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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法医-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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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了。”窦程风忽然歪着身子躺在雪地里,大声道,“杀了我,你女儿因我而死,你难道不恨我?让我死在这里,用白雪掩埋,我下辈子转世好好干干净净做人!”

白绪冷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一紧,“我未婚生育,她一生下来就只能躲躲藏藏,跟了你以后,更加藏掖,她这一辈子,不曾光明正大的活过,你给她哪怕一个侍妾的名分呢?她死前已经准备斩断红尘出家了,死了也好,解脱了。”

白绪冷语调平静,但声音里细微的颤抖出卖了她的情绪。

窦程风躺在雪地里,看着苍穹中的雪纷纷向他袭来,仿佛只需要一刹就可以尸骨无存,脑袋里昏昏沉沉的竟似要睡去。

“程风,雪夜寒凉,回吧。”白绪冷恨自己,她二十年前身怀六甲,孤身一人从梧州跑到长安,更名改姓,独自抚养女儿成人,原本日子可以继续艰苦而平淡的过下去,不想七年前竟遇上了窦程风,他的疏朗俊美,满腹才华,对待她并不似旁人那样轻佻,时日久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余岁的男子动了心。不能与他光明正在的厮守,她也从一直也不曾后悔委屈,可等到她后悔的时候,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更可悲的,她发现自己无法恨他。

女人,当真是容易被情爱左右。

……

夜越深,气温便越冷,暗中埋伏的人为了不发出声音,只能一动不动,时间一长,手脚全部都冷如冰块,麻木的毫无知觉。

萧颂把冉颜揽在怀里,两人的体温互相温暖着,倒是比旁人好许多。

司参军有些着急了,心中不禁暗骂:你他妈是杀是走,赶紧的啊!到底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行事拖泥带水!

外面,窦程风静静躺在雪地里,白绪冷一直站在原处等候,不曾移动半分,不冷吗?冷的,只是远远没有心里冷。

等了许久,她忽然自嘲的嗤笑一声。

“我原就不应该痴心妄想,自作孽,害了茹儿。”白绪冷解开自己的缎衣,覆在窦程风身上,“你的眼里,心里,就只容得下一个李婉顺,从今以后,你我恩义两绝,你这些年对我母女的照顾,我用身体还了,茹儿用性命还了。”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秋娘。”窦程风猛地坐起身来唤她。

白绪冷脚步一顿,旋即加快了脚步,根本不可能依恋,令女儿错过了心和性命……她本来听到风声,过来寻他,还抱着一丝幻想,然而如今他这般态度,还犹豫什么?还期待什么?

“追不追?”司参军一时没看明白这两人怎么回事,满头雾水的压低声音问萧颂。

这个女人来了又走,究竟是不是凶手啊!

萧颂也有些失望,原本指望引凶手前来,却没有想到,只来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过至少弄清楚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而白绪冷与窦程风的关系,远远比萧颂想象的深刻。

十五六岁时窦程风常常从族学中逃出来玩儿,也常常会被罚,他有一回带着伤在坊间晕倒,恰被白绪冷撞见,于是救了他。

窦程风生母死的早,大家族中人情淡薄,他在白绪冷那里感受到了从不曾感受过的温暖,于是依恋上了这份温暖,也许根本无关男女情爱。只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肌肤之亲,在以后的日子里互相依靠,互相照顾。

然而越发俊俏,气质脱俗的窦程风在他不觉之中虏获了白绪冷之女白茹的芳心。

他无聊之极的时候,也会逗弄逗弄白茹,只是迄今为止,白绪冷是第一个与她发生关系女人,也是唯一一个。

在窦程风的过去近七年中,可以说是在白绪冷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他与她的关系不仅仅是肤浅的肉欲或者欢爱,还有更多复杂的情愫。

“秋娘!秋娘!”窦程风刚刚吸食过阿芙蓉不久,四肢无力,看着白绪冷离去的背影,他连吸食阿芙蓉都能保持一丝理智的状态瞬息之间崩溃,他倒在雪地里,艰难的向前爬行,嘶哑的声音道,“秋娘,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秋娘!”

走到殿门的白绪冷脚步渐渐缓下来,窦程风欢喜的唤道,“秋娘。”

然而白绪冷只是顿了一会儿脚步,强忍着不回头,疾步穿过前殿。

“不会的……”窦程风看着空旷院子里的一串脚印,喃喃自语。

不会的,以往只要态度稍稍软一些,求她几句,她定然会原谅他。白绪冷一直都是这样不要名分,不拘束他,一直一直纵容偏袒他的。

可是这一刻的清冷,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白绪冷不要他了!

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不管他何时去那个小院都能看见她在等候。也不会再有人,无限的纵容他,明明心里在乎却还能微笑着听他叙说闻喜县主的才貌。

窦程风呆呆的坐在雪地里,半晌,竟看见白绪冷又缓缓的从前殿走了回来。他还未及高兴,却看见白绪冷脸色苍白的对他做了口型:快跑。

第278章杀人者

窦程风愣了一下,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见从白绪冷的身后慢慢出现一个身影。

烟眉入鬓,星眸含秋水。

窦程风痛苦的看着那双眼睛,“尪娘……”

躲在厢房的所有人精神为之一震,冉颜听见窦程风轻轻唤这个名字的时候,浑身僵了一下。

萧颂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轻轻抚着她的手背,舒缓她的心情。

冉颜的难过也不过是一瞬,便回握住萧颂的手,继续向外看。即便离得不算太近,她也能认出,那个步履从容,目含星辉的女子,是叫做“李婉平”的分裂人格。

李婉平换了一只手握住抵着白绪冷的长剑,右手反手猛的砍向白绪冷的后颈,砰的一声,白绪冷晕倒在地。

“窦程风,我终于等到这一天。”李婉平拎着长剑,走到距离他五尺的地方顿住脚步。

“尪娘,我……”窦程风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看了晕倒的白绪冷一眼,叹息一声道,“你放过她吧,她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婉平冷笑一声,“卑鄙之人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杀不杀她得看我心情。”

“我错了,尪娘,我不应该杀了刘应道。”窦程风觉得事事休矣,他对闻喜县主的爱恋执着了这么多年,就在刚刚白绪冷弃他而去的时候,变得那么苍白没有意义。

刘应道是闻喜县主的前夫,当年被匪徒袭击,重伤而亡,那时候恰巧是柴玄意救了闻喜县主,所以后来才在长孙皇后的撮合下,让两人成了亲。

其实那时候本应该出现救人的是他窦程风啊!他苦苦谋划的万无一失,却让柴玄意一个不凑巧给捡了个便宜!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窦程风心中五味具杂,苦涩最甚。

他只是无意间见到闻喜县主,隔着轿帘对了两句诗,无意间看见她倾国倾城的一笑……

“杀了人,一句错了,一句天意弄人就能洗刷手上的血腥?太天真了!天意从来弄人,哦,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叫李婉平,李、婉、平!”李婉平扯起唇角,一字一句的敲打在窦程风的心头。

他诧然,难道她一直都认错人了?不对,那日和刘应道在一起的女子,就是她!相遇的画面在他梦里反反复复的上演,绝不可能认错。

窦程风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一凉,旋即便是剧烈的撕痛,他低头,看着没入心口的长剑,抬头看了面色波澜不惊的李婉平一眼,忽然有些解脱似的一笑,整个身体向后仰去。

嘭,一声闷响,鲜血如泉一样从胸口喷出,和着满天的大雪落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又太突然,司参军愣了一下,旋即听到萧颂的命令,“抓人!”

命令一下,四面的埋伏的士卒迅速的冲了出去,持剑团团将李婉平围住。

还未等短兵相接,李婉平却潇洒的将手中长剑一丢,看着四周围拢不敢贸然上前的士卒,不屑的哼了一声,“懦夫!”

司参军面对过不少次敌军、凶犯,宁死反抗的有,诡计多端的有,懦弱投降的有,然而从未有一个杀人犯敢这样嚣张,束手就擒也如此倨傲。

李婉平看着愣住的司参军,微微扬眉,戏谑道,“怎么,难道等我自己把自己绑好走到牢房里去?”

司参军心底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了,他微微抬手,令人上前缚住她,又吩咐人将窦程风送去就医。虽然明知道他中那一剑,能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也算是给窦家一个交代。

毕竟是窦程风自己犯了阿芙蓉瘾跑出来,又是被闻喜县主所杀,他们“及时赶到”,也及时抢救,已经仁义至尽了,面子上都过得去,窦家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子咬住不放。

冉颜疾步走到窦程风面前,看了一下长剑刺入的位置,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不禁抬头看了李婉平一眼,如果她没有猜错,李婉平这一剑精准的切断了连接心脏的主动脉,若不是了解医术,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

恰好李婉平也正回头看她,两双长得极相似却又极不同的眼睛对望着,李婉平眼底浮现似乎浮现一抹笑意,那双清明的宛若会说话一般的眼睛,仿佛在说:又见面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冉颜盯着李婉平的眼睛,看着她转过头去,被压着往山下走去。

“走吧。”萧颂握住她的手。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太过理所应当了,不是吗?”冉颜拉住他的手问道。

“是。”萧颂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是多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个中蹊跷?萧颂沉吟了一下,道,“但是阿颜,这是众望所归的一个结果。不管她是不是真凶,她在众目睽睽之中,杀了窦程风,没有任何人逼迫或诱导她。”

李婉平是在为前夫报仇。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那她为什么要杀白茹?为什么要杀瑜郎和何彦?这么多漏洞。”冉颜皱眉道。

萧颂不假思索的道,“因为他们是杀死刘应道的帮凶。”

“你明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冉颜声音冷硬,甩开他的手,随着士卒们的身后下山。

萧颂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的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里。

冉颜没有挣扎,萧颂晃了晃她,小声道,“阿颜,别生气,我一贯处事如此,我改还不成么?”

听着他温言软语,冉颜也不是油盐不进,也不是不通世故,方才只觉得萧颂处事太过不负责任,但转而一想,他虽然过于世故圆滑,不择手段,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如此,“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么做?”

萧颂见她不生气了,立刻老实交代,“那个瑜郎,是巴陵公主的人,听认何彦也曾经进出公主私园。”

冉颜颌首,这倒也合乎常理,若不是攀上了公主的关系,以何彦寒门士子的身份,哪有钱供他吸食阿芙蓉?

“这个案子的凶手其实也有可能是巴陵公主,我只是不想把公主扯进来,导致皇族对我抑或对萧氏的不满。阿颜,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且阴暗的人。”萧颂坦诚道。他看见冉颜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紧接着又道,“这案子发生在京畿之地,死的人虽然都没有什么身份,但人数着实也不少。案子不是刑部一家说了算,大理寺和御史台都要复审,到时候我把卷宗一交,再附上几个破绽,御史台势必要逼着大理寺重新彻查,到时候,即便我需要再协助,但也只是协助而已。”

协助和主审所要担负的责任可是天差地别!

“既然你不高兴,我协助的时候卖力一些,可好?”萧颂下巴蹭着冉颜的脸颊,笑眯眯的讨好道。

“萧钺之,拿开你的下巴。”冉颜嫌弃的拨开他长出胡茬的下巴。

冉颜又不笨,萧颂这么一说,她心中也就了然,也明白萧颂的苦心,他说的这么清楚,也无非是想让她了解并接受他的做事风格,毕竟以后要朝夕相处,总不能因这些别人家的事情闹别扭。

第279章在我心里你抵过公主的尊贵

冉颜不知道曾听谁说过,男人就像孩子,不能太惯着,若是他头一次犯错误的时候便轻易的包容原谅,日后他便会以为你并不是非常介意这样的错误,于是就会越来越过分,等到你堆积到一个点再发火,说不定他还会以为你无理取闹,不再向以前善解人意了。所以对待这样的事情,要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你非常反感这样的事情,以后他再做事也会稍微顾忌一些。

冉颜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她心中早已经不生气了,却还是绷着一张脸不理他。

萧颂一路温言细语的哄着冉颜,把这次的计划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并保证回去就写“犯案记录”,以后改过自新,冉颜这才放过他。

冉颜的演技并不好,萧颂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绷着脸,但萧颂也很了解冉颜,她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女子,这么端着架子,是明白的告诉他,她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多少豪气干云,红颜裙下折腰,宋国公若是知道自己动用家法也没能把儿了教导的刚正不阿,却被冉颜稍稍不悦就轻易的改变,恐怕要气的吐血了。

然而,除了原本的处事风格之外,其实萧颂这次这般做是有苦衷的,如果他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惹的圣上不悦,惹的皇族不满,又能怎样?他背后有家族撑着,最多也就是被官降几级。

当今圣直不是个没有度量的,只要他萧颂还是个人才,等过了一时之气,日后还有很多机会升迁,官场上浮浮沉沉向来是常事,可是如今他有了未婚妻子,吴王恪似乎又很痛恨冉颜。冉颜的身份不高,也许并不是家族满意的嫡媳,想靠家族力量保护她远远不够,所以他不能失去一点保护她的力量。

冉颜窝在他温暖的怀里,也隐隐能想到这一层,只是她不知道萧颂是贪恋权力多一些,还是更多为了她。不能确定答案之前,她不会太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萧颂能考虑到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已经足够了。

刚刚亲眼看过秋娘和窦程风那份深刻又苍白的爱恋,将冉颜此刻对比的如此幸福,她不自觉的朝萧颂身上贴了贴,心中已然决定,这个男人,她要了。

“萧钺之。”冉颜唤他。

“嗯?”萧颂垂下头,呼吸的热气从大氅包裹的缝隙中传递到她的耳廓上,“怎么了?”

“如果有人往你身边塞些乱七八糟的人,只要你的心不变,我不介意为你变成杀人犯。”冉颜声音不大,头被包裹在大氅里,显得有些闷,“若是我们彼此情分单薄,各奔东西也就罢了,但如果你轻易变心,我也不介意变成杀人犯。”

萧颂怔愣一下,他明白,冉颜说的第一个杀人,指的是杀那些小妾,第二个指的是杀他。

半晌,他才爆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满含愉悦的道,“阿颜,你这是在向我诉情?”

她的本意并不是诉情,所以果断的摇头,但随即又想到,表达占有欲也算是间接地表现一种情意,又点头,“也可以这么认为。”

“虽然过于委婉了点,但是你夫君向来聪明。”萧颂低声在她耳边道。

冉颜脸颊微微一势,便不再理他。

萧颂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理所当然的道,“放心吧,我两位兄长都只有一个正夫人,而我也没想过弄着满院子莺莺燕燕,又占我便宜,又得花我钱财。”

“自恋,小气。”冉颜脑子里除了专业词汇,别的方面很贫瘠,一时竟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他。

萧颂不服气的道,“冉娘子,你若是有空,不妨亲眼验证一番,你未来夫君要姿容有姿容,要体魄有体魄,哪能被那些庸脂俗粉玷污。”

冉颜噗嗤一声失笑。

“你的两位嫂嫂,一位是公主,一位是县主,只有一个夫人自然在情理之中。”冉颜知道,唐朝许多公主都很霸道,更有甚者,不让夫君纳妾,自己却出去偷情,虽然贞观年间的公主要稍微贤淑一些,但那骨子里的骄傲绝不少一星半点。

萧颂带着凉意的手伸进大氅中,攥住冉颜的手,“记仇,你是还记着当初我说你身份之事吧?”他顿了一下,诚恳的道,“阿颜,不一样的。我对的无关紧要之人,或许刻薄,倨傲,但……现在,你在我心里,抵的过公主的尊贵。”

冉颜的心跳,有刹那停歇。

就在这一刻,冉颜忽然很感谢刘青松,以她对人的分析能力和对心理学的了解,自然明白刘青松在萧颂的成长过程中究竟起到了什么样的影响作用,刘青松几乎陪伴萧颂整个少年青年时期,这个时候人尤其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刘青松许多现代观念无疑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萧颂,否则,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唐人,即便风气开放,他可能也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可以说,如果没有刘青松,萧颂就不是今日的萧颂,冉颜深深觉得,命运的巨轮,转动的自有规律。

一路无话,两个人相互依偎的温度却不断升高,他抱着她,仿佛就抱着全世界。

……

雪还在下,萧颂驱马带着冉颜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冉颜能清楚的看见马上闻喜县主的背影,不,是李婉平,她一直那样挺直着脊背,发丝与裙裾在风雪扬起,而她宛如一株悬崖上的孤松,纤弱却又顽强。

不可否认,闻喜县主分裂出来的这个人格极有魅力,如此多谋且洒脱的女子,这世上恐怕也不多。至少冉颜觉得自己在心性上不如她。

“她是在包庇谁吧?”冉颜喃喃道。

现在疑犯只有巴陵公主和柴玄意了。若真是包庇,自然不大可能是包庇巴陵公主。

冉颜的声音极小,萧颂却听见了,冉颜这话正与他的看法一致,这一切出现的太突然,太过合他的想象,反而觉得有种违和感,于是不禁问道,“为什么这样想?”

“闻喜县主还有一个兽性人格,她在遭受不同威胁的时候,这些相映的人格似乎会不受控制的出现……”冉颜回忆到上次她用针威胁兽性人格的时候,李婉平便会出现与她周旋,那么当遭受武力威胁的时候,为什么兽性人格没有出现呢?冉颜沉吟一下,道:“我并不能确定,只是怀疑而已,我对人格分裂这方面并不是非常了解。”

不同人格分裂者,各个人格之间转换的规律,恐怕就是心理方面的专家也不能有百分之百的掌握。

“不过,我可以肯定,李婉平这个从格已经盖过了闻喜县主原本的人格,她有其他两个人格的记忆,怕是也能控制其他两个人格的出现。”冉颜叹道。

两人正讨论闻喜县主的人格问题,前面忽然传来司参军一声惊呼,“闻喜县主!”

第280章亡

几乎是同时,李婉平从马上栽了下去。

司参军飞身下马,在她落地之前堪堪接住了她。

萧颂立刻加快速度驱马疾驰到跟前,入目便瞧见了李婉平口中不断有血涌出来,已经沾湿了胸口一大片。

萧颂帮冉颜下马,她便立刻过去探李婉平脉,指头下的脉动细弱,并且渐渐游离,时有时无。

“萧侍郎。”李婉平睁开星眸,眼眸中含笑。

她与冉颜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令萧颂心头一窒,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嗯,县主有何事吩咐。”

“不敢当。”李婉平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米白的信封上已经沾染了一片血迹,她抬手递向萧颂,“劳烦明日帮我交给圣上,请他一定要看看,这是我……的……绝笔。”

萧颂接过信,也不嫌上面的血迹污秽,直接装进了袖袋里,“县主放心,我明日清晨便进宫面圣。”

“多谢。”李婉平灿然一笑。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刻的闻喜县主竟是如此的风华绝代,她一双眼眸宛如秋泓,倒影着四周火把微微跳跃的光芒和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渐渐暗淡下去。

“婉顺,我……替你杀了他……”李婉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唇畔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的灵动归于一片死寂。

活着,也是一种痛苦,婉顺,你那么胆小,便让我替你经历死亡吧。

冉颜分明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一丝挣扎,也许是主人格想出来,却被李婉平压制住了。不知是幸或不幸。

司参军诧然的看着闻喜县主娇美的容颜,心底触动,他守过边,也作战过,不知道多少性命死在他手上,可这却是第一次有女人死在他怀里,并且带着这样明丽的笑容,死的这么洒脱。

冉颜脑海中纷乱,可悲可叹的闻喜县主啊!她原本在长期的恐惧中,分裂出来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格,最终却是产生了独立的感情,成为杀死她的凶手。

李婉平说:婉顺,我……替你杀了他……

替闻喜县主杀的,而不是自己想杀窦程风,也许一直记得杀夫之仇的人,就只有闻喜县主而已。关于闻喜县主的那次婚姻,冉颜也略知一二。

李唐近支皇族的嫁娶,首选姻亲,次选功臣,后选门第。

然而,刘应道既不是姻亲功臣,也不是门阀或高官之子,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刚从弘文馆学生补到通事舍人的小官,以高祖嫡亲孙女、皇帝亲侄婚配小官,在重视门第的隋唐,这根本是对李婉平的侮辱与轻视。

但婚后,纵然闻喜县主与刘应道的生活十分清素,也还算琴瑟和鸣。原本以刘应道的才华远远不止这点前程,可他娶的是隐太子遗孤,是李建成的女婿,这个尴尬的身份注定他在官场失意。可是刘应道并未因此埋怨,而是花更多的时间陪闻喜县主,而闻喜县主欣赏他才华的同时也对他心怀歉疚。

两个人互相扶持依靠……即便清贫,原本也可以双宿双栖。

只是正如窦程风所说,造化弄人。

雪地里静默了久久,仿佛是为了吊唁这位一生悲哀的女子。她出身高贵,甚至本该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可是父亲在皇权的争斗中败了,于是成王败寇,她做为失败者的后代,只能生存在别人施舍的夹缝里。然而就在这样的夹缝中,她开出了虽然畸形,却绚烂的花。

……

“把闻喜县主的遗体送回柴府。”萧颂打破沉默。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小块的木板拼凑捆扎,做了简易的停尸板。冉颜帮她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用帕子遮住那张含笑的容颜。

松木板吸了水极重,只能六个人一起抬。行路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萧颂方才看着李婉平的脸,虽然不完全相似,也明明知道那不是冉颜,但还是忍不住胆颤,因此一上马便将冉颜紧紧搂在怀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快到城门处的时候,萧颂才唤了一声,“阿颜。”

“嗯?”冉颜抬头看他。

萧颂微凉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鼻尖上、脸颊上,最后,在她柔润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亲。

冉颜不知他为何忽然热情,却也不曾拒绝。

“闻喜县主……”冉颜心中复杂。眼前的一切已经很明了,李婉平定然是一直在关注案情的发展,她明知道早晚会揪出真凶,所以不惜替真凶去死。她写下绝笔,多半也是请圣上放手此事。

毕竟若不是此事牵扯到她,也不会闹的这么大动静。在萧颂设计把此事弄上早朝之前,圣上就问了一句这个案子的进展。

这在一般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顺口一说,但长期浸淫官场争斗之人,却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玄机。

不管是想要闻喜县主死还是活,呈上都不可能明说。如果闻喜县主真是凶手,圣上想让她活,这就是枉法,他要做一代圣主,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但若闻喜县主不是凶手,圣上又想干脆让她死,这是不仁不义,他更不能说出口。

闻喜县主的身份尴尬,这些年来圣上一直提防着隐太子遗党与她取得联系,可除此之外,圣上这些年也越发对兄长心怀愧疚。

虽然得到圣上特别示意,但这示意究竟是要她死呢,还是要她活?

拖字诀是好使,总不能拖一辈子。

冉颜到这时才想明白,为什么萧颂会觉得此事棘手,当初她还劝他不要想的太多,把实情查出来让皇上去头疼,现在想起了不禁赧然,这是君权至上的时代,不可同日而语。

雪密密压压的下,仿佛要覆盖一切阴暗。

柴府的书房里燃着火盆,一袭青衫跪坐在窗畔的几前,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的样子分外好看,他在纸上细细勾勒着一个女子的容貌,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使得他原本落拓不羁的气质显出几分温柔。

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卷起纸张,他伸手从旁边又取了一块镇纸来,将另外一角压住。

有人推门进来。

柴玄意看了一眼,“是……圆子,夫人呢?”

“夫人不在府内。”圆子答道。

柴玄意再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笔尖的一滴墨水落在画上,在美人的眼睛旁边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他皱了皱眉,吩咐圆子换了一张纸。

再抬笔,脑海中那个身影却模糊了。

第281章莫失莫忘

柴玄意握着笔的手一紧,又一滴墨在纸上绽开。

“阿郎?”圆子看着他呆滞的样子,便知道记忆又开始渐渐衰退了,便连忙从书架取来一副画。

这画是柴玄意早上才绘好的。是李婉平看着他笑的样子。

“阿郎,这是夫人。”圆子将画摊在几上,继续道,“这是郎君早上亲手画的,就在这里,夫人今天特别高兴,笑的特别好看。”

柴玄意目光落在纸上,那个女子烟眉星眸,端庄明媚,笑容仿佛有一种感染力,他看着便不由自主的微笑。这是他最亲近的人了,绝不能忘。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内心深处茫然恐惧,但她依旧不离不弃。

圆子眼眸微湿,垂下眼眸去,“阿郎若是忘记了,就照着这个一幅画吧。”“你先出去吧,夫人回来便知会我一声。”柴玄意今日的记忆还有残留,并同有完全忘记,因此看着这幅画,竟是渐渐拼凑起了早上的画面,心下高兴,遣了圆子,兀自在屋内临画。

他用镇纸将画摊平之后,却发觉左下角有一行小字,字迹清丽利落,柴玄意想起来早上妻子在他画好之后,提笔在上面写了字,并说让他以后再看。

只是后来两人对弈之后,柴玄意的记忆就有些淡了,忽略了此事。

纸上,李婉平只写了九个字:玄意,莫失莫忘。妻,宛平。

莫失莫忘……

对于平常人来说都是难事,更何况柴玄意患的这个失忆症?李婉平写这句话的意思,约莫也不是奢求手共赴白首。仅仅是为了提醒他,他,曾经还有她这样一个妻子。

柴玄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几个字,唇边笑意更浓,换了一张白纸,仔细临了一张,而后将原稿券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唤了圆子进来。

“明日把那幅画拿去表了,挂在书房内。”柴玄意道。

圆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

柴玄意抬眼看她,见到红肿眼睛,不禁问道:“哭了?出了什么事?”

“奴婢……奴婢家里有事。”圆子躬身,连忙转移话题道,“阿郎画好了?”

“嗯,你过来瞧瞧,可像?”柴玄意招手,他刚刚根据脑海中残余的记忆进行修改。

圆子眼睛一红,连忙低下头,快步走了过去,她并没见过闻喜县主几次,唯一一次近处看,还错把冉颜认成闻喜县主,因此根本也不晓得像还是不像,但她肯定的点点头,“像,活脱脱像是夫人要从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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