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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簟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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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房子的后面还有一个伴着山的不大的后院,养着鸡鸭鹅,有什么好事或过节的时候,杀一只,做一个丰盛的饭菜。饭菜做好了,放在桌上,热腾腾香喷喷的,妻子站在门口等待,嘴角的幸福甜蜜的微笑,远处是丈夫牵着儿子的手一步步向家走来。

这样的日子,悠闲自在又幸福,是临池的梦想。

但也仅仅是梦想而已。她十指芊芊,漂亮优雅,可弹琴可提笔,从未沾过阳春水;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闲来无事,拈针绣花,看书作赋,赏景品茗。。。要她做一名炊妇?摇头,怎么可能!纵然她同意,她会吗?纵然她会,洛争会同意吗?

再者,她爱的人、她嫁的人,定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之流,有良好的教养,有傲人的家世,有宽怀的气度,有优雅的风度。。。这样的一个人,会愿意抛弃荣华富贵功名抱负,与她隐居终南山,悠然见篱下吗?

临池心中一直有着这么一个美丽的幻想,但她极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不可能的。

可如今。。。

这个小院子没有在山脚下,而是在市井之中;院子不大,分前后两院,前院虽没有种菜,却有两棵高大的大树,和一院子的花草,后院虽没有养鱼鸭鹅,但养了几只小猫小狗,奇迹的,猫狗相处甚是融洽;挨着窗子的院子里没有葡萄藤,但却是迎风处,站在窗子口一阵阵凉风吹来,很是惬意;临池没有做好饭菜等待丈夫回家,因为丈夫因为做好了饭菜;丈夫也没有牵着儿子的收回来,因为儿子还没有出生。。。糟糕,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临池没丈夫!

本来天天鸡飞狗跳的家,因为临池和却欢的到来,开始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了………只是、虽然吵骂依然存在。

看着一堆堆的脏衣物、混乱不堪的厨房,却欢终于爆发了。

却欢本想维持优雅的形象,奈何形势逼人,仍不住破口大骂:“丫的你们都是死人呐你们不会自己洗衣服你们是不是预谋很久了说就想着我和小姐住进来为你们洗衣服呀。。。”从不说不代表不会说,在京都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怎么也会一些。

“却欢姐姐,您看。。。劳烦您老人家了。”宣纸嬉皮笑脸的说道,手里端着一个盆子,里面是堆积了好几天的三个男人的脏衣物。

却欢恶狠狠的瞪过去。

宣纸有求于人,若是以往早就睁着大眼睛等回去了,现在不同,他睁着大眼睛水光闪动可怜委屈的看着却欢,“却欢姐姐,您就行行好吧!”

却欢不自在的咳一声,瞅着俊秀的宣纸可怜兮兮的样子,心肠一软,余光中瞟到角落偷偷摸摸的砚台,心下有了思量,“你去把你哥哥叫到厨房来,我有事对你们兄弟说。”却欢俨然女管家的架势。也是啊,自从却欢来了,什么事都是她在做,做事的是老大。

宣纸忙不迭的点头,跑去揪砚台出来。

临池眼角藏着笑意,托着腹部从屋子里慢悠悠的晃荡出来,瞥了眼溜得飞快的宣纸,又看了眼神色严肃的却欢,掩唇,“却欢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却欢撇唇,“没气势不行呀,不然怎么压得住那俩臭小子。”她上前搀扶着临池,不满的嗔道,“小姐你应该好好呆在屋子里别出来,你都九个月了要注意知不知道,院子里磕磕碰碰的万一摔着了怎么办,老爷说多派几个丫鬟来你还不同意,我这么忙哪儿有时间照顾你呀!”

临池说错了,却欢现在不止有气势,还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搬进君彦鎏的小院子后,她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道最近朝上如何,安澜如何。听周围热心亲切来串门的邻居说,帝后和睦,鹣鲽情深。她听了不屑,不过也没表示出来。这些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以为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不知道甄尤渊嫁给傅安稚是真心自愿的,还是被逼无奈,她一直很奇怪,鄢迟怎么会在京都,怎么会在甄尤渊身边,后来知道甄尤鋈的存在出现,她明白了,摸摸肚子,嘻,安澜的手可伸得真长。

懒懒打了个呵欠,她转身回房:“却欢你慢慢教训他们吧,不过还是留点面子给人家,万一他们想不开了那可就更没人帮你了。”

“不会的,那种事是个男人都不会做。”却欢冷冷说道,瞥过临池脸上幸灾乐祸的微笑。

正准备寻块豆腐撞撞找根面条吊吊的宣纸砚台悲愤了:“夫人您能不能不要那么直白呀!却欢姐姐您能不能不要那么坚强呐!”他们是男人,可也是个脆弱的男人。

临池阖眼躺在芙蓉榻上,哼着小曲儿给宝宝听,面容惬意眉梢挂笑,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很快乐幸福呐!“宝宝宝宝,你开心吗?有爹爹有娘娘,你开心吗?”

她搬来君彦鎏的小院子住主要是因为一个原因,她希望孩子出生后,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睁开眼能看见他的父亲母亲。

屋外却欢领着砚台宣纸分工干活,屋内临池安谧的沉沉入睡。

君彦鎏归心似箭,办完公事后迅速往骑马回家,临池来了后君彦鎏吩咐宣纸砚台不用来接他,留在家中照顾临池,眼看着临池的产期一天天接近,他愈发的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洛争和君如玉这次很反常的没有管他们,明知道临池即将生产也没什么表示动作。

推开门,却欢和宣纸一人手拿扫帚,一人手持晾衣杆,正对持不下,两方僵持中。

“姑爷您回来了。”却欢先发现君彦鎏,立刻扔下手中的扫帚规规矩矩的施礼,“小姐在房中午息,还没有起来。”

君彦鎏心不在焉的敷衍,进房临池果然在榻上,盖着薄被,睡得分外香甜。前几个月孩子没怎么折腾的,除了爱吃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孕吐什么的都很少;本以为这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谁知到最后要出生的时候,却折腾的厉害,他天天在肚子里上串下跳,让临池不得安生,折腾的疲了,胃口也没有,吃了就吐。

君彦鎏心疼的厉害,心中不知将那孩子骂了多少回了,最常说的一句是:“真不是个好东西,”

临池听了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对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临池眉眼弯弯,本圆润丰腴肉嘟嘟的圆脸这几天下来瘦得不成人样,脸庞消瘦,巴掌大似的,衬得她的眼睛格外的大。

“等孩子出来了咱不管他,我要先把你的肉养回来再说。”君彦鎏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道,临池也很想装正经诚挚的回应配合他,可实在忍不住笑场了,君彦鎏抖了抖眉毛,“你别笑啊,我是说真的呢!这死孩子出来了,我真的不会管他。”

“嗯嗯嗯,我听见了,这死孩子出来了你真的比真金还真的真的不会管他,”临池哼哼说道。

君彦鎏瞅着临池的模样好笑地捏了捏临池没有多少肉的脸颊,动作亲昵。

临池楞了下,没有拒绝。

某晚尚未出生的孩子又一次地折腾完,君彦鎏疲惫的躺会床上时,里侧应该已入睡的临池突然说道:“君彦鎏我不会动不会走,就站在这里,如果你不嫌远不嫌累,能一步步走到我身边,我不会拒绝你;如果你嫌远嫌累不愿意,我也不会求你,咱们就这样吧!”君彦鎏正想着“就这样吧”是那样呢,临池说,“生完孩子我就会洛府。还在给你,你以后。。。也就不用来洛府看孩子了。”

君彦鎏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瞬然,了悟,他弯着唇角,转身从背后抱住临池,双手放在圆滚滚胀鼓鼓的腹部,心下安然静谧,“好,你等着我,可别后退呐!”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你只要往前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愿意走完。

到他们这儿,临池不愿后退于君彦鎏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惠了。

君彦鎏的话着实打动了临池,临池启唇,张了半晌最终无力的合上,什么话也没说。其实有挺多话的。例如:秦秀莛。女人其实挺小心眼的,一件小事她可以记你一辈子,何况对临池而言这并不是小事呢!她磨着牙齿,狠狠咬下,不管多久不论怎样,她终不能介怀。

君彦鎏君彦鎏,你说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你要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伤我心?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君彦鎏君彦鎏,你说你说,我又是哪里很好了,你非我不可要对我纠缠着不放?

那晚临池睡得很不安生,她梦见了以前,很久很久恍如隔世的以前,那时她刚嫁给他不久,正是甄尤渊的年龄,却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失望和孤独中,早早的凋谢了。心绪很乱,无意识中翻来覆去,搅得没睡好的君彦鎏一晚上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或者压着了孩子。兜兜转转,最后受罪的仍是君彦鎏。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郁闷,怀孩子吧,有人说孩子是腹部,可为什么孩子变大了后鼓起来的地方是肚子呢?我纠结了,我知道孩子在子宫,但。。。子宫在哪儿啊?内牛满面风中凌乱。。。原谅我吧阿门,我一花季少女对这些真的不清楚呐!!!

有谁清楚这个可以说一下告诉我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谢~(≧▽≦)/~啦啦啦~~~~O(∩_∩)O~~~

顺便说一下,第三卷是温馨卷,嗷嗷嗷。。。。

44

画眉深浅入时无 。。。 

 

 

丞相之子和首辅之女的婚事自是举朝轰动的,再加上是安易长公主赐的婚,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时热闹非凡。众人都在猜测,君洛两大朝廷权派此次联姻是化干戈为玉帛,强强联手呢,或是长公主的一种安抚平衡手段。君如玉和洛争两人都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口风紧密不漏,众人轮流试探敲打是半点消息也没探出来。

洛景行想起妹妹那日突然问他朝廷的事,他还笑着说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朝政了,现在方知,原来如此矣。他蹙眉盯着穿着一身喜红金边暗绣长袍的君彦鎏,俊雅安逸,风采卓然,又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与临池可谓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可他却是怎么看他怎么地不顺眼。

他的妹妹,他的临池,该是在洛争和他的羽翼保护下,远离阴谋,安然无恙悠然自得,没有权利的影响,没有势力的算计,寻得一个真心待她之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记得,娘的愿望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因为她一直坚持着,所以才会离开。

“哥哥。”喜娘在一旁为临池梳妆挽发,她从铜镜里看见在门口徘徊的他,唤道。

洛景行提袍进来,挥手让一干丫鬟喜娘先行退下,偌大的挂满红绸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他们兄妹俩,他认真的问:“临池,你是真心的吗?你若不愿意,哥哥就算抗旨冒着杀头的危险,也不愿让你受委屈。”

临池“噗”声笑出,道:“哥哥有你这么说话的嘛!你都说了若我不愿意你会为了我抗旨,然后被杀头,我纵然百般不情万般不愿也不会说。”

“临池真聪明。”洛景行干笑,有些窘迫,习惯的摸摸临池的发顶夸她,瞧着镜中黛眉修长乌眸凝波朱唇淡粉的临池,长发半绾,一半成髻一半垂肩,未还嫁衣,身上依旧穿着粉色上衣白色襦群,清婉秀丽,喟叹,“临池长大了。”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临池就是照着馥月天意的模样长的,馥月天意即为天下第一美女,美貌由此可知其倾城,临池很像天意,自然也是极美的。

临池好笑摇头:“你也不过大我五岁罢了,这话由爹爹来说还差不多。”

提到洛争洛景行面色一冷,不屑的轻哼,“是啊,你长大了,你才刚长大他就迫不及待得将你嫁出去。”如果洛争反驳了婚事,安易长公主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可偏偏他没有。

“这婚事爹爹问过我,我自己同意了的。”临池撩着发说道。

洛景行不悦,“你不必帮他说话。”他又想到君彦鎏温和有礼的样子,心中火气更旺,“还有那个君彦鎏,也不是什么个好家伙。前段时间老是碰见他,我就知道他心怀鬼胎。”

是么?临池在心中这么问自己。其实,她到真的有些希望他对自己是心怀鬼胎的,这样,起码,他喜欢的要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背后的洛家,和洛家背后的安易长公主。临池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心不在焉,未赐婚之前,她就听却欢说,君彦鎏投靠安易长公主了。

繁重的头饰戴上,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难怪女子一生只能嫁给一个人成一次婚呢,一次就够了,多了谁受得住呀!嫁衣是安澜命宫中的司衣局制的,七重霓彩,花纹繁复,样式精美,华丽异常,贵重无比,单那条霓红的披帛,都是用冰丝做的。

这是安澜的心意,和,歉意。

那场婚礼十分浩大,虽不是举国同庆,但整个京都沸腾了是一定的。

上花轿、射轿门、跨火盆、拜堂。。。还有什么来着,临池恍恍惚惚朦朦胧胧的记不清了,从那只温热细腻的手牵起她的手的那刻起,她就意识混沌了。在房中,他出去了,只剩她和却欢,临池不安的绞着衣角,脸上热腾腾的,火烧一般,她想:她是害羞了吧!

后来有很多人跑来闹洞房,本来就已害羞了的临池更加窘迫了,红粉已经蔓延至耳根后面。那群年轻的贵族子弟无恶不作,极尽其能,将她闹得是精疲力尽。

最后君彦鎏出来说:“良辰美景奈何天,春宵苦短,你们就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那伙人才哈哈大笑着离去。

临池吐气,好吧,那几个起哄为首的人她是记住了,你给我等着!临池咬牙腹诽。

那晚对于临池而言,是个禁忌,因为那种事实在太私密太难以开口了,将《女戒》读得滚瓜烂熟的她实在不能坦然面对之,咳,其实吧,还是害羞了。在临池的印象中,那事除了疼,就是累,再不就是浑身汗涔涔的不舒服。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现在想来,那夜竟是他们三年里,难得一见的温馨时刻之一。

临池倚窗持着书看着,侧颜如花静好,风过,页翻,她看着那首词,心中是抑不住的苍凉与哀伤:歌妓燕赵儿,魏姝弄鸣丝。粉艳烁月彩,舞衫拂花枝。把酒顾美人,清歌邯郸词。

君公子,昨夜您与谁共赴鸳盟,今早,又为谁执笔画眉?

“大杜”杜公子说道:“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越女红妆湿,燕姬翠黛愁。”

“小杜”杜公子说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自古才子皆风流。才子常去的,是那青楼名馆;才子常见的,是那名妓花魁。才子眠花宿柳,那不是下流薄情,那叫风流多情。公子伏案,红袖添香;公子作曲,佳人弹琴;公子名妓为知己,才学相当,情投意合,百年后那将是一段流传甚久的风流婉转的韵事。

百年后,谁还会记得那才华横溢的公子隐在深闺高楼独见枝头翠绿的妻子呢?

京都,谁不知道,谁不叹道:“君公子,那真真是个风流的人呢!”

新婚三日,与新嫁娘浓情蜜意之后,转首又与京都第一青楼揽枝阁的第一名妓绿翘绿姑娘谈诗论词,双目对视的霎那情意流转,无需多言一眼便知。不巧被有心人看见,添油加醋之后大肆宣扬,人尽皆知。

却欢仍记得,临池听到后笑语嫣然的容颜瞬间雪白,身子摇摇欲坠,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却欢赶忙上前扶住,温声劝慰着:“小姐,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呢?你别信那些话。”

一次不信,好,那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呢?

君公子在过水青街上救下了无意间落水的某某家的大小姐,尔后大小姐为报答君公子的救命之恩,特亲绣了荷包一个赠予之。

君公子与朋友去某某青楼喝茶聊天,正好某位新出名的花魁留下了一句对子,在场无人能对,才思敏捷的君公子含笑,提笔对上,花魁姑娘抬眸一笑,见公子温良恭仪,娇怯心许。

。。。

君彦鎏待她是极好的,每次看她时眸子都是温情脉脉,情意绵绵,她一面享受着他的温柔呵护,一面让却欢查着他在外面的事,一面与他谈笑亲热娇嗔打闹,一面早早退身冷眼旁观。噢,错了,她以为她退出了了,其实没有,心都陷了怎么可能退得出来呢?

却欢凝眉沉思,她不解,那些女子有什么好的呢,能比小姐还好吗?

论容貌,能与小姐相比的屈指可数;论才华,小姐乃才乡金陵的第一才女;论家世,首辅洛争权势倾天,虽不能说是只手覆天,但遮半边天也是没问题的了;论品性,小姐娴读《女戒》,上尊敬公公奶奶,下厚待下人,对夫婿言听计从。。。

后来,临池对君彦鎏不听不从了,君彦鎏却厚着脸皮死巴上来。这且是后话了。

那时临池说了一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听得却欢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这是她矜持婉约,含蓄有礼的小姐吗?

不知什么时候起,临池也变了。想想也是,有那般空目一切的爹爹,有那般惊世骇俗的娘亲,有那般放荡不羁的哥哥,若单她恭守成规,倒是成异类了。

冷眸瞧着君公子在众女子中玩转,然后回到家中又对她百般讨好,她面上温顺依旧,心底却冷嗤连连,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动了“君即无意我便休”这般惊世骇俗的心思。娘亲虽休,是帮爹爹写的休妻书给自己,她却是要休夫。可心思动了如萌芽茁壮成大,愈发的抑不住了。

隐隐的,她在心中,只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爆发的时机。

然后,便撞见了香翎轩秦秀莛的一幕。看,老天都不愿让我们在一起。

那夜夜凉如水,明月如钩,小雨过后芭蕉叶上仍有水珠流转,映着熠熠清辉光彩照人。

她抓紧了胸口的衣,几乎快要窒息了。君彦鎏君彦鎏,你在哪儿呢?你知不知道我快要心痛而死了?君彦鎏君彦鎏,我还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呢!君彦鎏君彦鎏,你快回来吧!

“君彦鎏君彦鎏君彦鎏。。。”她无意识的反复喃喃叫道,额角冷汗涔涔。

君彦鎏一边用打湿了的素巾给她擦汗,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她:“我在我在我在;看我在这儿呢。。。”明知她梦魇了,听不见,可仍是耐心十足的说道。

临池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看见君彦鎏站在床前,眉心皱成川字,开口便是教训:“大半夜的你怎么没睡呀?站在这儿装鬼吓人呢!”

君彦鎏仰头无奈苦笑,“是是是,我错了,我这就睡。”

君彦鎏上床,临池躺在他怀里,又安然入梦,一夜觉好。君彦鎏却是睡不着了,也不能辗转反侧,因为怀里有临池。他喟叹:“临池,你说,上辈子咱们究竟是谁欠了谁呀?”

上辈子我们究竟是谁欠了谁,谁负了谁,以至于这辈子要这般的双双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哎,看着设定这个日期,我忧郁了,马上就要开学了呢!

45

昨夜西风凋碧树 。。。 

 

 

昨夜临池辗转反侧,昨夜君彦鎏夜不能寐;昨夜临池泪湿枕畔,昨夜君彦鎏床前独立。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中立终宵。

天灰蒙蒙的刚亮,君彦鎏就已醒了,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臂从临池颈下取出,酸酸麻麻,活动了一下,起身,砚台轻声慢步走进来,为君彦鎏着衣。

膳厅却欢已做好了早膳,却欢来了后君彦鎏便没怎么下厨,一切事物都是却欢包揽了的。桌上是刚出炉的包子,热气腾腾的,小米熬成的粥格外香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味道十足的好。

“昨夜临池睡得不甚安稳,你们别去吵她,让她多睡会儿。”吃过早饭,君彦鎏嘱咐道。

奇砚台宣纸却欢三人应是,然后宣纸却欢送君彦鎏到院门口,砚台牵马;君彦鎏接过缰绳,撩袍,一跃而上,一手持缰绳,一手执鞭,黑色皂靴轻踢马肚,驭马离去。

书这几日傅安稚的精神格外的好,时时都面带微笑,整个人喜气洋洋,不知道的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娶妻立后了,故开心;知道的明白是因为甄家接受皇上抛去的橄榄枝了。一个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一个是已为人妇的长公主,真不知道两派有什么好较劲的,长公主再有本事,也失了机会了。

网早朝上,诸臣照例是报喜不报忧,马屁拍得啪啪作响,有实质的提议内容一个也没有;九串旒珠下傅安稚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些许笑意,不知是被拍了马屁的缘故还是什么。君彦鎏精神萎靡不振,面色疲惫,眼下一圈乌青,一看就知昨夜没休息好,反正没什么有意义的事说,他干脆躲在人后面,阖上双眼,提起耳朵,小小的休息一下。

待到千篇一律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响起,君彦鎏随着众人踏出大正殿。

回到户部,君彦鎏看着案牍上一堆一堆的公文,甩了甩头,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大人,宁南世子求见。”一个下属在门口通报道。

君彦鎏挑眉,“不见。”顿了顿,或许觉得自己的话太直白了些,他又有些委婉带着解释含义的说,“公事时间勿谈私事,有事请等我办完公事后再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帝后大婚已成,本该回宁南却迟迟滞京不走的甄尤鋈突然跑来找他,绝对没好事。

“不巧,君大人,在下找你正是公事。”甄尤鋈唇角春意盎然,令人如沐春风,他刚才就一直在门外,扫了通报的官员一眼,“你下去吧!如果有人来找君大人一律挡在门外。”

通报官员为难的瞥了君彦鎏一眼,见君彦鎏默许的点头,方松了一口去退出去,顺带的替他们关上门。

君彦鎏身子向后仰靠在墨紫竹椅背上,双手交错重叠放在桌上,微笑的看着甄尤鋈,既然躲不过便将计拆计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甄尤鋈坐在君彦鎏对面的椅子上,直直的与他对视。

一个清雅高洁,纤尘不染,恍若谪仙;一个优雅温润,谦和有礼,犹如美玉。

“账本。”半晌,甄尤鋈微笑的吐出两字,君彦鎏抬眸瞅了他一眼,他又道,“安澜叫你做的账本。”

这下君彦鎏听话了,慢腾腾的找出一册簿子递给甄尤鋈,忽地笑了一下,“如此说来甄家还是站在长公主这边的咯!宁南郡主,不过是个幌子。啧啧。。。郡主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吧!”

甄尤鋈不恼,将簿子收入怀中,“以后你就继续‘好好’为皇上尽忠效力吧,一年之内,最少一年,皇上可高枕无忧。”他讳莫如深的笑笑,离去。

君彦鎏冷冷注视他离去,双手环胸,一哼,然后又埋头于案牍公文之中。

那本薄薄的簿子,里面记载着国库的纳入开支,和各位大臣的家底。

却欢听从君彦鎏的吩咐没有去叫临池,然后临池就一觉睡到太阳高高挂起才醒来,揉了揉眼,睡多了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嗔怪:“却欢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呀!”

“是姑爷嘱咐我们不要叫我,说小姐你昨夜没睡好,让你多睡会儿。”却欢委屈的瘪着嘴。

临池摸摸却欢的头,“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她打着呵欠,展开双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却欢忙前忙后为她穿衣梳头净脸,她一边听却欢的话配合的抬手抬脚动作,一边瞅着肚子,百般无聊的沉思。

“小姐你怎么了?”却欢见她半天盯着肚子一动不动,蹙眉问道,“该不是要生了吧?”她没生产过,只要临池一不对劲她就开始胡乱猜测,心提到嗓子眼,担心是要生了,常常弄得临池君彦鎏他们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羊水都没破呢!却欢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说我要生了呀,老是弄得人心惶惶的,本来我不会生的,被你吓都要吓出来了。”临池忧愁了无奈了,“我只是在想,我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我这不是害怕嘛!”却欢狠狠的拧干帕子,瞅了眼肚子,确实挺大的,“也许是小少爷身体好块头大呢?”她努着嘴为临池拭脸拭手,然后端来漱口水,再用瓷盅接着,动作麻利手脚干净。

临池感慨:这样勤快懂事的丫鬟哪儿去找啊!

却欢收拾临池的这会子功夫,砚台宣纸他们已经将却欢做好的饭菜热好了端上来。临池是孕妇,特地开的小灶,什么有营养弄什么。君彦鎏搬出君府后,生活虽然看似简朴了许多,实际用的穿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临池由却欢伺候着小口小口的喝粥,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却欢,今天是帝后大婚后的第几天呐?”她抹抹嘴,问道,“应该是第三天了吧今天?”

却欢奇怪的瞟了她一眼,“是呀!”

按礼制,帝后大婚后同住皇帝寝宫明鼎宫,三日后,皇后入住明宁宫,然后各妃嫔命妇进宫拜谒皇后。临池虽然不是诰命夫人,可她相信,甄尤渊依然会命人来请她。她扬眉含笑。托着肚子愉悦的转身回房,让却欢进来帮她换衣服,过不了多久,宣旨的人就会来了。

敲门声响起,砚台开门,有些诧异地看着门口的蓝衣太监,瞬然恢复,客气有礼地说道:“我家公子不在家,公公若有事找我家公子请到户部去。”

“不,咱家是来找馥月小姐的,皇后娘娘请馥月小姐入宫一趟。”持拂扫的太监笑道。

砚台点头,“公公请稍等片刻,夫人正在房中。”一个眼神抛过,宣纸机灵的向内室跑去找临池。刚到门口,就撞上正好开门出来的却欢,两人各后退一步。

“却欢姐姐,宫中有公公来找夫人,说皇后娘娘请夫人进宫一趟。”宣纸道。

却欢瞪了一下眼,转身回首盯着站在她身后的临池,“小姐果然料事如神。”

临池含蓄一笑,“不过是知己知彼,故百战百胜。”她抚了抚袖角,“别让公公久等了,咱们出去吧!”

临池换下了家中穿的便服,着一身深橙偏粉的曲裾深衣,领口袖角都绣着绽放的花纹,衬得面色有些苍白的临池精神了许多,临池懒得挽髻戴头饰,可又不能披头撒发,便简简单单的绾成盘状用木钗固定,略施粉黛,润了润干燥的唇瓣,临池一脱近日来的消瘦萎靡,变得精神抖擞。

输人不输阵,首先比的,便是气势。

却欢心里总是不安,惊心害怕,忍不住拉住临池,“小姐。。。”

临池拍拍她的手安抚:“放心,皇后娘娘不会愿意让皇上知道她曾爱慕过君大人,妒忌我因而对我下手的,再说那么多人看着呢!不过。。。”她又思索了一番,沉吟,“却欢你陪着我,然后砚台和宣纸一个去找我爹,一个去找君彦鎏,让他们一个时辰后来接我。”如果甄尤渊什么也不做,就拖着她,她可撑不住,还是有备无患得好。

而像这种觐见,除非真出了什么事,否则一个时辰内不能离开。

宣纸和砚台目送临池上了马车离去后,立马拔腿就跑。

她曾让甄尤鋈那么难堪,如今甄尤鋈得了势,专程让人请她去,肯定不会是感谢她的教导,除了炫耀,她还会做什么呢?临池忍不住好奇,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风景缓缓后退,嘴角笑意一直未褪。

“小姐,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我觉得你很开心呐!”却欢拧眉。

临池抿唇不语,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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