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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簟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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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笑着,眼眸温柔,优雅中带着一丝惹人怜惜的纤愁,端庄大方的举止不经意间露出迫人的妩媚,一身绣着芙蓉花开满的锦衣,从领口到袖口,再到衣角,从含苞到绽放到盛开,身姿依然婀娜,款腰轻摆如弱柳扶风,这是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韵味,“顾君。”

金陵第一才女,姓馥月名临池,小字顾君。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是:周家小姐最最疼爱之妹,窃不可冒犯。

因为有了后面那句话,她在金陵才可以那么的肆无忌惮快乐无忧。

很多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小字,顾君,却从来没有人叫过她顾君,亲如爹爹哥哥也没有。不是不愿,而是她不肯。这是她最爱最爱最爱的娘亲给她取的,背弃承诺抛弃娘亲的爹爹没有资格叫;固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接受娘不在的事实,从不来不肯拜祭娘的懦弱的哥哥没有资格叫,其他都没有资格。只有一人,得到她的允许。

那个人将她从黑衣人手下救下,对她亲如姐妹,待她极好,在她最失意最难过最惶恐最不安的时候,是那个人一直温柔的呵护宠爱着她,一点一点将她从深渊中拉回来,倾尽自己的一切,给予她最好的一切。

那人对她说:“也不知为什么,见你第一面,就觉得特别投缘。你知道吗,那日我远远的望去,一眼看见的竟是你眉间嘴角的倔强,像极了我父亲要纳妾时我娘佯装坚强的神情。”

那人说周家的人说:“她就是我的亲妹妹,她走,我也走。”也许是因为那人的坚持,也许是因为几日后从京都来的一封信,她留下来了,在只有那人和郁姨对她好的周府。

那人说了很多很多,她都快忘了。在后来哥哥残忍的告诉她这不过是周家的手段时,这些话又一一清晰的浮现萦绕,然后她坚定的笑道:“可姐姐对我,是真的。”

“姐姐。”临池微笑,由衷,“好久不见。”

周碧荏走近,依然优雅的姿态中夹杂着风风火火,“真没想到,我们可爱的小顾君也要做母亲了。”她盯着临池圆滚滚胀鼓鼓的腹部目不转睛,啧啧感慨。

临池笑得眉眼弯弯,她的姐姐在她面前还是那样,即使装得再温柔再端庄也抑制不了她骨子里的侠热,她想,也许就是因为姐姐的这份侠热,周家人才会那么做,因为他们也相信周碧荏会感动她的。

周碧荏和临池还没说上几句话,门就“砰”的一声被踢开了。临池穿过周碧荏向门口望去,周碧荏转身向门口望去,然后两人僵硬了。

“临池临池临池,你看你看你看,好多好多好多吃的。。。”一边抱着小零嘴吃的巴拉巴拉香一边说话的完颜湮激动的大喊着,满怀的小吃,身后的侍卫每人手中也是一大捧。

临池轻咳几声,腹诽:矜持啊矜持!瞥了周碧荏一眼,别过脸,很不厚道的偷笑了。周碧荏瞪了临池一眼,她都尴尬死了,她与完颜湮不熟,突然见着了她这副摸样,难免不自在,犹豫了一下,压低压低再压低低得不能再低的低声叫道:“关蜀侯夫人。”

完颜湮淡定的微笑,将怀中的小吃全部交给侍卫,抚了抚鬓角,“欧阳夫人。”

“姐姐,阿湮是我的好姐妹,经常陪我玩;阿湮,这是我干姐姐。”临池说道,两人微笑矜持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圆桌上,完颜湮与她面对面的坐着,周碧荏坐在她旁边照顾她,看着楼下的比拼,气氛有些尴尬。

临池突然想起了那帘后之人,攀着周碧荏的胳膊笑笑说道:“姐姐,你知不知道那帘子后面是谁呀?”这话问得着实突兀,但也不是禁忌不可回答的问题。

周碧荏蹙了眉头,“我也不知道,只听雅斐说是身份不低。”周碧荏歉意的笑道,拍拍她的手,“你也别着急,最后那人会出来的,到时你不就知道了嘛!”

会出来?临池眉眼一跳,那应该不会是皇上了。她敛眉含笑,点头应是。

“死生自古之大,命不由人。得过且过,且珍且行。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君彦鎏手持一叠宣纸一页一页翻着细细观看,唇角是满意赞赏的微笑,他说道,“兄台畅快淋漓,心境竟非常人所比。”

那人留着络腮胡,面容粗狂,青衫磊落,一身短打布衣武夫的装扮,背上背着用层层布圈绕包好的剑形的东西,一点也不想读书人,偏偏就是这人的文章得到君彦鎏的赞赏。

“这儿也有一篇不错的。”素来严谨的庭书女官难得露出笑颜,将手中的文章给君彦鎏欧阳雅斐周封他们看,纷纷赞奇,看名字………“程子昂。”

程子昂站出,“在下便是。”不同于络腮胡,程子昂是典型的书生模样,有些拘谨,但也不卑不吭,老老实实的庭书瞧着甚是顺眼。

欧阳雅斐和周封挑挑拣拣,也挑出几篇不错的文章,最后,络腮胡程子昂等几个人进入第三个阶段。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有的支持络腮胡,说是给咱们武夫长脸了;有的支持程子昂,说看着小模小样儿的挺有本事的;还有的支持其他人,争争吵吵,闹得不可开交。

临池蹙眉,眉心微皱,她是愈发的看不懂他们到底在搞什么了。诗文比拼?诗文,呵,瞧着阵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耍杂耍的呢!她一下一下的抚着腹部,侧首朝周碧荏温婉的笑,“姐姐,我可从未见过这样的诗文比拼呢,姐夫真是别出心裁呐!”

完颜湮不客气的嗤笑出声,周碧荏有些尴尬,听见完颜湮的笑声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泓光潋滟的眸子里泛起波澜,有不悦,也有不解;不悦完颜湮的直白,不解欧阳雅斐的想法。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读书读书,作词写赋读书从来都是清净事,求的是心境意境,要的是雅趣。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欧阳雅斐这又是在搞什么?

“阿湮。”临池沉声道,完颜湮悻悻止笑,给临池面子。

那四五个人依次轮流进那道帘子,一个出来了另一个才进去。每一个进去时都是惴惴不安心怀忐忑,每一个出来时都是崇拜折服叹息感慨。临池扬了扬眉,好奇心更加旺盛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幕后人了,招手唤来一个侍卫,“你去问问他们,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是。”侍卫从命。

完颜湮灵机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笑眯眯的凑到临池眼前,开口:“临池,这样子好生无趣,不如我们三人来下注赌赌吧!”

周碧荏有几分趣味,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赌?赌什么?”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符合,完颜湮眉飞色舞,“就赌那道帘子后面的人是男是女。至于赌什么嘛。。。”完颜湮偏首略一沉思,双手一拍,“就赌银子吧!”完颜湮抖抖荷包,非常大方的掏出………一两银子。

临池抚额,碧荏探窗,相继无语。不过大赌伤身,小赌怡情,鄙夷了完颜湮后,两人也十分愉快的掏出一两银子做赌金。剩下的,就等着看结果了。周碧荏对此有些小小的郁闷和不满,自己的夫君是这场诗文比拼的举办人,可自己却一点优势都没有,难免忧伤。

临池赌女………原因:女人的直觉;'网罗电子书:。WRbook。'

周碧荏赌男………原因:也女人的直觉;

完颜湮赌女………原因:还是女人的直觉。

41

博望楼幕隐佳人 。。。 

 

 

在最后一位进去的络腮胡出来的前一会儿,临池派去的侍卫回来了。

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都说,那是一位才女。”

然后侍卫有细细描述了当时的场景,那些人出来后自叹不如的走了,旁边有路人拉住其中一人好奇的问话,那里面到底是谁,说了什么?跟着大家自发的围成一团听比拼的人说话。

据那些人说,里面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子,不止人美,心肠也好,谈吐优雅态度和蔼,更是柳絮才高口吐莲花。他们进去后都是与那位女子交谈,那女子论起文章来,字字珠玑,精妙绝伦,一针见血。

比拼的人说得是口沫横飞,围观的百姓听得是津津有味,对那位容貌并才学兼家世的女子更加好奇,心笙神摇了。如果不是之前亲眼见他们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且这比拼是欧阳大人举办的,wrshǚ。сōm审官都是有名的公子小姐、朝廷的官员,大概会以为是故意炒作。

临池她们听了面面相觑,什么时候京都有这么一位人了?她们怎么没听说过。

不过这事转眼就丢开了,她们瞅着桌上可怜的三锭银子,笑靥如花。

答案是揭晓了,临池和完颜湮胜,周碧荏输;三两银子,两人平分,完颜湮乐呵呵的揣着银子笑得分外甜蜜,活像没见过银子似的,周碧荏郁闷无比,瞥了眼临池,临池早已见怪不怪了,解释,完颜湮的口号是:别人的东西总是好的,不要不要白不要,要了不是白要。

周碧荏理解了:这孩子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她看着完颜湮,大漠毕竟不必中原。

完颜湮怒,几欲掀桌,临池轻飘飘的来一句:“谁损坏了东西谁自己赔。我没带银子。”完颜湮泪流了,乖乖的坐下,口中念道:“我是孕妇,你跟你们生气。。。我是孕妇,不跟你们生气。。。”

周碧荏大吃一惊,看完颜湮活力四射升天入地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孕妇呐!她咋舌:“她也不怕孩子。。。了吗?”周碧荏对于那几个不吉利的字眼含含糊糊的说过。

临池无奈摊手:“这就是为什么关蜀侯不肯放她出来即使出来周围也重重侍卫保护的原因。”她偏头,眨了眨眼,“可能是阿湮大漠儿女的活泼性子作祟吧!”

“谁说我是完整的大漠人了。”完颜湮努嘴,“我娘是中原人,还是水乡江南的。”

周碧荏忍俊不禁,顺了顺完颜湮的毛,安抚她,“其实你不动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呆着的时候挺端庄的。”完颜湮的脸先红了,然后黑了。

临池眉开眼笑,舒了舒嗓子,准备说话,她转头无意的望楼下一瞥,顿时呆住,瞠目结舌。

“怎么了?”坐在临池旁边时刻关注临池的周碧荏发现临池的不对劲,立马上前,皱眉问道。

完颜湮顺着临池的目光瞧去,被定住的视线,半晌之后,她惊讶的张大嘴巴:“………甄尤渊?”

最后进去的络腮胡也出来了,他抱拳向众位说道:“老子莽夫一个,从来瞧不起那些自作清高自以为是的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今儿个我算是服了这位小姐的。”说完背着背上的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人一个个都走完了,还有什么结果什么赢家啊!噢,不对,还有一个程子昂。

“小姐?”君彦鎏嚼咬,眸子一眯,意味深长的笑开。

周封和庭书对视,疑惑不解,欧阳雅斐也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他们四人都是皇上请来的,自然是知道这场比拼其实是皇上的主意;虽不清楚皇上到底要做什么,但知道最后一关是帘后密谈时,都以为幕后之人是皇上,孰料竟是一女子,而且还是一奇女子,不由得震惊。

欧阳雅斐锁眉,挥手吩咐下人一切按原计划继续。接下来,就该是帘后人宣布最后的赢家了。

一名婢女衣着的美貌冰冷女子出来,字句简单的说道:“程子昂。”

众人叫好,程子昂不骄不纵谦逊的点头微笑。

楼上的临池、完颜湮,楼下的欧阳雅斐君彦鎏周封庭书,从见到那美貌冰冷的女子那刻,就心下空白茫然了。

安易长公主手下有三位贴身婢女,鄢华鄢陵鄢迟,虽名为婢女,却个个不凡,是长公主的心腹,位比大臣,为众臣争相巴结的对象;鄢华三年前已逝,鄢陵常办事在外,鄢迟则贴身保护长公主。那冰冷的女子不是鄢迟是谁?鄢迟在此,那帘后之人难道是。。。

可这比拼却是皇上办的啊!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最后一刻。

那绣满了蔷薇的垂地帘子被一只似白玉无瑕的素手撩起,动作缓缓,一女子莲步轻移步履生香姿态袅娜,她微微一笑,像清丽的茉莉花绽放,芳香迎鼻;一身不算华丽的衣裳,极其素淡,内着月白右衽细纹锦衣,外是同色开襟马褂,鹅黄的襦群裙角缀满了小巧密密的花纹,粉红的绣鞋不沾点尘。虽衣着简朴笑容恬淡,眉眼间却是不容置疑的高傲尊贵。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清香甜美的时候。

“………甄尤渊?”完颜湮吃惊的叫道。

临池眉眼沉沉乌眸漆黑,不动声色;周碧荏远山黛色淡眉紧蹙,若有所思;庭书端回了气势,依旧严肃沉稳,不苟言笑;周封眼角微挑,要笑不笑,意味讽刺;欧阳雅斐强作镇定,继续计划,给一个完美的结局;君彦鎏则一眼瞥过之后恍若未见,面无表情。

不知人群中是谁吼了一句:“这不是宁南王爷的嫡女,先帝亲封的宁南郡主吗?”

那么多王爷,宁南王或许不必人尽皆知;那么多郡主,宁南郡主或许不必人尽皆知;偏偏宁南王的世子甄尤鋈是天下第一美人,这下宁南王府连带着也出名了。自古,食色,性也。

“噢,她就是那位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宁南世子的亲妹妹呀!果然是一家人呢,哥哥美,妹妹也美。”一个人大声的感慨叹道,得到了众人的赞同与支持。

临池勾了唇角,眼中带刺的盯着楼下笑容婉约矜持的甄尤渊,甄尤渊似有感应,抬头一望,正正对上了临池的视线,嫣然一笑,带着些挑衅,果然明艳不可方物;临池冷冷一瞥,轻声一哼,托着腹部转身离去。

“回府。”她说道,看到这份上,再看不出个名堂她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这,真是一场闹剧。

至于皇上为什么要为甄尤渊做这么一场声势,至于本来应在宁南长公主身边的鄢迟为何会在京都在甄尤渊这里,至于却欢为什么这几日都没来洛府。。。她想,很快就会知道。

那一场比拼,最后胜利的那位程子昂是否被欧阳雅斐推荐入朝已不是众人所关心的了,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位集才华美丽家世于一身的郡主身上,京都有才华有容貌有家世的女子并不少见,可如甄尤渊这般家世的却也着实不多。

如甄尤渊所说,她毕竟是有资本的。父亲、母亲、姑姑、哥哥、嫂嫂还有宁南王府背后的甄家家主,的确不能小觑。这样的一位女子,上京,的确很有噱头。

有人说,是皇上要立皇后了,有意娶甄尤渊。

庄太后自刚当上太后那日闻得自己的家族被灭门后,就疯了,长公主嫁人后,后宫一直是甄贵太妃在打理。甄贵太妃是甄尤渊的姑姑,安易长公主又是甄尤渊的嫂嫂,亲上加亲,皇上立甄尤渊为后也并不奇怪。

有人说,皇上欲让君家甄家联姻。

前段日子闹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甄尤渊和君彦鎏那档子事又被翻出来了,这下可有得好看了。君家、洛家和甄家,三大家族谁也不好惹,且看圣上如何明断。

无论如何,甄尤渊是被捧起来了。这才是最终目的。

君彦鎏回到君府,方知甄尤渊已离开君府有一段时间了,君彦鎏天天带着砚台宣纸望洛府跑,甚少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故每每君府去找他的人都落空而归;而却欢,也已消失很久了。君彦鎏心急如火,招来君府所有的人在君府内四处找着,每一个地方都要找。

却欢再怎么样也是临池的人,而且却欢侍候甄尤渊是众所周知的,她还不敢对却欢怎么样。却欢在临池心中的分量,是绝对不轻的;临池,是最最任性的;洛争,是很宠溺临池的;君彦鎏,是很爱很爱临池的。惹了洛府的人,消失在君府的人,侍候她的人。。。那样太明显也太不划算,而且还惹上京都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的人,甄尤渊没那么笨。

“一定在君府某个地方。”君彦鎏说道,咬牙对甄尤渊恨得牙痒痒。

最后,终于在很少人去的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找到了被迷晕昏睡的却欢。君彦鎏如释重负,这下可算给临池一个交代了,随后让婢女将却欢清洗一下收拾干净,他亲自送回洛府。

阔别数月之后,却欢终于又回到临池身边。

临池泪眼汪汪,当初去宁南时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别竟要这么久才可以重聚,激动的抱在却欢,中间大大的肚子隔开了两人不少,像小孩不悦母亲拥抱他人,故意挡在中间似的,却欢回到洛府十分欢喜,反手抱住临池看着腹部,心里暖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是做个披着受衣的攻

奈何现实残酷无情使我成了披着攻衣的受

我曾想,要受也要做个女王受

命不由人,我成了小白受

从此御姐是浮云。。。。。。

42

帝大婚之天同乐 。。。 

 

 

君府来了个不速之客,那时君彦鎏正在书房和君如玉谈话,讨论政事。

一身黑衣,愈发衬得男子如玉,眉眼清舒悦目,双瞳透彻,气质安然,如流水如流云,竟不似凡间的人。这样的人,应在点尘不染的天下。

“老夫不知甄公子到来,有失远迎。”君如玉温润笑道,甄尤鋈是甄家家主,甄家不低于宁南王府,在外故大多数人都称甄尤鋈为公子,很少唤之为世子。

甄尤鋈眉眼缓缓展开,“君大人客气了。”

书房里只有君如玉和甄尤鋈两人,在甄尤鋈进来时君彦鎏就已避嫌出去了。君如玉和甄尤鋈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副残局,是之前君如玉和君彦鎏下的。甄尤鋈看了一下,眉眼带着浅浅笑意,并没有如君如玉所想的会对此局点评几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棋的思虑冷暖,只有下棋的人方知道,若旁观者早早的点破了,便没有意思了。故,有曰: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大丈夫。

“甄公子也知道,起手无悔大丈夫,老夫即已走了,就不会回头。”君如玉说道。

甄尤鋈摇头,“君大人真的投向皇上了吗?訾廷看来,未必。”他抬眸盯着君如玉,“君大人其实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君如玉捋须含笑,甄尤鋈也一笑,“君大人很快便会做出选择了。”

甄尤鋈,字訾廷。

君如玉瞅着甄尤鋈,似叹息似感慨似无奈,“甄公子这样清风无涯的人也搅入了局中,着实可惜。”

“若訾廷未记错,当初訾廷与安易长公主的婚事似乎是君大人提议,是您说安澜长公主与訾廷珠联璧合天作之合。”甄尤鋈含笑,

君如玉摇头,“当时是老夫糊涂了。”当时未看清长公主,也未看清皇上,更未看清朝局,以为只有她走了,聪慧的圣上便可亲政,朝局照样不会变动。

“其实,訾廷此次前来并非说客。”甄尤鋈说道,唇畔噙着笑意,“君大人可继续袖手旁观,只要君大人。。。”他抬手,突字字铿锵有力,“不与安澜为难,从中作梗。”君如玉眼一跳,甄尤鋈嗓子有温和了下来,“訾廷瞧着,君公子与馥月小姐这对有情人甚是辛苦,明明心意相通,却。。。哎,若君大人不嫌訾廷多嘴,訾廷愿为君大人向长公主请旨。”

一亲一打一胁一赏一揉一和,谁说甄尤鋈是世外高人来着。

君如玉慢慢捋着须,沉思,看来是傅安澜在他这儿吃了钉子碰了壁,改让甄尤鋈来了。可不得不说,甄尤鋈的话的确让他动心了。也不是条件什么的,这些其他说客也说过,他也清楚,但甄尤鋈来,就是让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君如玉微笑,安易长公主的眼光从来都会很好啊!

最后,甄尤鋈并没有得到君如玉的承诺,但聪明人知聪明事,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甄尤鋈所说的令君如玉很快就会做出选择的事,是帝大婚。

皇帝傅安稚立宁南郡主甄尤渊为后。

举朝哗然,不可置信,可看着笑意盈盈的甄尤鋈都在此了,又不得不信。甄家,到底是偏向谁的?如果是偏向皇上,那么长公主一派就损失惨重了。可如果甄家仍是支持长公主的,那宁南郡主又嫁给皇上,这算怎么回事?他莫不是想两头讨好吧!

却欢跑来告诉临池这件事的时候,临池正在房中和周碧荏叙旧联络感情。

自那日见过面两人又常常走动起来,每次周碧荏来临池都十分开心,比君彦鎏完颜湮来还要开心;去了博望楼后完颜湮就再也没来找过她了,关蜀侯玉千刃知道完颜湮带着她跑去博望楼,虽然带着人,但也很生气,禁止完颜湮出府。

临池闻后哂笑,玉千刃说是关心,不如说是担心;如今局势变动,哪怕后院女子微妙的关系也有所影响说是走动,更何况是她站在两大势力君洛两家的中间呢!更何况完颜湮那个特殊的身份呢!要说一点芥蒂都没有是不可能,所幸临池也不是小气的人,知道时局重要。

“临池,你说那位郡主当上皇后之后,甄家宁南王府会选哪边呐?”周碧荏边削苹果边问道。

“姐姐这话说的,临池不过一介无知女子,哪儿懂得那些朝上的事。”临池嘻嘻笑道,“要我说啊,不过是那些不安分的臣子起的哄罢了,长公主为了皇上做的牺牲为百姓付出的心血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周碧荏低头一笑,鬓角的发丝垂在眼角。

临池懒懒的玩弄的一个苹果,眸子温柔似水的看着周碧荏,笑意却有些几分冷然。到底是她太天真了,有什么是不变的呢?这几日周碧荏来,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打听一些事,每每都被她软软的挡了回去,虽没透露什么,但周碧荏的行径却寒了临池的心。

“姐姐,很久都没听见碧染的消息了,她好吗?”临池突然想到那个马车上拘谨的少女,君府走廊下衬着明珠光晕美丽的少女,有些小小的野心却也不算大坏的少女。

“她进宫了。”周碧荏说道,“姑姑送她进的宫,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碧荏说的姑姑,自是周品娴了。临池惊讶,她还真不知道。恍恍惚惚记得在君府时一眼瞧见打扮过后惊人美丽的周碧染,周碧荏对她的亲切,回头想来,当初说周碧染是顺路去京都看看,竟有些可笑,怕是一早便安排好了的吧!周品娴为了周家,真是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呀!

“送进宫做了个宫女,姑姑想了些法子,安排到皇上身边去了。”周碧荏无情绪的淡漠说道,“后来被皇上宠幸,惦念着是周家的人,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嫔,运气还算好,怀里个孩子,生下来是个公主。。。”她顿了顿,“就是大公主。”临池点头,她叹气,“她却难产去了。”

这,便是那个女子的悲哀简单的一生了。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周碧荏走之前说道:“临池,我知道你知道姑姑做的那些事,心里气,心里怨,我对那些事也不能否认什么,只希望。。。”她突噤了声,只希望什么呢?她默然无声,轻叹,静静离去。

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她抚着腹部问面容已有些沧桑的洛争:“爹爹,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也不知道孩子出生时洛景行能不能看见,她有些失落。

洛争宠溺的笑着安抚:“你哥哥现在在沿着海的地方,过得还不错,只是四周都是皇上的人,写信不太方便,他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他,记得告诉宝宝他的舅舅很想他很爱他。还有。。。”洛争皱眉,有些尴尬,“孩子的爹着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女儿和前女婿一日日的和好他看在眼里的,并不阻拦;想到天意,不禁安心,这怕是他对天意最好的弥补了。

临池有些乏了,洛争便让她好好睡,想起书房还有一堆公务,便提袍离去,到门口时正巧碰见了素衣寡淡,清丽秀婉的安安,一眼看见他愣了霎那,不知是因忘了她是谁还是因为那似曾相识的身形,然后想起,这是自进门后便被他冷落的空燕楼花魁安安。

安安手中端着些零嘴儿,都是临池爱吃的,乍见洛争一惊,连忙后退施礼,“大人安好。”

洛争见她一连串目不暇接的动作,有些好笑,并不为难,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零嘴,知是给临池的,不再多说什么,与安安擦肩而过,转身离去。宽木长廊上洛争的影子拉长了,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阳光。

安安偏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转角他的袍角一闪而过,再无人影,低头,呆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敲门进屋。

两道身影,一个进屋,一个离开,渐行渐远。

恰值落花缤纷的时节,粉的桃白的梨,还有那漫山遍野不知名的小花夹杂着,天意穿梭洛其中,自由快乐得像只小鸟,洛争紧紧跟着,不远不近,不限制她的自由,却也让她逃不了他的掌控之中。那时,洛争和天意还没有争吵没有三年的分别,两颗心就这么隔了一层的挨着。

洛争曾说对天意说过:“阿意,不止今生,来世,我们还有在一起。”

天意有些不以为意,“万一下辈子我不长这样了呢?万一我在天边你在海角呢?”

洛争说了一句大家遇见仇人时最爱说的一句话:“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

天意噗的一声笑了。

情人仇人,爱爱恨恨,谁分得那么清呢?由爱生恨,从恨变爱,安安无声的叹息。洛争,有的时候誓言并不是那么强大的,誓言两口,都是有口无心。就算馥月天意记得你,就算馥月天意站在你面前,就算没有到下一世,你也还是认不出她的。

快要满九个月的时候,临池松口了,她慵懒的对君彦鎏说:“君公子呀,你把宣纸砚台叫来搬东西吧!我的东西、宝宝的东西,挺多的。”

君彦鎏乍一听没反应过来,看见安安暧昧的笑,狂喜,脸上笑开了花,安安不禁想,若是让那些仰慕君才子的人看见了,一定会很失望的。读书人呐,最注重的便是,矜持!

宫中也紧密敲锣的准备了皇上的大婚,皇上为甄尤鋈甄尤渊两兄妹在宫外最好的地段准备了一个很大很美的院子,甄尤鋈大大方方的应下住了下来,派头是摆足了的。等傅安稚和甄尤渊大婚了,他又将多一个尊贵的身份………

“到时,你可就是身份尊贵的国舅爷咯!甄尤鋈啊你身份可这多。”傅安澜戏谑道,“以后你少一个长公主驸马的身份对你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他苦笑着望天,“请记住,这都是你的主意。”他诚挚的对她说道。

然后她耍赖,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真的很难想象平日里沉着淡定,一派威严气势的安易长公主也有小女儿家的神态。

帝大婚的前一天,临池搬进君彦鎏的小院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安澜,哈哈,很像吧!

这个是临池呢!

求的是神韵,衣着,容貌的话当然不像了,大家可以遮住脸的。

这几天会日更,咳咳咳,前段时间都更新很没规律的,在此表示歉意!!!

43

东篱采菊南山下 。。。 

 

 

不远处是绵延起伏的青山,高大巍峨,山脚下有一间小房子,还有一个小院子,四周用半人高的篱笆围着,入门处有两个苍翠挺拔的大树,和一个凶神恶煞的大狗;院子里种着瓜果蔬菜,在挨着窗子的地方搭了一个可在夏天乘凉的棚架,棚架上是葡萄藤,到秋天葡萄熟了便可摘下来自己吃。

在小房子的后面还有一个伴着山的不大的后院,养着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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