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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似火--兼论齐国的恣与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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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学宫与历史上的百家争鸣(1)
(见原书第七章之《稷下学宫》)
  书写政治史和文化史的人,只要一提到“稷下学宫”四个字,立刻就要肃然起敬。中国人乃至于东方人都会将其引以为荣,充满了自豪感。这不仅因为一座巨大的学术殿堂出现在春秋战国时代,还因为它历时如此漫长,并且与一些伟大思想家的名字连在了一起。著名的“百家争鸣”之说也就由此产生,它作为一个得到普遍认可的学术准则,正为全世界所接受。稷下学宫每每作为一个巍峨高耸的形象,屹立在中国文化史上。如果说齐国的君王们尚做了一些大不平凡的伟业,有过一些惊世骇俗的豪举,那么这个学宫的建立以及能够持久地矗立,就算是它的一个至大成就。
  稷下学宫因为建在了临淄的稷门而得名。它由齐国的齐桓公田午时代所创建,截止于齐国的终结之期齐王建,总共有一百五十年左右,跨越了几代人的时间。初创时期的齐桓公田午,并非以管仲为相的那个齐桓公,而是田姓取代姜姓“田齐”之后的首位国君。为了区别他们二者,通常称后者为“齐桓公午”。他究竟是因为羡慕前一个齐桓公的振兴伟业还是其他,才取了一个与之相同的名字,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但仅就其兴办学宫招徕天下名士的胸襟来看,即可判断这个人有着非同寻常的文化与政治抱负。没有稷下学宫这样的思想和学术的奠基之作,也就不会有后来紧随其后的“威宣盛世”。谈历史说变迁的人士,常常轻许“盛世”,可是只有深入齐国威宣时代,才会对这两个字有着更深切的理解,同时也会对“盛世”的源头与稷下盛况连接起来,知道一切并非是空穴来风。
  通观齐国历史,可以结论说“稷下”兴则国运兴,“稷下”衰则国势危,“稷下”灭则齐国终。而在稷下学派形成之前,任何一个繁荣兴旺之期,都具有百家汇齐的思想奔放和挥挥洒洒,有“稷下”的隐隐萌芽。所以说稷下学宫诞生于齐国,而不是秦国或其他地方,当有一个历史的必然。如果没有莱国人士“好议论”的传统,没有东海的洋风鼓涨,没有方士和商贾的交错奔走,没有盐铁工业的大规模兴起,没有半岛游士频繁的访谈和聚会,又怎么会有稷下学宫的最终矗立呢?就这样,一座伟大的学府合于时而生,可以说是投和了天地人三者的因缘。
  到了齐威王齐宣王时代,稷下学宫已经进入了自己的鼎盛期。这时它已经拥有天下最负盛名的学者和文学家,他们人数已达数千,从淳于髡和邹衍再到荀子和孟子,列为上大夫的就有七十多人。这些人待遇极为优厚,居有豪室,出有华车,像记载中的孟子,出门时常常有四五十辆车子跟随,那在当时会是多么浩大的一个车队,又该是何等壮观。这种浩浩阵势对于一个学者是否相宜是一回事,它只是从一个方面反映出当年的稷下先生具有怎样崇高的地位,这又是另一回事。他们的作用,在国民生活中十分显赫。这些稷下先生任务明确,即“不治而议论”,个个可以大胆放言,人人都要著书立说。学宫于是成为那个时代最大最深奥的思想库,也是文化交流中心。那个时代,中国这颗扑扑跳动的文心,显然就在稷下。这个可资仰望的高点和中心往四下里辐射,同时也吸引和汇聚了天下所有的智慧人物。战国时代几乎所有在文化史上居有一席之地者,莫不于稷下留下了自己的足迹。诚如司马光《稷下赋》所言:“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稷下学宫与历史上的百家争鸣(2)
谈到著名的“百家争鸣”,就不能不稍稍描述一下学宫里“争鸣”的盛况和场面。这种“争”与“鸣”并非完全停留在著作中的观念冲突上,也不仅指一般的学术宽容,而有时直接就是表现在日常形态和生活情状上。记载中学宫里常常口枪舌箭,交锋激荡,辩论之风盛大无比。有名的辩士历数不尽,风格迥异,像滑稽多趣的淳于髡,滔滔雄辩的孟子,天生的辩才田骈;更有邹衍儿说鲁仲连等人。这些人为了一个道理可以毫不相让,那时候据理以争,互不迁就,既可以冷嘲热讽,又免不了言辞刻薄,人人争先恐后,个个咄咄逼人。这种辩理驳难,有声势,有气概,如同战场上的一决胜负。像有个叫田巴的辩士,他在辩论中竟然能“一日服千人”。由此我们可以想象一个逻辑清晰口若悬河的人,让一千个好汉轮番上阵的情景,那真可叹一声“何其快哉”!这种场景在中国似乎独一无二,世界少有;只有玄奘出使的那个西域经院,在记载上有过众僧激辩、轮番驳难的大阵场。这种文化与思想的赫赫壮观之势,如今真的已经成为历史。
  唯唯诺诺或智者不言,已成为小时代的特征之一。文人学士,或各自为工,或言不及义,都以隐藏自己的观点为能事。应景文章或巧言趣话尚且能为,一到了见血气见器局的大智慧,也就萎缩再三,常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居到自己学术的小小螺壳里去了。而稷下先生们既有学术,却无螺壳,一个个既呈赤膊之勇,又有丘壑之像,显然为一个时代最强烈的声音,再大的喧哗都掩藏不住。
  有趣的是齐国的君王们也时不时地加入到这种旁听和辩论当中。直到今天,阅读他们与辩士学者们在一起的那些记录文字,真是情致和机智幽默具在。孟子、淳于髡等,都与君王有过不止一次对话。现在看,君王们爱好“文学游说之士”是真实的,但他们对那些深入高阔的理论又未必能够完全理解。于是学者们为了让他们听懂,就尽量深入浅出地讲解一番,或做比喻,或以古为鉴,要有很大的耐心才行。而这时候的君王也颇为可爱,或故意搪塞,或正话反说,有时也未必不吐露几句心里话。记载中的威王特别是宣王,对浩大的学士文人队伍是十分看重和自豪的,他们以巨大的财力和精力来兴办这一跨世纪的文化工程,决心搞成千古盛事。但他们对于学士们那些高阔的言论虽不能接受,却并不驳斥;对其中一些虽然深刻远大,但与眼前利益不无冲突的思想计设,则三拖两推地应承下来再说。
  从骨子里讲,齐国君王们与真正的学术与思想,更有文学艺术,有一种难以融合的深痕在。他们的爱更多的是权力的变相与宽容,是一种概念上的拓新和依赖,不但未能在情感与观念的深层上与之走到一起,就连真正的接近都很难。什么高堂大屋,上大夫的优厚待遇,出门的五十甚至百辆随车,这一切固然壮观,颇有声势,但形式的意味毕竟重了一些。真正的学士和思想者渴望得到的会是这些吗?这种声势除了能够使齐国爱士的名声远播天边,将无数有着学识抱负的名利之徒吸引过来之外,剩下的还有什么?从这些巨隆的设备和超越的排场中,我们仍然还能看到专制统治者与思想智识者之间深深的隔膜。我们于是也就会多少晓悟当年孟子的几次离开学宫,更有其他一些杰出人物走开的真正原因所在了。
  当时的学士和思想家中的深邃人物,并没有什么庸常文人的虚荣气,他们胸怀的当然是实际而高远的目标,是关于社会人生的真学问。这种朴实的施政治理之学,是全面性的思维。这样的思想家与轰轰隆隆的文化学术的形式主义终究是格格不入的。纵观齐国的稷学之兴衰,多么吻合地贴切着齐国的政治和经济。到齐闵王和齐王建时代,稷下先生的声音终于成了君王们的刺耳之言,他们当中的最优异者竟然要冒着杀头的危险进言,最后还要急急潜逃。
  稷下学宫历时一个半世纪,而后消亡了。天下于是再没有这样的学宫,当然也没有了它用以立足的齐国。
  

“大物”时代更需要“大言”吗?(1)
(见原书第七章之《旷世大言》)
  人们翻阅齐国的历史,会时时有另一些疑惑在。比如在它经济最鼎盛的时期,恰恰也是稷下先生们最活跃、稷下学宫最发达的岁月。那么人们不禁要问,经济与学术和艺术的发展真的会同步吗?或者这仅仅是一种巧合?或者后者真的需要以前者作为基础?这些问号要逐一回答起来,可能会是一篇篇繁琐的文章,然而这里却又不能不稍有应对,因为它是谁也回避不了的。
  至于当年齐国经济与文化的关系,其间的相互依赖和支持的程度,并不能像一道数学题那样分毫不差地演算出来。但它们之间相互紧密地联系着,这却是千真万确的。我们现代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经济搞好了,可以兴办文化及其他各种事业;那么反过来也可以说,只有办好文化及其他各种事业,才会有经济的长远发展和保持。短期的物质利益倾向、只顾眼前的行为往往是得不偿失,这是历史留给我们的深刻教训,可惜当代人一旦忙于发展,也就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住。齐国经过了管子和晏子这一类精明人物的治理,国力增加不少,虽然这中间的几次折腾也搞得精疲力竭,但一经恢复还是欣欣向荣。因为底气还在。有了钱就可以做一些排场的事,如稷下学宫的建立,就是最大的排场。
  学宫的规模和学者的数量,宏大的建筑与显赫的阵势,都让人想到了形式主义,想到了一种文化和思想的“大排档”。这说到底不过是一种官方的粗放设计,它还需要学者们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去填充起具体内容。一种思想和文化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社会生活,又怎样化为国民的意识,现实中留下了多少难以洗磨的痕迹,这才是鉴定它的最重要最可靠的标准。对于文化和思想这一类事物,齐威王父子更看重的可能还是它的花架子,他们宁可往这其中注入自己的内容,而不是相反。这就是很麻烦的事情了。
  而稷下学派既然汇集了天下最锐利的思想,一切也就由不得君王们的心愿了。齐国国君知道总是搞叶公好龙那一套不行,所以一度也只得听之任之。于是一些旷世大言也就纷纷出笼,它们不仅震响了当时的庙堂,而且还记载于著作流传到久远的后世。如果统计一下,按时间算,可能中国历史上产生振聋发聩的大言最多的,就是稷下学宫时代了。大言逆耳,大言惊心,大言奋民,大言误国,反正怎样理解都可以。不过如果一个泱泱文明古国,回头一看连几句掷地有声的大言都没有,那也太可悲了。而且,在经济腾飞市场繁荣、商业流通变着法儿发达的临淄城,如果没有稷下学宫的“大言”来平衡一下“大物”,那就会阴阳失调,齐国的腐败也就更快了。是的,“大物”的时代尤其需要“大言”。
  稷下学人的一些言论说得太好了,有底气,有义理,有可供一代代人穿凿的深度,有耐得住几千年咀嚼的意味。它们放之四海而不显得曲折隐晦,置于私室也足以洞照心灵。这些言论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有淳于髡、孟子、邹衍、荀子、宋钘、田骈、慎到、环渊、王斗和颜镯、儿说和田巴、季真和接子、尹文和鲁仲连,这个名单还可以一直开下去。由于这些人处于不同的学派,即能够从极为偏僻处发起论述,揭去遮蔽,使各种观念交锋激烈。我们平时说的“话不说不明,灯不挑不亮”,就是这个道理。为了明晰,需要他人充分说话;为了光明,就得不断挑剔。就这个意义上来论,“大言误国”之说是完全扯淡的。“大言”不仅不能误国,相反是“禁言误国”、“小言添乱”。言路通畅,人人平等,绝不能捂着对方的嘴放言。

“大物”时代更需要“大言”吗?(2)
《孟子?滕文公下》记录了一个场景。也就在这个场景里,孟子为我们留下了千古名句,他的这段话竟成为中国人立身的最高理想,成为中华文明中最激动人心、最有感召力的一次言说。迄今为止,世界上出现了多少英雄人物和豪言壮语,但像孟子这段话说得如此铿锵又如此真切、如此有说服力、如此切实不浮的,几乎还没有过。当时有个叫景春的人和孟子在一起,对方说到了天下沉浮,连连感叹说:像公孙衍和张仪这样的大外交家纵横家,真是了不起的大丈夫啊!瞧他们一旦发火了各国诸侯都害怕,他们安安稳稳呆在一个地方,天下的纷争也就平息了!孟子对这种浩叹当场给予了驳斥,说:他们算什么大丈夫!真正的大丈夫应该“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为大丈夫”。
  在孟子眼里,一个男人为了自身的一点利益摇唇鼓舌,跑来颠去搞合纵连横,翻云覆雨,追求富贵,害怕贫贱,屈服于威武,其实是非常可怜的。这种认识,使人看到一介书生的孟子,具有何等的气概,他在权力面前不亢不卑,顽强地坚持自己的理念;他手无寸铁,却耿直坚毅到不可摧毁不可侵犯的地步。这种情形让人想起了他的另一句名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这样的大言之所以让人不敢滥施妄议,那是因为它正义充盈,无私无隐,更因为言说者的一生行为都在为这些言论做出最好的注解。孟子的一生不仅有出行相随几十辆上百辆华车的显赫,更有迁徙艰难的困窘,可以说是大起大落,宠辱未惊。“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孟子所列举的这些险象与艰辛坎坷,他本人也肯定未能幸免。
  “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这些千古不朽不易的名言,仍然出自孟子。一部《孟子》,尽可阅读一生,其中处处可见大言,这些大言真可以说是“旷百世而一遇”啊,与他老师的老师孔子交相辉映。孔子的语言更简洁涵蕴,孟子的语言则像金属一般振响。圣贤来自千古文明的滔滔河流,如果简单凭好恶来阻拒他们,就好比抽刀断水一样无聊而无功。像现代全球化这等“大物”之年,我们两手空空,除了以“大言”去加以平衡,恐怕也没有更多的好办法了。网络时代的汹汹水流也许有更多的淹没,可是网络在驮载“大言”行走的速度方面,大概也是毫不含糊地高效率吧。
  齐国的君王们兴稷下,倡百家,叶公而不好龙,飞龙就可以自由翱翔于临淄街头。君王们不免有好大喜功之嫌,像搞商业批发一样搞起了“思想”和“文化”的大宗买卖。但大思想也需要大舞台,有了稷下学宫,也就有了大思想的汇集,有了一百五十年的延续。这是一段囊括了几个君王轮替兴亡的时间,不可谓不漫长。我们在历数一些文化和政治历史事件时,常常发现百年即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大时段,凡事物一旦超越了百年,那就得格外隆重和慎重地对待它了。所以,我们的文化史上必将永远地记住一个名字:稷下学宫。
  

齐桓公与管仲——永无穷尽的君臣话题
(见原书第八章之《称霸者》)
  说到中国的春秋五霸,第一个想到的会是齐桓公。因为他的齐国是五霸之首,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又是最早称霸的国家。霸主就是多国会盟时的盟主,是能够以威信和实力号召其他诸侯国的一方。齐桓公是姜太公建立齐国之后,整个姜姓政权中最有作为的一个国君,也是将齐国推向最昌盛阶段的一个国君,他和他的齐国,一直是研究春秋战国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的一个最好的标本,其中的许多指标极具分析的价值。不谈齐桓公,即无从谈春秋。即便从人性的丰富有趣、从一个人的经历和人生旅程的跌宕奇峭来看,齐桓公也比其他国君更有可议之处。
  齐桓公与一般概念中的政治人物不同,即不是那种四平八稳的性格,而是所谓的性情中人,一生充满性格上的冲突和矛盾。他有时老谋深算,有时又稚气可爱;有时斤斤计较,有时又慷慨大方。许多时候像个急公好义的侠士,恨不得时时为朋友两肋插刀,另一些时候却又胆怯自私,畏首畏尾。他在政治生涯中颇为高瞻远瞩,目光远大,可是却失于狭仄的宫廷视野,最后铸成了大错。他一方面胸襟开阔,能任用管仲这样周密敬业的人为相,另一方面却喜好献媚奸佞之徒。
  关于他的好色,已经在当时和后来成为广为议论的事情。荒淫无度如齐桓公者,可能不是太多。历史上有一些奇才异能的人,其中有一部分是淫荡之徒;还有些大作为的人,其中有的也怪癖多多,不可理喻。齐桓公就是一个集淫荡与怪癖于一身的有大作为的人物。他在生活细节上荒唐可笑,可是绝不平庸,在愿意认真动脑的时候,甚至可以称为极智慧的人物。从记载中看,他甚至吃过人肉,却并非是那种残忍之极的家伙。如果将他与上下左右的君王们做做比较,他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善良”的人,还有点多愁善感和意气用事。
  许多书中写到了一个极尽攀附之能事的坏家伙,这个人叫易牙,听说齐桓公遍尝天下美味,惟独没有吃过人肉,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烹了奉上。这是一个过于极端的例子,虽然记在史书上,但大可存疑。不过齐桓公晚年身边有三个有名的小人倒是真的,他们分别叫竖刁、易牙和开方。单从这三个怪异的名字来看,是奸佞小人一点都不让人吃惊。三个小人把年纪越来越大的齐桓公伺候得无微不至,同时阻断他的政治视听,最后竟然代其发号施令了。出奇恶毒凶狠的小人佞臣,借助的恰恰是一国之君的无上权威,这权威愈大,小人就愈恶,这几乎成了历史的通相。
  齐桓公一生的大手笔,进一步反衬了他凄惨的晚年,那个结局似乎令人难以置信。因为一度兴兵救急,扶助了许多中原弱小国家,并几次为西周王室解围,所以齐桓公的齐国成为中原地区实际的执牛耳者。他的无私慷慨的行为,当时也为他博得了其他国家的推崇和信任。在位近五十年,算是风风火火的一生,做成的大事情不胜枚举。在最强盛的年头里,齐桓公简直是有求必应,抱打不平,什么西戎北狄、东夷南蛮,只要有谁敢来进犯中原,他都要挺身去管。孔子后来感慨道:幸亏有齐桓公啊!要不是这个人保护了中原这些国家,咱现在就得受那些野蛮人管辖了,大家都得穿野人左边开大襟的衣服了!孔子的话中有多多少少的幽默在,却是道出了一段严峻的历史实情。这完全说明了齐桓公对整个华夏文明的贡献,可以说在历史的紧急关头,正是他挺身而出,才保卫了中原文明的延续和生存。
  就这样,本来是一个大荒唐之人,却同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大贡献,这就是复杂的人生际遇和人生呈现。由于功劳太大了,国家太强盛了,这样一个性情中人少不了就要骄傲起来。他后来在诸侯国的会盟中就不像过去那样礼节周备了,而是面有自负之色,说话极无分寸,在各国的君王面前显得高人一等。而过去的齐国是极注意笼络他国的,这仅仅从国家财富的使用支配上就看得出来:用来外交、接待外国宾客的钱,要占国家总收入的三分之二。可以想象这是怎样重视修好,又是怎样的排场啊。
  齐桓公把治理国家的主要工作交给了管仲,这是他一生成就霸业的关键。管仲是精明透顶的商人出身,理财增支开源节流方面是顶尖好手,并能为推行一系列富国政策制定出相应的用人条例,因此迅速形成了自己的经济班底,将世袭贵族的垄断权力一再削弱。齐国的事情看起来一切都由管仲料理,实际上外交与军事用兵之类大事,仍然要由齐桓公亲自掌控。油盐酱醋之类琐细交出去了,他才能有精力和时间处理一些国际问题,也有时间去享受娱乐,搞一些男女事情。齐桓公把许多宝贵时间用在了淫乐上,记载中他除了要亲幸众多的妻妾,还要到当时的妓院去游荡一番。
  这是一个精力过人的国君,同时懂得大处着眼,小处眯眼,用人不疑,放手让射过自己一箭的管仲去操劳国事。这种情形不是到了晚年才出现的,而是在管仲刚刚接受任用时就是如此。管仲年纪大,他索性唤对方为“仲父”。如此称呼,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作为管仲,那就不仅是相了,还是一国之君的长辈,所以往日里骄横一方的齐国贵族也就不得不收起威风了。
  由于正襟危坐的史家太多,所以有时面对一个时有嬉戏之心的国君,也就多有贬抑。齐桓公是一个好色之徒,留下的口实甚多,于是也就难以确立良名。再加上他晚年的屈辱,与一生的豪业相去甚远,这也容易让后人轻薄于他。但如果冷静下来,将功过分开来看,事情也许就会稍稍有些不同。现在一般的看法是,齐桓公时代有一个伟大的相,却有一个荒淫的君。这种解释与历史的实相有可能相去太远。一国之相要有作为;离开了君的支持将难以施展;另外,君的凄惨处境,与相的许多实际政策也未必无关,二者势必是难以分扯的那种关系。他们正是相得益彰,一起兴盛、一起衰败。管仲早一步离世了,但他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铸定了齐国国君的未来,包括齐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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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国君的好色与好乐
(见原书第八章之《好色的国王》)
  说到好色的国王,有人以为又是在说齐桓公了。其实这一次却不是指的他。国王好色并且能够自己直言不讳的,是姜姓齐国被田姓齐国取代后的另一个盛世明君,这个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齐宣王。齐宣王与其父齐威王,还有更早的齐桓公,这三个人都是非常有趣的,同时也都是创造了齐国的辉煌历史的人。看来做一个“有趣”的人并不容易,这不仅要有丰富的人性,还要有才能和气度、有创造力这些东西。
  春秋战国时期许多著名的、脍炙人口的对话,都是在智者与君王之间展开的。对话的双方,一方智力超群,一方权倾朝野,这两种极为不同又极为相同的人物展开对话,必定会产生异趣。二者之间的不同是明显的,其相同之处,是指一个对社会治理拥有巨大的权力,另一个却拥有巨大的心智和知识,总之都是拥有“巨大”的人。以巨大对巨大,对起话来就会外松内紧,摩擦以至于冲撞起来,都会显示人的不同情怀和器局,听起来看起来都很好玩。这些话留下来,会有深刻的启迪性,对当时或后世都要产生深远的影响。
  比如当时的齐宣王与孟子有过一次交谈。孟子那会儿可能刚刚执掌稷下学宫,也可能是游学来到了稷下,反正齐宣王恭恭敬敬地请教这个名位很高的思想家,一口气谈了不少。孟子这时候已是声名远扬于诸侯列国的人物,这次来齐国,随从的车辆竟然浩浩荡荡,齐宣王都要亲自去迎接他。也有人认为孟子这次来齐,与稷下学宫的那些“上大夫”不同,已经是直接位列卿相,是有官爵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们仍然是以君王和学者的身份相会和交谈的。
  孟子对前几代的名相管仲治理齐国的方法并不认可,所以他这次对齐宣王讲的是“王政”,即王道仁政,这里的“王”当然是孔子“内圣外王”的“王”。面对孟子的治国理想,齐宣王一方面称赞这都是很高的目标,很了不起的思想,一方面又装出一副颇为自责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搪塞孟子。他说自己要贯彻落实这些思想是很困难的,为什么?就因为“寡人有疾”。他说我这个人啊,有毛病啊,然后就历数了自己的几大毛病:好乐、好勇、好色、好货。好乐一般解释为喜欢音乐,也可视为喜欢宴饮舞乐等等享受;好勇则是喜欢炫耀武力;好色自然是喜欢美色;好货当然是喜欢财富。此时的齐宣王在经历了父亲齐威王的昌盛之后,已经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了,燕国使臣苏秦所赞扬的那番话,就是对齐宣王说的。这时的临淄已是“连衽成帷,举袂成幕”了。
  讲到“好乐”,齐国有“韶乐”,而且连一般市民都“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讲到“好货”,已是“粟如丘山”;讲到“好勇”,齐国的军队是“五家之兵,锥如疾矢,战如雷电,解如风雨”。可见当年的齐宣王已经有足够的资本骄傲了,也就可以向大学者孟子毫无顾忌地说出“寡人好色”这句话了。从齐国的奢华淫糜之风来看,从齐桓公一直历数下来,好色者不乏其人,在淫荡事项中做出惊人之举的国君也并非一代,比较起来,齐宣王的“好色”并不算突出和有名。
  值得注意的是,这场得到广泛引用的对话是在一个名叫“雪宫”的地方进行的。“雪宫”让人联想到俄罗斯沙皇的“夏宫”,估计也是王室用来避暑的一处华丽宫殿,所以齐宣王对孟子不无骄傲地问:“贤者亦有此乐乎?”一问之间,一种可爱的浮浅之态也就流露出来了。可见志得意满的齐宣王此刻心情很好,他觉得邀天下最负盛名的学者来此一游,共享美色,放松地闲谈一番,也不失为一桩快事。问题是孟子这样的圣贤到底是非同常人,君王的礼遇和迷人的华居之类并不能让其走失了心性,他不仅能够坦然处之,而且照旧抓住这一机会对一国之君循循善诱,委婉形象、细致入微地讲解起治国兴邦之道来了。
  本来齐宣王回应他的所有“毛病”,即寡人之“疾”,都不是什么认真作答的好话。孟子又是何等聪明敏捷的人,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但他最有趣最巧妙的地方,是对这些公然的嬉闹和对抗非但毫无责备之词,还一概都说“好啊”,一概加以肯定。这大概大大地出乎齐宣王的预料吧。齐宣王内心里的得意于是也就受到了摧折,在这场语言的机智交锋中,权力者尽管拥有天时地利的支持,也还是处于下风。孟子机巧地把随口吐出的赞叹引伸开来,借古喻今,举了许多例子,把齐宣王致命的“毛病”一一化解转移成施行“仁政”的优势和条件,并且说得文理通顺,逻辑严密,无懈可击。
  说到这儿,这场对谈的趣味和意义,也就尽在其中了。
  国家富强到了齐宣王时期,也就由不得当政者不骄奢了。可是理想与境界高远到了孟子这样的地步,也就难以满足于齐国目前的富足和强大了。也许在孟子眼里,齐国的一切离仁政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也许这个所谓的强盛之都正危机四伏呢。事实肯定会偏向孟子的洞彻,偏向于他的忧虑。齐宣王本人虽非齐桓公当年那么淫荡无度,国政也远远没有后者晚年那样的危象,但国家积累的问题仍然极多,上层的奢糜腐败和底层的民生多艰,同样显豁地对比着。这些正在不断地发酵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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