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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春色-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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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绮退后半步,避开了她的亲热。
在郑瑜的难堪中,张绮却是朝她盈盈一福。垂着眸,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女郎与兰陵郡王自幼相得,原是天造地设的缘份。是阿绮任性,一直挡在你们中间,还百般阻拦……现在,阿绮也要走了,还请女郎勿要记恨昔日之事。”
说到这里,她退后几步,转过头朝着娄齐微笑道:“我们走吧。”
四字刚出,一只手便猛然伸出,牢牢握住了张绮的手腕
唇抿成一线,兰陵王俊美的脸上,隐隐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慌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张绮,似乎一切都已经放开,似乎与他桥归桥,路归路,永生永世再不相干
他握紧她的手腕,喉结滚动了一下后,嘶哑地说道:“阿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走?我不许”
张绮回眸。
夕阳中,她眸中流醉,隐隐有着一抹说不出的冷漠和风华。她眉目如画的脸上,尽是嘲讽,静静看着兰陵王,张绮红唇一启,轻声道:“你不许?”她低低笑道:“不必了,太后都许我了。”
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开,他却又一根一根重新收紧。张绮掰了一阵,吵愿再做无用功。便停下挣扎,抬眸瞟着他,漫不经心地一笑后,低下头任由额侧的青丝遮住眉眼,静静地说道:“长恭……”
这个称呼如此温柔,直让兰陵王刚起的慌乱又少少消去了些。
张绮宁静地说道:“长恭,你是大好男儿,你还会建功立业,还会青史留名……你的妻室,也会很温柔很贤淑,她爱你敬你,会助你一路青云。”虽然最终的结果,是不到三十便功高震主而逝。不过这也没什么,在这样的世道,有几个能活到三十岁的?她自己就不一定能活过三十岁。
张绮收起脸上的嘲讽,抬头温柔地看着他。
伸出手,张绮温柔地抚向他紧皱的眉峰,轻轻说道:“长恭,你现在只是不适应,真的,你只是现在不适应。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可以去红楼里坐坐,你会发现,那里美人很多,那里也会有如我一般温柔解语的花儿。”
她低低一笑,凑上唇在他的唇上印上轻轻一吻,“真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你会很快放开的。”她与他在一起时,不管她如何挣扎,他只是冷眼旁观着。不管她多么渴望能与他并肩而立,能明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侧,他也只是静静看着。
……他,其实不曾把她刻在心里吧?所以,他能寻了她几天后,还那么冷静地对着太后说,从来没有想过娶她为妻。
如果她让他乱过心,他不会如此平静,不会说得那么肯定。
他,只是没有见过女人而已。想来多经历几个,他就会忘记她了。
想到这里,张绮低低一笑,她猛然用力抽出手腕,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娄齐身后。
站到娄齐身后的她,佼然如玉,清透如画,仿佛漫天的霞光,都被她吸了去,仿佛这天地间的绝丽,才造就了她绝世的容颜。
明明这么近,这么近可从来没有这一刻,让高长恭感觉到,她离自己那么远,那么远。
远得自己再也触手不及,远得她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远得她仿佛随时会在阳光下化去,远得他一眨眼,她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再也不可寻,不可见……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如此清楚地感觉到,他失去她了
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她再也不会在他面前婉转求怜,再也不会对他百般柔媚,再也不会红着脸朝所有人叫道,她就是要做他的正妻。
他失去她了
原来,不需要他给金给人,她也是要回到故土,原来,他从来没有完全拥有过她,只要愿意,她随时会离开,而他,拦不住她,护不着她
原来,在她的心中,自己对她所有的珍惜,不过是欲望。换了任何一个女子,哪怕是红楼中的伎女,也能取代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兰陵王猛然向后退出一步,辗转沙场,因急于想回来见她,而迫不及待地完成陛下的任务所造成的疲惫暗伤,还有这数日数夜无止无息地寻找和担惊受怕,一时之间都涌了上来。他伸出手刚要再次抓向张绮,眼前却是一黑。随着他身子一软摔向地面,最后的意识中,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张绮不曾回头,她不但不曾回头,还向那娄齐说了一句什么后,衣袖一甩,便跟在娄齐身后大步离去……再不回头地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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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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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索人
这边兰陵王昏倒在地,那一边,便有太监把宫门口发生的情况,禀报到了太后那里。
听着听着,太后蹙起了眉头。
她知道长恭在乎那个妇人,可是,她不知道他已陷入那么深了
闭着眼睛寻思了一会,娄太后轻声说道:“来人。”
“在。”
“再增五百军士,务必去吴云寺保护得连蚊子也飞不进”
“是。”
想了想,她又命令道:“再给娄齐二百金,让他今天晚上便起程,带着那妇人”
“是……那吴云寺里?”
“严加防范”
那太监马上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下凛然应道:“是。”
太后在这里下令时,王府中,兰陵王睁开眼时来。郑瑜等人围着他,正向大夫询问着病情。
他慢慢转过头去。
看到他醒来,郑瑜大喜,她扑了过来,朝着兰陵王唤道:“长恭,你醒了?”
兰陵王瞟了她一眼,疲惫地闭上双眼说道:“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一扫这几日的焦虑,“都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好,我们回去。”
赶走众女,把大夫送走后,兰陵王唤道:“叫方老过来。”
“是。”
不一会,方老走了进来。
兰陵王闭着双眼,哑声说道:“传我的手令,让杨成带上六百私军,闯入吴云寺,把我那妇人带回王府”
这命令一出,方老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不安地说道:“可是郡王,太后那里?”
兰陵王冷笑一声,他低哑地说道:“太后,真把我当傻子了……我那妇人好端端地在我府中,却半夜被人劫了去。别人我不知道,我那妇人我还是了解的。她对人甚是防备,连我也不尽信,每每遇事,总是自动地把我往坏处想。这样一个多疑心重的妇人,怎么可能信了两个护卫,还任由他们把她半夜带出门?方老,出手的是我的皇叔吧?只有皇叔出手,我那奶奶才会这么横加干涉,只有皇叔下令,才能掳走我那妇人而不惊动众黑甲卫……他看中了我的妇人,因此把她劫到红楼,想令得她失了清白名声后,再令她假死,再把她藏个几年,等我淡忘时,我那妇人,也理所当然的成了他的皇妃了”
说到这里,他侧过头,面向着床塌里面,喃喃说道:“堂堂丈夫,连个妇人也守不住,有甚意思?”
方老见他如此,马上站了起来,应道:“是,老奴这就传令”
一个时辰不到,方老急急走来,对上挣扎着从塌上爬起,正准备穿上盔甲的兰陵王,方老禀道:“郡王,吴云寺防范太严,足布置了上千人马……除非强攻”
“那就强攻”兰陵王系上佩剑,冷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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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已悄无声息地驶向东城门。
马车旁,只有几个护卫,马车中,张绮的左右各坐着两个宫婢,这两个孔武有力的宫婢安静地坐在她的身侧,目光偶尔扫过,却是冷光森森
她们是防着张绮有什么异动。
张绮哪里会有异动?
她苦笑着看着摆在面前的木箱子,这里面,装了六百两黄金,小心点用,足够她花用一生了。
只是这护卫的人?
见她蹙眉看着外面,一个宫婢恭敬地说道:“女郎,太后说了,数百人动静太大。人数少些,女郎还平安些。”
在齐境内,也许是平安些,可到了周境,陈境呢?
张绮低低说道:“路途太远,匪徒众多”
另一个宫婢鄙夷地看着她,没好气地说道:“女郎,做人还是知足些好”
这话一出,张绮马上闭紧了嘴。
虽已入夜,在他们到来时,东城门还是悄悄地打了开来。随着他们出城,那城门又以最快的速度关紧。
不知不觉中,张绮回头看向城门。
天空太黑,飘摇着火把光的城门也是黝黑黝黑,仿佛蹲在暗夜中的一只巨兽。城门外流动的护城河,发出哗啦哗啦地流水声,混合在乌鸦啼叫声中,是那么的让人不安。
不知不觉中,张绮抬头眺去。
视野被城墙所阻,她看不到城中的街道,看不到兰陵王府的院墙,看不到那青青的杨柳,还在掩映在杨柳下的院落。
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来时浩浩荡荡,被男人拥在怀中,一时风光不尽。去时匆匆忙忙,在寒鸦流水声中,尝尽世间凄凉
张绮慢慢地回过头来。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凄然,策马而行的娄齐有点于心不忍,他靠近来,向着张绮低声禀道:“前方三百里处,有皇室轻骑守备,太后令奴调五百人手送姬。”
他声音一落,张绮目光大亮。她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太后,娘娘当真是慈悲之人。”
马车中,一个宫婢冷声说道:“太后当然是慈悲之人她若心狠,给你一杯鸠酒便可,便是这护城河也深着呢”
黑暗中听到这话,真让人战战兢兢。
张绮白着脸,低低说道:“我知。”她隐约记得,娄太后真不算个手段毒辣的。要是她真那么有心狠,以宫中那李太后的出身容颜还有所作所为,也不可能还活到现在。还有她的丈夫,有那么多姬妾,那么多庶子庶女,她也多是一视同仁。
黑暗中,只有马车格支格支的声音传来。
安静了会,张绮向着那娄齐小声说道:“我那婢女,还请公公回去后,多多关照。”
娄齐看了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倒是张绮旁边的那宫婢,又在冷笑着,“姬想多了以兰陵王对你的重视,你的婢子,自会生活得很好。”
可是,想到阿绿从此后,与她隔国相望,她这心里难受啊。还有,阿绿不在,她回到陈地后,也就不能去阿绿的家乡定居了。罢了,且去外祖父那里吧。那里自己熟悉,只要自己闭门不出,不与任何人相认,应该能过得下去的。
在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中,一夜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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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太后刚刚起塌,便听到一个宫婢上前禀道:“娘娘,兰陵郡王来了”
“哦?”
太后淡淡说道:“让他侯着吧。”
“是。”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连早膳都用了的太后才突然记起,外面有那么一个孙儿。当下,她抿了一口梅子浆,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听到前方传来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太后却一直不抬头。她仿佛不记得自己把兰陵王召来了。只是眯着眼睛在那里品着梅子汤。
兰陵王大步上前,叭地一声他单膝跪地,低着头,他的声音暗哑而浑,显得十分的疲惫和凄怆,“奶奶,请把张氏还给孙儿。”
他哑着声,沧凉地说道:“奶奶,孙儿什么也不要,孙儿只有我那妇人。”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竟是带上了几分哽咽。
太后慢慢抬头。
就着晨光,她定定地看着他。眯着眼睛,娄太后慢慢说道:“你不是很行吗?不是派出了一千私军,攻进了吴云寺吗?奶奶说的话,你都当成了耳边风了……还来求奶奶作甚?”
本来,听到这样的话,他应该就势认错的。可这一次,高长恭却是哽着声音,只顾着重复着说道:“奶奶,请把我的妇人还给我”
他抬起头头,红着一双眼,低哑地说道:“奶奶,我只要那个妇人,我一定要那个妇人”不管不顾,也没有了半分仪容体面
这般愚鲁,这般不知进退
娄太后腾地站起,她伸手指着他,气了一会,娄太后突然叫道:“来人”
“在”
“叉出去,叉出去”
“不必了”兰陵王却是腾地站起,他转过身就走,走着走着,兰陵王回过头来,他直视着娄太后,低沉地说道:“奶奶,皇上趁我出征之际掳我妇人……这样荒yin之事,如果流传出去,怕是对陛下不利吧?”
什么?
娄太后腾地抬头,她怒视着他,怒视着这个一向忠厚,一向遇事就退让的孙儿
无视娄太后气得铁青的脸,兰陵王低哑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连个早就承诺要护住的妇人也护不住,还称得上是人么?奶奶,孙儿不知道什么叫祸水,什么叫美色误国,孙儿只知道,天下将士,任哪个出征时,都会把妻儿留在家中……若是一出征归来,妻儿便被他人阴谋算去,那泱泱齐国,怕是无人敢守家卫国了”
他竟敢威胁自己,他竟然威胁
娄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她手指着他,那手指一个劲的颤抖,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面对愤怒的太后,兰陵王却是沉静如昔。他沉声道:“奶奶,长恭只是忠厚,并不傻……您常自说,高氏的子孙当顶天立地。孙儿虽是不肖,却也不敢太过无能”
说到这里,他大步走出。
刚出宫门,一辆马车迎面而来。
马车车帘掀开,正是郑瑜。她急急唤道:“长恭……”
抬头关切地看着他,郑瑜心疼地说道:“你是不是一晚没睡?眼睛都红了?”明明她自己眼中也是血丝密布着。
兰陵王心头有事,当下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板着脸脚一踢便策马冲了过去。
望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郑瑜的笑容僵硬了。她低下头,悄悄用袖拭了拭眼角涌出的泪珠儿。
一驶入府中,兰陵王便朝着急急迎来的方老劈头问道:“如何?东南两城门,昨晚可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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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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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逮住
方老恭敬地回道:“是,昨晚城门落锁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数人拥着一辆马车急急驶向东城门”
兰陵王明白了。
他马上命令道:“速发信鸽令东南十营的卫士全体出动谁能为我拦得我那妇人,高长恭一人赏金二十两”
“是”
他跨身上马,口里则命令道:“他们昨晚酉时末出的城,到现在已有七个时辰,便是彻夜不曾休息,行程不应超过一百五十余里。由东城门往建康方向,共有官道一条,可以迂回的普通道路,大小共有七条令众营在所有道路的咽喉处安排人马。”
“是”
兰陵王向东方眺去,心下忖道:东南十营,都布置在离邺城三百到五百里的地方。按照估算,最迟三天,便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这时天色大亮,兰陵王府的众骑这般肆无忌惮地奔跑在邺城中,一时之间备受注目。
王府外,郑瑜的马车静静地停着,看着府门处奔流不息的黑甲卫,她的脸迅速地沉了下去。
……为什么她的欢喜,总是只有那么一会?
转眼间,她便看到兰陵王冲出府第,郑瑜刚要叫唤,嘴一张,他已旋风般冲出,哪曾有什么精神理会旁人?
一出东城门,兰陵王便朝三百里外的皇室骑卫营冲去。
据得到的消息,昨晚护送张骑出城的人马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要么太后当机立断,半路谋了张绮的性命去,再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自己等人。当然,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不被自己和陛下发现的机率太小,她应该不会如此行事。
另外一点就是,她让人持手信到皇室骑卫营要人,好一路把张绮护送回南陈。
以他对太后的了解,她的选择很可能是第二种。所以,自己应该会在皇室骑卫营中,见到张绮
一想到这里,兰陵王的心火热起来。
今日的天气,一扫之前的春和日丽,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笼罩,平添了几分萧瑟。
“驾——驾——”兰陵王驱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胯下骑的本是罕见的名马,又这么一顿胡乱鞭打,顿时那马如箭一样冲出,转眼间便把身后的护卫扔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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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绮的马车一晚急行,离邺城已有百数里远了。
那马车越是驶得快,便越是颠覆得厉害,本来便有点不舒服的张绮,这会是更不舒服了。每每车一停下,她便冲到路旁吐得天昏地暗。让娄齐放心的是,不管怎么辛苦,她从来不要求马车减速,更没有让马车停下过,最多是靠着车窗一阵翻吐。
如此不到半日,她已脸色苍白如纸。
而随着远离邺城,张绮也越发警惕起来。那一箱子黄金,看起来虽然重,真称起来,也不过是三十七斤(后世的十六斤多),加上金子极重,占用的地方便很小。两个婢女用过早餐后,再上马车时,便发现那箱子里的黄金不见了。接下来她们一路观察,竟是不知道张绮把那东西藏到哪里了。
如此颠覆急行,省却一切休息时间,终于在夜幕降临时,看到了静静伫立的皇室骑卫营
看到静立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娄齐轻吁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日夜赶路了。便是张绮,这时也放松下来。
得到这五百轻骑相护,她应该可以平安到达陈地了。
马车轻快地向前驶去。
走着走着,娄齐眯起了双眼,警惕地说道:“快看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人?”
他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一凛。便是张绮也连忙掀开车帘,朝前看去。
黑幕笼罩的官道前方,有着黑压压的一片,好似是什么人挡在那里。
就在几个护卫按上了剑鞘时,娄齐大声说道:“不用慌,哪有不开眼的小贼敢在皇室骑卫营附近劫道?必是众轻骑得了飞鸽传书,特意在道中相侯了”
这话一出,众护卫同时放松起来。马车行进的速度,更加快了三分。
转眼间,他们来到了那支队伍前。
娄齐也罢,张绮也罢,同时抬头一看,却是齐刷刷倒抽了一口气,呆在了当地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人马
黑骑,黑兵,黑甲,黑枪
数百黑色的骑兵整齐列阵,凝如山岳。黑甲掩盖下,一双双在暗夜中皎而幽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夜幕如此凝实,天空中没有半点光亮,不远处的骑卫营中,也不过光芒数十,再配上他们自己举起的火把,照亮的地方很是有限。
渺小的火把光,在这凝实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夜晚,在这山岳一般的,安静无声的黑甲卫前,显得那般怯弱
娄齐的坐骑倒退一步,好一会他才深吸一口气,凝住心神,涩声说道:“可是兰陵王殿下?”
骑兵列阵中央,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缓步走出,马上之人缓缓摘下面盔,露出了俊美绝伦,却也冷漠至极的面孔
正是兰陵王
娄齐连忙跳下马背,他深深一礼,客气地说道:“果然是殿下,娄齐这厢有礼了。”他鼓起勇气,直视着兰陵王大声呵斥道:“我等奉太后之令来此,却不知殿下拦路相阻,是何用意?”
兰陵王瞟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缓缓地将右手抬起,随着他的右手渐渐升高,令人滞息的压力从黑骑队列中升腾。
就在娄齐脸色一变时,兰陵王的右手猛然落下,吐出四个字,“格杀勿论”
轰
黑色骑兵动了,如山洪一样直冲而来。
张绮瞪大眼,她只听得到娄齐的一声尖喝,便看到滚滚而来的黑色洪流把众人一淹而尽那黑色的洪流,一股股地涌过她的身侧。沉闷的马蹄声中,她甚至听不到第二个声音,一切就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
只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和马车中搂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两婢和张绮还在
那股黑色的洪流一涌而过,留下近十具尸体后,重新在马车后面排成队列
“张姬,张姬”扑通一声,两婢同时跪在了她身前,叩叩叩,她们用力地磕着头,颤抖着求道:“张姬,饶命,饶命——”
相比起那个一直对张绮温柔相对的,另一个在她面前摆尽了架式的宫婢,这时更是脸色如土,她绝望地磕着头,心中悔恨交加,脸上泪水鼻涕也结成了一团。
张绮没有回话。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下巴便是一痛,一只大手扣住了它,令得她不得不抬头,对上了无尽黑暗中,一双深邃沉冷的眼
兰陵王沉冷地看着她。
这一路颠覆,显然把她折腾得够呛。此刻,她的长发已经凌乱不堪,鬓角的碎发更是粘成了一股一股。她粉嫩的唇瓣苍白苍白的,上面还因干涸而破裂出血。她向来明透的,如画的眉眼,也沾上了灰尘和污垢……
他的妇人,为了逃离他,不惜如此落魄狼狈
兰陵王陡然伸手,把她提到马背上。
也不管马车中正不停磕着头的两婢,他沉沉地命令道:“杀了”声音一落,虽然粗大,却并无勇武的两婢被人从马车上强行拖下。紧接着,便是二声惨叫陡然传出,然后,便再无声息。
这时,骑卫营处,灯火络绎燃起,人声隐隐传来。
马背上,一袭黑衣的兰陵王回头瞟去,缓缓说道:“到还识相把尸体送到营中。便说,是我杀的”
“是。”
十几个黑甲卫刚把尸体拖走,兰陵王便低下了头。
黑暗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张绮,慢慢收紧了双臂。
他盔甲在身,那坚硬的甲板,压得张绮疼痛不已。她刚刚挣扎了一下,他却双臂更加用力了
直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放开她。把张绮重新换了一个位置,让她舒服地倚在自己怀里后,兰陵王转过头,沉声命令,“回去吧”
“是”
黑色的骑兵开动了。隆隆的马蹄声中,兰陵王一直没有开口。
张绮也没有开口。
这一日一夜,因颠覆太过,张绮一直没有睡过觉。现在被他搂着,明明那刚硬的盔甲摩擦得她生痛,明明她心中,有着无处发泄的苦恨,可不知怎的,无边的疲惫却一卷而来,很快的,她便歪着头,在他怀抱中沉沉睡去。
听着怀中传来的细细呼吸声,兰陵王低下头来。
络绎燃起的火把光中,她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扇动着。小巧的鼻尖,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不时会缩两下。
她是累坏了。
兰陵王慢慢举起了右手。
在一片肃穆中,他低声命令道:“所有马匹全部用布包上蹄子。”
“是。”
“我的左右,就不必燃火了。”
“是。”
“全体减速。”
“……是。”这么彻夜而行,还要减速?那何年何月可以回到邺城?
张绮这一睡,便是足足六个时辰。醒来后,她也是浑浑沉沉,不是睡着了,便是挣扎着冲到路旁呕吐去。
饶是如此,她也一直没有跟兰陵王说过一句话。而兰陵王也只是在她呕吐时,掏出手帕帮她温柔地拭着唇。每每她要推开,他就强行锁住她挣扎的手,继续把这个动作做完。然后,重新把她提到马背上搂好。
如此行走,十几个时辰后,也到了南城门了。
望着城门处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个黑甲卫首领策马上前,低声问道:“郡王,我们这样进去么?”
三百黑甲卫,这般开进城中,那气势足以令得全城躁动。因此这个黑甲卫有此一问。
兰陵王盯着前方,嘴角扯了扯,沉沉说道:“进去”
“太后那里?”
“太后今年已卧床两次,命不久矣……不必在意”
“是”
随着这应答声一出,三百黑骑,便如一道洪流,轰隆隆地涌入邺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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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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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质问
黑色的钢铁洪流冲入邺城时,人群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那洪流一涌而过后,身后议论声,开始喧天而起。
坐在一处酒楼中,阴柔秀美的广平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直到那黑色洪流一泄而过,他才失声叫道:“高长恭疯了?”
与他在一起的,是一个朝中老臣,那老臣朝拥把张绮拥在怀中,盔甲在身的兰陵王看了一眼,道:“他是无欲则刚”
高长恭为了一个妇人,不惜公开打太后和陛下的脸,这还叫无欲则刚?
见广平王有点纳闷,那老臣认真解释道:“兵权在不在手,他不在乎,陛下记恨与否,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怀中的那个妇人。为了那妇人,便是被陛下把刚刚交给他的兵权再收回去,他也无所谓……虽然跋扈,可这种胸无城府的性子,陛下其实是放心的。”
广平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那远去的洪流,突然长叹一声,喃喃说道:“这厮实是疯了”不知怎的,想到高长恭这个性子,又看到他如珍宝一样护着的美人,他烦躁莫名,当下举着酒樽,仰头就灌。
洪流滚滚,冲入了兰陵王府。
一回到兰陵王府,高长恭便跳下马背,把张绮交给急急迎来的阿绿后,他转身就走—————人已寻回,现在要去善后了。
兰陵王这一去,便一直忙了一整天。当他纵马回府时,已是夕阳西下时。
刚开始还不觉得,越到后面,他越是归心似箭。
吱呀一声,他重重推开了院门
院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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