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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簟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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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老夫人收了笑意,面容冷然,君如玉微微蹙了眉,君弱水担忧的看着临池,陈劫依然面无表情。空气霎时凝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京都谁提及君彦鎏,都不得不感慨:君丞相的二公子,真真是一个风流的人物啊!
说他专情,他却处处留情,秦楼楚馆青楼红苑到处都有他的红颜知己,他还曾是第一名妓元言言的入幕之宾。
说他多情,偏偏他又对他妻子………洛首辅的掌上明珠馥月临池如斯深情。无论他在外如何浪荡,绝不会将那些女子带回家中。在家他只专守着他的妻子,连一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愿意屈尊为小做妾他也不收。
临池眨了眨眼,翦睫如小扇轻轻颤动,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她捋了捋袖角,双手重叠盖在腹部,她起身,打破这一室的沉寂,“奶奶,爹,姐姐,姐夫,我身子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你们慢用。”临走前她转头淡淡瞥了洛景行一眼,方踏着小步缓缓离去。
临池临走前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大家自然都清楚,看着洛景行依然坐在位子上巍峨不动,君老夫人含笑:“洛公子,你们兄妹许久不见了,定是有许多话说,你不妨去吧!”有的时候,不能太过斤斤计较了。该放宽尺度的时候就该放宽尺度。
“多谢老夫人体贴。”洛景行听到这句话,微笑,放下玉箸,“君老夫人,君丞相,你们慢用,我就先走了。”他语气谦和,仿佛刚才挑衅的人另有其人,而非他。他瞟了君彦鎏一眼,细长的桃花眼微勾,妩媚动人,“妹婿,我妹妹大病一场身子有些弱,劳你多费心了。”
君彦鎏脸色一僵。
临池病倒病愈前前后后截今不过五日,这件事并没有声张,且在侍候的人都是君府的人,看病的严大夫也是君府知底细的常用大夫,洛景行怎么会知道?
君如玉意味不明的看着洛景行,“贤侄多虑了。临池嫁进了君家,便是君家的人了,这怎么算是麻烦呢!阿彦照顾自己的妻子更是理所应当了。”
“丞相说的有理,是景行口误了。”洛景行不予争辩,一脸无所谓的顺着回道。
君如玉点了点头,“阿福,你为洛公子带路吧!”他唤来一直在门口候着的中年男子。
“是,老爷。”名叫阿福的中年男子躬身,“洛公子,请随小的来。”
厅内壁上的棕红镂空木纹衬着放在地上的半人高的暗红缠枝莲花纹花瓶相宜得彰,瓶中插着黑色染金边的丝绢做的花,冷艳无双。厅中的雕满了祥瑞纹的棕红大桌的主位背后,挂着一幅四四方方的红底金边的“寿”字绣。
偌大的膳食厅在走了两个人之后显得有些空旷。临池洛景行走后,大家没有再拿起玉箸继续,都静静坐在位子上,等一个人先说话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阿彦,你已经大了,做什么事我管不着,管不到,也不会管了,但你也有分寸;毕竟,出去人家叫你叫的还是君家二公子。”君如玉温和的说道,“阿彦,长公主不是个长久的靠山,宁南王的世子已经在暗地里准备迎娶事宜了。”
君彦鎏惊讶的抬头,“什么?这么快?”
君如玉笑了笑,“长公主和宁南世子的婚事已经拖了半年多了。”他继续说道,“阿彦,这个月月底,你就搬出去吧!”
这下不止君彦鎏一个人惊讶了,连君老夫人也诧异的看着君如玉,陈劫皱眉若有所思,君弱水蹙眉不明所以。
“阿彦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自立门户。他一日不搬出君府,就永远摆脱不了丞相公子的头衔。”君如玉解释道,君府,不止是君家府邸的意思,这个“君”姓,更是独指的君如玉。
君彦鎏沉默半晌,“好。”他抬起头,直视君如玉,微笑,“爹,以后,在朝堂上儿子恐怕就会有与您意见相左的时候了。届时,儿子不会手软的。”
“阿彦你早就已经与我意见相左了。”君如玉摇头,无可奈何的笑着,笑中带着喜悦与欣慰,“洛景行现在正在准备将他父亲洛争挤下台,自己坐上首辅的位置,洛争知道,也乐得其见;我亦如此。不怕你与我作对,就怕你庸人无能。”
陈劫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爹果然是开明通理之人,其胸怀气度非常人所及。”
君弱水轻晒:“若非如此,你以为当初就凭寒门出生且尚未取得军绩的你能娶到丞相家的千金小姐?”
陈劫看向君弱水,冷硬的棱角软化,眼里布满柔情,“是。夫人说的有理。”
洛景行跟着阿福来到君彦鎏和临池的院子,洛景行停了下来,说道:“到这里就行了,不再劳烦福叔了。”
这中年男子阿福跟在君如玉身边已经几十年了,算是老人,在君府颇有些地位,故洛景行对他以礼相待。俗话说:宰相门僮七品官,更何况丞相跟前的心腹呢!
洛景行虽然平时为人狂傲不羁了些,但也是分人、知道分寸的。
院子里没有一株花草树木,只在窗前挖了个池塘,种着芙蕖,池塘的一侧有几株青翠碧绿的芭蕉叶,看着很是清新悦目。
洛景行的目光从芭蕉叶上移到了站在窗后的临池。
临池换了一身寝居的白衣,丝缎光滑细腻,三千青丝被挽起,一枝碧中带着丝丝血红的玉簪斜钗其中,鬓角几缕发丝贴住苍白的脸颊,她双目眺望远方,悠远而深长。
“少爷,您来了。”却欢惊喜叫道,赶紧迎他进屋来。
洛景行点点头,给却欢一个微笑,“你去屋外候着,别让其他人进来。”
“却欢知道。少爷,您好好开导开导小姐吧,最近小姐她。。。”却欢嘴唇嚅嚅。
“我知道。”洛景行拍了拍她的肩,温声说道,对于对临池好的、为临池着想的的那些人,他一向以礼相待。
进门就见一方华丽的芙蓉榻,榻下铺着的是西域的纯白色的羊绒毯。
洛景行曾见过这种羊绒毯,是一个官员为了讨好他而献上的,不过被他拒收了,听献羊绒毯的人说,这种纯羊毛制作成的毯子很是昂贵,因为要选好的羊毛,做工又要细致,成品很稀少,故而价格也非常人能接受的了的。
洛景行绕过圆桌,掀起紫红的纱帐,径直进入内居室。内居室的地上全铺着外居室芙蓉榻下铺着的羊绒毯,看得出,制工更好,而且不是一块一块拼起来的。洛景行暗叹,君彦鎏真是舍得。
“临池,我都听说了。”洛景行开门见山。
“听说?呵,哥,我还不知道你嘛!”临池轻笑出声,“是严大夫告诉你的吧!”
洛景行面露尴尬,妩媚的桃花眼闪烁的眨了眨,“你知道?”
“当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在君府里安排个你的人。”临池抿唇微笑,“却欢一有事就找严大夫,只要稍微动点脑子联想一下,就猜得到了。不然,我也不会那么信任严大夫。”她双手盖住腹部,眼神坚定,“哥,我要这个孩子。”
洛景行敛了笑,阴柔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临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哥哥会害你的孩子?”
“不。哥,从小我就知道你最疼我,所以我什么事都不会瞒你,这次亦然。等会儿我会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那件事后,或许就不会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了。”临池慢慢说道。
“什么事?”洛景行蹙眉看着面带微笑神情温柔的临池,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今天进宫了。”临池转过身,与洛景行双眸相对,“我请安澜赐我与君彦鎏的离缘书。”
“临池你。。。”洛景行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突然一拍手,大笑,“临池你终于想通了!”
“。。。呃?”这次是临池瞪大双眸了,她小心翼翼的问,“哥哥你不会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你早就该这么做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君彦鎏那小子。”洛景行大笑,“临池你要休了君彦鎏,哥哥绝对支持;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止是君彦鎏的孩子,也是哥哥的外甥,你要生下来哥哥只会帮你,怎么会不要他呢!你真是个傻丫头!”
临池扑进洛景行的怀里,“哥,你真好。”
洛景行抱着她,轻轻摸着她的发顶,温柔的微笑。
临池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哥,你说如果安澜真的赐了我离缘书,会不会对洛家和君家有什么影响呀?爹会不会怪我生我的气啊?”
“天塌了有哥哥为你顶着,临池不怕。”
“天塌了有哥哥为你顶着,临池不怕。”
“爹爹发现了哥哥代你受罚,临池不怕。”
“出了事哥哥保护你,临池不怕。”
。。。。。。。
临池恍然忆起幼年时,每当她胆怯了、懦弱了、害怕了,仅大她四岁的哥哥就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她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每当遇见了什么事,她怕痛怕挨骂怕被罚怕爹爹生气,哥哥都会挡在她前面保护她,将她所犯的一切错都一力承担下来。
“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哥哥只有你一个妹妹,当然要很疼你了。”洛景行理所应当的回道。
临池微笑,眼角湿了湿。
她温柔的摸着腹部,孩子,你娘有一个好哥哥,而你,也有一个好舅舅。
18
树欲静而风不止 。。。
洛景行待了会儿便走了,他前脚刚走,君彦鎏后脚便回来了。
临池淡扫了他一眼,说了句“回来了”,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坐在窗下的细席上继续刺绣,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一袭白衫出尘的她的四周,仿似被月晕包围,宁静神圣而美好。
君彦鎏看着她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不用想也知道原因,定是因为洛景行了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咦?”君彦鎏走近,看见她手中的绣样挑眉,“临池你绣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有了?”看着临池手中的婴戏图,他不禁面露微笑,或许。。。有了孩子,临池便不会再想着离开他了吧!“临池,我记得你似乎有几个月没来葵水了吧!”
临池脸颊一红,蔓延至耳根,没想到他竟然连她这个都记得这么清楚,有些羞涩的别过头,“我信期一向不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胡乱敷衍道,不敢看他,于是转身背向他,低头装模作样继续绣着。
“我们都成婚三年了,为什么还没有孩子呢?”君彦鎏叹气,“临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他从后面抱住她,靠在她的肩胛上喃喃道。
临池默然不语,手上却因为心绪不稳绣花针不小心刺到了指尖,顿时一声冷抽声。
君彦鎏闻声转身一看,蹙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立马跪她在面前捉住她受伤的手,将她葱白的指尖放在他嘴里轻轻吮吸,“疼吗?”他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大掌中,温柔的问道。
临池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心笙动摇。其实,扪心自问,他对她真的是很好的。即使她曾经欺骗过她,利用过他,陷害过他,他也从来没有向她生过气、发过火;而唯一他利用了她的那一次,也只是借着她投靠安澜,帮安澜做事而已。
一霎那,她的心变得温软,“我没事。”她轻轻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笑了笑,“不疼的,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这幅绣是要送给关蜀侯夫妇的,阿湮又怀孕了,我便绣个婴戏图送给她。”她解释道。
君彦鎏察觉到她的软化,心中一喜,顺手从她手中夺过绣幅,“夜里刺绣对眼睛不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歇息吧!”不等她答话,他便叫来却欢打水服侍她就寝。
临池无奈,也只得由着他。
窗大大的开着,清凉的晚风吹进,将碧色的帐幔勾起,描金绘绣的花色地毯上,一双凤穿牡丹的娇小绣鞋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方正的黑色踏脚板上,绣鞋旁是一双皂靴,两双鞋并列着,如比翼双飞的鸟连理枝的树。风渐渐大了,纱帐被卷起,露出锦被边角细细密密攀着的缠枝莲纹,绯色嫣红的鸳鸯绣金锦被如波浪般翻滚,盛开的艳色牡丹也随之起伏。
夜更深了;风渐渐大了。
却欢听着被吹得啪啪作响的窗户,披着衣服起身关窗子,临近窗户,却被因风太大了而迟迟不敢上前,却欢伸出手挡住脸,半卸的发髻被风吹乱,她正做好了与大风比拼非要把窗子关上的准备,这时风停了,院子的门响起。
叩叩叩。。。
声音很轻,可耳尖的却欢听见了。却欢蹙着眉,大半夜的谁还跑来敲门呀?却欢一边不满的嘟囔着,一边丢下未关的窗子跑去开门。院子里灰尘到处都是,她遮着眼以防被风沙迷了,打开门,是看君府大门的门厮。
“哟,却欢姑娘,是您呀。”门厮讨好的笑着,“却欢姑娘,不知少爷歇息了没?”
却欢翻了个白眼,“你说呢!都这么晚了谁不歇息呀!有什么事吗?”
门厮绞着双手,欲言又止,“却欢姑娘,可否劳烦您叫少爷一声?小的有重要的事找他。”
却欢皱着眉,看着门厮认真的模样不像是撒谎,点了点头,“好吧,你且先等着。”
“谢谢姑娘了。”门厮忙不迭的点头笑道。
却欢还没进屋,刚到门口,就见着君彦鎏出来了,惊讶的叫了一声“姑爷”,“姑爷,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君彦鎏摆摆手,“刚才风太大了,我起来关窗户来着。”目光落在院子门口的门厮,“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找我说有重要的事?是你吗?”
门厮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上前给君彦鎏,“少爷,你的信。”
君彦鎏接过便打开来看。
却欢站在台阶下,离得算近,微微抬头便看见一张缀着浅色花纹的的便笺,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君彦鎏看完信后面色深沉,随即面无表情的将便笺放回信封里。
却欢眼尖的看见便笺落尾处的一只黑白蝴蝶和一个簪花小楷………安,顿时脸色乍变。
京都近几年炙手可热的花魁,空燕楼的安安姑娘,有一个习惯,就是作画作诗的时候在落尾署名“安”字前面画一只黑白蝴蝶。
她瞥了君彦鎏一眼,低头,带着些提示的味道的说道:“姑爷,小姐还在屋里等您呢!”她重重地咬着“小姐”二字。
君彦鎏抿唇,对门厮说道:“你可以回去了。”转首看着却欢,“你也去休息吧!”
却欢站在原地不动,微笑道:“姑爷您也回去休息吧!”
君彦鎏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动怒,这个却欢是临池身边的红人,可被一个下人欺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冷哼一声,“本少爷要做什么恐怕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却欢施了一礼,“是,却欢告退了。”
君彦鎏转身回屋,不一会儿,他已换下了寝具衣穿着常服出去。却欢躲在墙壁一角,恶狠狠的瞪着他,看着他出了院子便急忙跑进他和临池的屋子,“小姐小姐,姑爷。。。”她刚冲进去便止了音,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梳着长发的临池。
“一梳梳到,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
“却欢,你知道吗,我出嫁前爹爹就是边给我梳着头边这么念着的。”临池放下木梳,轻笑道,“爹爹那样的人也会知道这些,着实很可笑吧!”她眼里布满了回忆,“爹爹说,娘不在,那他便代替娘,替娘做完娘该做的事,绝不会让我有任何的遗憾。”
却欢不知该说什么,只呆呆的看着临池,“。。。小姐,你。。。”
“我没事。”临池敛了笑,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那冷月如钩,神情冷漠,“我给过他机会的。”
却欢低头,“是,却欢知道了,却欢告退。”她看着窗前独立的临池,风带起衣袂,月白的广袖映着月光荧光点点,一身的清辉满袖的清风,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她的小姐,为什么会受这么多苦呢?老天不公!却欢回到房间,坐在床边愣了半晌,咬咬牙,提笔在素色宣纸上落下小楷,卷成细长的小卷绑好塞进白鸽的爪中,放飞。看着鸽子在窗前打了个转,然后扑扇着翅膀离去,却欢双拳不由自主的握紧。
江南梅萼空燕楼,一床弦锁解连环。
江南兰州的空燕楼天下皆知,那里面的姑娘无论清倌红倌个个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行行拿手,气质样貌更是不输于那些大家小姐,毫无风尘女子的俗气,甚得那些文人墨客的赞崇。而空燕楼的老板………连解环更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一个三十之龄的女子开创了这空燕楼,在短短五年之内迅速发家,不可谓不是传奇。
后来,当连解环将空燕楼移至京都的时候,空燕楼新开张那天几乎万人空巷。男人们自是来看姑娘的,而女子则是来看看传说中的空燕楼里的姑娘到底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君彦鎏站在空燕楼门外,看着“空燕楼”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铁画银钩霸气无比,落尾的一笔更是凌厉,哪似寻常青楼的娇媚温软。
“不知公子是要大厅赏舞还是小厢听乐。”君彦鎏步入大堂,一名年约二十来岁的粉装曼妙女子便上前询问道,脸带微笑不卑不亢言语文雅,若是第一次来的人,怕是已经走错了地,误到了茶楼雅馆。
“小厢听乐。”君彦鎏说道,“已有人定好了小厢。”
粉装女子看了他一眼,微笑,柔声道:“君公子这边请。”
君彦鎏刚抬步,后面便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他心中一道长长的暗叹,看来今晚怕是不太平了。边想着,他挂起笑容转过身,“………洛兄。”
洛景行仍是那一身千年不变的紫色长衫,腰间扣着玉色锦带,长发用玉冠高高的束起,露出消瘦的脸型,妩媚的柳眉扬起,眼眸朦胧,似是在半醒半睡之间,桃花眼角泛着点点桃红,衬着嫣红的朱唇,他弯弯嘴角,手中转着折扇,似笑非笑的望着君彦鎏,眸色冷然。
“君兄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洛景行冷嗤。
君彦鎏微笑,“相逢不如偶遇,既然巧遇了洛兄,不如一起吧!”
“噢?”洛景行挑起眉梢,双眼饶有兴趣的环视四周,“方便吗?多一个人出来了会不会打扰到君兄与佳人相会呀?”
“哪里的话。”君彦鎏有些头痛,“是一个朋友有事与我相谈约在此处罢了,洛兄千万别误会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扰了。”洛景行打开折扇,“君兄请把!”
君彦鎏有些疑惑,洛景行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了?“那洛兄一人自便,我不奉陪了,事情谈完之后我还要回家,临池最近有些反常身子不适,需要有人时刻在身边、”
“噢!”洛景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君兄还知道家妹身子不适呀!家妹的嗅觉也是蛮灵的,不喜欢脂粉,还劳烦洛兄回去之前先沐浴清理一下,洗洗污秽。”他悠哉乐哉的摇着扇,一手负背,缓缓踏步离去。
19
步步惊心声声叹 。。。
君彦鎏看着洛景行唇角那抹高深意味的笑,觉得刺眼无比,眯了眯眸子盯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新镇南关隐隐有些不安,若按照洛景行以前的行径,他应该是努力找自己的茬与自己作对才是,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他皱眉,洛景行这人当真难以捉摸。
“君公子,安小姐还在等着你呢!”粉装女子看他盯着洛景行的背影半天不动,便提醒道。
扶梯上楼,转过香木宽廊,长廊两边墙角各放着一只半人高的冰纹美人细颈瓶,插着绸子裹着细铁丝做成的枝径的两三枝轻红浅碧色的丝绢花。君彦鎏跟着继续往前走,回廊一转眼前豁然开朗,迎面而来一阵清风飒爽,夹杂着淡淡的荷香扑鼻。
到此,粉装女子停了步子,“君公子,前方便是禁地,奴家且送于此,后面的路请公子一人独行了。”
君彦鎏点点头,前方是荷叶田田,芙蕖生姿。
深夜静谧,四面似是暗幕垂下,夏日微风薰然陶醉,穿枝过叶迎面拂来,他踏上荷池上的白玉小拱桥,向拱桥尽头的那一幢精致的小楼阁走去。桥下是碧荷连天,荷花随着晚风摇曳娉婷,一枝一叶亭亭玉立,在月色的笼罩下愈发的显得缥缈朦胧。
小楼阁的八方翘角上各悬挂着一盏青纱明灯,映入清水暗波,幽幽然温柔盈岸。君彦鎏尚未叩门,门便似有灵性的自己打开了,一道矜贵清傲的女声自高处传来:“你来迟了。”
君彦鎏一甩长袍下摆,蹬着墙壁借力飞身上楼,破窗而入。
屋内装饰简单大方,一张摆着文房四宝的长形书桌,摆满了竹简和暗黄书籍的竹架,树根雕的茶桌和其他必要的摆设,粗粗一看顶多算是雅致闲逸,若是细细观研,便会发现那树根雕的茶桌是云杉木的,竹简和暗黄的书籍是先古前人留下的珍贵书籍。
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悠然的坐在茶桌一旁手法娴熟的泡着茶,一身绣着暗纹海棠的白衣外面披着长至脚踝的黑色纱衣,一枝雕花的木钗,明明简单的妆容却气质雍容矜贵,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长公主。”君彦鎏站在不远处,施一礼道。
傅安澜抿唇,“遇见麻烦了?”她一边斟着茶一边说道,语气平淡之际。
“刚才碰见了洛景行。”话及此,足以。君彦鎏点到为止。
傅安澜果然双眉紧锁,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本宫帮你处理了。”君彦鎏浅笑,正要再施一礼谢恩却被傅安澜抬手止住了,“其他人本宫可以帮你解决了,但临池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忘了告诉你,你可没有多少时间,本宫给了她十日的回圜再虑的余地。十日之后,若她仍执意求赐离缘书。。。”她话未说话,意味已是明显。
傅安澜颇有闲情逸致的品着香茗,半晌,望了望办悬着的金钩细月,方道:“时间到了。”她笑了笑,露在面纱外的眼眸弯了弯,眼角微微扬起,竟有些妖冶妩媚之意。
“无悔。”傅安澜突然喊道。
“在。”一道带着点睡意的沙哑男声回道。
“洛景行就交给你了。”傅安澜笑道,“你不是想认识他很久了吗?这次给你个机会。不过别玩得太过火,毕竟他也是我的人。”
男声仿佛兴致大起,“放心,我有分寸的。算起来我和他还是同僚呢!哈哈。。。”
君彦鎏的眉角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感………洛景行会,很、倒、霉!
“走!”傅安澜一声冷叱,率先飞身下楼,君彦鎏紧随其后,后面十来个黑衣蒙面跟着,一行人向京都长安大街的东街头飞奔而去。
夜寂凉,飘荡着一丝带着腥味儿的风,大街空荡荡的陷入茫茫黑夜总,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树林间的猫头鹰害怕似的缩起了脑袋。傅安澜的黑色纱衣飘起,露出里面的白绸锦衣,那白衬着夜如同黑暗中的怪物露出的深深白牙。一家朱门大户前静悄悄的,似乎连风都静止了,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丝不安。
傅安澜与君彦鎏在黑暗中一眼相对,默契的点了点头,傅安澜隐身于黑暗之中,君彦鎏站出来带领黑衣人。
“按原计划行动。”随着黑暗中响起一声低喝,君彦鎏一挥手,十来个黑衣人迅速潜入府邸,动作迅速生猛。
隐藏在假山后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咯吱”一声扭断了脖子,维持着死不瞑目的表情直挺挺倒下,黑夜中,接二连三的响起清脆而残酷的声音。
“继续。”君彦鎏低喝一声,十来个黑衣人从不同方向跳了出来。
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一只大手毫无预兆的伸向了丫鬟了无防备的的后背。
“啊——”丫鬟被匕首划破脖子,鲜血“刷”一下喷了出来,发出临时前最后的声音。
这一声惨叫惊动了府邸的其他人。
几盏油灯纷纷亮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衣衫不振慌慌张张的从主屋跑了出来,不到一会儿,一大家子林林总总五六人加上仆从都站在了院子里。
看着园子中央的尸体,老爷的脸色阴沉得难看,一双小眼睛不安的转动两圈,“怎么回事?”
“你的死期到了而已。”君彦鎏从隐藏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半边隐藏在阴影下的侧脸冷峻,他高高举起右手,“行动。”
府邸一下成了修罗地狱,完全是单方面的一场大屠杀,许多人还来不及细想出了什么事,就被寒刃夺取了生命,鲜血成为黑暗的点缀,一道道划过漆黑的夜空,惨叫声划破了府邸原有的宁静。
夺命的镰刀直到不大的府邸里最后一个人停止呼吸才停了下来,此时十来个黑衣人身上已经被染成了浓稠的深红色,地上淌着的血滴滴答答的向外延伸,无数断肢残臂横在青石地上,几十里远外也能闻到浓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庄河庄海呢?”傅安澜蹙着眉问道。
一名黑衣人捡起四颗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头颅,“安小姐,这是庄河庄海及他们的妻子。”
傅安澜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勾起残忍的微笑,在血色的映衬下妖娆冶艳。
君彦鎏提着那年过半百的老头的脑袋,望着遍地鲜红,神色冷峻双眸无情,“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来的。”
傅安澜摇头,笑而不答,抚了抚广袖,优雅转身,背影清贵雍华,步履稳健从容,一步一步迈向的仿佛是华贵的宫殿,脚下踏着的不是支零破碎的残骸,腰间长长的飘带逶迤在地扫过那尚有余温的腥红的鲜血。弦月已被乌云遮隐,见不到丁点明亮,黑夜下的她明明是修罗地的主宰者,却偏偏如此美好。
傅安澜已离去,君彦鎏静默半晌,看着已凝结的暗红血色,薄唇紧抿,方沉声道:“放火。”
黑衣人领命,迅速散开,在夜中消失。
不一会儿,府中四处燃起火光,耀眼的火色映着半壁夜色熊熊燃烧着,打破了黑的沉寂,迅速而猛烈的姿态似要吞噬一切。那火红刺眼的颜色比血还有艳,比血还有浓,火光伴随着浓浓的烟雾将血腥味四处传递,那是地狱之王来临的标记。
妖冶红莲,浇灌温热的鲜血,绽放花败,染红整个黑夜。
大正殿威严肃穆,十二根雕龙刻凤的朱红大柱直冲彩云追月的浮雕殿顶,气势磅礴,玄黑的金砖映着众人的倒影,明亮清晰。汉白玉阶之上,张牙舞爪的龙椅上一名俊秀的少年端坐其中,右下方按尊卑依次坐着圣上的养母甄贵太妃和生母庄太妃,一直垂帘幕后听政的辅政安易长公主傅安澜这次坐在了龙椅的左下侧。
百官朝拜,皇帝免礼,一切都与以往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众人面色凝重,手执着玉笏列位,无形之中有一道沟壑将朝臣分与两派。
今日,是五年之期期满之时。
五年之前先皇猝崩,朝中大乱;先后殉情,后宫无人。帝有一嫡女两庶子,嫡女傅安澜年十三,长子傅安裴年十六,幼子傅安稚年仅九岁多余十岁不满。傅安裴其母乃先帝尚未太子时良娣所生,在生他时因难产而逝,由宫中的教养嬷嬷带大;傅安稚则因其母庄修媛位份低无资格抚养皇子而交由无子的甄妃抚养。
先帝驾崩后本该长子傅安裴继位,但那是傅安裴却莫名其妙的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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