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佬爷家族那年那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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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佬爷倒在地上,那女子嘴里发出一阵让人惊悚的阴笑,慢慢上得前去,正待向我佬爷继续砍斫,只听表叔站在在远处,对她发出近乎哀求地喝叫:“馨竹,住手,他是子杰!”
那举刀的女子一听,眼睛呆若滞一阵,不由一时怔住,停下手中高高扬起的篾刀,似觉非醒地唤叫一声:“子杰?”瞬时丢下篾刀,嘴里发出一声惊叫,跳身向林区附近的茅屋跑去,蓬松着一头乱发,匍匐在屋内,潜身隐了进去,张惶着一双大眼,窥视着倒地的我佬爷,嘴里不住的咕嘟道:“子杰,真是子杰回来了吗?”
鲜血在我佬爷体下汩汩流淌,我佬爷忍住浑身剧痛,从地上艰难爬起,正要向那茅屋寻去,被气喘吁吁的表叔跑过来一把拉住,大声怪怨道:“说让你不要近前,你就是不听。快,快,看看伤着没有?”待俯身一看,我佬爷左腿上,早豁出几道血口,那血也把林地湿成一片。佬爷他叔一见,愈是慌作一团,不敢再作耽搁,赶紧扶住我佬爷,匆匆向家里奔去。
待我佬爷一瘸一跛、血人儿一般地回到家屋,佬爷他叔把他扶在床上躺好。转身出得门去,急急唤来郎中,那郎中细心清理了创口,敷过几贴外药,把血止住。待料理完后,出得内室,这郎中本是镇上老人,话也说得直白,对表叔怨罪道:“新来的人不晓得,难道你也老糊涂了?那地方是轻易去得的!这刀若是下得再深此,伤了骨头,怕是那条腿就保不住了。哎!”说完,开了几道处方,细心对佬爷他叔咛嘱一番用药方法,燃起手提灯,去了。
刚刚恢复元气归来的我佬爷,又遭重创,在家一躺,整整过去了数旬。
在养伤期间,我佬爷方才从表叔口中得知,这林园中的疯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失散数年的亲妹妹。
“难怪那天听得表叔唤她‘馨竹’那般耳熟,果然是我妹妹?”我佬爷大梦方觉地惊诧道。
“就是,就是,自那年你爹带着家人去后,第二年,那荒弃的林园里,就突然来了一个疯女子,守着那荒没的竹园只是不走。任是谁人近得,不是撕咬,就是刀劈,弄得人心惶惶。开始,那买了你家竹林地契的张家,还想强行驱逐,转着竹林转悠,可听说经了一夜匪患之后,那青龙寨罗刚下得山来,到张家走过一遭,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交涉一番之后,那张家便认了倒霉,再不敢近得竹园。”佬爷他叔说到这里,不知何故,两眼竟流露出些许恐惧。
“青龙寨罗刚?”我佬爷也禁不住迷惑道。
“正是!也就在随后几天,在馨竹整日露宿在野地上,竟来了数人,帮她悄悄无盖起了一间茅草房,让她有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处所。听人说,这盖茅屋之事,也是那帮山匪所为。镇里由此猜测,这疯女子定是与他们有什么渊源。后来,经人细细一打探,方才知道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是磬竹。”佬爷他叔一口气说完,嘴里悠悠发出一声长叹:“哎,初时,我本有意把他带回家里,只是她那时,神智已然混沌,全然不听人使唤,只是死死守住那处紫竹林,任是谁人近得,她都会拚了命的阻拦,为此,镇上不知有多少大人小孩,都曾受到她的攻击,到现在,再也无人敢近得林园半步。这些年,我也曾努力过,想把她接到镇上,给我帮帮忙,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每次前往,不是被她撕咬,就是被她追打,到后来,也不知她从哪里弄得一把篾刀,时时揣在怀中,见有人近身,便挥刀乱砍,甚是让人畏惧,故此,我也就把那份心给放下了。”
“那她都靠啥子维持生计?”我佬爷一听完,不由悲从中来,对表叔忧心忡忡问道。
“哎,说来也真是让人可怜,昔日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现如今却沦落以乞讨为生了。幸得镇里人,都知道这里面的曲折究竟,对她心怀怜悯,只要她到得哪家,还总是不吝施舍些,送她一点食物,故此,她才苟且生活下来,不然——”佬爷他叔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佬爷一听,不觉愈是伤心,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哀怨道:“都怪我这个不肖之子呀,害得黎家家破人亡!”
佬爷他叔闻声,沉默良久,随后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子侄,过段时间,瞅个人家,我为你做主,先娶妻生子,把家成了。然后呢,再操起篾匠活,立起业。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想,过不了几年,黎家说不准就能东山再起了。”
“哎,不瞒表叔说,对于成家,我早已厌倦了。”说着,我佬爷把在明湖奇遇对表叔叙说一番,只听得佬爷他叔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这现世中,竟还有如此族落?子杰,我活了这把年龄,还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这等奇人异事啊!”言罢,转念一想,对我佬爷劝解道:“只是你现在回到镇上,还是入乡随俗,娶了一门亲事,承继香火,也算是对黎家列祖列宗一个交待呀,再说,平日间,有了家,也能知冷知热,相互间有个照应。”
待我佬爷身体稍有康复,由于养伤期间,耽误不少活计,听得一些下过定金的篾贩,愈是催得紧了。这日稍能下地,我佬爷赶紧过来,坐在一旁,跟着表叔,打起下手。
佬爷他叔一见,抬头呵斥道:“你这刀伤刚好,不要命了。回去休息,等身体好了再说。”佬爷一听,凄然笑道:“我这身子,哪有那么金贵?多活动活动,不定还好得快些。表叔,你放心,我只是活动活动筋骨,不妨事。”
佬爷他叔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再不言语,默默垂下头去,开始编织手上篮筐,正在俩人低头无语,紧张忙碌之时,随着门外微光一闪,一个人影便在门边悠悠晃动起来,我佬爷不经意地抬头一望,待看清来人,不觉愣住——
第十四章 有心人 施惠度春风
借着熹微的光线,我佬爷抬眼一看,一个瘦弱的身体,蓬松着一头乱发,正躲闪一双怯怯的大眼,向屋内探望,我佬爷细细一看,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妹妹——馨竹!
佬爷一见,一股热气直贯头顶,他尽力克制着满心的激动,像是见到失而复得的珍宝、害怕一不留心又瞬时丢失一般,按捺住情绪,缓缓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轻声唤叫道:“馨竹,你来了。你是来看我的吗?你晓得吗?我是你哥哥——子杰!”
馨竹闻声,迷离着眼光,缩紧身体,倚着木门,摇头晃脑地呢喃道:“我饿了,给点吃的吧。”
佬爷一听,知道妹妹饿了,她出来并不是找寻自己,而是来食充饥。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泪水不由夺眶而出,双眼一片模糊望了一阵馨竹,随即醒悟过来,忙不迭地应声道:“馨竹,你等等,哥这就给你做去。”说完,对呆愣一旁的表叔支会一声,匆匆奔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倾其所有,寻得鸡蛋、面条,还有一星半点的瘦肉,满满做得一碗面,急急端了出来。
回到堂屋,见馨竹还痴痴地依着门槛咬指坐着,一双眼睛怯怯地四处张望,我佬爷放缓脚步,把碗里的面搅拌一会,待热气散得开去,走近到馨竹身边,慢慢递了过去。果然,饥饿让馨竹忘记了胆怯,她一见食物,一把抢过,用眼乜视我佬爷一会,便摇头晃脑地呼啦啦狼吞虎咽起来。
“小心,别烫着。”我佬爷一见,嘴里说道,心里一酸。馨竹闻声,一时停住,用惊悚的眼光再次看了看我佬爷,见佬爷并无恶意,便又埋下头去,迅速地吞食起来。有如风扫残云一般,转眼,面碗见底,馨竹细细舐食一遍碗沿后,瞅了瞅屋里的我佬爷和表叔,憨憨地笑笑,倏地丢下碗筷,风一般地离去。
佬爷心里一酸,拖着一条未愈的伤腿,跌跌撞撞地追出门外,循着那条狂奔的背影,强忍着悲痛,大声唤叫道:“馨竹,馨竹——”可任凭我佬爷嘶声呼唤,那瘦弱的身影像一个来去匆匆的幽灵,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馨竹,馨竹——”见眼前失了妹妹的踪影,我佬爷站在路边,捶胸顿足地悲声道。佬爷他叔见路人不时投来诧异的目光,赶紧上得前来,将我佬爷拉进屋内,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碗筷,压抑住悲切,过到我佬爷身边,低声安慰道:“她要走就让随走,要来就随她来。若是强行留住,只会惊扰到她,再一走,怕是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孩子,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佬爷一听,掩住悲泣,细细一想,觉得表叔说得甚是有理,心里渐渐开释过来。闷闷地端坐一阵,我佬爷对表叔说:“表叔开导得是,我以后定会注意。”说完,拖过篾器家什,埋下头去,左手拈过一条篾条,右手掂起篾刀,刚一用力,只听“扑”地一声,那握篾的左手早被豁开一条血口。
“好了,好了,你身体不好,精神又不能集中,还是放下手里的话,去好好休息吧。”佬爷他叔过来抢过我佬爷手中的篾刀,对他说道:“待身心调适过来,再做不迟。”边说,边过去拿来药粉,给我佬爷敷上,把他推进内室。任我佬爷嘴里强辨“表叔,这点伤,不碍事!”还是被我佬爷他叔按在床上,只得躺了下去。
“妹妹馨竹弄成了这个样子,我爹爹又现在何处呢?”尽管被佬爷他叔强按在床,我佬爷满怀心事,哪里又能安眠?躺在床上,他不停地作着种种猜想。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传入室内:“老叔,听说黎子杰回来了,还住在您家中,是真的吗?”
“嗯!”外面传来佬爷他叔带理不理的声音。
“那他人呢,现在哪里?”那女声大咧咧地好奇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找他做啥子?”屋里静了会,再次传来佬爷他叔带理不理的声音。
“没啥子事,只是想看看他是个啥样子。”女声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他在吗?”
“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是个啥样子?娃子,他这会身体不好,正在休息,没事的话,我还要干活,没工夫和你摆龙门阵。”佬爷他叔不耐地下了逐客令。
屋里又陷入一片沉寂,在沉寂中,唯有那窸窸窣窣编织声未曾停息,过了会,那女声再次响起:“啷个好,老爹,这是我今天没卖完的菜,留给你们,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他。”音落,听到一阵啪啪、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哎,娃儿,啷个不拿钱就走了?”室里传出佬爷他叔一声叫喊。
“不用了,啷个菜是我送给你们吃的。”声音里带着咯咯、咯的笑声。
“这个女娃儿,真是莫名其妙。”佬爷他叔嘴里嘟哝一声,窸窣声停顿一会,随即再次传出。
两人室外的谈话声,声声入得耳来,我佬爷忍不住满心的焦躁,跳身下床,踱了出来,见门边散放一捆青菜,故意对表叔问道:“二表叔,今天怎么买菜了?你不是说,不爱吃带叶的蔬菜吗?今儿是怎么了?”
“哼,你小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嘴里说道,佬爷他叔手里并不闲下,继续道:“这哪里是我出去买的,是别人慕名而来,专门送给你吃的!看来呀,你真成了镇上的名人了,还有人给你送菜吃。”
佬爷确是镇上的名人,但历历记载的,是一段段辛酸的血泪史。
小镇很小,隐藏不了多少秘密,从那日到紫竹林被砍之后,当有人听到表叔的惊呼,便猜测出这个陌生人的来历,因为很久以来,早没有人冒着风险,在傍晚时分,进到那阴森恐怖的荒芜之地,人们早对那里唯恐避之不及。
当佬爷他叔背着满身是血的我佬爷回到家中,待那老郎中看过,经那长舌人一传扬,果然不假,确是黎家的儿子归来了,一无所有的人归到了一无所有的家,人们开始暗暗揣测起我佬爷长期在外的经历,也在注视着我佬爷怎样走好今后的路。
正是在种种臆测中,这个不径意的消息,一下子打动了一个女子的心扉,她开始留意,开始傍徨,开始有了那种莫名小鹿撞怀的心动——今儿个,她终于鼓足勇气,作出了第一个大胆的行动。
“子杰,你可要小心了,这女子着实了得,千万不要随意招她惹她,她可不是善主,晓得吗?”佬爷他叔抬起头,表情严厉地望着我佬爷,嘱咐道。
“她一个弱女子,我啷个招她惹她作啥子?表叔,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我佬爷随意应了一声,把菜一把拧起,向厨房走去。
“哎——”望着我佬爷的背影,佬爷他叔禁不住幽幽的叹息一声。
夜幕渐渐垂落下来,二表叔正要掌灯,听到里间一声叫喊,缓缓的蹲起身来,顿了顿近乎麻木的下体,挥去身上的竹絮,扶着门墙,向里屋走去。
第十五章 烈女子 疾言斥媒妁
第二天,渐近黄昏,正在我佬爷与佬爷他叔忙碌间,一个人影突然闪身进到门里,端端站在槛外,瞬时挡住西落夕阳的亮色,让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昏暗下来。我佬爷抬头仰面一看,却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正嬉笑着盯着我佬爷注视得仔细。见我佬爷愣愣在看着自己,心里不觉一喜,一伸手,把拧在手中的一捆青菜,一把塞给我佬爷,转身匆匆去了。
佬爷他叔看着我佬爷丢下篾活,望着那捆菜,坐在那里只是发呆,一边忙碌着,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忧怨道:“哎!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呀!”
我佬爷一听,满心疑惑,转过身来,对表叔不解地问道:“二表叔,什么叫‘该来的还是会来’?”
“知道刚来的娃儿是谁吗?”佬爷他叔伸了伸酸痛的腰身,拍拍手上的篾絮,摸过烟袋燃上,巍巍地站起身来,开始慢慢地对我佬爷讲起了关于那个女子的故事:
原来这女子名叫方桂芝,是邻家菜农方天壮的女儿,家里历代以种菜为生。幼年丧母,跟奶奶一起长大。儿时缺了母爱,养成一副任性敢为的个性,那时女子皆以三寸金莲为美,独她不以为然,到了适龄年纪,她奶奶依着旧俗,要为之裹足,那知这方桂芝虽小,却脾气怪异,一见那长长的裹脚布,便嚎啕大哭,抬脚就跑。奶奶年迈,虽每每好言相劝,那方桂芝却不为所动。见无可奈何,便只能一味迁就,到得骨骼生成,再想随俗,悔之晚矣。由此及至桂芝及笄之年,与别家女子便有了差异,竟养成一双大脚,时时被人耻笑。
巧的是,她还是赭家表亲,自小出入赭家,见表姐桂花虽生在福中,锦衣玉食,却整日忧郁,难见欢笑,儿时甚是迷惑。待到懵懂初开,知晓了一些世事,便渊中窥鱼,弄得究竟,心里就时时怀挂起一个男人,总想一睹那让表姐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模样。不曾想,一晃数年,只到桂花投河身亡,也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枉费了一番遐想,也因此,时时留得一份念头。
转眼,这桂芝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奶奶见别家闺女媒婆络绎,自家门庭冷落,心里甚是焦虑,整日间唠叨自己一不小心,毁了孙女的姻缘。可桂芝却不置不理,对此事看得开、放得下,张开一双大脚,该干吗干吗,该做啥做啥,自言道:“婚姻自有天定!”只气得奶奶忧郁成疾,一命呜呼。
奶奶一去,家里便仅剩下桂芝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这龙潭镇虽地域狭小,却是水道要塞,人多嘴杂,流言蜚语之声便不时漫漫汹涌而来。父亲方天壮虽是一个粗人,亦知女大不中留的常理!眼见自家闺女生得端庄大方,只因一双大脚,总也女大无人求,一是心急,二是气恼,久之,便染上酒瘾,每日间在菜园里捣腾完毕,就窝在家中借酒消愁,煞是不快。就这样,方家自桂芝长大,便一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少见晴日。
这几日陡然见桂芝脸上隐隐现出喜色,方天壮甚是诧异,便故意对她牢骚道:“看你整日高兴的样了,啷个是在哪里钓到金龟婿了?”
桂芝一听,心里不由一愣,张口说道:“什么金龟婿!你还真以为我桂花嫁不出去吗?”
“哼!要嫁不早嫁了,还让你老爹一直为你操心,你看人家和你差不多的闺女,小孩都能跑了。你呢,都成老姑娘了,到如今连个媒人都还没上过门。”方天壮乜着一双醉眼,瞧着桂芝怨声道。
“你等着,只要你家娃儿肯嫁,迟早能嫁得出去。不信,马上让你瞧瞧,我方桂芝倒底是不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桂芝说完,愤愤一扬头,甩开大脚片,回自已的房里去了。
真是不巧不成书,没过两天,家里还真来个媒婆。这媒婆是镇上的吴三宝内人,吴氏一进门,便俏声笑道:“恭喜方老汉,贺喜方老汉,今有一媒,不知方老汉可应承否。”
方天壮一听,不由大喜过望,赶紧起身迎住,待吴氏坐定,满脸堆一团灿烂笑容,急声问道:“蒙吴家嫂子跑脚,辛苦了,不知你说是哪家媒?”
吴氏笑呤呤端端坐下,跷起二郎腿,竖起兰花指,有空中划一优美弧线,对方天壮一指,俏声道:“方老汉你可有所不知,这前几年,镇上的张篾匠走了堂客,几年来一直想要续个弦,这思来寻去,却看中你家闺女了。张篾匠,你是啷个是晓得的,张家家大业大,你家闺女如能嫁过去,那可是吃穿不愁,掉进福窝里嫁去了。”那吴氏边说,还不住地啧啧赞道。
方天壮一听要自家闺女嫁给张家续弦,脸上的喜气似是秋风吹过,不觉耷拉下来,低声道:“那张篾匠我晓得,怕是年龄腻是大了些吧,我怕——”
“哎呀——我说方老汉,人家张家没嫌弃你家闺女——”刚说到这里,那吴氏似觉不妥,赶紧掩住口,顿了一顿,含笑道:“你倒好,反嫌弃人家年龄大来了?再说了,老夫少妻,更懂得疼爱。人家看上桂芝,是你家福气。我可告诉你,这样的好事,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下个店!你可别误了自家闺女的好姻缘。这样,我看呀,你今儿就应了吧,人家还在等我的回音哩。”吴氏舌簧巧转,软硬兼施地对方天壮说道,一时竟把正在愁嫁的方天壮,说得心弯给转了过来,不觉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吴氏寻思方天壮默认下来,知道峰回路转,赶紧乘热打铁道:“今儿我这话已传到,过两日,待你和闺女商量过后,我们再来洽商过媒聘礼,你看怎么样?”
方天壮一听,正要答言,突然听到屋内房门“哗啦”一声巨响,只见桂花一脸怒气地从内室冲了出来,拔开父亲的身体,瞪起一双杏眼,指着吴氏厉声道:“你是啥子人?敢跑来我家指手划脚!那个糟老头,你也敢给他说媒?若是看重了别个家钱财,只管自家嫁过去说是了,还好意思涎着脸到我家来——”
那吴氏何曾见过如此未嫁闺女如此泼辣,瞬时不由愣住,正在无措间,只见桂花仍怒目圆睁地逼视着自己,浑身不觉打了个激棱,冷冷一颤。
第十六章 龉龃汉 意欲黄花女
说起这张篾匠,镇里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白日是人,夜间成鬼,是个出了名的浪荡淫棍。那村头的月晓庵,村尾的春香院,是他每夜的流连之所。张篾匠的家内尚在之时,他便借着自家财势,四处沾染花草,只是惧于张氏家族旺盛,不敢肆意招摇,待她一朝染疾而逝,这张篾匠便拨云见天,豁然开朗,再没了丝毫忌惮,日日流落风月,夜夜笙歌燕舞起来。
这段时日,许是在万花丛中玩得腻了,竟想吃起嫩草。数日里,在街头搜猎一段时间,见方家闺女长成,虽生着一双大脚,却出落得清水芙蓉,别有情致,便每每留意。每每见她上街卖菜,总是蓄意以买菜为名,施出一些手脚。夏天某日清晨,正在街上转悠的张篾匠,瞅准桂花担了一筐小菜,正窈窕着身体行走过来,便迎上前去,色迷迷一把拦住。桂花本是粗犷豁达之人,虽闻知张篾匠名声不佳,但见他恃买菜之名,一时并不在意,站在大街中间曲意迎合住,讨价还价一番,那张篾匠以多买为名,便唤桂芝入家。进得张家大院,那张篾匠借择菜之机,对桂芝挑逗道:“满街一看呀,就只你这菜跟你人一样鲜嫩,看得让人心里酥酥地发软。”边说边近身过去,见桂芝穿得单薄,弯腰间,胸前那对双峰似在影影绰动,不由心旌摇荡,装出无意,上前竟有了些微触蹭。
桂芝本是黄花闺女,身体发肤,是何等敏感,见张篾匠近得身来,早早警觉过来:按理,这买菜之事,本是下人所为,由不得张篾匠亲自出面。今儿他把自己引入家中,莫不是酒翁之意不在酒,要对自己有所企图?正在疑惑间,见张篾匠不停涎笑着靠身过来,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见张篾匠这会仍是不休地对自己动着手脚,知张篾匠心怀不轨,桂芝不想还罢,一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恶心。待他再来,桂芝闪身避过,把菜向筐里一丢,对张篾匠怒目相向道:“你倒底买还是不买,只是在这里磨蹭做什么?要买就买,不买拉倒,我还要到别处做生意,莫耽误了我的时间。”
那张篾匠一听,怕惊扰到周邻,招来笑话。赶紧掩饰住一脸窘态,心里甚觉没趣,匆匆把筐里的菜抓起几捆,悻悻付过菜钱,随了那桂芝担起菜筐,夺门而出。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张篾匠虽在桂芝面前碰了个硬钉子。但他并不气恼,反而从中觉出那方桂芝含苞欲放的趣味来,想起她的那番嗔怒,更激起他内心强烈的占有**:“真是一朵火辣辣的野玫瑰呀,带刺儿的玫瑰!若是能把她娶回,那该是何等的逍遥快活。”怀了这等臆想,待再见桂芝卖菜的身影,便更像一把挠头,搅弄得他愈是心痒难耐起来。
熬过朝思暮想的一段时日,这天,张篾匠终天让人唤来邻里吴氏,奉上重金,委婉道明心意。不想这吴氏亦是贪财之人,见张篾匠出手阔绰,那里还顾得了这淫棍的品行和两人之间年龄上的巨大悬殊,一口应承下来:“我也知道,张掌柜自走了内当家,多年寂寞,早有说媒的意思,又怕走了眼,看不好人,既然您自家看上了,我自当为奋勇向前,您老只管在家静待佳音就是了。”
张篾匠一听,喜形于色道:“好,好,有劳吴嫂了。待事成之后,我定当重谢!”
出得张家,这吴氏拿捏方家家贫,那桂芝虽生得端庄,却因一双大脚和火烈个性,多年来,无人敢上得她门提亲,耳闻她爹爹为此时时责骂,甚是愁苦,故而私想自已定不会虚了此行,便一路兴冲冲而来。不曾想,刚与方天壮说出些眉目,这桂芝却生生撞身出来,根本不对自己留半点情面,见面就是一通棒吼。
“桂芝,有些事你不懂,那张家可是镇上的大户之家,他不光有钱,还有势,人家既然看上你,是你的福份。再说,你也不小了,过了这个年龄,就要耽搁了。”吴氏忍着一肚子的憋屈,笑呤呤地过去,拉起桂芝的手,殷殷说道。
桂芝一听,浑身不觉一抖,未待吴氏把话说完,“啪”地一掌把她伸过来的老手打开,大声说:“啷个你也不用再说,我也不用再听。这给张家说媒的话哩,今儿说哪丢哪,再不要给我提起。否则,别怪我方桂芝翻脸不认人。”
“桂芝!”方天壮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对女儿大声喝斥道:“你给我住口,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的份!”说完,转口对吴氏道歉道:“吴嫂,你莫见怪,这小女子从小被她奶奶娇惯坏了,回头我好好教训她。”
吴氏见此情景,一时下不得台来,想到张篾匠那一脸期待,踌躇道:“那,那你们再合计合计,等想过来了,告诉我。”说完,怯怯地望了桂芝一眼,见她脸上怒气越是盛了,赶紧抬起小脚,出得门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吴氏一走,屋里剩下父女二人,那方天壮满腹的愤懑刹时奔腾而出,他双眼喷出火焰,直直望着桂芝,仿佛一下了就要把桂芝烤得焦去,嘴里颤抖着骂道:“谁让你出来的,好端端的事,让你给搅得翻了天,这事传扬出去,你就是老死,怕也再没有人敢上门说媒了!造孽的东西!”
“你就这么想把我赶出去吗?好,到时候我就让你看看,我倒底嫁不嫁得出去!”桂芝听父亲口口声声替外人说话,不论自己死活,一心只想把女儿嫁出去了事,心里不由一阵悲切,毫不退让的对方天壮回道:“告诉你,再怎么,我也不会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老东西,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母亲早死,这会儿,又有谁能解女儿心?想到自己受的委屈,桂芝看了一眼勃然大怒的父亲,禁不住“哇”的一声悲从中来,抱头回到自己房内,恸哭起来。
这方天壮一见,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大声艾叹一阵,关上房门,到酒肆解愁去了。
桂芝独自在家,待哭得醒转,看看空落的家中,心里不由甚是哀凉,她坐在桌边,望着两眼红肿的自己,用袖头狠力一拂泪水,扣上房锁,急急地走出家门,
晚风,吹散了她一头秀发,也吹乱了她蠢蠢欲动的春心。桂芝甩开一双大脚,坚定地向街头走去。
再说那吴氏,回到张篾匠那里,如此这般一说,像是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浸得张篾匠浑身瑟瑟发抖起来,半口张不开口。
“这女子果然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闷闷地坐在太师椅上,那张篾匠咬牙切齿道。
“谁说不是呢,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哼!这么好的主她不嫁,难不能还能上得天去!”吴氏跟在一旁诅咒道。
“也罢,就让这事冷静一段时间,我们再作打算。”张篾匠恨恨道。
第十七章 红颜怒 私奔如意郎
这方桂芝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怀着满腹怨气,一抹泪水,甩开一双大脚,旁若无人地一路狂奔,闯入佬爷他叔家,一进家门,便近到我佬爷跟前,二话不说,对他径直问道:“黎子杰,我今儿问问你,啷个有没有堂客?”
我佬爷蹲在地上,抬头见是方桂芝,不禁一愣。见她来得突然,问得蹊跷,不由站起身来,四目相对,见她两眼红肿,更是惊异,摇了摇头,嗫嚅道:“我哪来啥子堂客?你一个大闺女,啷个问这个做啥子嘛?”
方桂芝心里一喜,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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