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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法医-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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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先生说说何谓妇德?”冉颜一手撑着头,歪在小几旁,一边挑着眼角淡淡看着他。

这样的神态,沉静中透着几分慵懒,桑辰只瞧了一眼,脑中便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什么妇容妇德,只连忙垂下眼帘,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晚绿见桑辰被自家娘子吓得像只小兔子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桑辰更是窘的无地自容,连耳垂都能滴出血来。

“桑先生,我家娘子是与你开玩笑呢,先生莫要拘谨。”晚绿知晓冉颜的性子,病愈后虽然人变得冷漠了点,但一般也不会发火,况且桑辰也并未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来,只不过所为的事情让人又好气,却无处发泄罢了。

冉颜看着他俊俏且窘迫的样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同情,本是应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权贵之子,只因生母地位低,只能在寺庙中与一群和尚一起长大。想到这里,冉颜有点想见见那个怀静法师了,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把桑辰教成这副德行?

晚绿打了圆场,气氛却并未因此好起来。车厢里一阵沉默,马车行在陌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天色渐晚,明丽的云霞布满天际,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镀上一层金红,晚风清凉。

马车摇摇晃晃的通过木桥,桑辰清凉的眼睛不安的盯着竹帘外面,好不容易熬到通过木桥,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冉颜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心里忽然生出些许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不禁问道,“佛家不是讲求看淡生死吗?你既是在寺庙长大,怎的还参悟不透?”

“怀静法师说,在下与佛无缘,故而参悟不透。”桑辰一双清透如碧空浅水的眼眸,无辜的盯着冉颜手边的木箱花纹。

这倒是让冉颜奇怪了,她知道哪些和尚动不动便说缘分,但凡说缘分,无不是有缘人,总算听到有个人说“与佛无缘”,心中对那个怀静法师顿生高人之感。

“你不要总是在下、在下的,我听着心烦。”冉颜放缓了语气,她发现,如若不是牵扯到原则问题,他们还是能心平气和的对话。

只不过,有时候桑辰犯二的时候,冉颜总想解剖他,研究一下他的脑部构造与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尤其是在听说过他的事迹之后,冉颜更加兴趣浓厚,每每想杀人灭口,匿尸解剖。

桑辰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冉颜心里成了解剖台上的青蛙,还兀自欣喜着,一般彼此生疏的时候,大都使用谦称、尊称,只有比较熟悉之后,才会你我相称。他觉得这样是拉近关系的表现,是以愉悦之心全写在脸上。

晚绿心里暗暗觉得可惜,桑辰仪表堂堂,即使似乎比不上邢娘口中那个人中龙凤的萧郎君,却也是个谦谦君子,如果家世好一些,哪怕只空有一个名声也好啊!于是不死心的问道,“桑先生家乡何处?家中可还有亲人?”

桑辰答道,“怀静法师说,我生在越州,也就是现在的廉州。父母相继亡故后,我被送到长安的桑家,桑家无力抚养,所以才送至兴善寺寄养。”

自从隋亡唐兴,李氏奉道家李耳为祖先,佛教便逐渐被道教所取代,朝廷力捧道教,到处寺庙荒废,道观林立,好在佛教在民间还有众多信徒,再加上统治者不会让某个教派独大,是不是的扶助一两把,这才得以生存。

寺庙本就存之不易,如果不是桑家给添了不少香油钱,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收养一个孩子?还是一个与佛无缘的孩子。

怀静法师的那些话,冉颜知道桑辰不会信,可他却硬是把它当真,不知道是出于逃避心理,还是宁愿相信自己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丝温暖。

晚绿叹了口气,“奴婢鲁莽,还请桑先生见谅。”

桑辰连忙摆手道,“无碍无碍。”

第78章影梅庵

冉颜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一路静静的回到了庄子上。

刚刚下车,便瞧见冉云生和邢娘带着几个侍婢站在门口等候,冉颜心里冷笑,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邢娘用帕子不断的擦拭眼泪,刚刚才断的泪水,一看见冉颜又立刻奔涌而出。

“邢娘,发生什么事了?”晚绿疑惑道。

邢娘嗓子哭得有些沙哑,哽咽道,“族里要送娘子去影梅庵礼佛净身,娘子年纪轻轻的便要青灯古佛……”

冉云生皱着眉头,这件事情实在棘手,若是族里要处罚冉颜,他倒是能说上几句话,帮着挡一挡,可礼佛净身,这看起来已经不是特别重了,冉氏需要一个台阶下,就算冉云生口中生花,也挽回不来此事。

“这也并非什么坏事,莫要忧心。”冉颜柔声安慰邢娘道。

“阿颜,你在影梅庵里呆上个把月,我将苏州的事情处理好后便带你回长安,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有九成把握能说服大伯和族老们。”冉云生道。

冉颜顿了一下,道,“好。”

离开苏州,便能够一定程度的脱离这个家族的束缚,不用事事都受人摆布,冉颜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留恋,若是能与冉云生一起北上,那是最好不过。

从早上冉美玉说出礼佛之事,冉颜便一直在想其利弊,无论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应该去争。

眼下因为验尸之事闹的满城风雨,冉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

大唐验尸推理并不十分盛行,寻常人不知道验尸也是个技术活,他们以为只要会些医术、胆子大一些便都能做仵作,她现在也不过是被人轻视罢了,如果还不知收敛,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当真会像嫣娘所说,流言会成为杀死她的利刃。

而且散播谣言之人身份未明,更加要低调行事才行。所以,去影梅庵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族里要求什么时候去?”冉颜问道。

邢娘愤愤的擦干眼泪,道,“今晚!老奴也觉得娘子应该去寺里住上几日,可郎君真真是太无情了,竟令娘子连夜就搬!”

这个消息晚饭时刻才通知到庄子上,影梅庵在城西,从城南到城西可是一段极远的距离,少说也得两个时辰的路程,冉颜心叹,怨不得邢娘如此哀怨了。

“娘子要去城西?”桑辰问道。他去过影梅庵附近,那个尼姑庵地方偏僻清冷,院落残破,去那里只有吃苦受罪的份儿,“为什么?”

冉云生叹道,“因为验尸的事儿,想必随远先生也已经听说了。”

他何止知道,还被吓晕过去。冉颜眉梢一挑,看向桑辰,她很想知道,既然这么一个胆小的人,亲眼看过她验尸之后,为何没有避之不及,反而联系更加殷勤?

“验尸?”桑辰脸色一白,抿了抿唇道,“在下失礼了!”

说罢,转身便往村里跑。

冉云生看着他急切踉跄的背影,不由得心生恼怒,哼了一声,却顾及冉颜的感受,只道,“原来桑随远也不过如此罢了,阿颜,我们走吧。”

冉颜知道桑辰那个二货才不是嫌弃她,估摸着是想吐,却又怕人前失礼,殊不知已经得罪了人。

虽心知肚明,却顺口接过冉云生的话头,淡淡笑道,“你才知道他不过如此?”

冉云生怔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还一门心思的想让桑辰来提亲,心知冉颜是取笑他,不禁抬手,用手指敲了敲她光洁的脑袋,“敢取笑十哥,仔细你的皮!”

两人说笑着,走进了院落。之前邢娘已经将该收拾的东西装上了马车,倒也不费时,只是辛苦晚绿,奔波了一天,却还要继续赶路。

冉云生遣了六驾马车过来,冉颜便单独给晚绿拨了一辆,铺上软褥,放了冰盆,令她躺着好生休息。

“我亲自送你去影梅庵吧,那附近不远有座寺庙,我晚上便住那里。”冉云生早已经计划好。

冉颜却道,“十哥不用送我,我另外有事情请你帮忙。”

“什么事?”冉云生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比送她更加重要。

“我既然要去影梅庵,师父再住在庄子上便不大合适了,十哥帮我在城中、或者在影梅庵附近寻个好些的住处。”冉颜郑重道。

冉云生见她如此模样,便也没有坚持,况且他也很想见见这位神医,于是道,“好,我在城中有两个宅子,其中一个靠近城西,我稍后便亲自把神医送过去。”

若帮忙的是别人,冉颜定要客套一番,随后还上人情,可冉云生与她如此亲近,若是客气反而显得生分了,只说,“那就有劳十哥了,日后我亲自下厨,犒劳一下十哥劳苦功高。”

冉云生伸手撩起车帘,一手扶着冉颜上车,听闻冉颜的话,面上绽开一抹明艳的笑容,“那为兄就翘首以待!”

冉颜唇角微微上翘,她也未曾发觉,自己在面对冉云生时,能够笑得如此自然。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冉颜忽然想又到什么,伸手撩开帘子,看见日暮之下长身玉立的冉云生,扬声道,“十哥,我曾欠桑先生二十两银子,也劳累十哥帮我送过去!”

冉云生朗声答道,“好。”

冉颜冲他浅浅一笑,这才安心的在榻上半躺下来。

马车悠悠前行,咕噜咕噜的声音犹如催眠曲,冉颜今天当真是累的厉害,才靠在榻上没有一刻,便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沉沉睡着。

平江河的水蔓延上来,将虚幻的世界淹没,冉颜再次看见那一抹樱红色,她面上所缚的素布已然松散开来,露出一张清雅温婉的容颜,长长的睫毛上沾了几个晶莹的气泡,衬得那张脸犹如一朵沾着晨露盛开的雏菊。

这个本不该死的少女,便就这么安详的沉睡在水里,面上没有丝毫痛苦挣扎,巴掌大的小脸,安静的令人心痛。

凄厉的哭喊声陡然划破宁静,画面一转,冉颜却是坐在一张榻前,手被人死死握住,那个本是活泼明朗的少女,满面惊惧痛苦,“阿颜,我好痛!我好痛!”

冉颜看着从她下身蔓延而出的鲜血,连忙施救,并不是保住孩子,而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即便清楚知道这是梦境,她也很想拂去她眼眸中的恐慌。

七十九章歌蓝,我帮她记着你

血色在裙下晕染开来,流出一些形状模糊的血块。

根据这些血块判断,殷晚晚此时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冉颜看着她惨白的容颜,轻轻的叹了口气,丝毫未曾缓下施救的动作。

殷晚晚看见地上的血块,尖叫一声,死死抓住冉颜的手,“阿颜,我好怕,我好怕。”

冉颜将她的头搂在怀中,轻轻安抚着,沉着冷静的声音说不上温柔,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阿晚,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等你修养一段时间,又会如从前一般。相信我。”

对于殷家的女儿而言,失去了贞洁,又怎么能够回到从前!冉颜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害怕自己眼神不够真诚。

静默了片刻,冉颜再低下头时,殷晚晚已经昏了过去。

冉颜看着这个画面从她眼前如烟雾一般散去,忽而转到平江河附近。

月色清明,一个蓝裙丫髻的秀丽少女抓着冉颜的手,神色肃然地道,“娘子,你藏在这里不要动,千万莫要出声,答应奴婢。”

冉颜猜测,她就是邢娘口中所说的歌蓝,便点了点头。

歌蓝见她神色犹疑,再次压低声音嘱咐道,“娘子,一定不要出声。”

冉颜这次果断答应。

歌蓝深吸了口气,两只细嫩的手紧紧攥起,有细微的颤抖,冉颜能看出她内心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然而却是转头对她安抚的淡淡一笑,“娘子放心,不会有事的。”

平江河远处隐隐传来飘渺的喧嚣声,冉颜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星,牛郎织女星紧紧挨着,应当是七夕无疑。而殷渺渺就是在今日被当做殷晚晚沉入平江河,歌蓝也是在今日失踪。

冉颜刚收回神思,身边的歌蓝蹭的窜了出去。

她来不及出声阻止,便有个男人低低的吼道,“快!往那边跑了,抓住她!”

另外有一个声音略有些迟疑道,“可是郎君,那个娘子怕是冉氏嫡女!”

男人立刻打断他道,“冉氏嫡女更要灭口!否则她回去万一报官,或者告诉冉闻,我们殷氏也就此完了!我狠心杀了晚晚便毫无意义!”

冉颜猜测这个声音是殷闻书,她曾在殷府匆匆见过此人一面,温文尔雅,面白而生美髯,神态略有些严肃,一副君子的模样,然而此刻,他的声音中充满的阴鸷,杀气四溢。

“好吧。”那个人仿佛不大情愿的转身跑开。

冉颜从树丛中悄悄探出头去,看见殷闻书一袭广袖华服,负手立于江边,亲眼看着两名壮汉,将面上覆了素布的女子往平江河中拖去。

刚刚开始,女孩没有挣扎,可是沾到水后,一下清醒过来,可惜面上被覆的死死的,口舌仿佛也被覆上,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不一会,从一旁的芦苇荡中驶出一条乌篷小船,两名壮汉将她拖上船,而后往江心划过去。

冉颜紧紧抿唇,目光沉沉的看向殷闻书,心中沉怒,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一个满腹诗书的读书人,居然连畜生都不如,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死在自己面前,他就没有丝毫感觉吗!

江心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殷渺渺先前仿佛不明白,自己明明在榻上睡觉,怎么会被素布覆面,拖到水中,然而现在明白过来自己并非做梦,再挣扎哭喊已经晚了。

殷渺渺的哭声不小,然而那一处喧嚣离得远,根本没有人听得见她的绝望,只有冉颜……

砰的一声,河中水花四溅,哭喊声也戛然而止。

冉颜想站起来,然而身体却像是被固定住一般,怎么都动不了,挣扎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梦,是从前那个冉颜的回忆,回忆中,一切都是定局。

“晚晚,不要恨阿耶,阿耶为了殷氏不得不牺牲你……不得不……”殷闻书哽咽一下,旋即转身离开。

随着殷闻书渐远的脚步声,南边芦苇荡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呼救,但只是瞬间便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掐断一般。

冉颜辨别出,那就是歌蓝!

“歌蓝!”冉颜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一声惊叫。

画面仿佛被惊叫声划破,刹那支离破碎。

“娘子!娘子!”

冉颜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晚绿满脸焦急,不听的推着她。

“娘子醒啦!”晚绿松了口气,瘫坐在车厢中,面色有些难看,垂着眼,伸手在一旁小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冉颜,看着她喝完,欲言又止了半晌。

冉颜皱了皱眉,哑声道,“怎的也学起了桑辰,有话便说!也不怕憋死自己!”

冉颜了解晚绿的性子,她是个心直口快、敢作敢为的人,还是头一次露出如此形容。

“娘子梦到歌蓝了?”晚绿小心翼翼的问道。

冉颜嗯了一声。

晚绿见她神色淡然,稍稍放心了一些,继续问道,“娘子想起从前的事儿了?”

“我果然是失忆过?”冉颜看向晚绿。

晚绿盯着冉颜看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丝毫异样,这才大胆的说道,“也算不上失忆,娘子还记得从前许多事情,光是不记得殷四娘和歌蓝了,有一回郎君私下问起,您喊头痛,只两息便晕了过去,打那以后,府里任何人都不敢提起殷四娘和歌蓝。”

冉颜是记起了一部分,在梦里,她还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原来的冉颜最信任的人不是大大咧咧的晚绿,而是那个歌蓝。

能为主而至自己于险地,当真不枉信任一场。

“也还是记不全,你与我说说,歌蓝是个什么样的人?”冉颜对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婢,心生钦佩,也不想忘记她。

提到歌蓝,晚绿满脸沉痛惋惜,“她是个有心计的,处事老练,有时候比邢娘想得还周全,从前院里所有事都是她和邢娘商量着办。以前她在的时候,还能与高氏周旋一二,我们日子过得虽然艰难,可也没有任人欺负,吃穿也不曾短缺,主院所有人还都是敬重娘子的。”

冉颜愣了愣,怪不得高氏进门许多年,直到两年前才成功的把她这个碍眼的嫡女丢到庄子上来,敢情原来身旁有军师!

仔细回忆了一下,梦里看见的歌蓝,约莫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秀丽端庄,“她几岁在我身边?几岁为我与高氏周旋?”

“原来夫人身边有两个教养阿姆,一个是邢娘,一个便是歌蓝的母亲玉娘。玉娘被夫人放出去嫁了人,后来一场大病便撒手去了,他们家自从玉娘去了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本就是个田户,后来日子越发艰难,竟是论落到衣食不济,她夫君便想起了冉府,自愿将歌蓝送来给您做奴婢,那年,您四岁,她六岁。”晚绿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那年奴婢也才四岁半,事情记不大清楚,还是后来与歌蓝聊天时听来的。”

冉颜静静听着,并不出言打断。

冉颜不再排斥那段记忆,晚绿很高兴,话也极多,凤眼微微弯起,笑道,“以前歌蓝常常嘲笑我,说我小时候总挂着鼻涕,还喜欢把发髻抓乱,在族学里头常常与郎君们的小厮掐架,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准是她想着法的编排我。”

冉颜抿了口水,也笑了起来,“她说的恐怕是真事儿,便是现在,也能看出你当年一丝影子。”

“娘子又嘲笑我。”晚绿撇撇嘴不满道。

听晚绿这么一说,冉颜心中便有了大概的轮廓。

歌蓝和晚绿,都是冉颜的贴身侍婢。晚绿恐怕是郑夫人为她挑的伴儿,从小培养出的奴仆关系,要比半道儿上牢靠的多。而歌蓝算是意外收获。

当年郑夫人刚刚过世没两年,冉府中还有很多都是她从荥阳郑氏带过来的仆婢,这些人在那样的大家族中浸出来,多多少少都有些手段,高氏花了五年的功夫才将她们一一剔除。

在这五年里,高氏还不敢放肆,不管是为了哄冉闻,还是对外的场面功夫,抑或迷惑荥阳郑氏过来的那些仆婢,她都必须装作一个贤妻良母,对待冉颜必须得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

所以如果冉颜当时想收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做侍婢,高氏定然会主动把歌蓝安排的妥妥当当,这并不奇怪,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六岁的小丫头,竟然把她的计划推迟了许多年。

“歌蓝小时候就有心眼儿,她明明不喜欢高氏,每次见到高氏时,嘴巴比什么都甜,端茶倒水的伺候,那会儿奴婢不懂,还以为她想巴结高氏,把她的发髻抓散了好几回。”晚绿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伤感。

冉颜垂眸看着手中杯子里随着马车摇晃的水影,心里既是鄙夷原主,又是可怜她。

经历了一场变故,她因为自己的懦弱胆小,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忘记了两个在她平淡如水的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是倾尽所有,为她在冉府谋划一个立足之地,最终连性命也交付;另一个是她十余年里唯一一个闺蜜,唯一能给她带来欢乐,信任她,并在遭受灾难的关键时刻需要她支持的人……

“人,果然还是不能懦弱。”冉颜喃喃道。

人可以卑微,可以不聪明,可以小心翼翼,但一定要坚强。

如果原主能够稍微勇敢一点,稍微坚强一点,也许歌蓝就不会为了引开敌人而死,殷晚晚即便最终逃不了一死,也不会把自己灵魂伤得千疮百孔,才为赎罪自裁。

懦弱不是错,冉颜也没有任何责怪,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心中道,歌蓝,我帮她记着你吧。

这算是她借用了她身体,给的最大回报

第80章月下相逢

在车厢中,晚绿精神十足的给冉颜讲着关于歌蓝的一切。

冉颜越听越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女子,聪慧、沉稳,对付高氏的手段层出不穷,有时候显得有些阴狠卑鄙,但该留余地的时候,便留一线,改落井下石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仅仅十几岁的女孩。

“听邢娘说,玉娘就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想来歌蓝就是随了她。”晚绿感慨道。

冉颜淡淡一笑,像歌蓝这样的人,才适合生存在高门大族之中,而不论是原来的冉颜,还是现在的她,都不合适烦心那些后宅斗争。

并非是不能斗,反之,若真是斗起来,高氏也未必是冉颜的对手。再说,对于她来说,有什么好斗的呢?如果一个法医想杀人,有太多办法不会令人发觉了。

只是她前世过得太严肃,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这一辈子,仵作注定成不了她的事业,所以要轻松肆意的活才行。

若是冉府那些人都老老实实的呆着,便井水不犯河水,若真的把冉颜招惹急了,她也不介意用这一双剖尸的手,剖几个活人。

马车渐渐缓了下来,最终停住,外面天已经黑透,马车上的角灯只能照亮周围不到一丈的距离,冉颜看了看,荒草漫漫,显得无比清冷寂静。

“娘子,到了。”邢娘在车外道。

晚绿扶着冉颜下了车,站在荒凉的山脚下。

晚绿打量一圈四周,愣了愣,旋即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很有自知之明,除了一颗忠心,除了浑身是胆的气魄,她什么都不能做,也永远不能像歌蓝那样为娘子未雨绸缪。

冉颜知道晚绿感叹的是什么,拍了拍她的手,道,“这地方清静,正合适避避风头,有何好叹的?再说十哥也不会让我受苦。”

“娘子说的是。”晚绿点点头。即便冉氏所有人都冷漠无情,至少还有十郎是对娘子好的。

山脚薄雾飘渺,越往山上,雾气便越浓,冉颜仰头看了一会儿,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雾气中灯火忽明忽暗,说不清的萧条。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从山脚传来。

冉颜收回眼神,循着声音望去。三个着广袖缁衣的女尼迎了上来,为首的一个年纪略长,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瘦长,脖颈颀长,瘦削的瓜子脸,在一袭缁衣的衬托下,眉眼显得极淡。她身后跟着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尼,最小的那个才十二三岁,心性未定,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冉颜一行人。

“贫尼净惠。”为首的女尼走至冉颜面前,双手合十在胸口,微微躬身道。

“儿是冉氏十七娘冉颜,见过净惠师太。”冉颜也回以佛礼。

净惠微垂着眼眸,道,“不敢当。”

净惠说着,又与邢娘和晚绿见了礼,而后便领一行人上山。幸而上坡的路并不算陡峭,山间小路也颇为平坦,马车虽不能走,但挑夫还能够勉强跟上。

影梅庵建在距离山下约莫五十余米高的半山上,在一个半突出的平台上,连同院落也不过只有小半亩地,背面是陡峭的山崖,左右两面是林子,进出都只有一个正门可以走。

临近正门处,有一片极大的竹林,修竹密密,直指苍穹,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风,将影梅庵与外界隔绝。

月光疏已密,风声起复垂。夜风拂过竹海,发出沙沙细碎的声响,伴随着淡淡的竹香扑面,冉颜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晚间看尚且如此美丽,想必白日会更好看。

“冉施主,贫尼已经让人在庵中收拾出一个小院,供冉施主礼佛,影梅庵香火不盛,简陋了些,还望冉施主担待一二。”净惠语气缓而平和,令人觉得舒心。

“既然是礼佛,自要心诚,况且我很喜欢此处。”冉颜道。

净惠眼角余光似有若无的瞟过冉颜面上,心中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贵女过来礼佛,从没有人能住超过三天。

净惠一路无言的将冉颜等人送到收拾好的小院,说明日一早再去拜会庵主即可。

拨给冉颜的这个院子有四间屋,主屋是带了廊的木板屋,一侧的竹屋搭建的简单,两间是厢房,一间是简易的小厨房,看起来,这里平时就是接待香客的地方。

邢娘和晚绿立刻开始点灯收拾、铺榻,冉颜则是无所事事的在周围晃荡,打量环境。

冉颜说是要静心礼佛,所以除了邢娘和晚绿之外,便只从高氏送的那批奴婢中挑了一个小满,其余人全部都留在庄子上。

挑夫们把东西都放在各屋里之后,便都离开了影梅庵,刚刚看来还拥挤嘈杂的院子一下子清静而空旷。

草草收拾了一遍,几个人便带着一身的疲惫就寝去了。

冉颜因着方才在车里睡了一会儿,躺在榻上没有丝毫睡意,遂在房间里点上晚绿带来的驱蚊熏香,打开窗户,在窗下铺了席,盘腿坐下呼吸吐纳。山间空气沁人心脾,如水的月光照射在冉颜身上,泛着淡淡的清辉,若此时有人瞧见,真怕是能误认为月宫仙子。

坐了一会儿,冉颜觉得有丝丝凉意,便起身想关上窗子,忽而闻到阵阵烤肉的香气。

冉颜怔了一下,这里是尼姑庵,怎么会有烤肉味道?

冉颜晚膳只吃了一些点心,闻了一会儿,也觉得有点饿了,便起身披上缎衣,循着香味找起那个半夜偷吃的人。

月光清亮,四周的景物都无比清晰。冉颜的院子在影梅庵的南边,再往南走,便全都是树林了,冉颜在林子前顿下脚步,仔细观望四周情形,树林前面辟有几片菜园,后面的林子也并非是一般野生的树,而是果树,上面结了大大小小的青果,被树叶的阴影遮挡,冉颜一时也分不清是何果实,但这里应该是影梅庵的果林没错。

冉颜拉紧身上的缎衣,抬步朝果林里走去。

这片果林极大,大到出乎冉颜的意料,走了许久,肉香越来越浓,可惜就是找不见那偷吃的人,冉颜心道,这尼姑一定是常常偷吃,否则怎么能藏的这么严实。

冉颜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觉得不能再往前走了,初来此地,大半夜的走的太远总归有些不安全。

想着,冉颜微微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忽起一阵凉风,一件冰冷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搁在了她脖子边。

冉颜微微一惊,还未来得及动弹,便听见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杀意,“没人告诉不得进入这个林子吗?”

“没有。”冉颜压下心头的忐忑,平淡道,“我今日初来此地,闻见肉香,便循着过来了。”

“冉十七娘。”那冰冷的声音道出他身份的同时,也收回了搁在她脖子上的剑。

冉颜转过身来,瞧见一个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身材高大健硕,贴合身体的劲装将他完美的体型勾勒出来,宽肩窄腰,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眼窝很深,鼻梁高挺,似西方人的立体,眉弓落下暗影掩住他的眼眸。

这个人静静立在半丈远的地方,墨发披散,映着莹白泛着光晕的俊颜,犹如月光下的妖精,俊的令人窒息。

“来吧。”苏伏随意的将长剑插入泥土,转身便走。

冉颜顿了一下脚步,心想,如果自己现在往回走,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杀了,权衡之下,冉颜选择跟他走。

苏伏的步子看似悠然,可是仅仅几步便把冉颜甩开很远。

在林子里转了两个弯,眼前出现一片竹林屏障,顺着竹林间的青石小道走了不到两丈,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竹院,两间不大的屋子,周围还有许多低矮的竹舍,时不时的传来“咕咕”或“嘎嘎”的声音。

冉颜疑惑的看了苏伏的背影一眼,这样一个冷血的杀手,竟隐居在这里养鸡鸭?还听说他是苏家的庶出长子,一个世家之子,怎么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过了竹林,便听见汩汩流水声,院子门前浅浅的小溪,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溪水上架了一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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