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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物语 第十部 星光灿烂_大结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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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狱长毕恭毕敬地回应:“回殿下,陛下大人没有亲自来过,不过在送来这个犯人的头些天,派了一大堆御医前来诊断,换了一批又一批。”
  沉默地听着,兰斯殿下的目光幽深。
  他看过那些报告,脑科、精神科专家的轮流诊断,一模一样的铁打结论!他清楚记得皇兄弗恩那时的暴怒,也清楚记得那些被撕得粉碎、如雪花般飘落的诊断书。
  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那名联邦犯人,很久后,兰斯殿下才继续问:“皇兄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没有,一直是皇家侍卫长伍德大人在传达皇命。”为难地挠了挠微秃的脑袋,监狱长只觉得最近掉发更加严重——侍卫长大人的传话往往语焉不详、前后矛盾,这种时刻如履薄冰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看了看兰斯殿下,监狱长小声询问:“殿下,这名犯人的身体不太好,最近常常发烧。假如不医治的话……”
  定定地看着他,兰斯殿下道:“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派来的都是脑科和精神科的医生,实际上,犯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监狱长为难地道,“我们的狱医说,他身上有不少旧伤,不仅两根手指残废,而且肺部病理改变很严重。”
  “我知道,他以前得过急性肺炎。”兰斯冷冷道。
  “不不,不是肺炎那么简单。”监狱长肯定地摇头,“狱医说,他的肺部有间质纤维化现象,像是被某些有害物质侵蚀过。不加医治的话,胸闷气短都是轻微的,严重了还会导致心衰和呼吸衰竭——您也看到了,他刚才的咳血就是因为这个。”
  呆呆地听着,安迪心中越来越疑惑。听监狱长的口气,这样的伤害,并不是帝国的刑罚造成?
  指了指角落中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澈苏,监狱长有点为难:“我们不敢给他擅自用药医治,可是伍德大人又千叮万嘱,绝不能让这个人死。殿下,您能不能向皇帝陛下询问一个准信,是看着他这样下去呢,还是……”
  “你们下去吧。”凝视着澈苏,兰斯殿下挥了挥手。
  恭敬地无声退下,监狱长带着狱警和安迪走出了那间牢门,只留下兰斯一个人。
  听着室内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一直神色冷漠的年轻皇族,慢慢俯下身去。
  伸手挑起角落里那名联邦间谍的脸,他蔚蓝色的眸子中,充满了刚才一直没有泄露的复杂情绪。
  被动地抬着头,澈苏茫然地看着他。那双含笑和他对望过很多次的漂亮眼睛里,只剩下让兰斯忽然心痛如绞的陌生。
  “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了,澈苏。”年轻的皇族眼中渐渐有了微光,一路上累积起来的痛恨,几个月以来积攒的愤怒,此刻都烟消云散,再也无法凝聚。
  “不管你曾经怎样欺骗过我和哥哥,我想你已经得到了惩罚和报应。”他低声道,语声轻轻颤抖,“……我想了很多天,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恨你。”
  他的指尖轻轻抬着澈苏的脸,似乎试图从那眼角眉梢找到一点点过去的影子。可是他没有找到,那似乎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又或者是在那具躯体里,有一个冷漠而残忍的异种生物倨傲地鸠占鹊巢,透过那双黑亮的眸子在里面向外悄悄窥探。
  指尖向下划过澈苏的脖颈,再划过半敞的、湿漉漉的灰色条纹囚衣,兰斯的目光落在那片已经悄悄浮现出胸肋的消瘦前胸。
  “澈苏,为什么?”兰斯柔和的声音渐渐变大,轻轻抓住了澈苏的头发,逼迫着他不能向后躲去,“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帮梵重问——可你为什么连问一句话的机会都根本不给我?”
  盯着澈苏那惊怕和无辜混杂的眼睛,兰斯一拳砸在湿淋淋的地面上!下水处,依旧有澈苏咳出来的血污,一眼看见那依稀的血丝,兰斯忽然痛苦地轻叫了一声。
  不知道在那冰冷的地面上蹲了多久,尊贵的帝国殿下才终于怔怔地看向了四周。
  宽敞的、一览无遗的金属墙壁牢房,简陋的马桶和洗漱台,圆角设计不带棱角。焊死在另一个角落的小铁床上,一床薄薄的被子凌乱地铺在上面,四角上有着明显的片片暗色血迹。
  挺起修长挺拔的身体,帝国的三殿下掩去了眼中的痛楚。动作轻缓地从地上拉起澈苏,他感觉到了那副镣铐的异常沉重。沉默着用上了点力气,他把澈苏半抱半拉地送到了那张铁床边。
  目光所及处,兰斯瞧见了那副脚铐链节间,每一节竟然都被牢牢焊死,毫无缝隙。即使是被诊断为真正的痴呆无疑,可是皇兄依然采取了这最原始的禁锢,彻底抹杀了这名联邦间谍任何发挥才智的机会。
  粗糙而沉重的脚铐磨破了脚踝,一些不太明显的血污和疤痕隐约在铁环中露出来。
  看着那血污狼狈的脚踝,兰斯的脑海里,一副清晰到纤毫毕现的画面徐徐展开。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少年晃动着赤裸的洁白脚丫,惊愕地向粗暴闯入科研室的他们望来;消弭了怀疑后,他含笑俯身,亲手帮对面的拘谨少年穿上了鞋子,表达着友好的善意。
  ……一场以欺骗开场的相遇,一段短暂而充满设计的友谊。
  心中的刺痛突然如潮水冲刷海岸,兰斯痛苦地垂下头去。无法再继续凝视澈苏的那双漆黑眼眸。
  颤抖着手,他俯首从铁床边拿起那双灰色的棉拖鞋,一手握住了澈苏那瘦削的赤裸脚踝,一手轻轻套上去。
  安静的囚房内,有种淡淡的温情和依稀的安宁萦绕着。
  手下的那双赤足,一开始有点怯生生地躲闪,很快就不再动了,安静地任凭兰斯摆弄。黑长的睫毛忽闪着,澈苏迷惘地抬起头,迎向兰斯。
  似乎是感受到了兰斯轻柔动作中的善意,澈苏刚才眼中的躲闪和怯意已经不见了,就像兰斯过去记忆中的一样,澈苏这一刻的眼神,柔和而羞怯,依稀是看着皇家工程学院的实训楼中那个温柔的学长。
  “澈苏,再见了。”兰斯的声音轻柔而悲戚,“放心吧,我会求皇兄杀了你,给你一个痛快。”
  ……
  拖着沉重的脚步,安迪少爷回到霍尔庄园的家中时,脸色异常得灰败。四周橙黄的灯光散着光晕,和刚刚监狱中那种惨白的光源比起来,挥洒着家庭才特有的温暖。
  手里捧着滚热的鲜牛奶,他把全身抛在柔软的大沙发上,可喉咙中流过的温热液体和身下厚实的丝绒软垫并没让他觉得暖和起来。呆呆地蜷缩在沙发深处,安迪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就连男爵夫人的连连发问也没能让他打起精神来。
  一直到担忧不已的男爵夫人终于离去,一直到站在远处随时准备侍奉的仆人也哈欠连天,他才有点恍惚地站起来,走出了大厅,来到了庭院间。
  没有再像前几年那样到处都亮着灯,霍尔庄园和绝大多数贵族庄园一样,自从战争开始,就严格遵守了皇帝陛下颁布的禁奢令,节俭和朴素的痕迹在生活中随处可见。
  在那黑黝黝的庭院中站了一会,安迪抬头看着头顶星光闪烁的夜空。发了那么一会呆,他慢慢抬步,向着后院那片佣人房走去。
  沿路的树木比小时候长高了很多,黢黑的树影在无风的夜色里岿然不动,整排的下人房里更加黑漆漆的,没有什么下人敢违禁亮灯。
  来到最后那间熟悉的简陋房间前,安迪看着破旧的木门。那上面,薄薄的封条依旧完整,显示着多日前皇家宪兵队到访的印记。
  时至今日,这封条已经毫无意义了吧。
  伸手轻轻揭下黄色封条,安迪推开了木门。
  “吱呀”一声,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安迪随手按亮门边的开关,极其昏暗的黄色光线在小屋里亮起来,有丝久违的温暖。
  怔怔地站在那里,安迪看着那依稀熟悉的摆设。两张相隔摆放的小床,上面被褥凌乱,破旧的木桌边,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书籍堆放得老高。简单的衣柜,一个大号的工具箱。里面都空空荡荡,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呆滞地坐在其中一张小床上,安迪抚摸着那熟悉的床单花纹。暗蓝色的条纹浆洗过太多次,已经变成了灰蓝,霍尔庄园里所有下人房里统一配发的床单和被罩,都有着这样千篇一律,毫无美感的条纹。
  安迪的脑海里,依稀浮现了很久以前的一幅画面。从没有觉得那是什么特殊的记忆,可这一刻,却忽然浮起。
  简陋的木门和刚才一样被推开,明媚的阳光瞬间洒进来,照进了暗沉沉的佣人房。小小的黑发男孩趴在床上,金色阳光里,他吃惊地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自己。
  “澈苏,你这个笨蛋!看那些你看不懂的书有什么好玩,快点给我爬起来,今天艾琳同学的乡下庄园里有烧烤会!”
  “少爷,我这就来,你等等我哦!”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佣人依依不舍地从书本上抬起头,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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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了很久终于爬上来,今天米国度小受又恨忠贞不屈……
  三天一贴,大家不要来太早了哈!
  164章 生不如死?
  “少爷,我这就来,你等等我哦!”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佣人依依不舍地从书本上抬起头,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
  ……
  “澈苏,澈苏!给我递一只生羊腿,我要亲自烤好了送给凯瑟琳·金德儿小姐。”春天的阳光和微风里,他得意洋洋地询问着身边的小佣人,“我觉得她是位真正的贵族小姐,你说呢?虽然她的姐姐看上去更美,可我还是喜欢比较温和一点的女孩——澈苏,你不要总是给我走神,你把鸡翅和牛柳条都垂到炭火上去了!”
  “啊!少爷对不起对不起……”焦煳的味道传过来,那个小仆人哭丧着可爱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身边暴跳的小少爷。
  “讨厌的笨蛋,你害我没有烤好的东西送给凯瑟琳小姐了!”愤怒地跳起来,霍尔家的三少爷恼羞成怒,把手里的木签条往自己的笨佣人头上敲,“罚你今天什么都不准吃,只准吃这些焦掉的鸡翅!”……
  衣着靓丽、鲜衣怒马的贵族少爷,花枝招展、裙裾飞扬的显贵小姐们,烧烤架边不停地有香槟和精美点心送来,服侍的佣人们穿梭不停。
  “好了好了……给我把这个吃了。”不耐烦地看着角落里呆呆发怔的那个笨蛋小佣人,他终于还是气哼哼地跑过去,塞过去一盘点心,“你这个狡猾的小家伙,难道想饿昏自己,然后叫我把你背回家去?”
  “没有啊……少爷,我吃过了。”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瘦弱的小澈苏指了指身边光秃秃的木签,“煳掉的鸡翅,还有牛柳。”
  “哦!你这个笨蛋!”吃惊地瞪大眼睛,安迪张口结舌,“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会死的,焦煳的东西致癌!”
  捧着一大包糊成一团的奶油点心,那个小佣人颠颠地跟在他身后,眉眼弯弯羞涩地笑起来:“少爷,不会的啦……焦掉的鸡翅其实很好吃。”
  ……
  眼眶慢慢湿润,安迪望着空寂寂的佣人房,一滴泪珠滑过脸庞,掉落在身边落满灰尘的床铺上,迅速洇开小小的一片。
  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安迪少爷终于起身,迈出了房门。
  一道暗影猛然闪过,就在他踏出房门的同时!只来得及愕然抬头看了一眼,安迪的嘴巴已经被紧紧捂住,脖颈一紧,瞬间又被拖回了那间小屋!
  “呜……”安迪受惊地拼命大叫,可声音却变成了一道极微弱的呜咽,被死死拦在了喉咙。
  一直被强按着坐在床边,捂住他嘴巴的那只手臂才稍微松了松,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黑暗中安静闪亮,却带着择人而噬的危险。
  “安迪少爷,你好。”
  在记忆中飞快地搜寻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安迪惊骇无比。澈安!澈苏的父亲,那个恐怖又可恨的联邦间谍——哦,不,按照被审讯时听到的消息,这个人在他们家一住十几年,真正的身份根本就是联邦间谍网的总头目!
  “安迪少爷,您答应我不乱叫,我就松开你。”对面的男人轻轻道,紧盯着他,仿佛从安迪乱转的眼睛中想到他在琢磨什么,他淡淡道,“请不要打叫人的主意,我可以保证,这庄园里没有人能捉住我,而您却要惹上深夜约见联邦间谍的麻烦。”
  见他终于无奈地点点头,澈安很快松开了手。拉上窗帘,他在昏黄的电灯下坐在安迪对面,手中的匕首悠然转动。安迪记忆中那个怯懦沉默的贱民男子已经完全改变了气质,标枪一般冷硬。
  “你……你想干什么?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安迪愤怒地小声叫,压低声音。
  静静地看着他,对面的精干男人道:“安迪少爷,很抱歉你们所遭受的这一切。但是立场身份不同,我所做的事,就算你无法谅解,可我也不会道歉。”
  恨恨地看着他,安迪不吭声。
  深深吸了口气,澈安的语声看似平静,可安迪依旧敏锐地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丝强抑的震颤:“你今天……见到澈苏了,对不对?他还活着吗?他在里面到底怎么样?”
  安迪瞪着他,忽然冷笑:“你们的情报网真是厉害,今天下午临时起意的事,你们就已经掌握了。既然如此,何不自己闯进监狱去瞧一瞧?”
  “安迪少爷,
  我今天来,不是以一个联邦间谍的立场,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面的男人低低道,平静的眼睛看着安迪,没有锐利逼人,却含着淡淡的悲戚,“我看见你独自来到这里,看见你在哭,所以我才忍不住现身。”
  笔直地坐在那里,联邦最优秀的间谍头目眼中有依稀的血丝:“——安迪少爷,我知道你一直对澈苏很好,所以我想求你……把他的情况告诉我,看在他一直尽心尽力,服侍了你十几年的份上。”
  “尽心尽力,服侍我?”苦涩地笑起来,安迪怅然地问,“我难道不是一个被你们拿来掩饰身份的工具?”
  “安迪少爷,我只能简单地向你保证——”对面的男人涩然道,“澈苏他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他也从来没有利用过你。”
  狐疑地盯着他,安迪忿忿咬住了嘴唇:“没有吗?你们联邦的新闻说,他是将军家的孩子,被送来我们帝国当间谍。”
  摇了摇头,对面的中年男人讥讽地笑了:“安迪少爷,随便你怎么想吧,澈苏反正已经听不到、也听不懂这些臧否是非了。”
  深入骨髓的刺痛刺进心底,澈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完全无法再忍耐一时片刻。冷冷地转动手中的匕首,他浑身散发出冷厉和孤注一掷的气息:“现在,请你告诉我吧——你和帝国的三殿下一起进去时,你见到了什么?”
  午后的帝国烈士陵园。
  肃穆的一排排墓碑上,张张黑白遗照上,年轻的容颜笑容依稀,在陵园林木间斑驳的阳光中,宁静而灿烂。
  黑白石材相间的祭奠礼台上,帝国皇帝挺拔冷峻的身形背光而立,线条明晰的脸庞英俊逼人。
  “……战争终于暂时停歇,帝国已经迎来久违的和平和安宁。可无论如何,我们会记得这些静静躺在这里的烈士们,他们为帝国的荣光而牺牲,为他们的理想而战。所有的帝国臣民,请和我一起,永不或忘。”
  没有太过煽情的言语,没有明显的悲戚表情,帝国新皇弗恩的面容平静克制。缓缓抬手,他脱下帝国军帽,金黄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向着那诸多帝国军人墓碑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军礼。
  和皇帝大人一起默默脱下军帽,无数帝国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无数只手臂久久举起,不愿放下。
  沉重而忧伤的氛围始终萦绕在现场,一直到仪式完全结束,陵园中除了悠扬悲戚的哀乐还在发出袅袅尾音,只剩下满园的树叶“沙沙”声。
  远远地站在陵园一角,兰斯等了很久。直到那对哀伤的老人在那个墓碑前终于离去,他才独自上前。
  蹲下身,他放下手中大捧的白色菊花,凝视着青灰色墓碑正中那张照片上严肃的脸。和记忆中一样,没有任何笑容,面部棱角俊美却凌厉,眉峰下的眸子虽然因为黑白遗照而显不出迷人的深碧色,可深邃依旧。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他曾经的搭档对视着,兰斯伸出手去,摩挲着那个贵族青年的眼角眉梢,摩挲着照片下用激光蚀刻出的生卒年月,一字字一行行,手指最终划过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梵重·格尔”。
  视线渐渐模糊,兰斯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脚下的白色菊花丛里,已经看不清眼前的那张脸。
  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冷漠却高傲的眼神了,也再也听不到他怒气冲冲向他挑战,再感觉不到那双充满爆发力的拳头击打在自己身上的痛感。
  可是为什么他却永远记得那曾经有过的轻轻触碰,发生在他们的双唇间?……完全没有征兆,也毫无浪漫,却轻柔而情不自禁,在狭窄的机甲中,他们的双唇一触即分,蜻蜓点水般匆忙,带着让人不知所措的慌乱。
  ……不,或许那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那种清新的、甜美的味道从来都是他的臆想,只在回忆中越发清晰,带着罂粟般的芬芳。
  那个人驾驶着机甲离开,沉默冲向无边的战火和炮弹时,一定不会记得这个似是而非的吻吧……在他短暂却骄傲的、二十二岁的生命里,似乎只有对机甲的热爱,只有对战斗和荣誉的向往。
  “梵重,战争结束了。我们没有输,好像也没有赢。”兰斯低声道,久久望着面前的那人的脸庞,“对不起,对不起……”
  心中像是荆棘缠绕,一阵阵的刺痛随着心跳而袭来。排山倒海的后悔像是不停冲击着海岸的巨浪淹没了他,在这安静的陵园中,年轻的帝国皇子终于哽咽出声,泪流满面。
  不知道在那块冰冷的墓碑前坐了多久,直到正午的阳光早已西沉,四周树影渐渐变暗,气温微凉,兰斯才感到了肩膀上有人搭上一只手掌。
  慢慢回首,他红肿的眼睛看着身后沉默的那个男人。
  弗恩。
  在晦暗的暮色中,帝国的皇帝静静凝视着自己悲伤欲绝的皇弟,无言地伸出臂膀,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回去吧。”他简单地道,“太晚了。”
  哽咽着点了点头,兰斯顺从地跟着弗恩,最后看了一眼在昏暗天色中早已模糊的那张脸。
  帝国最位高权重的一对兄弟,并肩走在陵园的平坦小路上,四周芳草萋萋,祭奠的花束散发着清淡而悲伤的香气。不远处,皇家侍卫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既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也能保持足够的安全保卫。
  “哥哥,处死澈苏吧。”无边的沉寂中,兰斯忽然开口。
  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僵直,他身边的弗恩停下了脚步,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皇弟。
  那双冰蓝色的无情眸子里,是兰斯看不懂的情绪。
  凝视了兰斯一会儿,弗恩淡淡道:“你去监狱看过他了。”
  不是询问,只是陈述。
  “是的,我去过了。”兰斯点头,“哥哥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吗?”
  “你想说什么?”弗恩冷冷发问,“直接点。”
  “我只是想说,请哥哥处死他吧。”兰斯轻轻道,直视着自己那浑身竖起利刺的皇兄,“与其让他这样生不如死,不如赐他一个痛快。”
  “生不如死?”尖锐地反问着,弗恩眼中浮起无法控制的愤怒,“他没有受过任何来自帝国监狱的刑罚,他好好地住着宽敞的单人牢房,伙食正常、室内恒温,他到底哪里生不如死?!”
  痛苦地摇摇头,兰斯凝视着弗恩,喃喃问:“哥哥,那真的,不是生不如死吗?那是澈苏……那是比任何人都聪明的澈苏啊。”
  那个惊才绝艳的机甲维修师,那个帝国机甲设计的主要研发人员,那个在太空中微笑着用双手演绎精彩操控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手指残疾、浑身伤病、痴痴傻傻的囚犯。
  不见天日,在地下的深牢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这不算是生不如死,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呢?
  悲伤地看着弗恩,兰斯喃喃道:“……哥哥,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痴呆了,他不认得任何人,无论是安迪,还是我。”
  冷冷看着他,弗恩嘴角掠过一丝急促的冷笑:“他认得的,他在装傻!”
  “那么多医生已经给出了诊断,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兰斯,你又被他骗了。”弗恩冰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比任何人都聪明,所以他能骗过你,骗过他的安迪少爷,骗过全天下!”
  “哥哥,你最恨的,是他骗了你吧。”兰斯淡淡道,平缓的话语却像尖刀一样,在墓园里安静的空气中划开一道深深的波动。
  赫然停下脚步,弗恩死死盯住自己的皇弟。呼吸骤然粗重,他一言不发。
  嗯,其实,弗恩的做法我觉得还好吧……真的没有对小苏用刑,只是严加看管而已。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做出温柔的体恤或者照顾,那也是不现实的事。
  不过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或许还是为小苏难过的心情占了上风,于是……。
  165章 你骗人的眼睛(虐,慎入)
  赫然停下脚步,弗恩死死盯住自己的皇弟。呼吸骤然粗重,他一言不发。
  “哥哥,我一直忍着没有去监狱。”兰斯悲伤地道,“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我以为我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亲手杀人。可是我错了……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无法真正憎恨他。”
  看着他那脸色铁青的皇兄,兰斯声音空寂:“我想了很久,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而已吧。他从小在帝国长大,无论如何,成为一个间谍,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站在一个联邦人的立场,他没有选择,更没有任何对不起我们帝国人的地方。”
  “住嘴!”弗恩忽然开口,语气无比冷硬,带着风雨欲来的征兆,“从现在开始,就算是你,也不准再和我提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题。那个人是生是死,是无辜还是罪该万死,都和你无关!”
  定定站在那里,兰斯的眼神,渐渐变得同样锐利。四周终于夜色降临,路灯渐次点亮,映照着他年轻俊雅的脸,那是和弗恩极为酷似的轮廓,当露出同样的认真神色时,有着和弗恩一样的坚持。
  “陛下,我最后再说两件事,就再也闭口不提了。”他再没叫弗恩“哥哥”,
  换上了臣子用的敬语,“第一,您虽然没有吩咐对澈苏用刑,可是也没有恩赐给他治疗。他的肺病很严重,一直在持续地发烧和咳血。假如陛下想发泄心中的怒火和不甘,那么请快一点。”
  淡淡地看着弗恩,兰斯的口气波澜不惊:“我虽然不知道陛下您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一点——等到他默默死在牢狱里面的时候,您会后悔的。无论是后悔没有亲手折磨他,还是后悔没有看见他死在您面前,您都会后悔终生,我无比肯定。”
  一动不动地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下,兰斯清楚地看见弗恩脸上的肌肉在轻轻抽搐。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个全帝国最位高权重的男人才忍住没有失控和爆发。
  “……接着说。”
  “第二件事,我想假如梵重在世,他不会愿意看到他曾经当成第一对手的人,活得这么痛苦,这么没有尊严。”兰斯望着他,眼神在夜色中闪动微光,“所以陛下,干脆痛快地处死澈苏吧。更何况,您答应过我,会给梵重的死做一个交代。”
  冷冷地看着兰斯,弗恩半晌之后,才淡然地开口:“兰斯,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沉默地听着,兰斯没有接口。
  果然,很快地,弗恩自己接着道:“我处死奥腾元帅前的那一晚,他对我说,等我真正登上皇位后,一生之中,总会杀掉几位或许并不真正想杀的人。”
  身形不动,兰斯的心中却忽然震惊万分。一直宣称是心脏病突发而去世的奥腾元帅,他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
  没有继续解释那句话下面隐藏的惊涛骇浪,独自站在他对面的皇帝陛下,语声似乎平静威严,只是在这安静的陵园中显得有点空寂和萧索:“奥腾元帅的墓碑也在这里,我忽然觉得,他好像在远处对着我遥遥举杯。他说对了,不是吗?”
  转身举步,他宽阔健实的背脊挡住了来自前方的路灯之光。就在今天,宫廷秘书官还曾提醒过他,三天之后是格林元帅的寿辰。虽然元帅老来丧子无心操办寿宴,但是皇宫也理应送去适当的贺礼。
  帝国皇帝的影子在路灯照耀下拉得很长,慢慢行远,而他的声音在空寂的墓园中,显得寂寥而空洞:“兰斯,我答应你了。到时候……我会亲自把处死联邦间谍的消息带给格林元帅。”
  ……帝国皇家监狱的最底层重狱中,迎来了站在全帝国最高位置上的那个男人。临近深夜,一队沉默的皇家宪兵队守卫在监狱外,戒备森严。
  通往地下的走廊和电梯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狱警们站立得笔直,目送着他们年轻的君王沉默而过。
  和各种影像里见到的一样,新皇帝陛下脸上看不到温和亲善,只有标志性的平静和漠然。比起上一次公开在登基典礼上露面,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似乎只剩下冷厉,完全看不到一点那曾让很多帝国少女心醉神痴的温情与平和。
  锃亮的皮靴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不大,匀速得犹如机械。在监狱长的引路下,帝国皇帝弗恩终于默然驻足在那间特殊的牢房前。
  在那跳动着好几盏各色按钮的牢门前静静站立了那么一会,弗恩陛下才回过头,看向了身后屏息等待的众人。
  “把监听和摄像的镜头都关上吧。”他淡淡道,眉宇间是一片冰雪漫天。看着身后垂首而立的伍德侍卫长,他提醒道,“我进去以后,不要来打扰。”
  “是,陛下。”侍卫长伍德和皇家监狱长一起恭敬地回应着。
  “啪嗒”一声极轻的机簧暗响,高科技防护的牢门从里面手动锁上,关闭了所有监听和成像的线路和设备,那间只剩下一个联邦要犯和帝国皇帝的监牢,变成了一个短时间内和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
  看着皇帝陛下的背影,侍卫长伍德心神纷乱地无声叹了口气。
  虽然民间一直有意无意地禁止讨论有关的话题,可来自于群臣的不满和压力终究还是日益暗潮涌动。
  当初公然发下誓言、一定要救回帝国忠诚的士兵已经沦为一场笑话,接着不惜赔上清誉、担上星际恐怖主义的也要抓回这名间谍,如今一切终于如愿,可是皇帝陛下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却让所有人不解以及不满。
  不公开审讯,不给出刑罚,甚至完全没有任何主动的交代,那名牵动无数联邦人和帝国人视线的俘虏,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在监狱中,任何提到他的话题,都会被皇帝陛下完全忽视,堂而皇之地充耳不闻。
  一直到某天,一名帝国的军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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