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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铁匠手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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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今晚月亮也不是很明亮,照得整个山谷显出一片灰色,没有一个监工守在棚子外边,他们丝毫不用担心有人会逃跑,因为这活是干完日子才算粮食的,偌大一个采石地除了石头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供你偷。
可我要去寻找的就是那些赤石。
金陵的赤石与北山上的赤石该是不一样的,如果能再找到上好的墨石,搞不定真能打出一把上好的铁剑,爹说过,打铁,这两样东西最重要。
我到了底部的一块岩石旁,它上边结着一块又一块石头,我用手摸摸,小石块就在月光下透出一股暗暗的红色。幸运的是,那些石匠用完的凿子和铁锤都在旁边,我上前重重一击,那赤石就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当”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在山谷中回荡,这个声响从小小的凿子尖头上传出来,瞬间似乎扩大的千百倍地蔓延到了整个山谷,又呼啸着朝我冲回来,我恐惧地抓着石壁,手里牢牢握着那块赤石,之前我没有考虑到这凿石的响声在这样宁静的夜晚会显得那么大,我把几块震落的赤石放在一个小麻布袋中扎好,一转身,却吓得差点从石壁上摔了下来。
欧阳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自己变到了这里,正弯着眼笑眯眯地看着我,他脸微微侧着,站在我下边,饶有兴致地看我偷走那块赤石。
“铁花,大半夜的你在这偷石头啊。”他笑道。
“我,有用。”我结结巴巴地说。
欧阳谦一个伸手,把我从石壁上拽了下来,那一瞬间我几乎是整个人跌倒了他的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从他身上飘散出来,他把我拖到石壁旁凹进的一个小洞中,我们俩就像两只松鼠般一齐蹲着。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那儿拿呢。”他指指远处的一个小土堆。
我一眼望去这才发现那个土堆上方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白天挑夫们挑来的赤石全都被堆到了那儿,更远处还有几十堆这样的赤石堆,旁边放着些背篓与扁担。
“我没看到。”我说。
整个山谷还是很安静,我紧张地看着山谷与黑夜交接的那条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有人过来巡视。
欧阳谦一副悠然的样子,双手垂着似乎在发呆。
“没有人过来呢。”我说。
欧阳谦转过脸来,他清秀的脸离我很近。
“我没说有监工啊,只是这个地方氛围比较好。”
我愣了一会儿,看到他嘴角又泛起的那丝笑意后才发现,我又被他骗了,我重重地推了他一下,走出那个洞口。
欧阳谦揉着手臂追了上来,他正想说什么,我的余光却看到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从棚子中走了出来。
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发现近处全是乱石,根本没有时间躲到旁边的树后。
欧阳谦的反应总是比我快一些,他拉着我的胳膊一扯,我们俩就趴到了地上,那个男人离我们非常近,他头上的髻子歪歪地耷拉着,半是散乱的衣衫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真他妈的冷。”那男人嘀咕了一句,接着走到我们面前。
我看到他的眼睛还是眯缝着的,似乎也没有要打开的样子,他慢腾腾地揉了揉腰,一手放到裤带子上。
我惊恐地扭头看着欧阳谦,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可嘴角却是开心地咧着,他悄悄地凑到我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我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我的脖子已经僵硬了,我想闭上眼或者埋下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在我来得及做出这些动作前,那个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已经掏出了他的奇迹。
紧接着,一股缓缓的水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升起,水柱旁的一股雾气随风飘扬开来,腥臭味越来越浓,一个劲地朝我鼻子扑来。
好半晌,那水珠断了一下,又断了一下,最后嘀嗒了几声,终于传来那个男人离开的声响。
我的脸滚烫一片,接着人就被欧阳谦拽了起来。
“你还想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吗?”他媚笑道。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采石场又开始充满了铁凿子和小锤击打的声音,我被吩咐送水给工人,于是这天担着两桶水来往于木屋与采石的地方就成了我的活,妇人们对于我的加入很是开心,因为凡是重的东西现在都轮不到她们来搬运了。
这一天我没有见到欧阳谦,自从昨晚我告诉了他我来这个地方的目的是为了造剑后他便沉默了,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思考的神态,他拍拍我的肩膀,接着就走进了自己的棚子,我只见到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幕当中。
“嘿,姑娘,大仙呢。”我与女工们一起吃饭时,一个带些粗鲁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旁边的妇人们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我一回头,才发现是昨天那个跪着求欧阳谦给他算卦的中年男人。
蓝色头巾的女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带着她的食物坐到远一些的地方去,她低头吃着饼,但眼睛毫不避忌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摇头,对那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挠挠满是汗水的肚皮,又引得旁边的那些妇人大叫,她们神色怪异地看着我,接着又互相低语着什么。
“真是的,我还想让他帮我想想我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呢。”那男人笑道,从怀里揣出一个饼,塞到我手中。
“要是看见大仙,别忘了告诉我呀。”他咧嘴笑道,接着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我拿着那个汗涔涔的饼,不知该怎么办,那些原本与我谈得欢乐的几个女孩现在都用种诧异的目光看着我,她们的目光时而移到饼上,时而又看看那堆光着膀子坐在一起的男人,嘴角往下拉了拉。
蓝头巾女孩脸上倒没有出现什么表情,她依旧冷冷地吃着她手中的食物,把身子背过去朝向小溪。
忙了一天后我又躺在了我的床铺上,我右边的女孩不知怎么就把她的铺盖移到了对面,那些本来笑着的女人也不再跟我说话,只有蓝头巾还是早早地躺进了原先的被褥,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我躺在床上,从怀中摸索出两块石头,一块是赤石,一块是墨石。
那两块石头在我的掌心轻轻滚动着,它们的成色看起来是比北山中的好上太多,但就仅仅凭借这点,能打造出多硬的铁我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来之前我的脑中是有一套明确的规划,可到了这儿,除了整天挑担不断地来回走外就是偶尔捡上随地可见的石头,接下去该干什么,我真的越来越迷茫了。
眼皮依旧沉重地垂下,我的脑中盘绕着那把虚无的剑,慢慢沉睡了下去。
迷糊中,似乎有一根细小的线在头顶轻轻地拉扯,我伸手挠了挠,又翻了个身。
可拉扯着头顶的线越来越粗,我的脸几乎埋到了被子里,当感觉到脖子都离开了草枕时,我终于睁开眼,摸摸有些酸疼的脖子。
突然我的指腹碰触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在东西的里边似乎还有一些骨头,我吓得猛地回头,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棚壁与草枕之间。
在我差点失声叫出来时,又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我只剩下眼睛还能往上瞧,这才发现我头顶的棚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欧阳谦的脸出现在那窟窿里。
他圆起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接着慢慢放开了架住我脑袋的手。
我松了口气,他从窟窿里朝我偏偏脑袋,示意我出来。
我穿上袍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棚,幸好没有惊动其他人。
“你真是能睡,我扯了你多少次头发你也醒不过来。”欧阳谦笑道,看着我披散着的头发,似乎很是开心,“我找到了能帮你造出铁剑的好地方。”
被擒
被擒我被欧阳谦拖着有一脚没一脚地在石子路上走着,今晚没有月亮,原本白色的岩石显得黑漆漆的,更是让我看不清脚下的路,欧阳谦均匀的呼吸声在一片寂静中更加坚定地环绕在我的耳边,不知是不是走得太久,我的心跳无意间加快了,我松松垮垮的衣袖已经被拉扯得没有了形状,走几步,我就得重新拉一下衣襟。
“就是这儿。”欧阳谦终于停下脚步,指指前方。
我的眼睛几乎直了,几百架比我爹的打铁台巨大得多的架子整齐地排在空地上,那些铁架台有些做得比平常人家住的小茅屋都要大得多,一堆又一堆的赤石旁挤着堆砌成山的墨石,一些模具稳稳地立在架子旁,周身散着灰亮的光泽。
“这儿应该是金陵的最大的打铁场了吧。”欧阳谦看到我惊呆的表情,有些得意,“你要找的东西,里边应该都有。”
我的血液里有股热流瞬间在身体中流动起来,在这样一个地方,要锻造出最精良的铁器真是无不可能,当被打烧得通红的铁块从那大架子上抬下来,再猛地浸入到冷水中,那该升腾起多大一片烟雾呐。
我的喉头开始溢出一股凉意,几乎要扑到前方的铁架字上去。
欧阳谦也不拦我,也许他事先已经查探过了这儿没有异样,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满目的赤石与铁具,在我向那片土地狂奔过去时,连欧阳谦的叫唤声也没有听到。
我站到一个铁架前,双手颤抖着看着旁边的两箩石头,赤石周身透着通红,一颗颗大而饱满,墨石已经被磨成了粉末,安静地放置在一旁,我似乎能听见它们呼唤着我的声音。
“来打造我吧,来打造我吧……”
我顾不得许多,燃火石就在我的右上方,一个崭新的风炉吐着大嘴呆在铁架旁,而大铁锤的柄上被打铁的人握着很是光滑。
不由自主的,我升起了火,看着那堆熊熊的火焰将铁架烧得通红,心中满是兴奋。爹生前打铁的情景清晰地浮上心头,我将袖口卷到了手腕上方,把一层赤石铺在铁架上,又将墨石粉洒在上边。
欧阳谦白色的身影从远处慢慢靠近了,我的余光瞟见他边跑边向我挥动手臂,可我的心思全在面前的铁架上。
火终于将赤石溶解了一些,在欧阳谦跑到我面前时,我拎起锤子狠狠地在上边敲打了一下。
“叮”地一声巨响,无数火花从赤石上溅了出来,也吓了我一跳,我突然清醒过来,那声巨响狠狠地扎进我的耳朵,我这才想起我们现在还在采石场的旁边。
我看到欧阳谦眉头皱起,脸上透出一股无奈,他嘴里说了句什么话,接着拽着我就往外跑。
可是太晚了,就在一瞬间,人声鹊起,几百名拿着火把的人从东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像蚂蚁般一下子涌出,他们一下子就把我们围了个扎实,那些人身上的衣衫都穿得非常整齐,有一些甚至还穿着盔甲,他们手中的长戟一齐对准我们。
我傻了眼站在原地,看看欧阳谦。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看起来很是威严的男人从里边走出来,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拽拽欧阳谦的衣袖,低语道,“这儿有人看守吗……”
欧阳谦白了我一眼,他的脸对着那些看守,绽开满脸的微笑,嘴巴模糊着回答,“我绑了下腰带,谁知你就冲过去了。”
“窃窃私语什么!好大胆子,敢私闯火鸿君的屯兵库!”那个威严的男人逼近我们,咬着牙说。
“屯兵库……火鸿君?”火鸿君的样貌马上在我脑中浮现出来,我这才看到,在一片铁架的后方还有缜密的一排房屋,想必那些兵器制造出来后就会直接被屯放在后边的屋中。
欧阳谦的脸上还是一贯的微笑,不过他没有说话,我能想象他的脑中现在是怎么样迅速地搜集策对,但那些人的戟已经抵到了我们的胸前。
“私闯屯兵库,格杀勿论!”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狠狠地说。
“等等!”欧阳谦忙说,“这位是越国遗臣的女儿,越王剑就出自她祖辈之手,她精通一切铁器,前来这儿是想打造出一把上好的铁剑,能够吹毛断发,披金斩石,而我身负奇术,更能助这位姑娘一臂之力。”
我惊慌地看了眼欧阳谦,他沉稳地说着,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我看到那个络腮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我,我只能详装镇定地与他对视。
络腮胡魁梧的身子动了动,引得他身上的盔甲发出摩擦的响声,他往欧阳谦那里走了一步,凝视着他。
“身负奇术?这位先生若不拿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那休怪……”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居然用先生一词来称呼欧阳谦。
“理由?”我见欧阳谦的嘴角又自信地扬了起来,他将双手摊开,把空空的掌心示意给众人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的双手,只见他将手猛地合上,接着唇凑近手合并在一起的那条缝隙处,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他的手一开,只见一团火焰猛地从他的双手间窜了出来,吓得伸头观察的络腮胡忙缩回脑袋,我离他很近,真切地看到那是一团正的火焰,正乖巧地在他手心舞蹈跳跃着,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声,只见欧阳谦将手一合,啪地一声,那火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呀,这真是神了……”一个士兵感叹道。
那络腮胡忙捉住欧阳谦的双手,可那双手心依旧白皙一片,没有一丝烧焦的痕迹。
“对不住,您的胡须……”欧阳谦指指络腮胡。
刚刚腾起的火将络腮胡的胡子边缘烧得卷曲了起来,看上去厚实了许多,络腮胡忙用手一缕,附在表面的一些娇嫩的胡渣就纷纷掉落下来。
“先生果真奇人。”络腮胡并无愠色,佩服道。
“不敢不敢。”欧阳谦笑道。
我刚想舒一口气,只见络腮胡神色一转,他手一挥,周围的人便围上来,将我们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欧阳谦疑惑着问。
络腮胡一拱手,对我们正色道:“明天我会带两位去见火鸿君,以确认你们是否真为火鸿君效力,今晚就暂时安置在此,这位先生若非江湖骗术,就更要看得牢实一些。来人呐!把他们带下去!”
话音刚落,我和欧阳谦就被架了起来,那队士兵将我们死死架住,往旁边一个木屋走去。
“将军,又发现一个!”一个士卒突然拽了一个人出来,向刚刚的络腮胡报告道。
我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被喝令跪在地上,待她抬头时,我才发现这是带着蓝头巾的那个女孩,她脸上没有丝毫畏惧,而是漠然地看着络腮胡。
“她和你们是一伙的吗?”络腮胡问。
那女孩没有答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看着蓝头巾,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把脸别开了。
“全部压下去,好生看守,天亮前出了任何事你们谁也担待不了,明白吗!”络腮胡豹眼圆睁,命令道。
“是!”
我们靠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看着士卒把墙角的最后一捆稻草也全搬了干净。
整个木屋就是一个褐色的空间,里边除了些依稀能辨别的树圈花纹外,什么也看不见,连门的颜色也与墙壁的木色十分接近,看上去就像是我们三人被丢进了一个封闭的箱子中。
“早知道这样就变个别的把戏。”欧阳谦把位置挪了挪,扳了下肩,“那样他们还能留些稻草来当靠背。”
是的,那些士卒怕欧阳谦耍花样,将屋子里所有东西,别说铁斧铁剑,外边安排了好几圈的人将我们看守得严严实实。
“你不是能瞬间挣脱绳子逃到外头去吗?”我想到第一次遇见欧阳谦时他表演的戏法,不禁有点期待。
欧阳谦努了努嘴,很是遗憾地对我说,“那是把戏,能成真我们也不会被捉住了。”
整个安静的房间里只听见我和欧阳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蓝头巾女孩独自坐在墙角,她的手也被向后绑着,漠然地听着我们的谈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在这?”我问蓝头巾。
她缓缓抬头,把垂在脸前的头发向后甩了甩。
“晴奴。”她说,“看到你连着两天偷偷半夜跑到外边……”
晴奴说着,瞧了瞧欧阳谦。
屋子外风很大,风声擦着木缝发出呜呜的鸣叫声,又沉闷得进不了这个屋子,晴奴靠近了我们,一股暖意涌上了我的心头,虽然被绑在屋子中,但我突然觉得如今并不是一个人,我对晴奴叙述着我的身世,有些遗漏的地方欧阳谦总是笑着适时地插几句,晴奴仔细倾听着,时不时点头,我们三人低语着,就像三个婴孩一般。
我终于知道晴奴是一个猎户的女儿,她的爹娘在十几年前的饥荒中死去了,她只身一人在街边流浪,什么粗活都干过,我终于能了解为什么她的眼神总是冰冷的了。
晴奴听罢,直起了身子,屋子里没有烛火,以致我们都只能大概地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她小小的脸庞埋在黑暗当中,沉吟了一阵,突然说道。
“铁花,你有试过加些别的东西一起煅烧吗?”她说,“虽然我对打铁不是很懂,但为什么不试试将其它坚硬的东西加在赤石与墨石粉里一起烧呢?”
“可是,大家一直是只用……”我想到爹向我强调赤石与铁石的重要性。
“所以没有人造出比铁更坚硬的东西来。”晴奴笃定地说。
我看看欧阳谦,他的头微微偏着,靠在墙角,显然也对晴奴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不过明天就要被押去见火鸿君,来得及吗?”我有些担心。
欧阳谦的手不知何时抚上我的头,他轻轻地拍打了几下后,道:“到时候再说,谁让你见了铁器就不要命了呢。”
我看不清欧阳谦的表情,只感觉他依然盈盈地笑着。
晴奴的影子动了动,她的发丝飘动了一下,接着躺了下来。
“睡吧,过不多久天就要亮了。”
我点头,挨着她躺了下来。
当感觉一件柔软的布料盖在我们的身体上,欧阳谦嬉笑的脸现在很清晰地映在我眼前,他将袍子给我们盖好后就走到屋子的另一个角落,将身体靠在墙壁上。
晴奴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她的发丝缠绕在我面前,我蜷起身子,欧阳谦的袍子依旧透着那股淡淡的香味,让我不安的心镇定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络腮胡将军就把我们请进了轿子里,临时,他不忘把我们的手脚牢牢绑住,特别是欧阳谦,他外边的那件袍子若是撩开,就能见到他几乎全身都被绳子用各种奇异的绳结围绕地紧紧的。
“若证实你们说的是真话,赵某自当赔罪。”他说罢,冲欧阳谦拱了下手,就把我们三人分别抬进了三台轿子中去。
我的心还在砰砰挑着,不知道再见到火鸿君后该怎么证明自己能打出那把铁剑来,虽说一般打铁的流程我已熟记于心,但至今也没有一把剑完整地从我手下打出来。
晴奴说可以在打铁时加一些更加坚硬的东西,可世间最坚硬的是什么呢,石头?玉翠?我的脑子被这些乱哄哄的东西挤满,可我却始终不能从那些东西中找到一样能确信增加铁的硬度。或者那些东西加进去之后铁根本无法成形该怎么办……
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多久,我的轿子便停了下来,我身体直直地向前一倾,咚地一声脑袋就撞到了轿子里边的横梁上。
“请禀告火鸿君,赵某有事求见。”我听见了络腮胡的声音,虽然他看起来是个粗人,但做事确实十分谨慎。
我听见了侍从点头称是的声音,接着是他们吧嗒吧嗒的跑动声。
面前的轿帘猛地掀开,突然闯进来的光线让我眼睛眯了起来。
赵将军的手下帮我解开了绳子,我终于站在了火鸿君的大宅前。
第一次考验
第一次考验我不敢相信面前的一片大宅竟是属于一个人的,仅仅正门处高起的夯土台就比欧阳村口南北两棵梧桐树横贯起来才长度还要长上许多,两尊青铜豹像伫立在大门两侧,一眼看去,不知那扎实的墙土会一直延伸到哪儿。
“啊”欧阳谦的口中冒出了一句感叹,他看着站在一旁的赵将军,一脸无辜。
我这才看到只有他的手上还绑着绳子,这时火鸿君府上的门童打开了大门,赵将军就挺着胸膛走了进去,他一脚踏进门槛,突然一个定身,回头,瞪了欧阳谦一眼。
接着他手下的士卒就将我们三人绕向另外一头,待我们走了很长的路拐了个弯,一扇比正门要小了一些的偏门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这才明白原来赵将军最后给欧阳谦那个警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欧阳谦被三个士卒围着,不容他动身,那扇门一打开,我们终于走进了火鸿君的大宅。
一进去,我真的惊讶得无法挪动脚步了,偏门进来是一片幽静的绿茵小道,往前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一片宽广的池子,池子的水十分清澈,潺潺地在石头间打着滚,在衔接处我瞧见了一个许多的小竹制架子,架子上方摆着空心的短竹,短柱左边那个尖头高高翘着,在它的上方透过层层鹅卵石才淌下的水滴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竹尖,那竹子高高昂起的一头汇集了足够的水量后满满下沉,终于咚地一声把水传递到地势低了一些的那条溪流中。
穿过那片花园池水时,耳边充斥着淡淡的水流声,以及空竹击打水面的清灵的声响,再过去我望见大片台榭楼阁,细看那些榭柱上全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无数女侍,小厮在长长的穿廊中行走。
晴奴一直在我身边端正地站着,眼神依旧冷漠着看着那些景物,似乎在她眼里全是大片的黄土。
我看到赵将军从一个楼阁里走了出来,他往我们这边看看,挥了下手,又走了进去
身后的士卒忙把我们推向前,不一会儿,我们就跪在那座小阁前,几名小厮守候在门前,他们似乎没有打算让我们进去,而全都恭敬地垂着袖子侯在一旁。
我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从那屋子里传了出来,由远及近,木头击打着竹面一下又一下沉稳的响声,由远及近,慢慢地,一双木屐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抬头,就对上了火鸿君的眼眸。
他的长发随意地流淌在他素色的袍子上,身上似乎只着一件长袍,结实的胸膛透过衣襟隐隐约约地显露着,和上次相同的是,那枚玉佩依旧挂在他的腰间,他的眼睛依然冷峻而漠然地俯视着我们,棱角分明的唇紧抿着,手上还正握着一卷竹简。
“越国遗孤?”我看到他的眉慢慢蹙起,吐出了四个字。
我马上低下头,吓得说不出话来,就算换了一身袍子他周身的威慑还是一点也没有减少,我偷眼看欧阳谦,他倒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悠然地跪坐着,双手被绑指尖却还是自顾自地互相点动玩耍着。
“是的,昨夜在屯兵库发现了他们,据说这位男子还有奇术……”赵将军道。
火鸿君将目光投到了欧阳谦身上,欧阳谦的桃花眼也毫不避忌地与他对视着,接着又同往常那样露出一副如沐春风的微笑。
“我记得你说,三个月内能打出我要的剑。”火鸿君道。
“所以……我去了采石场看看有没有能找到些对造剑有帮助的材料。”我看着火鸿君的眼,一五一十地说,“然后……我们想试验一下……发现附近有个摆放着很多打铁器材的地方,但没想到是屯兵库……”
赵将军此时却显得安心了很多,既然我们与火鸿君之前相识,幸好他没有做出过火的事情。
“把这位小兄弟的绳子解开。”赵将军吩咐道。
欧阳谦舒了一口气,他身子放松了不少,往后一倾,就坐到了铺着绳结纹路的地板上。
可凝结在火鸿君周围的压抑的气氛并没有散去,他依旧凝重地看着我,浓密的下眼睑把他俯视着的眼的轮廓勾勒出一个威严的线条。
“带他们过去。”他淡淡地说。
接着我就看到他转身扬开的衣摆和被风吹起的黑发。
赵将军现在倒像成了我们的好友,咧着他的大嘴乐呵呵地笑着,浓密的络腮胡不住抖动着,他对欧阳谦笑得尤其开心,眼神中多了一丝恭敬。
可现在我心中已经完全没了章法,不知道接下去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晴奴依旧目无表情地跟在我们后边,只是定身看着脚下的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绕过一座巨大的阁楼,在大宅的后方我们看到了一片空地,一架巨大的打铁架摆在空地中央,这个铁架旁摆着另一个架子,上边打铁用的器具一应俱全,在离这个打铁架几十步之外还有一排固定在地上的铁棍,一根根整齐地排列着,每一根都在阳光下散发着青色的光芒。
在这些吓人的架势后头有一块高台,上边摆好了毛皮褥子,周围的绿色又与旁边的竹林连接到了一处。
“看来你只有在这儿打出这把剑我们才能活着出这个地方。”欧阳谦对我道。
“你想好要加进什么东西了吗。”晴奴不温不火地说。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却发现火鸿君此刻从空地的另一侧走了出来,他双手背在后方,慢慢走上那个高台,盘腿在毛皮褥子上坐下,宽大的衣摆随着他健壮的身体流淌在坐垫的四周,在我看来,他的身体似乎被铁棍分割成了很多的小部分,而他的眼神却透过那些间隙落在我们三人身上,使我不寒而栗。
脑中似乎有两股意识一直在缠绕着,欧阳谦将长铁锤放到了我的手中,他右手轻轻一抚,铁架下方就燃起了熊熊烈火,我的耳边似乎听到了火鸿君的士卒以及赵将军发出的一阵惊叹声,可我的眼睛死死盯着放在一旁的赤石与墨石,我感到我的手心开始发热了,而远处火鸿君的目光却时时在提醒我,若不能造出合适的铁器,我们三人可能马上就会没命。
一阵风拂过,把我的发往旁边吹起,我看到了脚下的影子,它在铁架上升起的白烟的蒸腾下显得飘忽不定,像个妖魔般摇摆着。
我把袍子三两下固定在手臂上端,抽出腰间的一根丝带将飘散的头发扎紧,接着篓子中的一把赤石被我直接抓在了铁架上,那些赤石一接触到火,就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跳跃起来,我瞧见那些可爱的火苗渗进了石块的内层,一名小卒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旁边,一下又一下地拉着风炉,于是铁架中的火就猛然间窜了起来。
那时候,火鸿君,欧阳谦,晴奴,赵将军,以及在场的其它士卒都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了,我看到的只有通红的赤石,只听见风炉拉动时呼呼的响声,而那股赤石被烧烤后的味道把我的嗅觉完全包围住了,我似乎听见了那些赤石的呐喊。
我将墨石粉铺到了赤石的上方,拿起旁边的一个小扁锤子适时地敲打着,我看到慢慢地,赤石又一块块的个体慢慢融到了一处,而墨石粉的黑色也逐渐变得血红,不多久,一块柔软的像浆糊般的东西就出现在我的手下。
旁边摆放着一个模子,我听见一旁的士卒小声地说道,快把它放进去。
可我看着那块东西,它睁着双眼看着我,却百般不情愿地赖在铁架上。
我继续拿铁锤敲打着它,感觉到它变得越来越柔软。
“快些放进去,不然就没用了!”我听到那个士卒小声的劝导声。
爹一般在这个时候就会停下,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还不可以。
太阳终于出来了,它让那个铁架,我打造出来的东西,还有脚下的那片大地都变成了金色,我终于发现那个浆糊般的东西越来越柔软,它不再扯住那铁架不放手。
我猛地将它倒进了铁模子中,模具本来就是浸在冷水中的,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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