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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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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秀还没表态,何刚先说了:“没关系,我们晚一点走。”
  文秀问是谁出的馊主主意,她们说是团长,团长说这样的婚礼才有意义。
  文秀便笑了。
  文秀笑,大伙儿也笑。
  房间小,容纳不了许多笑声,笑声飞出去,飞到马路上,在马路上飘。
  晚上,全市最大的人民剧场座无虚席,台口上方挂着大红的横幅:庆祝八一建军节文艺汇报演出。
  台下坐着市领导,素云也来了,坐在何刚和黄涛的后面。
  观众大部是解放军战士,演出没开始,他们已开始拉歌,粗大的嗓子吼了一曲又一曲,震得剧场颤。
  大灯灭,铃声响。
  剧场静下来。
  文秀穿着艳丽的演出服走出来,站在一束灯光中。
  剧场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只有文秀激情满怀的声音:“尊敬的各位首长、亲爱的战友们,大家好。今晚我们欢聚一堂,共同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四十九周年,在这里,我代表全体演职人员,向驻守在我市的人民解放军官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节日的问候……”
  掌声起。
  “庆祝八一建军节文艺汇报演出,现在开始。”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1)
掌声如潮。
  “首先,请欣赏开滦煤矿文艺宣传队为大家表演大合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红色的大幕随着文秀飒爽的脚步徐徐拉开。
  台上台下,响起威武雄壮的歌声:“向前……向前……向前……”
  日已落,天尚明,西边的天际一片红云,如一抹饱蘸胭脂的水笔点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洇开去,洇成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红,如少年的羞涩,如天地的醉意,氤氲,流淌。
  流淌的醉意浸润着唐山,打太极拳的老人,下象棋的汉子,踢毽子的青年,跳皮筋的孩子,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无不有淡淡的红云变幻。
  周海光看着这一切,有一种深切的悲哀,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不祥的预言者,知道,却无法言说。
  一只小皮球滚到脚下,一个小孩子跳着蹦着追逐而来,他轻轻地踢还他,小孩子捡起皮球又跳着蹦着而去。
  他便有一种要对他说些什么的欲望,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等待。
  悲哀便成为愤懑,愤懑无处宣泄,他一拳打在树干上。
  树摇,摇落点点散碎的红云。
  剧场里,节目已近尾声,文秀走上台:“最后一个节目,是唐山市育红幼儿园的小朋友为大家表演舞蹈:北京的金山上。”
  又是掌声。
  素云鼓掌最起劲,因为领舞的是她的女儿小冰。
  一群小孩子穿着藏族服装,载歌载舞上场,小冰是第一个: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
  防空洞里,一股黄色的烟雾突然喷出。
  喷出。消失。
  又是一股。
  似魔鬼醒了,长吁。
  舞蹈完了,节目完了。
  梁恒笑着说:“这些孩子跳得真不错。”
  素云笑着。
  文秀宣布演出结束,梁恒与部队的领导们上台接见演员,他把小冰抱起来,站在演员当中。
  台上台下唱起《大海航行靠舵手》。
  素云看着小冰,眼睛湿了。
  郭朝东和郭朝辉睡在一张床上,天气奇热,睡不着,两人吹着电扇说话。
  郭朝辉忽然说:“哥,天这么热,你去单位睡吧。”
  “你是……”郭朝东不解。
  “我想和刘慧……”郭朝辉有些不好意思。
  郭朝东说不行。
  郭朝辉说:“哥,我们八一就要结婚了,证已经领了。你就给点方便吧,我们厂还没分房子,不是没条件吗!”
  “你呀,一天就想这些事,还怎么进步。”郭朝东说。
  “哥……”郭朝辉软磨。
  “朝辉,你和刘慧的年龄还小,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积极要求进步。”郭朝东说。
  “哥,我不想当官,我就想结婚,过平平常常的生活,我们就满足了。”郭朝辉不听这一套。
  “朝辉,你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不要求进步。”郭朝东开始批评。
  “哥,我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活。”说着,郭朝辉下了地。
  郭朝东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看看刘慧睡了没。说着,出去了。
  素云和小冰回到家里夜已深了,小冰仍兴奋,嘴里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爬上凳子,撕下一张日历:“妈,明天就是二十八号了,咱们的腌鸡蛋可以吃了吧?”
  “小馋猫,就知道吃,去洗洗脚,该上床睡觉了。”素云拍一拍她的小脸。
  小冰不去说,现在就想吃,素云说明天早上就给她煮,多煮几个,让她吃够,小冰才去洗了脚,躺下,又嚷睡不着,太热。
  素云给她扇扇子,哼着歌,她才渐渐睡去。
  素云看一下床头柜上的表:十一点四十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2)
距离大地震还有一小时。
  文燕夜班,周海光来找她,说睡不着,想和她说话。文燕便知道还是为地震的事:“海光,你还坚信有大地震吗?”文燕问。
  “我坚信我的判断是对的。”海光说。
  “肯定不会错?”文燕笑。
  “我现在倒希望我是错的。”海光苦笑。
  “为什么?”
  “如果我是对的,可能已经太晚了,等不到明天了。”海光连苦笑也没了。
  文燕看一眼墙上的表:“现在已经是你说的明天了。”
  海光也看表:两点四十分。
  文燕翻过一页台历: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号。
  海光看台历:“二十八号是你的生日。”
  “你还记得?”文燕笑了。
  “当然记得,下午我等你,咱们一起去吃饭,给你庆祝生日。”
  文燕笑着点头。
  “我该走了,今晚值班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睡着了。”海光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把办公桌推向墙角。
  “你要干嘛?”文燕纳闷。
  “这里是房屋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地震了你不要往外跑,就钻到桌子下边,后背紧贴着墙。”海光说着,又把一个烧杯倒着放到桌子上:“烧杯一倒就是地震来了。”
  文燕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海光我怕。”
  海光紧搂着她。
  车站广场上很多人在地上睡了,天热,没人愿意在候车室里待着,除了要进站的人。
  车站顶上的大钟指着两点三十分。
  何刚和文秀坐在候车室里,候车室里的人也大多眯着眼休息。
  “几点了?”何刚问,他莫名其妙地有些焦虑。
  “两点三十分,再等二十多分钟咱们就可以进站了。”文秀看看表说。
  “黑子去哪了,怎么还没来?”何刚不住朝外望。
  “你别急,黑子会来的。”文秀安慰他。
  何大妈展开铺盖正要睡觉,颜静一头撞进来,进来就问何刚在哪里。
  “你和黑子疯到哪去了?黑子呢?”何大妈生气。
  “黑子哥有事。”颜静有些语无伦次。
  “有啥事他哥结婚也不能不来呀。”何大妈说。
  颜静还紧着问何刚去哪了。
  何大妈没好气地告诉她去火车站了:“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了。”何大妈看看表说。
  颜静一听撒腿就跑。
  监狱里的犯人都睡了。
  黑子是重犯,睡觉也戴着铐子。他睡得满头大汗,喘,做噩梦。
  突然,他“啊”的一声大叫醒来,坐起来,喘。
  犯人们也都醒了,纷纷坐起。
  “看来是该死了,一连做了几个噩梦。”黑子自己嘀咕,郁闷。
  “兄弟,稳着点神,活一天是一天,快枪毙的人都这样,一闭眼就做噩梦,有的不到上刑场就吓死了,我都送走三个了,你是第四个。”一个犯人拍拍他的肩说。
  “枪顶到头上,没有不怕死的。”另一个犯人说了这么一句,倒头又睡。
  “死我倒不怕,就是觉得冤。”黑子说。
  “你杀了两个还冤呢,我才叫冤呢,他们说我是*,可我是未遂呀。”一个犯人施以安慰。
  “你还好意思说呢!”另一个犯人插嘴。
  “兄弟还没找对象呢吧?”*犯问。
  “没有,怎么了?”黑子问。
  “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就死,亏。”*犯也躺下了。
  只有黑子一个人坐着,想心事。
  候车室里,文秀看表。
  何刚问:“几点了?”
  “快三点了。”文秀说。
  “黑子怎么还不来?”何刚着急。
  检票员的声音:前往北戴河方向的旅客,请检票进站了……
  颜静在寂静的街道上疯跑。
  广播声:前往北戴河方向的旅客,请您检票进站了……
  文秀提起包,与何刚向检票口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3)
何刚不住回头望。
  走到检票口,何刚说:“文秀,再等等黑子,他一定会来的。”
  检票员催。
  “我们这就进站……这就进站……”何刚说。
  检票口只剩下他们俩。
  检票员再催:“走不走?不走就停止检票了。”
  何刚与文秀无奈地走近检票口。
  颜静跑进候车室,四处看,看到何刚与文秀的背影,大喊:“何刚哥……何刚哥……等等……”
  何刚回头。
  一声钟响。
  火车站屋顶上的大钟指向三点。
  城市静悄悄,只有路灯朦胧,朦胧的路灯下,偶尔有清洁工人扫着街道。
  刷刷的扫帚声更衬出城市的寂静。
  托儿所里,孩子都睡着,阿姨给孩子盖上蹬开的毛巾被。
  周海光在寂静的街道上走,寂静使他感到一种重压。
  有一种声音在寂静的深处悠然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就像沉闷的雷声由千里之外滚滚而来。瞬息之间来到头顶,就像有无数辆火车同时开来,恐怖的声音把城市的寂静撕成碎片,纷纷而下。
  周海光恐怖地抬头看天,天上是浓黑的一片,似有千重云阵压下来,压下来。
  地震台的预报室里,红玉不经意地问:“什么声音,不像雷声啊。”
  说着,声音就大了,乱了。
  “是地声,地声!”马骏大喊,喊着,奔到仪器前,超凡也奔过去。
  地震记录仪在剧烈跳动。
  浓黑的天空出现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混在一起,搅在一起,如惨烈的厮杀。光芒把浓重的夜色撕碎,扯烂,吞没。
  周海光站在马路上,脚下突然发出难以形容的巨大的声音,如被囚禁的魔鬼挣脱镣铐。
  一阵黑色的旋风由大地深处冲决而出,直向天庭。
  黑色的旋风把一切光线都吞没了,天地之间又是一片黑暗,如蛮荒以前,混沌未开时。
  旋风之后,是一片惨烈的蓝光,蓝光把天地映成魔鬼的脸色。
  蓝光逝去,在瞬间的黑暗中,大地猛烈颤动起来。
  千百面玻璃一齐爆裂,亮晶晶的碎片飞向夜空又纷纷落下,如流星雨。
  流星雨笼罩整个城市。
  大地犹如在海上漂浮,在大海的怒涛中起伏颠簸,大地成为一只没有帆樯的小船。
  电线燃烧,如火蛇向前飞蹿,撒落无数火球,火球落在地上,爆炸,如焰火重上天空。
  纵横交错的地下管道炽热的气体乱蹿,无数井盖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飞向天空,落下,在马路上乱滚。
  周海光躲避着爆炸和从天而落的井盖,他倒在地上,在地上颠簸,一根电杆砸下来,躲过,又一根电杆倒下,又躲过。
  震波出现了,大地的身躯如水波一般柔软起伏,如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动,所到之处,无数高楼颓然垮下如积木。
  大地裂开无数口子,裂口如惊蛇在大地游走。
  有黑色的水和泥沙由裂口中喷涌而出。
  国家地震总局的监测室里,地震记录仪的指针急速跳动,跳出记录纸,室内响起警报声。
  唐山陡河水库,水如海浪一般怒号着,掀起冲天巨浪,恶狠狠地向架在两山之间的大坝撞击。
  大坝在颠簸,在摇摆,在颤抖,一条纵向的裂缝在大坝上游走,把大坝生生撕开,撕成两半。
  唐山地震台的预报室里,超凡紧抓住桌子站立。
  马骏站立不稳,被甩到一边。
  超凡大声喊:“震级……七级以上。”
  马骏翻身,趴在地上,记录。
  房子突然垮下。
  一片烟尘,只有一片烟尘。
  二五五医院的外科值班室里,随着烧杯的碎裂声,所有的柜子都倒了,电灯剧烈摇摆,摇到屋顶上。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4)
文燕由床上翻滚下来,没有起身,就势钻入海光为她准备的桌下。
  楼板落下来,横七竖八地砸在桌子上面。
  一片烟尘。
  一片黑暗。
  唐山在颤抖。
  所有的建筑都在一瞬间倒塌。
  有冲天大火和此起彼伏的爆炸。
  当震动止息,唐山只有浓浓的烟尘,唐山在一片浓浓的烟尘中消失了。
  国家地震总局的预报室,一切都乱了,柜子倒了,电灯碎了,水瓶水杯也碎了,墙上的镜框在摇摆。
  梦琴、魏平和一名工作人员由地上爬起来。
  “北京地震了。”梦琴惊恐地说。
  电话铃响,魏平接,是张勇:“震中在哪儿?”只问这一句话。
  一个工作人员跑进来:“魏组长,我们的仪器记录出格,无法判断震中在哪里。”
  “张局长,仪器记录出格,无法判断。”魏平对着电话大声喊。
  “我马上就到。”张勇挂了电话。
  周海光站立起来,站在马路上,站在一片烟尘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烟尘渐散。
  眼前一片废墟,废墟静悄悄,无人声。
  他呆了。
  呆过之后,是一声怒吼,如荒野上的狼。
  这是大地震之后第一个出现的声音。
  国家地震局的预报室里一片忙乱,电话声此伏彼起。工作人员出出进进。
  魏平刚由一名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各地地震台网发来的电报,还没看,电话又响,是中央军委叶剑英副主席办公室,魏平接过电话:“我是地震局预报室。”
  “地震的震中在哪里?”对方问。
  “报告首长,目前正在查找,确定后立即向首长汇报。”魏平说。
  放下电话,魏平便对梦琴说:“你马上和各地地震台网联系。”
  梦琴马上扑向电话机。
  唐山醒了。
  最早出现的是几个幸存者,呆呆地站立于废墟之上,*,浑身灰土,流着血,呆呆地看着陌生的家园。
  几处火光的映照下,家园一片死寂。
  接着,是由废墟的下面发出的呼救声,呻吟声,哭声。
  各种声音搅到一起,驱走死寂。
  国家地震总局,张勇赶到机关,赶到机关就问:“震中确定没有?”
  “还没有。”魏平答。
  “他妈的,震中到底在哪儿?打电话一个一个给我联系。”这位战争年代的将军,骂了街。
  “已经派人联系了。”魏平说。
  “马上派四部车,分四路,在方圆二百里内给我找。”张勇急得在地上来回走,一边走一边下达命令。
  “是。”魏平跑了出去。
  一块水泥板被顶起来,一只手伸出来,扒碎石,头钻出来。
  向国华由废墟下面爬出来,站立于废墟之上。
  眼前空旷,一切遮挡都没有了。
  远处,有火光。
  近处,一片呼救的声音。
  几个人默默地抬着三具尸体,放在他身边,又默默地走开,仍去抬尸体。
  刚由废墟下面被扒出的人们,拖着伤残的身躯,走下废墟。
  他的腿一软,跪下,看着眼前的尸体和横七竖八的楼板,流泪。
  他流着泪又站起来,摇晃着身子,走下废墟。
  “老向……老向……是你吗?”有人喊他,扭头,一个人朝他跑,近了,是梁恒,只穿一条短裤,脸上淌着血。
  “你是……”向国华疑惑。
  “我是梁恒,梁恒啊。”梁恒跑近,拉住他,大哭。边哭边问:“老向,你还活着,伤着了吗?”
  “我还好,你的伤重吗?”向国华声音沉重。
  “我不要紧,老向,唐山平了,很多人还压在下边,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市政府干部还有多少?”向国华问。
  “没有见到几个。”梁恒撒开他的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5)
“眼下当务之急,要尽快把全市人民组织起来,开展自救互救,尽快和党中央取得联系,赶快派部队来。”
  向国华和梁恒边说边走,向前走。
  郭朝东推开身上压的杂物,想站起来,头碰到楼板上。
  只能爬,他向前爬,听到郭朝辉的声音:“爸……妈……刘慧……哥……”
  郭朝东向声音爬,爬到跟前,郭朝辉被交错的楼板压着,不能动,郭朝东看着,也束手无策。他抱住郭朝辉:“朝辉,朝辉,是地震了,是地震了……”
  “爸妈呢?刘慧怎么样了?”郭朝辉的声音很微弱。
  郭朝东惊惶地向四周看,看到两条人腿露在碎楼板外面。
  他的声音颤抖:“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
  他放下郭朝辉往前爬,边爬边喊着,边扒,看到了爸妈,只是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一阵余震袭来,废墟下面也在摇,晃,交错的楼板重新错位。
  郭朝辉的声音也听不到了,身子也看不到了,身边一片漆黑。
  郭朝东向着前边有一点光亮的地方爬去。
  唐山开滦煤矿,中国第一座现代煤矿,地面建筑也全部消失了。
  一位普通干部由废墟里爬出来,站在废墟之上。他姓李,四十多岁。
  一个人朝他走来,他喊:“你是谁呀?”
  对面答:“我是老曹哇。”
  两人走到一起,老李说:“老曹啊,矿上全平了,下边还有一万多名工人哪。”
  老曹说:“咱们要赶快向唐山市政府汇报这里的情况。”
  老李说:“我马上去弄车。”
  说着,跑走。
  地震的废墟上空空荡荡,只有超凡一个人,身子在外面,腿压在下面,他扒着自己的腿,喊:“马骏……红玉……”
  一辆红色矿山救护车拉着警报在一片废墟中行驶,车上坐着老李和老曹。
  看到唐山全平了,他们吃惊。
  “唐山全平了,这可怎么办呢?”老李说。
  “咱们去北京,向毛主席党中央汇报。”老曹说。
  汽车快速驶去。
  郭朝东在废墟下面爬,一块楼板挡住去路,他朝四面看。
  身边,一个女人倒挂着,血顺着脸往下流,一双眼睛没闭,直直地看着他。
  回头,一个男人挤在两块楼板之间,仰着身子,肠子露出来了,四周到处是血。
  郭朝东惊骇之余,急急地爬,向有光的地方爬。忽然,双腿被人抱住,回头,是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光着身子,满脸是血,已经奄奄一息。女人微弱的声音对他说:“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呀,我快不行了。”
  郭朝东惊恐地叫着:“放开我,放开我呀……”
  女人紧抱不放,仍求他救救她。
  郭朝东抽腿,抽不开,垂死的女人就像落水者抓住唯一的船板,抱得极紧。
  “放手,快放手呀……”郭朝东绝望地大叫。
  “求求你,求求你……”女人的声音逐渐微弱,手,松了。
  郭朝东急急地向外爬。向有光的地方爬,向有人声的地方爬。
  终于爬出地面,他呆了,他没有想到地震会这样惨。废墟上活人很少,只有七八个人身子露在外面,伸出双手求救。
  到处是死人。
  “唐山完了。唐山完了。”他痴痴呆呆地走,不知道走向哪里,只是念叨着一句话:“唐山完了。唐山完了……”
  市政府的大门也垮了,只有毛主席的塑像还完好无缺地肃立。二十几名干部*着身子在废墟上扒着。
  向国华和梁恒朝他们走来。
  见到他们,人们围上来,这里有周常委和朱秘书。
  向国华看着大家,眼酸,说不出话,但他强忍泪水,开口:“同志们,我知道你们大家也有家,有亲人,有父母老婆孩子,可是你们没有回家看看。也许你们的亲人就埋在废墟下面,正面临死亡的威胁,也许你们早一点回去,就能挽救亲人的生命,但是大家都赶到这里来了,我向国华谢谢你们了。”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6)
说着,对大家深深一躬。站直,泪早已忍不住,挂满脸。向国华流着泪说:“作为市长,我对不起全市的百姓,对不起大家。”
  一名干部说:“向市长,我们是共产党员,党的事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请你下命令,只要有市委,有党的领导,我们一定能够战胜灾难。”
  向国华的声音颤抖了:“我相信,我们的党员是靠得住的,我们的干部队伍是靠得住的。”
  向国华弯腰,把唐山市政府的牌子由瓦砾中抽出来,一名干部接过,扶住。
  “同志们,我宣布,唐山市政府抗震救灾指挥部正式成立。”
  全体人员静静地看着他。
  “总指挥向国华,副总指挥梁恒。目前的主要任务是:第一,要赶快弄清唐山的受灾情况,向中央和省委报告,越快越好。”
  梁恒大声说:“第一项我负责。”
  “第二,马上和唐山附近的部队取得联系,速派解放军来唐山,人越多越好。”
  周常委说:“老向,我去。”
  “第三,朱秘书,你尽快起草一份《告全市人民书》,号召全市人民组织起来,开展互救。”
  朱秘书说:“我马上起草。”
  “第四就是救援工作……”
  “向市长,我负责路南。”
  “向市长我们几个人分头去办吧。”
  几名干部纷纷请战。
  向国华看着这些尽职的部下,不住点头:“留下的同志,马上组织起来,做好机关自救工作,不论是死是活,凡是能扒出来的,一定要扒出来。”
  大家答应一声,各自去了。
  向国华转身,一口鲜血喷出来。
  国家地震局,张勇一边看各地的传真电报一边听工作人员汇报。
  “张局长,北京地震台来电话说,北京东南有部分房屋倒塌,北京饭店、王府井百货大楼、天安门等建筑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魏平说。
  “天津地震台来电话说,天津有大片房屋倒塌。”梦琴说。
  张勇抬头:“梦琴,现在还有哪些地方没有取得联系?”
  “张局长,中国邮电已和全国各省市都联系上了,唯独唐山联系不上,他们没有来电话,我们也打不通。”梦琴说。
  “我估计震中就在距北京二百公里范围之内。”张勇说。
  电话响。
  魏平接:“喂……哪里?”
  “我是中央军委叶剑英副主席办公室。叫局长听电话。”对方说。
  魏平捂住话筒:“张局长,您的电话,军委叶剑英副主席办公室。”
  张勇接电话:“喂,我是张勇。”
  “震中找到没有?人员伤亡如何?叶副主席非常关心。”对方说。
  魏平在一旁小声说:“已经来过十多个电话了。”
  “我们找到震中马上向叶副主席汇报。”张勇说。
  唐山的街道上开始混乱。
  一群灾民不顾一切地在路上跑。
  有人喊:“快跑呀,就要发生海啸了,再不跑唐山就要陷下去了。”
  郭朝东痴痴呆呆地走,边走边念叨:“爸……妈……朝辉……全完了……全完了……”逃难的人群卷过来,把他卷进去,他也混在人群中跑。
  周海光在废墟上面和人们一起扒着遇难者。
  一群人跑过来,有人喊:“快跑啊,唐山要陷了。”
  废墟上的人们丢下工具,跟着跑,逃跑的人群如滚雪球一样朝着一个不确定的目标滚动。
  周海光跑下废墟,拦住逃跑的人们:“站住!站住!大家不要慌,唐山不会陷下去,大家赶快救人……”
  众人错愕,站住,没有人动。
  只有一个人不听他的,推开人群,跑。
  是郭朝东。
  周海光一把揪住他:“郭主任!郭朝东!”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7)
郭朝东仍未回过神来,喃喃着:“完了……都完了……”忽然神经质地对周海光大叫:“别抓我,松手啊!松手啊!让我走……”
  周海光也大叫:“郭主任,不能走啊,救人要紧啊。”
  郭朝东一愣,冷笑:“现在谁还顾得上谁呀……”
  人群中有人附和:“就是,活命要紧,咱们赶紧跑吧……别听这个人的,还是保自己的命要紧啊……”
  人群开始涌动。
  周海光急了:“站住。”然后,指着郭朝东说:“郭朝东,你别忘了,你是一个共产党员,现在唐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制造谣言,蛊惑人心,跟着群众逃跑?”
  郭朝*然双手抓住周海光的衣领:“姓周的,共产党员难道就不能活命吗?你整天喊地震,地震,这下地震来了,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你赔我爸……你赔我妈……还有我弟弟……”
  “你疯了。”周海光大声说。
  “我疯了。我就是疯了。大家还不认识他吧?他就是地震台的台长。”郭朝东果真像疯了一样,指着周海光向人群喊。
  人群激怒了,无数亲人的鲜血染红无数双眼睛。
  人们顺手抄起木棍、钢筋、铁条、石块,向周海光围过来。
  “你……真的是地震台长?”一个青年指着周海光问。
  “我是。”周海光答。
  “打死他。打死他。”郭朝东喊。
  “打死他。打死他。”人们喊。
  “这么大的地震,你们一声不吭,把你们都枪毙了,也解不了唐山人的气。”一个老人喊。
  青年愤怒地挥拳,打在周海光的脸上。
  接着是一棍,打在他的后背。
  周海光一头栽在地上,口袋里掉出一块女式手表。
  郭朝东捡起来,仍在喊:“打死他。打死他。”
  雨点似的砖头石块飞向倒在地上的周海光。
  晨光小心翼翼地露出头,看唐山,由每一个缝隙钻进,看唐山的地下,埋着的人们。
  向文燕蹲在桌下,已经成为土人,咳嗽不止。
  边咳嗽边扒着散碎的砖石。
  周海光慢慢爬起来,血糊住眼睛,耳朵、鼻子、嘴,都在流血。
  脸已经看不清,脸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刚爬起来,一个青年举起一棍,打在他的头上。
  他再次栽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不动。
  愤怒的人们没有一丝怜悯,一个人上去又是一棍。
  周海光在打击下又动起来,爬,眼前没有人影,只是一片血光,他面对一片血光跪下,喑哑的嗓子发出低微的声音:“打吧,你们应该打死我,是我对不起唐山人民,是我对不起唐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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