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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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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之敌,江湖中人,本就以武力为尊,当即奉了他做帮主,这人据说很有头脑,很善于发掘人才,更善于用人,只是手段很神秘,只知道没多久,炽焰帮就发展起来,而素玄其人,也渐渐名动天下。”
    说到这里,祁繁停下,呷一口茶,笑道:“要不要听听关于素大公子的江湖传闻?”
    第二十八章采花
    江湖传闻,素玄是个很潇洒的人。
    江湖传闻,他有世间最好的风姿,有世间最强的武林势力,喝世间最醇的酒,睡世间最美的女人。
    江湖传闻里,他最喜一支箫,一壶酒,登临天下胜景,遍阅人间春色。
    他曾放舟千里,只为陇东名湖夏季初开新莲,他去采了那莲中最美的一朵,玉缸清水养着,再行船三日,送到陇西名妓丝丝如雪柔荑边,只为换得佳人含媚一笑抚琴一曲。
    他曾孤身一人,素衣白马,长笑驰入未阳城长胜盟和飞狮帮争夺地盘的血战之场,以一人单手接下两大巨头同归于尽之击,将他们毫发无伤的送回各自阵营,再微笑告诉他们,我们虽然是武林中人,但以武力解决问题,其实是件最蠢的事,命没了,基业焉存?
    拣回性命的两大首领,当日在他见证下,合理的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从此相安无事。
    他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默认的天下第一人,自然,某些企图早日成名的人,会将和他决斗作为成名的终南捷径。
    他的战书很多,多到他经常拿来垫桌子。
    偶尔他也会去应战,但战着战着,他突然觉得无聊,甩下对手就走。
    对方自然不依,追上来缠战。
    他微笑,风采翩翩一指天上明月或者天上朗日。
    你看,这月色(日光)如此美丽,在这样的月色(日光)下打架不觉得太煞风景吗?
    对方被他干晾着,不甘大喊:“你走了,就是认输!”
    他耸肩,认输就认输。
    对方更加愤恨:“你的第一名号就让给我了!”
    “好啊。”素玄笑嘻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把炽焰帮帮主的位置一并帮我接下?”
    然而无论他甩手避让决斗多少次,他的第一称号还是稳稳在脑袋上戴着。
    炽焰帮帮主的尊位,依旧是他稳稳坐着。
    所谓强人,强到了一定程度,即使他肯示弱,别人也当是谦虚。
    有些话,即使他认真,别人也当是玩笑。
    只敢当玩笑。
    他一剑西来,所经之处,万众俯首。
    江湖中人,称他潇洒优雅,飘逸脱略,比王孙公子还丰神如玉神采飞扬,莫不以见素玄一面为荣。
    可是……秦长歌面上好谦虚的微笑着,心里却在腹诽。
    他们想见的,崇拜的,尊重的,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祁繁嘴里的江湖传闻,还真是信不得啊。
    眼前这个人,长得不可谓不漂亮,衣服不可谓不精致。
    可是,潇洒?优雅?飘逸?脱略?
    倚在红木椅上吃石榴的那个人,衣襟散落,姿态轻闲,一个硕大的石榴被他啃得七零八落,雪白长衣上暧昧可疑红色点点,精致的下巴犹自沾着细碎透明宛如碎玉的石榴子。
    不过秦长歌看久了,倒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虽然吃得狼狈,也许依然是潇洒,优雅,飘逸,脱略的。
    因为已经有人陶醉了。
    某女侠目光飘荡,晕生双颊,轻声感叹:
    “石榴宛如红晶,衬得他肤光皎皎如玉,衣上红点处处,似雪地盛开梅花。”
    好……好吧。
    就算是吧。
    美男嘛,自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今日,是炽焰帮每月开坛例会的日子,帮主不管爱不爱听汇报,都必须要在的。
    秦长歌才不会老老实实的先去见那炽焰帮在郢都的生意代言人,她要找,就直接找上正主。
    大大方方在炽焰帮堂口递帖求见,“衡记”新主事的身份,使对当前商争心知肚明的炽焰帮属下,立即没有二话的去通报。
    她被让进正堂,和其他一些因事求见素玄的来客,一起去见素帮主。
    只是昨晚传闻听多了,导致她对素玄已经形成了潇洒飘逸翩翩佳公子印象,如今这一见……好吧,还是佳公子。
    秦长歌正在思考该如何措辞拜见这位看起来潇洒旷达得令人自惭形秽的大帮主,对方已经看见了她,目光一亮,扔了石榴便站起来。
    只是这一起身。
    红晶不见了,梅花消失了。
    他整个人依旧长衣如雪,洁净如水。微笑迎过来的姿态无懈可击。
    “哗!神仙!”萧溶目光发亮:“武功……武功啊!”
    秦长歌觉得很没面子,这小子,早知道不带他来了,一张嘴就露怯。
    不过萧溶很快就不发亮了,因为他发现那个神仙叔叔,盯着自己好不容易认来的娘,那目光比自己看见神仙还亮还贼。
    萧溶怒了。
    娘是谁?娘是自己千辛万苦从人堆里挑选出来的,是自己认错无数个娘后终于自己蹦到他面前来的,从昨晚开始,天上地下他就看中娘一个,怎容得他人觊觎?
    不待秦长歌发话,萧溶横步一跨,小短腿努力拉成弓马步,运气,戟指,大喝:
    “个儿郎目灼灼似贼!莫不是个采花贼!”
    ……
    咣当一声。
    素玄摔到地下去了。
    堂堂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素玄。
    以“傅粉少年色皎皎,倚马斜桥红袖招”的风流潇洒,倜傥脱略赢“无双”之名的素玄。
    为江湖无数女侠倾心不已,提到他就眼光荡漾,因此素来把形象看得比脑袋还重的,公子素玄。
    栽到地上去了。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
    秦长歌已经施施然上前相扶,一脸歉意的给素玄道歉:
    “抱歉抱歉……犬子实诚,出言无状,素帮主千万海涵,千万千万。”
    实诚?出言无状?仅仅如此?
    那不是坐实了“采花贼”这个称号?
    素玄那张漂亮得据江湖女侠们每次提起都眼冒星星说一看就会夜夜春梦的脸,已经象是打翻了调料铺,五颜六色不知道怎么来形容。
    萧溶犹自摆着气吞山河的姿势睥睨素玄,大有素玄不认罪他誓不罢休之态,秦长歌淡淡瞥一眼他裤子,微笑道:“儿子,你马步搭得不准,腿再张开些。”
    “哦,”热爱武功勇于纠正错误的英勇儿子连忙照办。
    便听刺啦一声。
    春光乍泄。
    英雄“哇呀”一声,抱着裆便跳起来,腾腾腾红云上脸,蹬蹬蹬便奔了出去。
    丢死人了呀呀……
    一泡眼泪在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转呀转,无奈不敢对着恶毒的娘哭。
    素玄捂着肚子,好容易爬回椅上。
    这回是笑的。
    第二十九章回首
    等到秦长歌找回儿子--事实上也不用她找,凰盟的人在外面守着呢,虽说确信炽焰帮不会在自己堂口内对人下手,虽说祁繁并不认为秦长歌会对萧溶不利,但怎么说,萧溶的安全,是不能不考虑的。
    凰盟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儿子奔出去,奔回来,裤子已经换掉了,本来萧包子觉得丢人,死活不肯再来,秦长歌只道:“据说素玄是天下第一高手哦。”
    “是吗?”包子犹疑,想了想,很有牺牲精神地道:“看来我还是得去。”
    秦长歌笑而不语。
    包子眼珠一转,道:“我不是为了武功……我得看着他。”
    什么……
    “祁繁叔叔说了,”萧包子一本正经,“凡是色迷迷看着女人的男人,都是狼变的,会把女人吃掉,所以我得保护你。”
    ……这都什么和什么!
    秦长歌决定,一定,从今以后,要好好的关心下祁繁,免得他整日闲得无聊,毒害幼儿。
    牵着儿子正准备回偏厅等候,迎面遇上一个执事,执礼甚恭,说素玄请她移步书房,他已在书房等候,秦长歌谢了一声,坦然进去。
    经过书房外侧的花园时,远远看见书房大开的一排长窗里,素玄白衣如雪负手而立,背对来人,正出神看着墙上一幅画,秦长歌不得不承认,素玄姿态端然的时候,确实风姿卓越,仅仅一个背影,其风华神采,潇然之姿,也能令人久久注目,不能移开目光。
    秦长歌踏入书房时,素玄已经洒然转身,朗笑相迎,秦长歌百忙中目光一瞥,飞快的掠过那幅画——
    长空,飞雪,空旷寥落的长街,视野之中一匹神骏黑马前蹄高扬,作飞驰中紧急勒马之姿,马上黑氅黄衫的女子,正单手勒住缰绳,半空之中,微微对着路侧侧头。
    画到此处笔意已尽,那一侧头,看的到底是什么,竟无法得知。
    那女子看来身姿纤秀,于神骏马背之上,宛然回首,长空烈风,一地积雪,万千萧瑟被一个骑马侧首的背影踏破,她黑发于雪花中飘扬,面容虽漫漶不清,然而飞雪中那遥远的,似淡然似无意的一侧首,便似已穿越时光,看进红尘深处无尽悲欢,风华无限。
    看着这画,每个人都会在心中油然而生执念。
    她是谁?她在看什么?
    她为何于疾驰之中,滑冰之上,如此优美而又惊险的,突然勒马?
    烈马飞奔的姿态如此鲜明,爆发的肌肉都历历可见,她定是急行匆匆,飞驰如电,那又是什么,令她于这十万火急的行路之中,乍然回首?
    仅仅是一回首的风姿,凝固了最美最悲悯的那一刻。
    ……
    秦长歌只是飞快一眼,素玄便已察觉。
    大大方方问她:“画得可好?”
    秦长歌被发现偷窥,也不尴尬,也大大方方问:“帮主亲笔?果真好意境。”
    素玄一笑,道:“不及斯人风采万一矣。”
    他注目画卷,神情奇异,那目光如水流动,水波里涟漪万千,向往,敬慕,怅然,怀念,感激,忧郁……种种般般,翻卷起伏,如碧海生波,迭浪不休。
    什么样的人,不过一个回首,便能令这隐然的天下第一人,思慕怀念如此?
    第三十章惊破
    秦长歌好奇,又看了一眼,隐隐觉得,那马看起来有点眼熟。
    还未来得及细想,主人已自无限追思中清醒,微笑揖让待客,秦长歌在黄花梨木雕八蝠椅上坐下,打量四周,笑道:“帮主风雅,这书房布置雅致,古琴名焦尾,书画多名家,臂搁玉玲珑,茶盏浮青花,衬上这香炉金鼎,青瓦白墙,松柏苍翠,人物风流,竟是难得一见的好景致。”
    “姑娘有此一语,足见也是高华人物,非凡夫可比,”素玄笑吟吟道:“其实我是不管这些的,除了刚才那幅画,其余都是我帮中子弟东拼西凑来的,他们只知道找好的,却不晓得但凡屋舍布置,在精不在多,在雅不在贵,这屋里的东西,值钱是有了,单论物件,品味也是有了,但是挤在一起,那就是画蛇添足,平添俗气了。”
    此人倒是通透,秦长歌微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竟然听出了她恭维里的笑谑,一番话既有见识又不失分寸,隐隐间意兴非凡,倒真不负其脱略之名。
    素玄已殷殷笑问:“敢问姑娘芳名?”
    秦长歌还未回答,被冷落了许久的萧包子已经愤愤道:“不告诉他!”
    素玄目光转向萧溶,笑意满满,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为何?”
    “个儿郎……”
    “个儿郎目灼灼似贼嘛,”素玄笑嘻嘻打断萧包子再一次控诉,神情无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在前,看都不给人看,少爷,你不觉得太霸道了么?”
    萧包子愤怒,这人皮厚呀皮厚,令人发指!
    “那是我娘,只有我能看!”
    怔了怔,素玄看向秦长歌,先前是听见她说犬子,只是当时自己忙着大笑,未曾留意,如今看来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年纪,如何就有三四岁大的儿子?京中大户人家虽说都早婚,十二岁嫁人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样的女子养在深闺,也不可能象她这样抛头露面,不过这些也只是在心中默默想了想,终究不好显得疑问,只笑道:“问个问题,你在街上遇见美人,是不是要多看一眼?”
    “是啊。”
    “再问个问题,你觉得你娘美不美?”
    “当然美!”
    “对呀,”素玄摊手,“美人才有人看,没人看的就不是美人,如果你娘没人看只能说明你娘不美,可是你娘很美,那么被人看也是应该的,合理的,美人没人看那就不叫美,没人看的女人没面子……你觉得应该被人看哪还是不应该被人看?”
    ……
    萧包子再次被一堆“美人”绕昏。
    秦长歌抱过儿子,笑眯眯道:“儿子,你不要和素帮主讨论美人这个问题,他可以和你说上三天三夜不喘气,你能么?”
    萧包子愤愤:“我迟早都能!”
    “好!有志气!”素玄大笑,随即面容一整,转向秦长歌,“姑娘,虽说令公子极其有趣聪慧,可你今日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见见贵公子吧?”
    “我姓明,日月明,单名一个霜字,”,秦长歌微笑,“今日前来,只有一桩。”
    她微笑竖起一指,“衡记愿助素帮主达成所愿。”
    怔了怔,素玄定定看了秦长歌半晌,失笑道:“明姑娘,我原以为你要来和我商量郢都商事利益的。”
    “商量那个做什么?”秦长歌微笑,“你志不在此,我何必徒费精力?”
    素玄仍旧在笑,但眼中已无笑意,“哦?志不在此?我炽焰帮大举南来,倾全帮之力,花费若干财力人力,为的就是在郢都商圈扎下根基,成为郢都第一巨户,全帮上下,期待丰厚的回报以更上层楼,诸般种种,无不尽心竭力,姑娘却一口咬定,我志不在此?”
    “问题就出在这里,”秦长歌宛然微笑,神情平和,“我来之前,调查过炽焰帮,在西梁国北地,赤河高原以东,炽焰帮拥有大量的草场牧场,盛产关外最为剽悍的骏马,最为肥壮的牛羊,炽焰帮起家于北地,帮中儿郎,多为土生土长的赤河一带游牧儿后代,习惯了高原草场游弋不散的割面长风,闻惯了牛马骡羊温热腥臊的气息,看惯了草原尽处天脉山终年不化的雪顶,喝惯了草原独有带着南人不能忍受的酸味的奶酒,如今,却变卖了经营得风生水起的牧场,抛下生养长大的故土,告别厮守多年的父老,拔根而起,大举南来,缩进这没有长风,没有烈酒,没有牛羊,没有广阔天地的小小京城,于这方寸之地,艰难竭蹶,一步步从头开始,放弃那些天高皇帝远的畅快日子,在步步拘束的京城谋求生存仰人鼻息--素帮主,你告诉我,这,很合理?”
    目光变幻,面上笑容却不减,素玄道:“京城郢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天下名城,我等北地男儿,久居草原,却也仰慕南人文化,来此创我基业,于帝都一展我炽焰风采--有何不合理?”
    “是吗?”秦长歌慢条斯理饮茶,“可惜我并没有看见炽焰大开山门亮出旗号,说要南移势力,于郢都发展呀。”
    “时机未到而已,”素玄斜倚锦榻,将茶盏在手心轻合,茶香袅袅里他笑容亦微微摇曳,“何必一开始就亮明旗号,树大招风呢?”
    “我倒觉得,”秦长歌喝茶的姿势轻雅,话语却利如刀锋,“素帮主说了这许多,真正有用的只是八个字。”
    “哦?”素玄换个姿势,以腕支颊,雪白衣袖垂落,神容潇然,“愿闻其详。”
    将茶盏轻轻搁在几上,秦长歌一掠鬓发,一字字柔声道:“天子脚下,时机未到!”
 第3135章
    第三十一章皇商
    平静的室内,一切仍旧很平静。
    却突然起了风。
    不是温柔和腻的春风,不是惊风秘雨的夏风,不是斑斓萧瑟的秋风,不是雪意森森的冬风。
    那风,柔,烈,幽,威。
    有风的威势,无风的散淡。
    只一霎间,便若有形兵器般,直挺挺的逼杀过来。
    秦长歌只觉得面门一凉,有如冰水泼面,又似被什么寒冷无形的兵器撞面而来,肌肤尽为森寒凛锐的杀气所侵,不能自己的一个寒战。
    她现在武功未成,但前世见识自然还在,当年,她也有这般威烈之气,这是真正的高手,在某些触动心境的环境下,有意或者无意逼放出的罡气。
    心中暗赞素玄第一人之名,他的罡气,已至收放自如化气成形之境,凝化成剑,正正直逼到她最脆弱的眼睫分寸之地,刺激得她双目酸胀直欲泪流,却毫无损伤,而她怀中昏昏欲睡的萧溶,却连一根发丝都没被牵连。
    笑了笑,秦长歌伸出手指,面不改色,缓缓向那无形罡气尖端一拈。
    但凡罡气,逼出体外时最盛,至人身前时必弱,何况这种顾及他人,凝成一线的罡气,根本无意伤人,不过是素玄的警告罢了。
    素指轻拈,秦长歌还笑吟吟做了个抛开的动作,嫣然道:“素帮主,对淑媛如此行径,有负你惜花之名呢。”
    罡气立消,素玄笑道:“好,好胆气。”
    “帮主亦好武功,”秦长歌柔声道:“否则稍有不慎,我便双目皆毁了。”
    “是我孟浪,”素玄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姑娘所言,关系我炽焰盟万余兄弟性命,素某实有不安。”
    顿了顿,他笑道:“我知道在姑娘面前,再无可以遮掩矫饰之处,我只问姑娘一句,你是如何猜出?”
    “就是这个字,猜。”秦长歌笑得慵懒,“事有反常必为妖,以我对你的调查了解,你那个所谓仰慕南人文化前来就教,于京都创立炽焰帮不世基业的说法,根本不能成立,炽焰已是天下第一大帮,何必从头再来?你根本没有必要南来抢生意,但是你来了,不惜血本的来了,那么你所谋,必然就不是这些。”
    “你拼命抢生意,短时间内大肆交接官员,迅速成为京中巨商,归根结底的,是为了做皇商。”
    秦长歌微笑,看着素玄流光溢彩的深黑眸瞳,“我西梁的规矩,无均输和采买之政,凡宫廷所需,一律以时价采办,只为不以之累民,皇商于战时,负责为皇家督造兵器运输粮草,于休养生息之时,则替朝廷负责采买内宫物资,大到宫廷修建的木材,后宫衣服织造,小到宫廷花木种植,女子胭脂水粉,皆由皇商操办,皇商与朝廷政事,宫廷内政联系之紧密,非常人可比,何况我朝还有给皇商赏官赐爵,出入宫廷之权,这对有心人来说,真的很重要。”
    “而成为皇商,首先要能成为京中乃至天下的巨商,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诸般种种需索,有庞大的势力进入朝廷户部挑选合作者的视线--素帮主,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和我衡记的处处冲突,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好,”素玄轻轻拍掌,“疑问已解,那么,姑娘你所表示愿意提供的帮助,又是什么呢?”
    秦长歌浅笑:“素帮主,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宫廷吧?你真正要做的,是为了替人报仇吧?你接近宫廷是为了知道什么,你最终想怎么报仇,这些我都不管,我只告诉你,如果有人能以不同的方式帮你达到目的,那么,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抢生意,拼却这些年炽焰苦心在关外挣下的基业,和衡记两败俱伤呢?要知道,炽焰帮树大招风,稍有举动难免为人所察,当朝因为先皇后出自武林名门,一直很忌惮江湖势力,多方打压武林门派,上次皇帝召见你的事你不记得了?万余兄弟的存亡,在你一念之间。”
    瞟了她一眼,素玄也不想再问她是如何知道他要替人报仇的事了,这女子一身神秘,他会花时间好好琢磨的,想了想,他笑道:“姑娘说得句句在理,可是为了避免皇商太多,借端累民,先睿懿皇后规定,在京皇商只能有一个,听你的意思,你是要我们退出,那么,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素帮主好精明,”秦长歌抿嘴笑,“不是说了么,天子脚下,时机未到,你想做的事,我大约能猜得着,而我有比你费尽心思去做皇商更好的办法,去达到你原本想要达到的目的,等到时机成熟,你想要做什么,都不会再有困难。”
    “好吧,”只不过略略沉思,素玄便对这看似含糊的承诺接受了,朗然微笑道:“我相信姑娘不致欺瞒于我,那么,炽焰帮近日会表现出应有的态度。”
    “与其说是相信我的诚信,还不如说素帮主相信自己和炽焰帮的能力威势,料定我不敢玩花招,”秦长歌眼波盈盈如一江秋水,“我确实不敢玩花招,帮主放心罢。”
    “说实在的,”素玄突然眨眨眼睛,“我虽然不用亲自出面,但听底下人来说,整日要费尽心思打通关节,处处屈居人下,时时拿银子讨好那些破烂官儿,干得实在憋气,如今你帮我解脱了,咱们都要谢谢你呢。”
    微微一笑,秦长歌意有所指,“帮主岂是屈居人下之人?”
    抱起睡得口水横流的儿子,秦长歌笑道:“任务达成,叨扰了这许久,实在歉甚,这就告辞。”
    素玄目光扫过萧溶周身,忽道:“令郎好根骨……可愿学武?”
    他这话一出口,是不知道多少武林众人做梦也期盼不来的纶音,入得他门,哪怕一技无成,也不啻于有了畅通行走江湖的王牌,秦长歌却只是淡淡一笑,爱怜的看看儿子的睡颜,“等他再大一些罢……或者问问他的意见……学武很辛苦,溶儿还小。”
    素玄洒然一笑,不再言语,只微微俯身看萧溶,四岁练武,筋骨未成,正是伐筋洗髓的好时辰,这孩子又是个男孩,按说学些武艺强身护体也是该当,何况是他开口,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以这位明姑娘先前指拈罡剑的见识,不会不知道这些,然而她微笑拒绝,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萧疏落寞,令他也不由心惊。
    然而探人隐私终究不好,素玄虽不屑于做君子,但也没有做小人的爱好,一笑作罢。
    他光风霁月不欲探人内心,秦长歌可没这般自觉,她行至门口,忽转身道:“画中何人?”
    突如其来一句,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素玄下意识答出了自己原本不会回答的话。
    “我的恩人。”
    答完方才醒觉,眉毛一挑,微微有些无奈,但随即一笑,那瞬间的懊恼,如清风了去无迹。
    秦长歌毫无歉意的宛然一笑,飘然而去。
    她的身影轻捷消失在四壁荫翠,绮窗朱户的高墙深院之中,西风剪剪,掀动衣袂,她看来轻逸如飞掠晴空的雁,奔向的却未必是温暖湿润的诸国之南,而是天下间,棋枰上,阴诡难测的迷局。
    素玄注目她背影良久,回身,慢慢踱至那幅画前,继续负手仰首深深凝望,他伫立的姿势如高山顶积雪的石崖,沉默而坚定,仿佛能那样永生永世,风霜不改,历山河变迁日月更迭,依旧如前的立下去。
    夕阳的光影转过地面,转过几案,转过香炉,转过长窗,转过他黑发白衣,渐渐在遥远的天边泯灭,一抹微红由浓转浅转青,最后换了一轮明光四射的月亮,将那白亮亮的冷光,不偏不倚的投射在依旧仰首独立,明明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旧专注相望的背影上。
    那沐浴于月色瑶华中的背影,浑然似与月光一体。
    良久,黑暗与明光交界之处,听得人幽幽低叹,声音悠长。
    如前尘往事纠结不休,如那些早已为人所忘,他却终生铭记的记忆。
    “一晃,十年了啊……”
    第三十二章惊驾
    秦长歌与炽焰高层的会晤,定下来的只会是心照不宣的承诺,具体的施行,自有各自手下就细节操心,炽焰帮言而有信,接下来数日,祁繁欣喜的发现,那家凌姓巨商渐渐放缓了钻营交接权贵的动作,原本不顾一切压低价位以求挤倒衡记,不惜两败俱伤的举措也趋于缓和,双方甚至还就彼此进货渠道,价格标定互通有无,算是化戾气为祥和的,握手言和了。
    祁繁一高兴,老老实实吩咐了下去,正式介绍秦长歌为凰盟新主人,毕竟前世秦长歌就说过,见令如见人,只要持有凰令,就是凰盟之主。
    不过饶是如此,他依旧对秦长歌的要求心生犹疑。
    “您要带走小主人?”祁繁皱眉,“我想您一定知道,溶溶的真实身份吧?”
    容啸天抱剑立于一侧,虽然没说话,但那表情表明,他不信任秦长歌可以保护好萧溶。
    “我知道他的身份,”秦长歌坚持,“但我不觉得他需要保护。”
    “怎么可能,”容啸天嗤之以鼻,“他是西梁太子,将来迟早要成为天下之主,怎么能轻忽以待?”
    秦长歌不急不忙,掏出昨晚灯下伪造的“先皇后手书”,道:“先皇后在生时,曾和我说,她铁血半生,树敌无数,要想平安终老,只怕难能,如果她有不虞,而太子年纪尚小,独处深宫,无依无靠,只怕迟早为人所害,她嘱托我,将来若真有不忍言之事,便将太子托付于我,由我依她之言亲自抚养长大,为西梁造就下一代英主,这是皇后遗命,不可违背。”
    祁繁和容啸天都接过去看,果然是皇后亲笔,大抵便是秦长歌说的意思,当下面面相觑。
    秦长歌暗笑,心道幸亏三世以来,自己的笔迹始终如一,不然还要费一番口舌。
    容啸天仍旧在犹疑,道:“你一个弱女子,带着他,也太冒险……”
    “西梁所有人都知道,睿懿皇后和明宣太子葬身火海,而西梁皇宫里的传说,是睿懿皇后死遁,带走了太子,无论哪种说法,都不会有人想过,太子还在京城。”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秦长歌缓缓笑,“西梁太子,如果将来真要成为天下之主,怎能不见识黑暗鬼蜮伎俩,怎能不接触风云朝局大势,怎能不自小就开始培养应对杀伐的能耐?要象你们这样小心翼翼困养在棺材店,只拼命学些书本死板板的学说,将来就算你们想办法扶他上帝位,只怕不过三天,他这没根没基的皇帝就没命了。”
    似是而非的道理说一大通,其实秦长歌只是想将儿子带在身边而已,只是现在他还算是“别人”的儿子,想带走,总要费些周章的。
    他们在争论,祁繁一直在出神,他一向比容啸天灵活,当下笑了笑,道:“您说得有道理,只是小主人是先主子唯一骨血,若有个闪失,我等九泉之下也难见主子面,这样吧,反正在哪里都一样保护……人,您带着教导,但我们照样派护卫保护,这个,您可不能再拒绝了。”
    要的就是这个,秦长歌眯眯笑,一口应下。
    出来已经两天了,得回庵里应卯,当初要文昌搬出宫,来到这既游离宫外又紧密联系宫内的上林庵,就是算准孤家寡人的萧玦恋慕长姐,定会常来看望,而在这里,也就没了所谓云州女子身份的限制,较之主子苛厉的翠微宫,更易与萧玦接触。
    当年的事,萧玦是最大的嫌疑人,怎么能,放过他?
    在上林庵门外,秦长歌远远看见车驾侍卫,不由皱皱眉--萧玦这么快就跑来了?还以为总要再等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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