风渐起,咱们关起宫门来烫酒蒸螃蟹吃,也有趣得很。”想来他得了第一子,今日怎么也会在郭容华那里陪伴她和孩子。

水榕正答应着,忽见不远处的宫道上一个宫装华服女子带了几个内监宫女竟在路中央拦住了合宫传喜信儿的太监,看得不太真切是谁。不过听她大声斥道:“做什么这么嚎丧似的,不过是生了个儿子,女人生娃儿,母鸡下蛋,谁不会呢?”

这声音这粗俗的语气这没成算的话儿,除了肖昭容还会有谁?

青樱与水榕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准备踏入宫门,谁料肖兰若竟远远看到了她们,立刻放下传信儿的太监,遥遥施了个礼道:“臣妾昭容肖氏参见英贵嫔,贵嫔金安。”她是正三品的九嫔之一,青樱是三夫人之一从二品的贵嫔,是以她要向青樱行礼。

虽说这个礼不伦不类,她几乎都没怎么屈膝,样子却做在了那里,青樱也不得不停下脚步道:“肖昭容请起。”肖兰若环佩叮当地走了过来,面上一扫方才的怒气,竟还有几分得意道:“臣妾看娘娘气色不大好,莫非皇上得了长子娘娘心里反而不自在?臣妾看皇上今日恐怕不会来娘娘这里了,娘娘要不要同臣妾一起去郭容华那里贺喜?”

青樱冷眼瞧着她,真心为此人在宫中的命运担忧,随时随地毫无理由地得罪人。她不欲跟肖兰若这等毫无价值的人多纠缠,只淡淡道:“我倒是听到昭容刚才训斥报喜信儿的内监,莫非那是昭容高兴的表现?至于去郭容华那里贺喜是自然的,只是我还打算备一份厚礼,昭容看来是打算空着手去么?”说着她更指着那个立在原地报喜信儿的太监道:“不然昭容问问这位公公,是否刚才报信儿时合宫的妃嫔要去贺喜的都在准备贺礼?”她已经看出来了,虽然肖昭容和郭容华皆是励妃一系的人,私底下却也是不睦的,想来那李芳旭最不懂的就是平衡,惹得手下的两个人窝里先斗了起来。只不过郭容华不显山不露水心机却深沉,她能有多少机会亲近明禹?却率先怀上了龙种,手段可见一斑。

若论这话里的锋芒尖利,肖昭容怎么是在烽烟中历练出来的慕容青樱的对手,当下嘴一扁,招手就叫报喜信儿的太监过来,那人也不知是怎的,嗫嗫嚅嚅道:“回昭容,奴才实在着急向各宫报喜,报完还要向皇后娘娘复命。”

青樱只冷眼看着,也不说话。肖昭容正尴尬着,本想拿这太监出气,听他说不能停留,越发觉得来气,一脚踢出去将他踢翻在地,嘴里还骂着:“你是个什么东西,本昭容训话你还敢推三阻四?拿皇后来压我?皇后算——”

青樱眼看她口无遮拦就要对皇后不敬,这才打断道:“合宫大喜的时候,这奴才就是再不好,昭容也不必当众教训,自有内务府的公公管教。”并非自己有多么敬重皇后,而是毕竟……她是他的妹妹……

肖昭容见青樱发话,虽然面上忿忿不服,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带了丫鬟转身就走。

青樱进了毓庆宫的宫门,神色似乎在一瞬间疲惫灰败了下去,有些懒懒地吩咐水榕道:“你按照规矩置办一份礼物送到郭容华那边,我就不亲自过去了。”水榕是个妥帖人,在宫中办事办老的,并不需要多叮嘱。只是她又自顾自地补充道:“然后……就把宫门关了吧,照我说的,去厨房要一篓螃蟹,烫点黄酒罢。”

水榕听她语气萧瑟,一面答应着一面察言观色道:“——

颍川之言:有人说,她和其他宫妃有何不同。

自然是有的,纵有千般的美貌与深情,也换不来男人的长久眷恋,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心动。唯有曾经的生死与共和左膀右臂,才是往他心里去的路。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3

水榕听她语气萧瑟,一面答应着一面察言观色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她手脚麻利,很快就备好了贺礼拿来给青樱过目,青樱见是红丝绒的方木盒子中躺着一对羊脂玉的手镯,这是郭光耀在她入宫之前特地遣人从河州送来的贺礼之一。他们一同追随司马明禹数年,交情还是不错的,她入宫成婚,郭光耀当然不会吝啬,这对手镯成色很好。

青樱见了点头道:“很妥当,既不会太隆重失了身份,也不会太薄失了大气。你亲自送去吧。”说着又说了一遍:“螃蟹和黄酒的事,你别忘了,现在秋风正起,待会你回来把院门一关,咱们宫里也像小户人家那样坐在一起吃喝说笑。”

水榕有些迟疑道:“螃蟹和黄酒是有的,只是关了宫门却不合规矩,不知道的只恐误会娘娘心中不快,传出去于娘娘的声名也不好。瑚”

青樱强笑道:“我确实心中不快,倘若真的被人说,也算不得冤枉。”她天性烂漫,母亲早逝,父亲专宠偏房,自小就没有见过妻妾相处之道。到了凤鸣山,林轶当然更不会教她这些。及至追随司马明禹在军中,一来军情紧急,他的妃妾并不都随军,二来她未曾设身处地,也不知其中的沟壑,当然不比宫中那些数年历练下来的妃嫔懂得收敛醋意,以示宽容和睦铄。

想那时她刚刚知道郭容华有孕的时候,险些要被这个消息击得周身碎裂,最后是他又是宠又是哄方才将她心头的这根刺压了下去,可是她那时就知道,孩子会瓜熟蒂落地坠地,这根刺也会重新发作。

他需要孩子的,他已经年过二十五,没有子嗣怎能坐稳江山。

她不能去杀了那个郭容华的孩子,难道还不许她自己伤心么?

水榕正色道:“奴婢斗胆劝一句,娘娘如今身在宫中,也会一世在宫中,倘若不能自己看得开一些,又如何保养自己的身子呢?”她声音不大,然而青樱却猛地一惊,先是讶异而后十分欣赏地看着她——她是要点醒自己,入宫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好与不好谁也不知道。人生的每一个决定,都无异于豪赌,她赌的便是与明禹的过往和他对于自己的爱恋,除此之外,她在宫中又有什么可以依傍的呢?

家世,目前的宫中女子无一不是功臣之后。

美貌,她已然二十有四,即便仍旧貌美,却也不是最出众,况且宫中向来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

子嗣,她没有,反而现在别人已经有了。就算她现在有专房之宠,子嗣一事却更是机缘巧合。

如此,她除却与他过往的时光和因为过往而比别人要多出来的爱恋,其实也一无所有。至于时光,宫中长日漫漫,总有一天也有人会攒够足够与他相识相伴的时光,说到底,一切只看他的心罢了。

然而,帝王心,多么的不可靠。

即使,他是她的明禹,那个她十二岁就相识相缠的人,他更是大夏永历帝,饱读经史诗书如她,又怎能妄想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任她娇缠任性呢?

既然如此,她少不得也要学习宫中生存之道。

水榕见她目光渐渐清澈,知她心思机敏非一般人可比,一点即透,接着道:“娘娘虽然盛宠,却一无子嗣,二无帮手,瞧刚才肖昭容的意思,宫中对娘娘有嫉恨之意的人绝不是不存在的,只不过肖昭容为人城府不深,都露在脸上,其余众人心中作何想娘娘不得知,却不能不防。”说着垂首道:“奴婢胡说了许多,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她是从前服侍过明禹母妃的人,明禹自打回京之后对水榕十分信任,此刻却对青樱这般推心置腹,青樱自然不是个糊涂人,心下十分感激,上前去握住水榕的手道:“你肯对我说这些,是当真忠心的,我怎么会反而不知好歹呢?我对宫中事务不知者甚多,今后还要水榕你提点些。”

水榕轻声温和道:“娘娘抬举了,娘娘名满天下,奴婢从前就在宫中听过娘娘的事迹,能在娘娘宫中服侍,也是奴婢的福分。况且,奴婢也是真心希望皇上和娘娘好的。”

青樱心下一阵感动,明禹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在宫中日子艰难,水榕常常悄悄照拂于他,若是不论身份的尊卑,是亦母亦姐一般。

“既然这样,宫门也就不必特意关了,只是等螃蟹和黄酒来了之后便叫外头守院门的太监也一同进来,大家分着吃人多热闹些。你先去郭容华那头送了贺礼,回来再去厨房不迟。”

水榕答应着去了。

厨房回说一向不预备螃蟹这等寒凉之物,贵嫔娘娘要的话只能现去采买,只怕要晚饭的时候才能吃得上。

青樱听了有些失望,但是也没有办法,原来宫中事事都要考虑规矩和子嗣,比不得之前在凤鸣山闲云野鹤的林轶,每到秋风起的时候就在山上的菊园摆起螃蟹宴,倘若那日天气好,便一直在外头待到月明星稀。

午间刚刚吃过饭,晋封郭容华为柔嫔的旨意便传遍了六宫,落梅出去看热闹回来说道:“奴婢看励妃和肖昭容脸色不太好。柔嫔虽然得了儿子,好像也没有太高兴的样子。”

青樱正坐在床下看书,闲闲道:“当着励妃和肖昭容,她即便册封了也就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嫔,家世也不能跟那两人比,怎么敢高兴?励妃那个人,她虽然也去笼络人,性格烂漫,但是却无法真的心平气和地分好处给别人的。”她同李芳旭打交道数年,深知李芳旭的为人。

水榕闻言一面用小银吊子熬着雪梨汤一面道:“奴婢也颇为奇怪,按理说这是皇上长子,生母不该只晋升一级。当年皇上的生母罗贵人本只是从七品的良人,诞下皇上后便连升***晋为贵人。况且那时先皇并不是没有皇子,只是郑妃所生的夭折了,何况现在皇上是头一次得子,更该嘉赏。”

剑兰听了不忿道:“姑姑怎么向着别人说话?难道柔嫔要封个柔妃,位列三夫人才好?”

青樱心中也疑惑此事,止住剑兰,对水榕道:“宫中对于晋封可有一定的励?”

“大夏立朝的时候是有的,后来到了先帝手中,不知怎么犯到了郑妃便给废除了,一切全凭皇上裁夺。”水榕答道。

原来如此。青樱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此揭过。到了晚间螃蟹,黄酒并着米醋都送了过来,御膳房做事经心,还预备了豆面儿,将螃蟹放在里面一来拿出来就是热乎乎的,二来取豆面儿的清香除去螃蟹的腥味。

青樱忙叫剑兰去把外面当值的宫女太监全都叫起来,门只虚掩便可,横竖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落梅剑兰和水榕轮流剔蟹肉给青樱,吃下一个之后众人便闲话起来,剑兰胆子最大,笑道:“大家想不想听娘娘以前做军师的故事?”

慕容青樱名满天下,在场的人大约没有没听过的,岂有不想听的道理,连小太监都听得津津有味,连司马明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青樱正对着门,讲着讲着忽然停了下来,落梅剑兰等人不明所以正催促着要知道那场战事最后是如何得胜的,水榕心细,一回头只见皇上竟站在那里,身后的汪福兴在给她递眼色。连忙跪下道:“皇上万福金安!”

这可不打紧,殿中众人惊得非同小可,多数连跪下请安都磕磕巴巴,最甚者便是应当在外值守的几个小太监,脸都是煞白的。

司马明禹只扫了一眼,走上前对青樱道:“我猜到到了这个时节你就要想螃蟹的,已经吩咐了下去准备梭子蟹,只是还需要几日蟹黄才熟,你倒是着急。”说着温声指着桌上的大个螃蟹道:“这种是凉湖蟹,寒性最大的,你体质本来就寒,哪里还能吃这个?”看了眼桌上的黄酒才道:“还好黄酒温热,可以暂时解解寒气,只是断不能再多吃了。”

青樱却只直直看着他,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你……今日……不该陪着柔嫔吗?”

颍川之言:遇见对的人,也未必从一开始就是美好的。人生就是兜兜转转,可能回到原点,也可能走到了另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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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4

他们两个你啊我的,一个不称朕,一个不称臣妾,别说是服侍的宫女太监,就连落梅和剑兰都惊讶不已,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唯有汪福兴和水榕是见过的,倒还平静瑚。

司马明禹浅笑道:“有谁说一定要陪着柔嫔的?”见青樱茫然,上前轻抚她的垂发柔声道:“今天来的晚,你大约已经是伤心过了。再要不来,你还不哭的?”他言语中并没有半分轻佻之意,自然而然地说出。青樱被他说中,突然眼眶一湿,就要哭出来。

水榕连忙起身向两人福了一福后,带着众太监宫女出去,轻轻掩上殿门后更低声叮嘱道:“宫中之事不得对外人道,明白么?”她素习在毓庆宫颇有威望,又肯教导,此时一应太监宫女整齐地答道:“是。”脸上方才的惊愕和好奇之色已经褪去,个个平静而有条不紊地散开去当值。

汪福兴不由得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宫女当真不简单。

毓庆宫正殿凌波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明禹抱她坐下,见她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却不说话,他便也不言语,只取了绸巾给她耐心地擦。

哭了一气,青樱劈手夺了他手里的绸巾低低道:“我要出宫……”

明禹闻言,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我知你心里委屈,所以从柔嫔那里出来我连清明殿都没有回,直接就赶过来了。”青樱硬着心肠,冷声道:“你何必来呢,柔嫔和小皇子正是舍不得你的时候,你怎好冷落他们?铄”

这话立刻被他抓住,“那我也舍不得你,你怎么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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