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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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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陈妈妈回禀,臻璇点点头,怀胎十月她没少喝汤,莲藕排骨、乌鸡参汤,不过怕她喝多了腻味,厨房里很是用心,瞧着不算油腻还有些清口。
这些东西对身体好,即便日日喝,臻璇也不挑剔。
正说着话,执棋进来了,臻璇这段时间早上不过去听风苑了,但是让执棋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吩咐的。
执棋正好回来,与臻璇道:“奴婢出来的时候,二爷到了听风苑了。”
年底奉帐忙碌,夏颐卿也不得空,臻璇好奇他怎么这个时候会过去听风苑。便问了执棋。
“听说是青崖庄子的管事来了。”
青崖庄子,臻璇是知道的,京城里方怀德一家就是被送去了青崖庄子,那是郑老太太手上的老庄子了。远在玫州,没什么出产,地方清贫,好在景致还不错。
青崖庄子是给郑老太太奉帐的。
夏颐卿坐在郑老太太下首,一边喝茶,一边打量那几个人。
青崖庄子的老管事姓林,也是一把年纪了,路途不便,前几年都是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儿子小林管事来奉帐的。
郑老太太笑眯眯道:“你也是多年没来了,腿脚如何?坐下说话吧。”
林管事还拄着拐杖。他推了推,郑老太太坚持,他也就虚坐下了。
小林管事上来磕了头,还带了两个半大不小的十岁左右的孩子。
林管事与郑老太太道:“是奴才的两个孙儿,不成器。没见过世面,这一回带来长长见识。”
“男孙不要拘着。”郑老太太说完,让玉砌给了见面礼。
林管事奉帐,除了送了账册,还与郑老太太和夏颐卿说了庄子上的情况,一样一样说得清楚。
郑老太太一言不发,待听完了。问了一句:“方怀德他们还好吗?”
林管事正襟危坐,他和方怀德都是郑家的老人,也知道方怀德是犯了什么事才从京城被打发到了玫州,提起他们一家,他答得很小心:“方怀德身子还算硬朗,他媳妇还是老样子。日日养着,儿媳就一直伺候着。”
“他那儿子呢?”郑老太太接着问。
郑老太太问得很平静,听不出一丝一分的怒意,但林管事太熟悉她了,赶紧起身告罪:“奴才看方显余手脚还算麻利。就让他管了庄子上的几块田。”
“老太太,方显余还不错。”小林管事插了一句,被林管事一个眼刀子飞过去,闭了嘴低下头。
“你说不错那就不错吧。”郑老太太说罢,又与小林管事道,“扶你老子坐下。”
小林管事背后发冷,这些年,他一年也就来甬州见一次东家,庄子穷,郑老太太也不为难人,让他快些回程好赶上过年。
这一回不知为何,交代了让林管事一块来,他们父子都搞不清楚,猜测过是不是为了方家的事情,毕竟方家那是“流放”,他们却让方显余在庄子上当了个小管事。
只是,方显余的动静怎么会传回了甬州?
林管事干脆转了个话题:“之前在门房上,奴才听说二奶奶快生了。真是恭喜老太太和二爷了。”
说到即将出生的重孙儿,郑老太太面露了喜色:“一眨眼的工夫,我就要做了曾祖母了,可见是岁月不留情啊。我也是要服老了,庄子上铺子上那些事情,不想再操心了,以后你们就跟颐卿奉帐,我呢,就去养我的宝贝重孙儿。”
郑老太太这话一出,林管事和小林管事才明白过来,叫他们一块来甬州是为了这事。
玉砌把账册放到了夏颐卿面前,夏颐卿没有动,只吩咐了玉砌几句。
玉砌点头,带着钥匙去开了库房,取出了青崖庄子之前三年的账簿,交给了夏颐卿。
青崖庄子没什么出产,账册也就简单。
林管事一看账册,眉头紧了紧,小林管事看清楚了账册的年份,面色廖白。
夏颐卿拿起最早的一本,刷刷翻了翻,又看了新送来的那一份,淡淡道:“林管事,小林管事,是不是少记了什么?”
林管事握紧了拐杖,声音镇定:“顺子,拿来我看看。”
听见这话,小林管事身子一弹,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上前双手从夏颐卿手中捧过账册,摊到了林管事跟前。
林管事眯着眼,一页一页从头翻到脚,道:“二爷,奴才看了,应当是没有少记。”
夏颐卿扫了他们父子一眼,缓缓的,眼神中几分凌厉几分冷淡又几分了然。
林管事坐着,手上又有拐杖拄地,人还稳妥,小林管事脚发软,扶着椅子才站稳了。
而后,他听见了夏颐卿的声音。
“玫州不是穷地方,青崖庄子地方偏,没出产,是穷了些。林管事替祖母守了几十年的庄子,也是辛苦,不如换个出产好的地方,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林管事的肩微微发抖,他的眼睛盯着那账册上的名目、数字,只觉得格外扎眼。他突然想起方怀德与他说过的话。
“我那蠢儿子以为二爷什么都不知道,可其实不知道的就是我这个老骨头和他那个躺在床上的娘,二爷全部都知道。”
那么,青崖庄子的事情,他们以为山高皇帝远,其实甬州这里,郑老太太和夏颐卿也都已经知道了。
林管事想到这儿,腾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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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8章 奉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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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管事这一下动静有些大,连站在边上的小林管事都被他唬了一跳,小林管事本就心虚,见他老子这么个反应,一惊一乍之余,只能双手握拳低着头不看人。
林管事这一站起来,自己也知道不妥当,他看夏颐卿,夏颐卿已经端了茶盏慢条斯理地抿茶,又看郑老太太,郑老太太正示意拿着美人捶的雕栏捶另一条腿。
主子们没看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静,但他心里知道,并非如此。
这个当口,林管事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话过去:“二爷,奴才没什么本事,出产好的庄子管不住,青崖这地方,奴才住了几十年也习惯了,年纪大了实在挪不动了,恐怕是要辜负了二爷美意。”
林管事一面说,一面留意着夏颐卿的神色。
“恩。”夏颐卿淡淡应了一声。
小林管事见似乎没什么事,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夏颐卿又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青崖那地方有山有水的,偏偏生不出什么来,倒是可惜。”
林管事尴尬笑了两声:“土地贫瘠,山上开不出地来。”
夏颐卿嗤笑一声,抬眼盯着林管事的眼睛,薄唇轻启,道:“倒是开出了银子来。”
明明是冬天,林管事背后一片湿漉。
他避开了夏颐卿的视线,垂头看着脚尖。
主子果然都知道了。
林家守了一辈子的青崖庄子了,想方设法开过田,也种过果树,就是那水里,也巴不得能养活些鱼来,只是每一回都以失败告终。
郑老太太也不指望青崖庄子的收益,林管事也就不折腾了。清苦便清苦吧,谁叫他被分到了这里。
直到四年前的春天,山上猛打了一阵春雷,劈开了不少山石。又叫雨一冲,冒不出了想也没想过的东西。
一座大墓,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墓室里竟然有许多陪葬品。
下头的人叫林管事去看,林管事看得头皮发麻,不住摆手:“这东西不吉利,赶紧都埋回去。”
林管事是这个主意,小林管事动了心,碍着老子不好动手,恨恨作罢。
林家父子不要。庄户们可不管,瞧着值钱的就要送去山下卖了,偏偏玫州这地方,钱是有一些,可都是些土包子。根本不懂那沾了泥裂了口的花瓶、瓷碗,也就几块玉器卖了些钱。
僧多粥少,没赚到便宜的庄户气恼,分了几群人要上山再去挖几个墓出来,谁知道这墓没挖到,却找到了银矿。
虽然说不上是富矿,但胜在离地表近。对于青崖庄子来说,是大财富。
按道理,发现了金矿银矿是要告知主家,主家再告知了朝廷的,但林家父子最后瞒了下来。
青崖这地方,郑老太太几十年没来过一回。以后也断不可能来,山下又只有几个农庄,小镇也远着,更别说大城了,便是有人上了山。这几十里延绵,谁晓得这里有一个矿洞?
本以为瞒得好好的,这些年也没出过事。
谁知……
林管事干笑:“二爷说什么?”
“庄子西北山上行十五里。”夏颐卿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短短几个字,就像是一把钝了的刀,一下一下来回割在了林管事的胸口上,痛,又痛得不痛快。
夏颐卿能说出矿洞入口的准确位置,显然不是开口讹他,而是真的都了然于心了。
林管事双腿颤颤巍巍,看着坐在那儿一脸平静说着这事的夏颐卿,他想了很多。
从前他年年来奉帐,看着夏颐卿从稚童一年年长大,十年前,他听郑老太太讲来年想把几个铺子交给夏颐卿,东家的事情他无权置喙,心里却是想着,未免太着急了些。
那之后的第二年他来甬州,听夏家几个铺子的掌柜说起,夏二爷并不好应付,他笑了笑,这与他无关,一来青崖庄子是郑老太太的,二来那地方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
五年前他最后一次来甬州奉帐,而后的那年就发现了银矿,他便再没有下山,只让儿子年年来甬州。
这一回郑老太太叫他来,他只当是为了“流放”到青崖庄子的方家人,谁知道竟然是自己叫东家抓了把柄。
只是,这几年一直没有动静,怎么突然就……
林管事想到了方怀德。
要不是在庄子上安排了人,怎么会连矿洞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这方怀德祖孙难道竟然是东家派来的内线?
一开始他不是没怀疑过,但去京城探信的回来说确实是方显余和他婆娘监守自盗烧了库房,他又经常听见水土不服的方怀德家的一边哭一边骂儿媳妇败了方家几代忠良之名。
但若不是方家,又会是哪一个?
林管事一时想不明白,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先跪下。
林管事的膝盖还未落地,郑老太太已经出了声,她道:“老林啊,你也是难得来一趟,又带着两个小孙儿,干脆就在甬州住几个月,也是让他们长长见识。”
这不是留他们住,而是扣人,但林管事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只能含泪谢郑老太太恩典,然后拽紧了小林管事的手,带着两个孙子去郑老太太替他们一家安排好的地方。
等林家人走远了,郑老太太抚了抚胸口,喘了一口气:“后面的事,颐卿你安排吧。”
夏颐卿应下了。
林家被扣,在他们坐在听风苑里的时候,带来的青崖庄子上的人都已经被昼锦扣了。
夏颐卿到前院书房,昼锦回了话,又等着听吩咐。
“带上人手,连夜赶去青崖庄子。”
林管事一家年前若没有按时回到玫州,庄子上定会起疑,到时候就麻烦了。而且庄子上没有他们镇着,也难保没有庄户乘机惹事。万一矿脉的事情捅出去让官府知道了,夏家吃不了兜着走。
昼锦知道这事紧要,没有停歇就去办了。
云在看了一眼时辰,问夏颐卿道:“二爷。午饭是在这儿用,还是回天一院?”
夏颐卿按了按眉心:“回天一院吧。”
天一院里晓得夏颐卿回来用午饭,便就安排妥当了。
步月从厨房领了饭菜,温在了小厨房里,等夏颐卿回来再送去正屋摆桌。
臻璇翻着毛管事送来的账册,这帐是青丫写的,青丫认识的字不多,只把做账要认的字都学会了,她的字说不上好看,只是工整。
臻璇正好翻完一册。夏颐卿就到了。
让执棋端水来给夏颐卿净手,又吩咐杏绫带人摆饭。
两人吃得都不快,厨房送上来的菜多,到最后剩下的就叫几个丫鬟分了。
夏颐卿漱了口,抬眼见臻璇支着下巴一瞬不瞬看着他。挑眉道:“怎么了?”
“二爷有烦心事?”臻璇问道,“我听说青崖庄子来奉帐,是不是方显余他们不老实?”
夏颐卿扶了臻璇回榻上坐了,道:“不是大事,你放心。”
臻璇不信他,拉着夏颐卿的衣角,对着他的眼睛等着他解释。
四目相对。最后夏颐卿认了输,长吐了一口气,把屋里的人打发了出去。执棋走在最后头,正要出东次间,就听夏颐卿道:“正屋不用守着,执棋你守着外头。”
执棋脚步一顿。来不及消化心中疑惑,回身应了,就又出去了。
臻璇不由正色,夏颐卿这般谨慎,他要说的断不会是小事。
“两年前祖母就察觉到青崖庄子不对劲。让我派人去打探,结果,他们从四年前就开始私采银矿。”
臻璇惊了一跳,张了张嘴,到底把“私采”、“银矿”给咽到了肚子里。
夏颐卿继续往下说:“青崖庄子几十年没动过人手了,没有证据没有线索就让人去搜山,找不找得到先不说,打草惊蛇。”
这话夏颐卿说了一半,臻璇却是听明白了,那种山里的老庄子,庄户都是一条心的,又互有利益,没有哪个会透了消息,带人去大肆搜山,这一风声漏到了官府,整个夏家指不定都要赔进去。
两年间,郑老太太和夏颐卿就在等一个机会。
“所以把方怀德一家送去青崖庄子?”臻璇追问。
夏颐卿点头:“他们父子在这件事上还算清明。”
方怀德和林管事从前就认识,方怀德一家又是犯了事被送去的,林管事对他们的戒心会比派另一个人过去小得多。
方显余发现了庄子的秘密,这等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抓得很牢,便想法子传回了甬州。
夏颐卿需要的就是这个矿洞的准确位置,这次昼锦去玫州,有方家人内应,控制了庄子寻到了矿洞,也就能松口气了。
臻璇轻声问:“那方家呢?二爷还打算用他们?”
“方家是祖母的人。”夏颐卿摇头,“祖母不会用他们了。不过方家是家生子,方显余很清楚,他这辈子就只能待在青崖庄子做个闲人,但他还有儿子,他这是给儿子谋路子。”
臻璇听了这话,心中了然,又把话转回到了矿脉上:“二爷要通知官府吗?”
话音未落,臻璇就看到夏颐卿的唇抿了一抿,她莫名心头一紧,试探着又问了一声:“二爷是要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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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9章 奉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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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颐卿没有回答,臻璇心中一沉,伸手握住了夏颐卿放在身侧的手。
突然之间,听到“叮铛”一声响,臻璇被惊了一跳,扭头看过去。
是放在博古架上的西洋钟,刚刚打了未初。
臻璇垂眸,稳了情绪,没有看夏颐卿,低声道:“二爷不是为了那些银子吧。”
不是疑问,是笃定。
夏家不缺银子,也断不会为了银子去私瞒了银矿,夏颐卿没打算报给官府定然有他的考量。
“七娘,”夏颐卿唤了臻璇一声,反手握住了相叠的手,安抚道,“玫州知府姓黄,他从小是跟着姨夫姨母的,他姨夫是前任的工部侍郎杨大人的幕僚。那位杨大人是……”
“惠昭仪的族叔……”不用夏颐卿继续说,臻璇也已经明白了。
银矿里的银子,不是为了夏家留的,是为了七皇子。
拥立之功不是简单的站位就可以的,是要去付出,要去营谋,一家老小的一切都押在了那个人身上,选对了,荣华富贵,选错了,万劫不复。
京中几位皇子还未到真正的水深火热,但未雨绸缪是必须的,况且,夏家被那位爱子心切的皇上逼得没有退路,就好像从前的郑阁老,只能让幺女下嫁夏家来表忠心。
而这一回,夏家除了让七皇子爬上去之外,别无他路。
夏家手中有钱,与七皇子是姻亲,若是七皇子倒了,新皇难道会留下夏家?
与其把银矿交回官府。不如私采供给七皇子。
臻璇轻咬下唇,问道:“祖母那里呢?也是这个意思?”(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夏颐卿颔首,见臻璇的眉头微拧着,他放开交握的手。扣着臻璇的肩拥了拥她:“外头有我,你听过就算,别挂在心里。告诉你不是为了叫你担心的。”
臻璇把头靠在夏颐卿肩上,轻轻应了一声。
道理她都知道,青崖庄子的位置太偏,私采四年了外头都不晓得,即便是作为东家,夏颐卿和郑老太太也是花了那么久才弄清楚了入口,只要庄子上没有叛徒,就不会招人眼。
即便是万一有了风声。黄知府不是傻子,他的姨夫姨母跟着惠昭仪的娘家杨家,夏颐卿与七皇子是连襟,他老寿星上吊活腻了才会来搜山。
可知道了,也是会挂心的。
夺位的战争很残酷。很多事情不是她们这些坐在后院里的太太、奶奶、小姐们能弄明白的,但这些又和她们很近,近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带来灾难。
只是,避不开的。
臻璇清楚知道,臻琳多舛的婚事,自己被指婚,皆是为此。
况且。无论是躲避还是迎击,敌人都在那儿,国宁寺那一日的惊魂她没有忘记。
靠利益、姻亲、权势,拴在了一条船上。
而臻璇现在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天一院,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不叫夏颐卿多担心。
抬起手揽住了夏颐卿的后背,臻璇稍稍弯了唇角:“好,我听二爷的。”
夏颐卿在臻璇头上啄了一口,而后放开她,唤了守在外面的执棋。
执棋进来。行礼之后她就垂着头,站在外头她听不清里头主子们在说什么,也不敢听,从始至终里头没有大动静,想来不是争执,这叫执棋略松了一口气。
夏颐卿还有事情要做,吩咐执棋伺候好臻璇,就先去了前院。
臻璇还坐在榻上,示意执棋扶她躺下。
执棋拿了引枕替臻璇垫上,柔声道:“奶奶,刚才陈妈妈来问,罗家父子明日来奉帐,奶奶可方便?”
“也好,就明日吧。”臻璇答道。
翌日,罗家父子来得不算早,比起其他大清早就在门房候着的管事,他们迟了一个多时辰。
门房上的李晖笑着打趣:“这还真是,越远的越早,越近的越晚了。”
罗正安跟着笑了,道:“我们奶奶要多休息。”
这话说得不错,本来主子们就不会起得太早,管事们都要在外头等上许久才能被请进去,更何况是下个月就要临盆的臻璇,多休息会儿哪里有错。
对着臻璇的陪房,李晖格外客气,连连说他们会为主家考量。
直到里头来人请了,罗家父子与门房上说了一声,这才跟着来人走了甬道到天一院的角门。
陈妈妈候在那儿,见了丈夫、儿子她面有喜色,但这欢喜只那么一瞬,而后又板着脸训罗兴清道:“不要忘了规矩,可不许像上次那样。”
罗兴清嘿嘿笑了笑,低下头看脚尖,道:“娘,这样行了吧。”
陈妈妈在罗兴清的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知道就好。”
罗家父子进去回话,陈妈妈要跟进去,高妈妈过来拉住了她。
陈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高妈妈到了一旁,道:“老姐姐,怎么了?”
高妈妈冲花厅里努了努嘴:“你男人和儿子来奉帐?你儿子年纪不小了吧,可说亲了?”
陈妈妈一愣,而后摇摇头:“还没呢,你要做媒?”
“我可不敢乱点鸳鸯,好也就算了,万一有个什么,我这不是作孽了嘛。”高妈妈说得实在,“但我瞧你那儿子,似乎是瞧上挽琴姑娘了。”
一听挽琴名字,陈妈妈的脸一下青一下白的,张手要捂了高妈妈的嘴:“哎呦我的老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那破小子就算了,没得连累了姑娘名声。”
高妈妈连连点头:“我省得省得。但我跟你说,奶奶屋里早晚放人,挽琴姑娘年纪最大,兴许就是下一个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便宜了哪个小子。要我说呢,配给别人还不如就你儿子。瞧着还上进些。”
“哎……”陈妈妈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挽琴姑娘肯,我可就烧高香了。但是,攀不上。”
“怎么?你问过她?”高妈妈也是惊奇。
陈妈妈正要说。见挽琴和挽墨两个从厨房那儿过来。
挽琴今天一身姜黄色,不显得老气,反倒是瞧着沉稳,眉目如画,神情温婉,当真是美人胚子一个,好看得紧。
这幅模样,自家那个愣头青小子,怎么能不一眼就上了心了。
“姑娘一心要留在奶奶身边的。”
高妈妈听了这话,倒也是明白了过来:“你也是为难的。儿子喜欢的没指望,挑其他人,好是好的,儿子又不喜欢。”
陈妈妈笑得尴尬:“叫你笑话了。话又说回来,奶奶身边的姑娘一个个都是出挑的。肯指一个给罗家就是给我们脸面了,我哪里敢挑剔。”
高妈妈笑着没有搭腔。
花厅里,杏绫和执棋伺候着。
臻璇等罗家父子行了礼,便让他们起身坐下。
胭脂铺子头一年交到他们手中,说不上生意兴隆,但较之从前并没有下滑,反而有些上升。只是碍着进货价格一路走高。利润有些薄,不过有罗兴清捣鼓出来的那些花露胭脂,倒也能补上一些。
罗兴清把账册交给了杏绫,杏绫又送到臻璇面前。
臻璇随手翻着账册,罗兴清一脸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
他一直低着头,刚才交接那一瞬。他看清了那双手。也许是因为做了胭脂生意的关系,这段日子他格外注意客人们的手,而刚才只是一瞥,他也看清楚了。
那是一双白皙的手,指甲小巧圆润。不修长却好看。
这本没有什么,叫罗兴清留意的是她手上淡淡的味道。那味道他很熟悉,是他按照配方做的一种花露,从前有送一些进府里来,大约是臻璇分给了身边的丫鬟们。
那花露清香淡雅,味道好,铺子里卖得也不错,但就是用在那双手上,罗兴清觉得不合适。
应当再甜腻一些,就好像春日里的含笑花,起初浓烈,回味雅致,余味甘甜。
这样的花露,要如何配得?
罗兴清一脑子全是那些方子,根本没听清罗正安与臻璇在说什么,许久之后罗正安起身告退,他还懵在座位上没有动。
罗正安着急,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偏偏罗兴清低着头,什么也没看到,他没有办法,只能过去拉儿子。
罗兴清这时才回过神来,见罗正安一脸恼怒看着他,他心说不好,亏得还算机灵,赶紧行礼告罪,而后被他老子一路拉了出来。
在天一院里,罗正安也不好训罗兴清,直接把他拎到了角门外头,压着声音发火:“你搞什么?奉帐的时候你给我神游太虚去了?”
罗兴清摸了摸鼻子,不敢顶嘴,由着他老子训。
罗正安见他如此,也是泄了气:“算了算了,回去跟你算账。”
陈妈妈几步追出来,见他们父子一个铁青了脸,一个垂丧着脑袋,唬了一跳:“怎么了?账册有问题?”
“你自己问他。”罗正安哼了一声。
陈妈妈看着罗兴清,推了推:“出了什么事?”
罗兴清眨巴眨巴眼睛,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娘,奶奶身边那个指甲盖圆圆的姑娘是哪个?”
陈妈妈一听这话,头皮发麻:“你刚才又抬眼看谁了你!”
罗兴清急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刚交账册给她才看到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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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30章 奉帐(四)
今天的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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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闻言眉头一皱,她也不晓得今日谁在花厅里伺候,但在院中见到了挽琴与挽墨,可见那人并非挽琴。
刚想要再问问,余光瞟见管门婆子探头探脑看过来,她心里懊恼。
定是罗兴清刚才说话声音高了些,这才引来了注目。
这个当口是不能再问了,陈妈妈又在罗兴清背上捶了两下,与罗正安道:“赶紧带着这臭小子回去。”
罗兴清瘪了嘴,老大不高兴,但他不敢违背爹妈的意思,跟着罗正安走了。
陈妈妈见他们父子两人的身影在甬道那头越来越远,转身往回走。
管门婆子笑着引陈妈妈说话,陈妈妈打了几个马虎眼,应付了过去。
臻璇没有旁的事,也就未在花厅里多坐,让执棋捧着账册,回了正屋里。
过两天便是腊八,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这几日轮着休息,执棋与臻璇说着安排:“明日执画出府,定的是申时前回来;杏绫排了腊八当日,跟高妈妈去裴府送了腊八粥,等傍晚时再回来;陈妈妈……”
臻璇没有多问,等执棋说完,她才道:“各自领了对牌去吧,嘱咐她们别太晚了,路上当心些。”
执棋应了。
臻璇又笑着与杏绫道:“你去看看厨房那儿腊八粥的材料准备得如何了。”
杏绫福身,退了下去。
杏绫出去的时候正好和往正房来的陈妈妈擦身而过,她甜甜笑着唤了一声就先走了,陈妈妈到了正屋外头,低声问守在门口的淮香:“里头谁伺候着?”
“执棋姐姐在里头。”淮香答道。
陈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叫淮香通传了一声,进了屋子。
臻璇请了陈妈妈坐下,她知道陈妈妈担心。怕他们父子做得不好,干脆就说了今日奉帐的事体。
执棋替陈妈妈添了茶水,陈妈妈伸手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执棋的双手。
白皙、修长,若是不晓得的看到了。还当这是哪家小姐的双手的。
指甲盖亦是细细长长,不是圆的。
看来并不是执棋。
臻璇翻着胭脂铺子的账册,册子上的字很干净,带着几分随意,看得出不是不端正,而是性子使然,与前一任的账房先生的字相去甚远。
“这账册是谁做的?”臻璇好奇地问陈妈妈。
陈妈妈一怔,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看那熟悉的字体她哭笑不得,硬着头皮道:“是奴婢的儿子。这小子真是胡闹。”
“做账修心。妈妈别去说他。”臻璇笑道。
正好说到了罗兴清,臻璇本想问问陈妈妈有没有中意的人选,但想到上回和高妈妈的对话,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杏绫从厨房回来,浅笑着和臻璇说着腊八粥的准备。
陈妈妈状似倾听。目光一直落在杏绫交叠在身前的手上,她看得清楚,那十个指甲盖小巧,且圆。
至于执画的手,陈妈妈从前是仔细瞧过的。有一回执画做针线,两人笑着说了绣功与花样,她还说了执画的手青葱似的修长好看。
罗兴清说的。恐怕就是杏绫了。
若真是杏绫,臻璇跟前大约能好开口一些。
陈妈妈正想这些事,突然听见臻璇“哎呦”一声,她赶紧站起来到榻子边询问:“奶奶,哪里不舒服?”
臻璇握着陈妈妈的手,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踢了我一脚。可大劲了。”
陈妈妈一听这话,笑着道:“有力气才好。奴婢瞧着奶奶的情况还不错,奴婢怀罗兴清的时候,八个多月就直不起腰来了。”
臻璇笑了,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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