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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法医-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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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眉?”冉颜念出这个名字,慢慢记起彩秀馆里那个叫作翠眉的乐妓,那个女子通身都是温婉的气质,生的极为白净,清秀温婉,低眉顺目,她的五官都是小巧玲珑,却没有一处突出,冉颜现在回忆起来,只能记住她整体的感觉,却忘记了具体长相。
翠眉白净的手腕上便带着一只洁白的玉镯,质地上等,宛若羊脂,当时冉颜还觉得这镯子极配她的气质,想来晚绿也是因此有些印象。
那天,翠眉极力躲避冉颜的诊治,强调自己是乐妓,并不卖身,可她似乎是已经染上了梅毒。
“你在殷府除了听见她们密谋陷害秦四郎,还听见别的吗?
冉颜转而问道。
晚绿摇摇头。
冉颜继续追问“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可熟悉?”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曾经与殷晚晚是好友的缘故,冉颜心里不希望那个人是殷渺渺,如果她真的笃定自己的妹妹被秦四郎所害,因此复仇,也是有很大的可能性。那是她提出捉迷藏之后,众女便都散开来,这个时候她完全有时间与人密谋。
而晚绿却在冉颜的注视下,微微摇头。
第五十四章梦
那声音不是殷渺渺,也不能完全把她排除干系,当日茶宴所发生的事情看起来理所应当,却又有某些细节处很是蹊跷,殷渺渺的表现便是其中之一。
得知了这些线索,一个完整的谋杀过程已经隐隐浮出水面。
有人针对秦四郎,这个人并不想直接杀了他,目的是让其身败名裂,然后在被世人唾弃的痛苦之中背负杀人罪名,被处死。
这个人一定很恨他,也不排除是恨秦家,一是秦上佐得罪了人,那人却没有机会对付秦上佐,便从他儿子着手,一步一步的摧毁秦家,毕竟如果秦慕生真的背负了杀人的罪名,秦上佐的政治前途也必然会受到牵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秦慕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遭受报复。
凶手先是对韩山下毒,韩山所中的是慢性毒,下毒之人应该是能经常接近他,并且对于毒药有一定的了解。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翠眉?
在殷府茶宴上,翠眉与殷府的同伙密谋陷害秦四郎,被晚绿撞破,所以杀人灭口。让冉颜很想不通的是,殷府是以对女儿的家教森严而出名,他们家出的女子个个三从四德堪称典范,并且思想都极为保守,这样的人家,为何会任由ji人自由出入?有人与她里应外合的话,那这个人在殷府的地位一定极高。
殷渺渺说,她侍婢死前的两天被魏娘借过去布置茶宴,那么,与翠眉里应外合的人,会不会是魏娘?
魏娘是殷府内半个当家人,如若想打听她的背景,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冉颜曾想过去询问秦四郎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可他们之间有一层荒唐的婚约,现在正是撇清关系的时候,再约见面,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冉颜离开晚绿的房间,心中决定明日一早便去拜访刘刺史,将这些线索都告诉他,顺便请求验尸,她是一个法医,又不是专业侦探,没有尸体,光凭着这些没有头绪的线索,她很难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连结通透。
冉颜沐浴过后,回到寝房,邢娘帮她绞着头发,她便寻来白日里卢府送的礼物,靠在圆腰胡床上打开翻开。
不出所料,盒子里的东西果然是一本名叫《奇经八脉》的医书。冉颜在现代也曾略略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奇经八脉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但是中医博大精深,她不敢说精通。浅尝辄止,在古代的医道也许能够浑水摸鱼,可这不是冉颜一贯的作风。
冉颜在大唐的这个身份,不可能去做一个仵作,好好学习医术对她有利无弊,冉颜是决定好好学习中医,为自己在古代的生存多买一份保险。她知道很多后世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她对人体了如指掌,这是绝对的优势,不做出一番名堂来,岂不可惜?
“娘子,早些歇着吧。”邢娘见冉颜看的入神,忍不住提醒道。
“嗯。”冉颜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医书。
邢娘知道冉颜每夜都会在噩梦中惊醒,伸手握住她纤柔微凉的手,“娘子莫怕,老奴就睡在外间。”
冉颜心里微暖,拍拍邢娘的手道,“无事。”
邢娘伺候冉颜躺到榻上,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将四角灯笼放在了幔帐外面,拉下竹帘和薄纱,悄悄的退去外面。
邢娘心中感叹,原来的娘子是极为柔弱的,现在却从里到外的坚强起来,哪怕夜夜噩梦,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这都是郎君和高氏给逼的想到那两个人,邢娘便咬牙切齿,高氏倒也罢了,毕竟天底下的继母没有几个是好的,可郎君是娘子的亲生父亲啊这样的父亲真真是让人心寒。
即便在荥阳郑氏,全都是政治联姻的世家大族,还是有些父女之情的。
细雨沙沙,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宛如一首安眠曲,冉颜听着雨声缓缓陷入沉睡。
又是水。
四周被水包围,青丝在水中蜿蜒飘荡,明艳的樱红色在水中妖娆至极,没有了嘶喊声,被浸在水中的女子仿佛已经死透,面上裹着一层层的素布,就像是一尊没有五官的石膏像。
冉颜游到她身边,伸手去解开她面上裹着的素布,一层一层,冉颜一边解着一边下意识的观察尸体上的其他情况。
女子白皙纤细的手腕也被素布紧紧裹了了起来,双脚被麻绳绑起,绳子尾端绑着一个偌大的笼子,仿佛装的是石头。
“阿颜”蓦地,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冉颜纵使再胆大,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来,入眼便瞧见了殷渺渺灿烂的笑容。转瞬间,四周的水都不见了,却是伫立在殷府的后花园里,木香花开得正盛,簌簌飘落的细白花瓣,宛如纷纷大雪。
殷渺渺皱眉看着她道,“阿颜,为何皱着眉头,是不是高氏又欺负你了?”
冉颜摇头。
殷渺渺一脸不悦的道,“你休想瞒着我,我知道高氏想把你送到庄子上去你患的气疾,要找好的医生好好调理一番才行,她把你扔到庄子上实在是居心叵测,阿颜,你听我的,坚决不能去。你一去,她们母女就名正言顺的鸠占鹊巢,以后苏州城只知道冉十八娘,却不晓得你这个正经的嫡女”
“我知道……可是,不去又能如何?她现在终究是冉氏的嫡母。”冉颜不受控制的说出这句话,脑中还不断闪着方才水中的画面,混乱至极。
耳边还隐隐传来殷渺渺的声音,冉颜却听不清,渐渐的也看不清支离破碎的画面。
光线猛的一亮,冉颜在榻上倏地睁开眼。
却是已经天亮了。
又是一身的汗。冉颜起身走到外间,邢娘早已经起塌了,正在廊下缝衣服,看见冉颜出来,笑道,“娘子今夜睡的可还安稳?”
“嗯,睡得很好呢。”对于冉颜来说,只要不梦到前世好友被人**的画面,都算是一夜好眠。
邢娘放下衣物,催促冉颜去沐浴,“老奴今日要把娘子打扮成仙女,定然让那萧郎君一见倾心。”
冉颜无奈一笑,“我就是美到天妒人怨,全部都罩在幂篱里头,谁能一见倾心?”
“这倒也是……”邢娘嘴上这么说,手里可一点也没闲着,一直将冉颜推到浴房中,“萧郎君身上没有江南男子的温雅,恐怕是北边来的,许是不熟悉苏州,娘子今日便给他做向导,寻个时机把幂篱摘下来……”
邢娘自顾的计划着。
屏风后面热水已经放好,冉颜去了衣物,没入水中,听见邢娘兴致勃勃的问道,“娘子觉得老奴这个法子如何?”
冉颜违心的赞叹一句,“很有想法。”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奴这就寻萧郎君说去。”邢娘欢喜的朝门外走去,末了还补了一句,“萧郎君倒是什么都好,就是他的那个乳母,实在没有礼数”
邢娘做事一向都不是果断的性子,冉颜没想到她今次居然这样雷厉风行,直到邢娘关上门,冉颜才反应过来,这回是来真的。
她今日还有一堆事情虽然萧郎君也不一定会应下,但万一要是应了呢?当下也顾不得细细的洗,随便抹了几下,便穿上衣服冲出浴房。
外面早已不见邢娘的身影,冉颜看见有个侍婢恰好进来,便道,“可有看见邢娘?快去把她追回来。”
那侍婢怔了一下,立刻上前来将一封信呈给冉颜,“娘子,这是客人留下的信。”
“萧郎君走了?”冉颜接过信,心里松了口气。
“奴婢听邵明说,萧郎君天还未亮便走了。”侍婢答道,见冉颜拆开信封,道,“奴婢去寻邢娘。”
“不必了。”冉颜垂头看着信。
信里内容很简单,就是感谢她的招待,另外让她保密他出现在苏州城的事情。
保密?冉颜唇角一扯,连她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有什么八卦值得宣扬的么?对了,他说是来暗查杨判司的案子。
一个判司,在苏州来说是个不小的官,可放在整个大唐,死了区区一个判司也不需要这样大惊小怪吧?冉颜心中一动,萧颂说是奉命查案,并未说奉旨查案,奉了谁的命,如果她哪一日穷极无聊,还是很值得推想一下的。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
冉颜对那侍婢道,“你过来帮我梳妆吧。”
那侍婢听见冉颜的吩咐,面色一喜,连忙应了一声是,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冉颜并未说自己的要求,任由这侍婢自己折腾,只要不太过分的夸张,都还能接受。
结果却很出乎冉颜的意料,侍婢给她梳了一个清清淡淡的妆容,选了一件青紫色及胸襦裙,领口袖口处纹着银丝藤蔓花纹,墨发简单的挽成一个锥髻,上簪了两朵白玉包银边的玉兰花。
这一身素淡却不失精致,邢娘平素都极力的想掩盖住冉颜冷淡的气质,而这个装扮,却将她的冷体现到了极致。
“为何给我弄这样的装束?”冉颜不禁抬头看向那个侍婢。小姑娘约莫也只有十五六岁,一袭浅橘色襦裙,圆圆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显得活泼而伶俐。
“奴婢听邢娘说您这几日都要去给人看病,奴婢觉着不大合适打扮的妩媚……”她的回答明显有些忐忑,声音也越来越弱。
冉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满。”侍婢不安的答道。
冉颜点点头,起身取过幂篱,也未曾评价一句,便径直出门去了
第五十五章请让我验尸
找不到萧郎君,刑娘得多失望啊!冉颜嘴角微扬,带了一些昨日冉(不知道几郎)郎~的东西,叫上邵明一同去了城中。
冉颜入城的第一件争恃仅是去拜访刘刺史。偏厅里,刘刺史原本还神态淡定的喝茶,可走听着冉颜复述晚绿的征词,再加上她自己的推侧,神情竟是越来越不能平静,到最后略有些夫态的将茶杯扔在几上,“凶手真是太狡猾了!”
“怎么?”冉颜微一挑眉,心中有种不祥预威,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刘品让抖着花白的胡须,恼愁道,“昨晚有人来报,彩秀馆死了。”
“不会就是翠眉吧!”冉颜也十分惊讶,晚绿能说话也就是昨晚的事情,凶手的反应也忒快了!
“死相很走惨不忍睹,面部被划的血肉模糊,而后才被吊起来。”刘品让提起翠眉,便忍不住皱眉,接到消息。他半夜亲赶去彩秀馆,一入门便看见了这幅恐怖之极的场面。
原本这等事情并不需要他一个堂堂刺史亲临现场,可他向来谨慎惯了,最近苏州城屡屡发生命案,若是不尽快破案,恐怕这个苏州刺史的位置也快到头了。
寒门出身的刘品让坐上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一旦出了岔子,朝中那些出身世家的权臣便会立刻抓着不放,踢掉他之后,好安插亲信,毕竟江南道的富庶绝对足以让他们不遗余力的争取。
“请您允许我脸尸。”冉颜本还想着要怎样开口能够争得同意,但发生了这件事情,但发生了这件事情,让她有些不安,谁知道另一个凶手会不会再次杀晚绿灭口?!
刘品让面色有些迟疑。
冉颜直身子,坚定道,“刘刺史,湘信您也很想尽快破案,而我也不想让晚绿处于危险之中。
刘品让看了冉颜一眼,缓缓道“为什么你坚特要脸尸?”
在唐朝,许作不过是检验伤情,判断致死原因,再没有别的帮助了,刘品让的想法自然也是如此。
“且莫说这个凶手杀人手段屡出破绽,便是再严密的手段,最终还是有一个疏漏,那便是尸体!”作为一个法医,她从来都信奉这一点,“尸体会讲它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而且比话人更诚实。”
刘品让抿了口茶,淡淡评价,“这倒是个新鲜说法。”
听他轻松的口气,仿佛并未把冉颜的话放在心上。
冉颜毫不避讳的盯着刘品让,目光沉沉且坚特,硬生生将他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人,精都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于咳两声“嗯,老夫对你这个说法也很感兴趣,今日你便施展手段,,让老夫见识见识,怎么让死人说话吧!”
冉颜松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取得了一次机会,但是光被允许脸尸是不够的,顺杆子往上爬,就是现在“这次唐突拜访,实在出于情势所迫,还请刘刺史见谅。”说罢,扬声冲门外道,“邵明。”
门外早已捧着礼品等候的邵明,立刻进来。
“承蒙刘刺史关照,儿不知该如何感谢,只有一些小小心意,送伶给尊夫人,还请刘刺史不要推辞。”冉颜明知道他不会推辞,却不得不扯一扯虚礼,让他有个台阶,好理所当然的留下礼物。
刘品让云淡风转的老脸上忽然淀开一抹笑,扶着胡须,颇为和气的道,“十七娘有心了!我代夫人致谢。”
邵明机灵的顺着冉颜的眼色将礼盒放在了刘品让身侧的小几上,而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知儿何时方便脸尸?”冉颜问道。
刘品让收回一直飘在礼品盒上的眼神,干咳一声,道,“老夫上午要处理公事,脸尸时,老夫也准备在场,就…………末时吧。”
准备在场?敢情早就准备好了的!冉颜眉梢微挑,也不再纠结于此,刘品让说的时间也正和她意,于是便起身道,“到时候那两具尸体是否能够任凭处置?毕竟那两个,一个是妓人,一个是奴碑…………”
“两个?”刘品让一顿,旋即想到她说的是殷府的侍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也是验,两个也是验,遂道,“可以。”说完,忽然觉得自己上当了,原本刘品让以为冉颜说的只是验翠眉,而她故意强调“两个”,淡化“任凭处置”的问题,以导致刘品让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转移到后面,顺口就答应下来。
不等刘品让开口,冉颜站起身来,“如此,儿便告辞了。”
刘品让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依了你罢!未时你直接到停尸馆便是。”说定之后,冉颜便告辞。
刘品让伸着头,看见冉颜的身影消失在二门里,立刻喜笑颜开的打开礼盒。心道,小丫头跟我斗还嫩了点!
验尸对于刘品让来说,不过为了收集证据,封三旬也已经验过一遍,他并不着急。他看中的,是冉颜根据伤痕的分析能力。
刘品让明知道冉颜有验尸的本事,侍婢又被人伤成那样,她早晚都要介入这个事件,所以一直不急不躁,等着她自己前来求他,顺便捞点便宜。
这个事情,就算冉颜知道实情也没有用,她即便能耐到最后,还不是刘品让一个召唤,就得乖乖帮忙?到时候不管帮不帮,都得惹得这小气吧啦的老头心里不快,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巴结一下。与刺史处好关系,总比得罪他强。
此事发展到现在这个他步,是个很好的局面。
打开大礼盒后,里面又有个红色锦盒,光看锦盒的外表便知道价值不菲。刘品让一一打开,翡革镯,和田玉雕刻的精美玉佩,金钗……。冉颜说给刘刘品让的夫人,其实里面有许多是男人也可以用的东西,比如玉佩、扇坠之类,尤其是那一只鸽子血的扳指,刘品让实在爱不释手。
刘品让小心翼翼的取出装着扳指的锦盒,忽而发觉这个其实锦盒那么外面的礼盒怎么会如此深?放下锦盒,伸手轻轻扣了扣侧面,传来“空、空”的声音,刘品让心里一喜,连忙把上面锦盒全部取下来,揭开第一层之后,底下的光华立时便透了出来。
大红色的锦缎上面,稳稳躺着一柄玉如意,通身如雪如脂,通透灵气,玉如意的头上镶嵌一颗硕大的满绿蓝田玉,柄上点缀指甲大小的各色全石,通身流光溢彩,光华摄人!这柄玉如意至少也得值三二万两银子,上面那一层的小物件连这个东西的零头都不到。
刘品让掩不住满脸的欢喜,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才恋恋不舍的将礼盒归置如初,同时心里对冉颜又另眼想看,倒不全是因为占了大便宜,他虽然平时很忙,却十分关注苏州城各个家族的事情,以便了解情形,方便掌控全局,冉颜是什么样的处境,他也略落耳闻,那样艰难,竟然能不动声色的送出这么名贵的东西,果然是………有魄力啊!
刘品让砸了砸嘴,心里觉得,冉颜的行事风格实在合他脾胃,喃喃道,“冉闻蔫蔫的怂样能生出这么个女儿,怪不得世人都争着娶五姓七家的女儿。”这句括,显然将功劳都归诸于郑氏身上。
第五十六章自残
免费验尸、无偿帮助破案,还得巴巴的去送礼,这是什么道理?
冉颜心里不大爽快,却也没有办法,好在刘品让是个四品刺史,苏州城中的一把手,难得他看得起她这样一个小娘子,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一提出验尸解剖便会被当做精神病扔出府衙大门,刘品让却一直相信她。
看完两个病人之后,冉颜便去成衣店买了一套男装圆领窄袖胡服换上,以方便验尸。
“娘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邵明看着冉颜这身打扮,不解的问。
“你想学习医术吗?”冉颜不答反问。不管是当仵作还是医生,冉颜都需要一两个助手,哪怕只帮一些小忙,也能减轻不少负担。
邵明眼睛一亮,忙答道,“想。”
“那待会儿就不要说话,仔细看着。”冉颜也有心想试试邵明的胆量和潜质,如果他和桑辰那只兔子一样,不管多么忠心、多么有潜力,也都白费。
验尸解剖这件事,说到底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冉颜也不怕任何人知道。
两人坐上马车,未时之前到了府衙停尸馆。
天气不甚好,阴阴沉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落雨,门口河堤旁杨柳柔枝在微风中轻轻摇荡,停尸馆门前几乎没有行人,即便有一两人经过,也是低着头,步履匆匆。
左侧的巷子里停了两辆马车,冉颜猜测刘刺史可能已经到了,便走到停尸馆的大门,还未及张口询问,衙役便问道,“可是来验尸的仵作?”
“正是。”冉颜道。
跟在后面的邵明心中惊疑,他原以为接下来还是去哪户人家去替人瞧病,没想到居然来了府衙的停尸馆,娘子竟然成了仵作还未来得及细想,冉颜已然从侧门中进去,邵明也忙拎着箱子跟了过去。
停尸馆中特有的腐尸气味隐隐浮动,天空上的阴云压得极低,闷热而潮湿,让人心里觉得不安,邵明这才觉得有些害怕,一边不停脚的跟在冉颜身后,一边警惕的往四周打量。
衙役将两人引领到一间停尸房门前,“就是这里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回走。邵明看着他那被鬼追似的模样,心底更是发颤。
冉颜透过幂篱皂纱瞥了他一眼,“若是害怕,你可以去大门处等候。”
邵明咽了咽唾沫,他是想去大门那里等,可心中也知道,冉颜想考验他,遂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不怕。”
冉颜淡淡嗯了一声,便推开房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邵明一个哆嗦,头缩的更加厉害。
出乎冉颜的意料,屋内居然不止一两个人,除了身着绯色官服的刘刺史之外,还有另一个着绯袍官服的青年,四个着浅绿官服,一名壮汉抱臂立在一侧,另外一个缩着身子的老头,是冉颜曾经见过一面的封三旬。
冉颜双目微睁,盯着那绯袍官服青年,心里顿生退意。同时也有些疑惑,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一时着紫,一时穿红,又究竟是几品官?
萧颂现在的形容与昨晚慵懒的模样颇为不同,一袭深绯色圆领官服,戴黑色襩头,小团花绫罗,草金钩腰带,气宇轩昂,威势慑人,整间屋内充满了压迫感。冉颜心想,验尸的时候带上这么个人来避邪也很不错。
这么想着,冉颜心里稍微轻松一些了,朝一干人欠了欠身,示意邵明放下箱子。
“十七娘,东西都为你准备好了。”刘品让笑呵呵的迎了过来,亲自把箱子放到她面前。
他一句“十七娘”出口,冉颜明显感觉到一个有如实质的目光扫了过来,看她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点心虚的感觉。
“多谢刘刺史。”事到如今,也只好咬牙继续了。
打开箱子,冉颜先取出口罩戴上,随后才取下幂篱,戴上手套。虽然知道这么做意义不大,根本瞒不住那个男人,但她下意识的已经做好了一切。冉颜整理手套,心里暗自纳闷,为什么要怕他知道呢?
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冉颜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径直奔着放在脚边的尸体过去。
这次尸体放在了一个木台上,恰好是站着稍微弯下腰便能够到的高度,唐朝很少有这么高的桌几,一看便知道是特别定制,冉颜暗暗骂了刘刺史一句:该死的老狐狸
揭开素布,一具面容可怖的女尸便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具尸体还算新鲜,正如刘刺史所说,面部被划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就目测来看,至少有十一二刀,伤口主要分布在两颊和下颌,额头上只染了血迹,却并没有伤。
面部青紫肿胀,冉颜伸手翻开尸体的眼皮,发现意料之中的眼结膜下出血。
法医对死亡的思维分析方式是,先凶杀再自杀,先外因再内因,先损伤再疾病,看见翠眉这样残忍毁容而死的尸体,冉颜一定会先从凶杀的角度去检验,而外因损伤很明显。
然而,一系列检查下来,根据伤痕的排列和刀口方向,冉颜得出一个很令人不解的结果——翠眉脸上这些伤痕,居然像是死者自己造成的
颈部也只有一道在喉下的勒痕,勒痕在脑后分八字,而不相交,这都是自缢的表现,而并非是有人先将她勒死,假作自缢。
为了验证这个结果,冉颜飞快的将尸体衣物解开,褪的一件不剩。
翠眉才死了不过一晚,身体保存完好,皮肤白皙细腻,隆起的胸部圆润丰满,双腿比直而修长,如若不看脸部,这样曼妙的身体,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在场的都是男人,均是头一次与别人聚集观看一个女人的身体,不禁都有些尴尬。
刘品让干咳了两声,余光瞥向萧颂,看见他脸色不变,亦丝毫不避讳的盯着冉颜在尸体上的动作,不禁感叹,怪不得年纪轻轻便能居于高位,这份岿然不动的定力,连他都难及得上。
冉颜一边细细的检查整个尸体,一边开口道,“死者面上共有十三道伤痕,切口边缘整齐外翻,有轻微的炎症现象,伤口深浅不一,的呈较均匀的方式排列。判断伤口为死者生前造成,而且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划伤的。”
“怎么可能?哪有人会把自己的脸划成那副样子”封三旬立刻出言质疑,他判断是凶杀,若是轻易的被推翻,他在苏州城的名声可就一落千丈了。
刘品让也一直认为翠眉是死于谋杀,他有些不解的道,“这是为何?”
“首先,死者除了脸部的刀伤,和颈部的勒痕,身体其他地方并没有明显伤痕。如果是他人所为,死者怎么会一动不动的任由别人在她脸上划刀子?至少,凶手会死死的按住她,所用的力气必然不小,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冉颜解释道。
封三旬冷声反驳,“如果凶手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使其四肢不能动,也很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现象。”
冉颜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我怀疑她自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人会有痛感,自杀或自残时下刀时会感到痛,痛了力道就会变轻,所以一般是下刀重,提刀轻,这样刀口的深浅就不一,若刀数多的话,一般深浅不一的刀数会呈较均匀的方式排列。你看翠眉面上的伤口,完全符合这一点。”
“好端端的,为何会自残?”封三旬皱眉道。
“好端端?”冉颜看着他,声音毫无起伏的道,“人们陷入极度痛苦的状态往往跟感情有关,自杀者在实施自杀、自残、自虐行为时的心理状态也不能用常人的心理去衡量。想必您也验出她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她是彩秀馆的乐妓,并不卖身,为何会忽然怀了孩子?还有,她下阴生有杨梅状的疮三处,显然是患了花柳病,这也本不应该出现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当然,目前,只有一些特征证明她自残,具体情形,要等到解剖之后才能够确定。”
封三旬愣了愣,他做仵作几十年,所解剖的尸体寥寥可数,一是死者家属不允许,二是除非是重大伤害,比如肝脏破裂之类,否则不敢保证解剖之后就能发现死因。大唐的仵作基本都是如此。一个小娘子即便解剖,就一定能看出什么吗?封三旬不信,所以也就住了口,静观其变。
既然是自缢,冉颜便从颈部的吊痕开始解剖,当她一刀切开死者颈部皮肤,暴露出肌肉组织时,立刻发现了颈部皮肤下组织与肌肉内有出血现象,冉颜手上动作不停,却不得不为旁边这些门外汉解说,否则光她自己知道,又有何用,“诸位请看,皮肤和肌肉中有出血,这是缢死的表现之一。”
说着,冉颜用镊子为众人指出出血的部位,然后又切开不曾受缢的部分,让他们进行比较。
做完这一切,冉颜抬头,猛的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眸,她微微一怔,看见萧颂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而封三旬原本看见冉颜熟练的刀法,心中震惊,虽然面上不愿表现出来,但当冉颜开始解说时,他心中却是有种偷师的窃喜,因此听的十分认真。
其余人面色惨白发青,紧紧抿着嘴,防止呕吐失态,连萧颂那个护卫也是一脸不适。
既然有人听懂就行了,冉颜继续深入解剖,切到舌骨附近时,道,“颈部动脉血管横行破裂,舌骨断裂,咽后壁粘膜下有血斑和充血现象……”
冉颜边说,边一一将这些部位指出来给他们看,冉颜知道,就算其余人都不敢观看,至少有封三旬和萧颂。
解剖刀继续向下,剥离附着
5
的肌肉,露出森森白骨,“颈椎骨折、脱臼,并有出血。”
检验完这些,冉颜并未停止,紧接着开始解剖胸腹,她手中的刀就像有生命一样,控制的极好,切到哪儿,切的多深,都十分精准,一刀下去,皮肤及皮下脂肪被切开,且绝对不会伤到内脏。
萧颂的目光不由得转移到了冉颜的面上。
第五十七章尸体中的花瓣
冉颜一张小巧的脸,被口罩掩住大半,只露出眉眼,那一双黑沉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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